0%
第四部 夢斷煤山崇禎帝 第二十四章 梓宮驚魂

第四部 夢斷煤山崇禎帝

第二十四章 梓宮驚魂

巨石擊水,激起千重浪!一聽索尼所言,眾人頓時又激動起來:「對,當以刀劍逼迫多爾袞就範!」「不立肅親王,咱就來它個血濺崇政殿!」
「不必客氣了,回去休息吧。王承恩!」
「朕命你明日一早,即刻起程返回遼東。據報,清宮因皇太極驟然死去,未留遺囑,誰來承繼皇位,皇太極的長子豪格和皇太極的弟弟多爾袞互不相讓,宮廷內也分作兩派對峙。豪格掌握著正黃旗的兩旗人馬,而多爾袞則執掌正白旗的兩旗人馬,均手握重兵又旗鼓相當,一旦清宮暴亂,你便揮戈進軍,乘勢蕩平大清!」
「好你個吳三桂!我對你一直執禮甚恭、優禮有加,只當你是個有為的青年,誰知你竟是個好色之徒、不成器的禽獸。算我老夫瞎了眼,結交你這種人面獸心的敗類!好,我也不得罪你,快快給我滾吧!」
顧橫波見吳三桂矯意推辭,怕弄巧成拙,便連忙插言道:「這是老皇親的一份誠心,望將軍不要過謙!」
田弘遇怒氣沖沖地衝進顧橫波房中,往椅子上一坐,「啪」地一拍書案,氣罵道:「引狼入室,我真是引狼入室哇!」
不立多爾袞而立皇太極,代善的決定,對一直受汗父寵愛的多爾袞三兄弟無疑是一個沉重的打擊。然而接踵而至的是一場更大的災難,議立皇太極后不到一個時辰,諸貝勒即逼令其親生母親阿巴亥自盡。
「皇位非肅親王莫屬!肅親王乃先帝之長子,雖無遺囑,也是當然的繼承人!」鰲拜是個虎背熊腰的糾糾武夫,說起話來聲震屋瓦。
「不過,這是最後一步,也是最壞的一步,不到萬不得已,不可行此下策。」索尼沉穩地打個手勢,使大家冷靜了下來后,他走近豪格,既是徵詢肅親王的意見,又似部署決斷,「如今當務之急,是咱們連夜分頭拜訪禮親王和鄭親王,他們不僅在明日諸王議決中佔有兩票,還有他們手中那兩紅、鑲藍三旗重兵。」
「自將軍走後,田弘遇很是後悔,深怕由是得罪了將軍,所以他想明日設宴賠禮,並請圓圓作陪。我將此意告之圓圓后,圓圓既高興又著急,唯恐將軍因賭氣而喪失良機,故派我趕來送信,叮囑將軍切勿因小失大,她已度日如年!」
顧橫波非常清楚田弘遇的心病,值此亂世之秋,他最大的願望是保住他的財產、保住他的富貴,他雖然酷愛女色,尤其對陳圓圓愛不釋手,但女色與之他的財富相比,他更愛的還是後者,不然他何以會將陳圓圓拱手奉獻給皇上。其目的也在於保住財富、保住他的榮華富貴。顧橫波早就看清了這一點,加之顧橫波一心想成全圓圓和三桂,所以她便對症下藥、鞭辟入裡地加以層層剖析,直剖析得田弘遇頭上冒出了冷汗。
陳圓圓對此強作笑容,道了聲:「將軍保……重!」
「不是告訴過你們,少來打擾,來客一律不見嗎?」
管家吳歡見狀,連忙叫過轎夫,將陳圓圓攙扶進轎,隨即吩咐道:「立即返城!」
已經走出了好遠,前方路旁有一座小亭,吳三桂和陳圓圓的人馬走了過來。
小轎停下,吳三桂也跳下馬來。陳圓圓和吳三桂正如膠似漆、情意纏綿之時,現今驟然分離、牽腸掛肚,都似有滿腹的情話。可此時此刻二人執手相對,默默地你看我、我看你,竟好一陣無話。
「剛才所說大清之事,朕已傳喚吳三桂,周卿盡可放心。只是此次周卿大敗清兵凱旋,不僅為朕分憂,實有大功于社稷。按朝廷成例,有功必賞,可周卿今為首輔,已然位極人臣,似已無官可升,朕想來想去決定封卿之公子蔭襲中書舍人,卿本人加封太師之銜。」
勞翰也甚為驚訝:「準是昨晚連夜調來的,他們已把崇政殿層層包圍了!」
田弘遇也醒悟過來:「好,好,酒留著,咱們改日再開懷痛飲。麗人已屬將軍,好自為之吧!老夫也有些不勝酒力,在此作別吧!」
正白旗大臣蘇克薩哈系當年追隨努爾哈赤時征戰的老臣,對大清國內幕瞭若指掌。是位老成持重的人物,他接著說道:「豫親王說得對,無論軍功,還是管理政務,睿親王都是宗室之中的最強者。這點自有公論。先帝皇太極之所以遲遲不立豪格為太子,就是清楚他各方面都遠不能與睿親王相比,每次出征,他雖也驍勇善戰,但總不過是睿親王的先鋒、副將,先帝從不把主帥讓他擔任;至於治理朝政,睿親王系六部之總管,而先帝也只是將戶部交給了豪格。如今怎能把大清命運不交付睿親王,而交給這麼個連他老子皇太極也認為無力勝任的庸才呢?」
「梓宮」前焚香燃燭、布置得莊嚴、肅穆,在裊裊香煙前,大清國的大小官員均素服,女眷則截去髮辮,分期分批地跪拜祭奠。
待多爾袞長到十三歲那年,努爾哈赤因兵敗袁崇煥軍下,憂怒成疾,創傷未愈,又癱疽突發,于當年八月死於瀋陽。此前,努爾哈赤在召見愛妻阿巴亥相晤時,曾有意立多爾袞為太子,但口說無憑,加之多爾袞年僅十三歲,尚無爭權之欲,誰來繼承汗位,一時又成為後金舉國關注的大事。經過一番密室籌謀、明爭暗鬥,最後經在貝勒代善出面推舉,由四貝勒皇太極就任國君。
吳三桂正胡思亂想、誠惶誠恐之時,崇禎興沖沖地走了過來。
「畜生!滿城風雨,說你娶了一個風塵妓|女為妾,養在家中,果有此事?」
「原來是這麼回事呀!」待田弘遇氣昂昂地講完之後,顧橫波撫弄著手中的茶杯,低聲地說,「老爺的氣度素來是很寬大的,怎麼今天為了一個小女子,竟氣到這般地步?」
「老爺宦海半生,怎麼連這點風向部瞧不出來?大廈將傾,你看朝廷文武,哪個是可靠的?一旦有變,你去依誰?似吳三桂這樣的人,連皇上都尊寵有加,文武百官更是爭相結交,人們巴結均唯恐不及,咱怎好反倒去得罪他,結下仇怨?若三桂他日得志,老爺豈不是給自己種下一個大大的隱患?」
代善本來就忐忑不寧,在鰲拜這怒目金剛似的威懾下,變得更加戰戰兢兢。
吳三桂趕到皇宮時,崇禎正在接見周延儒,崇禎情緒很好,賜茶賜座于周延儒,這是朝廷最高的禮遇。一般大臣只有跪拜稟報,能賜座平身已屬難得,而皇上又親自為周延儒倒茶,這既說明九*九*藏*書崇禎對周延儒真是以師禮相待,也說明崇禎今天心緒頗佳。
「你我都瞎了眼,天下沒見過這樣的衣冠禽獸?」
吳三桂這時方完全明白過來。皇上緊急召見自己,原來為的是此事。心上的一塊石頭落地,情緒立刻變得精神抖擻。
「是!」勞翰沒有再隨同多爾袞進殿,而是返身迴轉奔去。
「有人托我給你送來一份下酒的菜單。」
禮親王代善系太祖努爾哈赤的長子,但因過失未能繼承努爾哈赤的王位,而讓四子皇太極承繼了大統。如今年老多病,更無力爭奪皇權,但因系諸王之兄長,多爾袞首先請他發言。禮親王顫巍巍站起來,他先用眼睛打量了一遍諸位親王,只見正值壯年的多鐸、阿濟格和豪格三位王爺,一個個均怒目相對、兩眼噴火,加之當年的夙怨:欺多爾袞弟兄年幼,謀立皇太極及逼令大福晉阿巴亥自裁等,心有愧疚,一見金剛怒目的多鐸、阿濟格,他先就心中發怵,未及開口便結巴了起來:「這個……我……」
「諸王決議,我們可不佔便宜啊!」那位以智囊自許的譚泰收起嘴上正吸著的長煙袋,又慢條斯理地搖頭說道,「六王之中,多爾袞、多鐸、阿濟格他們一母所生的三兄弟就佔去了一半。而我們只有肅親王一人……」
「謝皇上!」吳三桂跪拜接刀,托著這珠寶鑲嵌的稀世寶物,正顏發誓:「為大明江山,臣萬死不辭!」
多爾袞在努爾哈赤眾多封王的兒子中排行第九,所以多鐸稱呼他為九王爺。
吳三桂聽此,也怵然一驚:「孩兒魯莽,未曾深思。」
在十四位皇子中,最有資格繼任太子的應是第三大福晉阿巴亥所生之子阿濟格、多爾袞和多鐸。阿巴亥此時是努爾哈赤的愛妻、后金的國母,論汗恩、論威權、論地位,都應從這三子中挑選一人。但這三人均年齡太小,阿濟格十五歲、多爾袞八歲、多鐸六歲。努爾哈赤雖最為喜愛多爾袞,但依他年齡無法懾服權大勢強的兄長代善、皇太極等四大貝勒和濟爾哈朗等執政貝勒。退而求其次,努爾哈赤決定不立太子,而改立八個和碩額真的想法,由八位相碩額真共掌后金軍國大權。這八人之中既有皇太極,也有年幼的阿濟格、多爾袞、多鐸。
吳三桂疑惑地接過顧橫波遞過來的信紙,展開,只見上面寫道:
「正在外面候旨。」
幾乎與此同時,多爾袞的參將勞翰也率兵趕到,他們持刀衝進。
這些擁戴豪格的將帥,原本以為豪格只在先帝長子方面佔先,而在軍功上,較多爾袞略遜一籌。如今,經譚泰這一番剖析,豪格在軍功方面也毫不遜色。那麼,皇帝之位當然更是非豪格莫屬了!當譚泰話音剛一落地,眾人便有如炸雷般異口同聲:「臣等懇請親王,以先帝事業為重、大清社稷為重,明日當仁不讓,就職大清皇帝!」
陳圓圓輕盈地來到席邊,田弘遇一指吳三桂身邊的空位,意讓陳圓圓和吳三桂並肩而坐。
可陳圓圓的「重」字還不曾山口,眼圈兒一紅,聲音就哽咽了,一直強忍著的淚水簌簌落了下來。
尤其是從代善卯時通知諸貝勒定議,立皇太極,尚不到兩個鐘頭,辰時阿巴亥即被迫自裁。其行動的迅速、事機的突發以及阿巴亥的跪請哀求諸王,足見此事絕非阿巴亥的自願或努爾哈赤的遺命,而是由代善、皇太極策動的政變。
「這柄大刀,乃宮中多年寶物,朕知你喜用大刀,朕特將這宮中寶物親手賜予你,見刀如見朕,關外一切,委託你全權決斷!」
逼令阿巴亥殉葬,堂皇的理由,既消除了隱患,又使多爾袞三兄弟無法反抗,只有老老實實地聽任四大貝勒的安排和調遣。
「王爺,當斷不斷,必受其害。」性急的多鐸再次躍出,「這皇上也該咱弟兄噹噹了!父汗在世時,就告訴母親,有意立你為繼承人,可因父汗死得突然,皇太極便利用咱們年幼之機登上了皇帝的寶座,並逼咱母親殉葬以滅口。如今十七年過去了,皇太極也死了,輪班,這皇帝的寶座也該還給咱們了!」
清寧宮外,高高低低的建築物上,到處都布滿了挽幛、花環,此刻是一派悲痛、緊張和肅殺。
「怎麼,你不願意?」吳三桂為之一愣。
「我吳三桂乃頂天立地的男兒,明人不做暗事,我和圓圓兩情相悅、願永結連理。國丈您府中,姬妾成群,當不爭此一個圓圓。且國丈年已老矣,風燭歲月亦有負佳人年華。國丈如肯割愛,以圓圓相贈,成全我們的姻緣,我三桂將感恩戴德,今生赴湯蹈火,為國丈效死!請國丈三思。」
棺槨的後面是執掌清國命脈的六大親王:代善、濟爾哈朗、多爾袞、阿濟格、多鐸和豪格,再之後是漢族降將範文程、洪承疇,以及戰功卓著的鰲拜等諸位滿漢大臣。
多鐸系多爾袞之弟,與阿濟格三人乃一母所生。阿濟格年長,多爾袞次之,多鐸年紀最小。多鐸雖屬年輕,但脾氣火暴、作戰神勇、敢作敢為:「依戰功而論,他豪格,不要說跟九王爺比,就是跟我比,本王也遠勝他一籌!」
「臣不知道。」
「老爺且慢!」站在一邊的韓氏一把拉住了吳襄,她看了一眼吳三桂,說道,「此事生米已經做成了熟飯,硬要退回,豈非幾處為難?這個陳圓圓,剛剛被萬歲爺退回,如果我們再將其送回,她還怎麼做人?再說,田皇親乃是當今國丈,咱怎好貿然前去質問?如若質問,又讓國丈臉面何放?堂堂國丈,朝中大臣想巴結又巴結不上,如今他親將寵姬送給三桂,是想和我吳家結好,咱若拒絕,豈不等於羞辱國丈?老皇親如因此而惱羞成怒,我吳家豈不是惹禍上身?」
「為什麼?幹嗎要來這套?」
田弘遇放下茶杯,不解地望著顧橫波:「依你說,吳三桂這種行徑倒是應該的嘍?」
「武將遠色,系我家法。田弘遇怎可讓我兒子強行納妾?我這就去找他!」吳襄說著就欲起身。
皇太極因突然驟死,未留遺旨,而皇太極生前也未立太子,未指定繼承人,這便為清宮留下了深深的隱患。隨著這哀悼的進行,一場為承繼皇位而展開的爭鬥也隨之劍拔弩張,越演越烈。皇太極死後的第五天,負責「共擔國事」的親王們決定,將梓宮移居崇政殿,那裡是九-九-藏-書皇太極生前議政的地方,明日在那裡諸王議立新帝、推舉先帝的繼承人,以示對大行皇帝的尊重。
次日清晨,吳三桂再不敢怠慢,他高擎著皇上御賜的寶刀,統領著步兵、馬隊,從北京郊外浩浩蕩蕩地向山海關方向進發。
吳三桂惶恐地「撲通」跪下,詭辯道:「那天,田國丈請孩兒赴宴,席上老皇親說他年邁,便硬送此女子給孩兒,孩兒本以父親遠在遼東為由婉拒,怎奈田國丈不允,並不由分說地用一襲小轎將陳圓圓送至家門。孩兒無奈,因怕得罪皇親國丈,惹出事來,禍及家門……父親來京,如何處置,一切聽憑父親大人做主。」
儀式完畢,索尼走出崇政殿,正沿著高高台階走下時,執掌權政,最有希望爭奪皇位的睿親王多爾袞迎了過來。
多爾袞畢竟是多年的沙場主帥,久經戰陣,今日見索尼鰲拜意欲武力逼宮,氣得他一拍桌子,霍地站起,厲聲訓斥:「放肆!今為諸王議政,諸王尚未發言,哪裡有爾等說話的資格?出去!」
濟爾哈朗在六位親王中,年齡僅次於禮親王代善,位居第二。他雖不像代善那樣龍鍾老態,但卻是個老奸巨滑的角色,他非常清楚此次表態的分量,所以當索尼說后,他捻須沉思了許久,方邊用碗蓋撥弄著茶杯的浮沫,邊緩緩說道:「對於立皇子肅親王為君,我自然沒有異議。問題是,睿親王多爾袞,他會同意嗎?」
兩軍列陣,刀槍對峙,火拚之勢,一觸即發……
「那是孩兒的一時戲耍。」
父親吳襄正端坐堂上,吳襄的寵妾韓氏在一旁侍立。
「老太爺回來了。」
「我說,先帝有皇子在,必立其一,他非所生也!」
這次的宴會不似上次那麼排場,是在小宴會廳里舉行的。這裏地方雖小,卻是田弘遇會見最重要最親近人物的場所。小宴會廳今日只有三人,田弘遇、顧橫波和吳三桂。
此刻的吳三桂茶飯無心,正一個人躲在家中喝悶酒。
「你必須立即返回遼東。知道為什麼嗎?」
二人互相堅持著,都不肯先行離去。而此刻行進的步兵軍馬,有的已停下來,駐足觀望。
年輕氣盛的多鐸忍不住,他率先站起來打破僵局:「睿親王勞苦功高,功勛卓著,昔日太祖便早有立他為嗣之意,先帝太宗也有明示,說睿親王勤勞國政、才智超群,故愛睿親王勝過其他諸子弟,並一直讓他主理軍事朝政。現今順理成章,我等願擁戴睿親王為帝、早登大寶,以慰先皇。」
吳三桂身旁走著一乘小轎,那是寵妾陳圓圓在為吳三桂送行……
大清朝賴以生存的,即是它的八旗兵,誰掌握了八旗兵,誰便掌握了大清的命脈。為此,內大臣索尼在徵得豪格的同意后,當即起身,深夜拜訪了鄭親王濟爾哈朗。
多爾袞一邊聽多鐸發言,一邊警覺地注視殿內四周,只見簾影搖動,知道裏面同樣藏有刀劍埋伏!這就是說,豪格部下已將崇政殿內內外外全部包圍。
豪格說完即站起,欲離席。隱藏在大殿四周的正黃旗將士見豪格無望,便刷地一擁而出,一個個按劍怒目!
「嘿,快起來!」崇禎上前扶了一把,他興緻很好,完全沒有顧及吳三桂的神情,「卿知道朕為何緊急召見你嗎?」
韓氏系吳襄新納的小妾,此人聰明伶俐,能說會道,頗得吳襄的寵愛。韓氏知道,自己想在吳家站穩腳根,首先必須取得吳三桂的好感,她便巧舌如簧地說了上述一番理由。吳襄雖知韓氏說得在理,但火氣並未消除:
吳三桂自以為自己是關東鐵漢,加之又系三軍主帥,本來一直抑制著自己的情緒。可如今一見陳圓圓痴情如此,他再也控制不住眼淚,跨步上前,兩人抱在一起,越哭越是戀戀不捨。
此後的宴會廳內,田弘遇儘管仍殷勤勸酒,可吳三桂卻早已是心猿意馬、六神無主。
老太爺,即是吳三桂的父親吳襄,原本也是遼東參將,曾官至都指揮使,留鎮寧遠,后升任錦川總兵官。崇禎六年(公元一六三三年),以軍功授為都督同知,蔭一子錦衣百戶世職。吳三桂就是因此而得以進入軍界,獲得提拔的。吳三桂一聽父親突然回府,立刻從與陳圓圓的昏天黑地、醉生夢死中清醒過來,他匆匆起床穿好衣服,戰戰兢兢地來到吳襄房中。
「啊?」吳三桂一聽遼東出了大事,越加惶恐。自己身為遼東主帥,不在帥位駐守,反倒來京師狎妓納妾,不管出了什麼禍事,自己都將罪加一等。想到這兒,不由得頭頂冒汗,兩條腿也簌簌抖顫起來。
「鰲拜將軍言之有理,但肅親王的承繼皇位,絕不僅僅系先帝長子,承先帝之餘蔭。」一位文職官員模樣的人站起來,他叫譚泰,是與豪格一起長大的朋友,也是豪格的智囊。他講起話來,不像鰲拜那樣洪鐘大嗓,而是慢條斯理、娓娓道來:「現今多爾袞所以氣勢逼人,敢於覬覦皇位,便是以他的軍功自居。我要說的是,我們肅親王在軍事上也同樣是戰功赫赫!早在天命年間便因征討蒙古有功,被封為貝勒,后在對明朝的歷次征戰中又屢建功勛,天聰六年被晉為和碩貝勒;崇德元年,再度因功而晉陞肅親王,執掌戶部,后又在進兵山東、松錦決戰中首擒洪承疇,立此不世之功。故此,敝人認為,肅親王就此皇位,無論系先帝長子,還是論政績戰功,肅親王都當之無愧!」
多鐸雖被多爾袞訓斥、駁回,但他並沒有就此甘休:「不立我可以,要年長者,當立禮親王。」
事出突兀!一聽這話,眾人均驚訝得如同傻了一樣,呆愣在那裡。
「不過,此事也不可過於樂觀。」索尼系元老重臣,處事一向深思遠慮。他見眾人情緒過於衝動,於是有意讓大家冷靜下來,以防萬一,「多爾袞多謀善斷,絕不會輕易甘休。我反問他時,他回說等待明日諸王議決。」
「吳三桂來了嗎?」
早就等候在屏風後面的惜玉和田府的丫鬟應聲而進,攙扶著陳圓圓向門口走去。
吳三桂完全陷入情網中,連著幾日,吳三桂與陳圓圓從早到晚地糾纏在卧室、糾纏在床上,就是連飲水用膳也不去餐廳,而是由僕人放在他們的門口。不要說出門拜客,就是顯官貴胄的來訪,他也一律回絕,並告知門房少來打擾,不管什麼客人一概不見。只是躲在屋read•99csw.com中,與陳圓圓沒完沒了地絮絮情話、縱情歡樂。
顧橫波緩緩站起,決斷地說:「眼下朝廷,風雨飄搖,晨不保夕,咱們正是該結識英雄的時候。依妾主見,老爺明日趕緊派人去請吳三桂,置酒向他謝罪,待酒酣耳熱之時,喚圓圓出來陪侍,並趁機將圓圓賜配給他,這樣一來,不就前嫌盡釋了嗎?」
田弘遇舉起酒懷,笑對三桂:「將軍受皇上重託,保社稷,平寇亂,立功衛國。就是老夫,年雖古稀,也要託庇將軍啊!」說著,他將手指向陳圓圓,「她身世很苦,是個無依的孤女,老夫將她帶進京城后,她更是無親無故。可老夫已屆衰頹之年,留她無用,今日敬以托之將軍,請勿見卻。」
吳三桂掀起轎簾,叫了聲:「圓圓,跟我走吧!」便一把將陳圓圓托到馬上,策馬騁馳,陳圓圓緊緊地摟住了吳三桂。
「遵旨。」王承恩應聲上前,將崇禎賞賜的寶物為周延儒包好,隨周延儒同下。
「朕意已決。起來吧。」崇禎以為周延儒是例行的謙謝,便徑自走到另一桌前,上面琳琅滿目,光彩四射,均是奇珍異寶。崇禎手指著這堆珍寶:「這些朝中之物,宮外恐難見到,今一併賞賜于愛卿。」
吳三桂一直在遼東戍邊,長年在外,許久未沾女色,今日喜從天降般地得到麗人陳圓圓,如同久旱喜獲甘露,他在大街上便飛馬奔騰,恨不得立即飛回吳府、飛進卧室。而坐在馬上的陳圓圓同樣是急不可待,近一段時間連二接三地挫折打擊,將她的理想幻夢一次次地毀滅,她已經被推到了絕望的懸崖,但誰知竟峰迴路轉、絕處逢生般地遇上了吳三掛,她同樣地感到喜出望外、喜從天降!苦后甘來的這個「甘」,比什麼都更甜、更可愛。所以她緊緊地依偎在吳三桂的胸前,她要盡情地享用這命運的厚愛。
顧橫波偏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吳三桂沒好氣地冷冷回道:「橫波夫人,如此突然造訪,不知有何貴幹?」
「好!回答得好!我們這些人都世受先帝恩養,非先帝之子,我們絕不答應!」鰲拜走過去,拍著索尼的肩膀大聲讚許后,轉向大家,「誰都清楚,先帝皇子雖多,但除肅親王外,其他均為幼子頑童、無功無祿,所謂立皇子,自然是非肅親王莫屬!」
輛夫抬起,飛也似的返轉回城。
豪格給索尼一個眼神。索尼連忙拉了一下鰲拜,二人退出。
「奴度日如年,望君速救奴出水火,切勿因小失大。陳圓圓。」
一聽這話,吳三桂只好忍住饑渴,聽任她去洗浴,自己則在浴室外來來回回地踱步等候。
在靈柩前開會,氣氛本來就十分陰森嚴肅,加上各懷鬼胎、暗藏殺機,均勢在必得,便越發顯得冷酷、緊張、令人窒息。人們默默地坐著,空氣都彷佛凝固了一樣。
「啊?」吳襄眼望著吳三桂,一下子癱坐在椅子上,「這下完了!」
多爾袞低聲問道:「勞翰,哪來這麼多兩黃旗的兵將?」
多爾袞跨入崇政殿門后,並沒有立即入座,而是用他那警覺的目光首先將大殿四周掃視了一遍,然後方帶著一絲冷笑走到空著的位置上,跟各位親王致禮、落座。
管家尚未及回答,顧橫波便如春風搖曳般地走了進來,她環視了一遍房中的情景,微微一笑:「吳將軍,怎麼一個人躲在家裡喝悶酒呀?既沒美人陪伴,又沒酒菜,喝起來多沒滋味呀?」
吳三桂一聽此話,大喜過望,恨不得立時走過去將圓圓摟進懷中。但現在畢竟仍在田弘遇的家中,且有上次的孟浪,所以他強壓下心頭的激動,鎮靜下來,起身辭道:「老皇親年已古稀,正應留此嬋娟,以娛暮景。晚生上次謬言狂妄,無德之身,怎敢奪老皇親之所愛,晚生萬萬不敢領受!」
吳三桂首先欠身施禮:「上次多有得罪,望老皇親海涵。晚生今先飲此杯,權作謝罪。」
「少將軍!」亭內走出的是吳府的管家吳歡,他走到吳三桂馬前,翻身下拜,「傳太老爺話,夫人至此已送出四十里,少將軍軍務緊急,夫人不必再送了,太老爺令小人護衛夫人立即返城。」
這十七年前的往事,一經多鐸提起,眾人均心如火煎、肝膽俱裂。阿濟格淚流滿面地走到多爾袞跟前:
三人正邊飲邊談。
「明天一早派人送來。」
「索尼大人回來了!」隨著這一聲唱叫,內大臣索尼匆匆而入。
「老太爺?」吳三桂連忙穿起衣服,跳下床來,拉開房門,「我父親回來了?」
田弘遇雖然沉緬酒色,但並非草包飯桶,特別是顧橫波那句:「似吳三桂這樣的人,連皇上都尊寵有加,咱怎好去得罪他,結下仇怨?」彷彿像利劍一樣,直插他的心田。心想,值此亂世,正是武士們馳騁的天下,不然他小小的吳三桂,何以敢公然調戲我皇親國丈的寵妾,還不是因為天下動亂,非他們不可嗎?想到這兒,他深深為斥罵吳三桂而後悔,真怕由此而種下「隱患」,他趕緊擦去頭上的冷汗,轉而低聲地詢問橫波:「那依你看,該怎麼辦?」
自以為自己會繼承皇位的多爾袞,被索尼碰了個軟釘子之後,笑容立即消失了。因為多爾袞只是先帝皇太極的胞弟,而非皇子。
虎背熊腰的鰲拜脾氣暴烈,一聽此話,竟嗷嗷大叫起來:「如是這樣,我正黃兩旗將士衝殺進去,誓死保衛肅親王,有誰膽敢意見相左,我等與他兵戎相見,拼它個你死我活!」
豫親王多鐸、英郡王阿濟格及正白旗將帥蘇克薩哈、勞翰等同樣也是張弓挾箭,情緒激越。
阿濟格泣涕跪請,多鐸、勞翰等眾將,隨之跪拜在地。
多爾袞的心腹參將勞翰隨即表示:「咱正白兩旗兵精將勇,歷次征伐,戰無不勝,天下無敵!此次如有不測,我等拼刀拼槍、拼死拼活,也要確保睿親王榮登皇位!」
吳三桂一掃先前的愁苦,霍地站起,大聲叫道:「只要能得到圓圓,我怎麼會因小而失大,須知我也是度日如年啊!橫波夫人,約我赴宴,可有請柬?」
這天清晨,吳三桂和陳圓圓正躺在床上擁抱在一起、互相戲鬧時,「當,當,當!」地響起了敲門聲。
多爾袞警覺地停住了腳步,他佯成無事般地改向樹蔭走去,見正黃旗士兵荷持劍隱匿其中。
汗王一死,立即將阿巴亥軟禁起來,強制她自盡殉https://read.99csw.com夫。其目的之一是代善等諸貝勒對阿巴亥的得寵,及由此導致多爾袞三兄弟的迅速興起、權勢赫赫十分不滿。二是大福晉阿巴亥聰明機智,怕她一旦將兒子撫養成人,爭奪汗位,危害國政。努爾哈赤臨死時,只有阿巴亥一人在身邊秘密交談,她如借口「遺命」誅除貝勒,豈不是最危險的政敵、最嚴重的遺患、最大的禍根?
女真和早期滿族習俗,夫死之後,妻妾甚至親信臣將,是有為夫、為主殉葬的,但並不是所有的家庭都是這樣,大多是小妾隨夫入地,繼續侍奉夫君。正妻,尤其是貝勒的嫡福晉、汗的大福晉,以身相殉之事,尚無一人。
「明日諸王議政,本王遵從眾議。」多雨袞惱怒地回了一句。
多鐸不知形勢險惡,見多爾袞對他的表態竟不理不睬,甚為生氣。他便重又站起,衝著多爾袞,氣沖沖說:「你若不應允,就應該立我,太祖皇帝的遺詔里有我的名字。」
「菜單?」
吳三桂慌忙站起,欲側身避位。
「臣遵旨!」吳三桂跪拜起身,聲音變得格外洪亮。
棺槨在徐緩地行進。大臣們的表情都極為莊重、極為嚴肅。但如仔細觀察則不難看出,這不僅僅是悲傷,而更多的卻是緊張與擔憂。
代善被點了名,再也躲不過去了,便緩緩說道:「睿親王如果應允,當然是國家之福;不然的話,肅親王是先帝之長子,當承繼大統。至於我,年老體衰,力難勝任。」
「哪裡的話!老夫今日尚有要事託付將軍。」說著,田弘遇招手家童,吩咐了幾句,家童飛似的跑去。
豪格激動地望著這些忠心耿耿之士,大為動容,當即表示:「大事若成,本王決不忘記諸君今日之功德!」
吳三桂因有上次之嫌,沒敢放肆,只是借飲酒之機偷眼瞧看,來人正是陳圓圓!
多鐸說完,沒有反響。
顧橫波的話不啻一瓢冷水,潑在了田弘遇的頭上。
吳三桂說完,憤而退走。
吳三桂自知理虧,他灰溜溜地正欲退走時,目光突然與陳圓圓的目光相遇,只見陳圓圓的眼裡閃射著決斷和剛毅。吳三桂立時得到鼓舞,他走了幾步后,返身站住,衝著田弘遇,大聲宣告:
吳歡見此,上前勸道:「送君千里,終需一別。夫人,少將軍皇命在身,可是耽誤不得哇!」
「切勿因小失大?什麼意思?」吳三桂接過紙條,反覆看了幾遍,仍是不懂其意。
崇禎的一聲呼喚,使吳三桂驟醒過來,連忙跪拜:「臣吳三桂叩見萬歲!」
「橫波夫人,她來幹什麼?」
明知多爾袞心中多麼不快,但索尼卻並不放過:「睿親王,您說呢?」
一進鄭親王府,索尼略享寒暄后,便單刀直入:「鄭親王,我兩黃和正藍三旗大臣已決意立肅親王豪格繼承皇位。鄭親王德高望重,肅親王一向敬為父執,所以肅親王指示,此事必須徵得鄭親王的認同。」
陳圓圓一聽「皇命」二字,知道皇太極驟死,是大明朝難得的機遇,一旦清廷內亂,可一舉蕩平清國。值此關鍵之秋,自然兒女情小,國家事大,故此只好抹去眼淚:「將軍請上馬!」
鰲拜殺氣騰騰、睚皆眥裂,一個個地逼視著諸位親王。
陳圓圓的轎身變得越來越小……
「喏,先喝口水,慢慢說。」顧橫波遞上一杯清茶,她察言觀色,已經猜出了幾分,知道此事很可能與圓圓、三桂有關。
「剛才多爾袞攔住你,所為何事?」豪格未及素尼坐定便急切地詢問。
所謂遺詔,即是前文中所說那「八和碩額真」。
「戲耍?」吳襄一聽這話,火氣又上來了,「你知不知道當今是什麼時代?國家多災多難之日,你身肩重任,一味沉緬聲色,若是有人告訴皇上,依皇上的脾氣,一旦發怒,你想想,那將會是什麼後果?」
「什麼事呀,生這麼大的氣?」
吳三桂站起送了幾步后,還欲再送,顧橫波含笑制止了他。
鰲拜在征戰中,一直為多爾袞的部下。今見多爾袞勃然大怒,一時被多爾袞威嚴的氣勢鎮住了,他望望索尼,竟不置可否……
顧橫波接著轉身朝向家童吩咐:「來人,備轎,送圓圓到吳府!」
豪格喝令制止:「此事不宜莽撞!」
「老奴在。」
還是吳三桂率先開口:「圓圓,那就在此作別吧!」
陳圓圓竟比他想象的還要完美!
「你先送周卿回去,告之吳三桂,在平台等候。」
「索尼大人,請留步。」多爾袞的聲音里充滿了少有的親切。
「你害伯什麼?告訴你,皇太極死了!」
根據這一決定,在鼓樂聲中,皇太極巨大的梓宮被抬了起來,在旗杖、馬隊的先導下,衣冠整肅的八名彪悍的士兵,舉著棺槨緩緩地離開了清寧宮,前往崇政殿行進。
周延儒見皇上蔭子中書舍人、本人又加封太師,這是本朝從未有過的殊榮。但周延儒心中有鬼,知道樹大招風,所以連忙惶恐地翻身跪拜:「為聖上分憂,乃臣之天職,何況臣已列名首輔,太師之銜,萬萬再不敢愧領!」
田弘遇一手將其按下:「將軍何必見外?快坐下,來來,痛痛快快地飲酒。」
「正大發脾氣呢,讓少將軍即刻去太爺房中。」
一直冷靜觀察的阿濟格,這時離開坐椅,走至多爾袞面前:「九阿弟,你不即位,是不是怕兩黃旗大臣不服謀反?舅舅阿勒泰今天特地派人帶來口信,說兩黃旗並非鐵板一塊,兩黃旗內咱們的親戚,全支持你繼承皇位!」
素尼怔了一下,多爾袞如此開門見山的詢問,顯然是急不可耐地想探尋一下這位內大臣的口風。索尼略微思索了一下,緩緩答道:「親王面前,『見教』二字小臣如何敢當?不過依小臣私見:先帝有皇子在,應從其中擇一而立。」
「不,妾要齋戒沐浴。」
「還是請夫人先起轎!」吳三桂執意堅持。
吳三桂端起酒杯,剛欲再飲,只聽屏風后環佩叮咚,接著似有一位麗人飄然而出。
「既已翻臉,此時去請,只怕他未必肯來。」田弘遇怯怯說道。
終於如願以償地回到了吳府。一路風行,吳三桂早已急不可耐,推開卧室,吳三桂就抱住圓圓向她求歡,陳圓圓趁他稍不注意,一下子從他手臂中滑脫了。
「探我口風,問我欲立何人?」
公元一六四三年,大清國的開國皇帝清太宗皇太極突然端坐駕崩,進犯中原的滿清兵馬急速退回國內九_九_藏_書,大清舉國為之哀悼。
到了次日,大清的崇政殿,年事已高的禮親王代善、鄭親王濟爾哈朗、豫親王多鐸、英郡王阿濟格和肅親王豪格,都已端坐皇太極梓宮前早已擺好的位置上。
豪格見代善提到了自己,知道在這種情況下肯定無法順利通過,於是便自嘲地說:「我福小德薄,哪能擔此大任?」
清寧宮,這原是清太宗皇太極的寢宮,皇太極因無疾而終、端坐而亡,所以他巨大的「梓宮」(棺槨)暫時停放在這裏。
平台上,吳三桂心神不寧地在走來走去。皇上的突然召見,是否如他父親吳襄所擔憂的、跟納妾陳圓圓有關?皇上為勤政而不近女色,而自己卻從田弘遇手中強行索取,此事果真有人告發了?
周延儒怕再推辭反倒引起崇禎猜忌,於是連忙再跪拜:「臣只盡微力,萬歲爺如此封賞,實令臣汗顏。」
「這分明……是要逼宮哇?」多爾袞不由得心中一震,「勞翰,你趕快回去通知咱白旗將士,火速集結待命。」
吳三桂不得已,重又坐下,但頗有些局促不安。
「睿親王!」索尼見是多爾袞,連忙施禮。
多鐸的一番話,勾出了大清國宮廷內一段慘烈的歷史。還是后金國的時候,汗父努爾哈赤最初立的太子是長子代善,后因代善聽信繼妻讒言,虐待並誣陷前妻之子,遭努爾哈赤痛責,奪其太子之位。後代善雖親手殺了繼妻,向汗父請罪,得以赦免,但因此而失去了太子之位。
內大臣索尼指揮著安放儀式。
「臣愚鈍。」
多鐸直視著多爾袞,意欲要多爾袞自己表態,可多爾袞卻環顧左右,竟不回應。
崇政殿外,最後一個到場的睿親王多爾袞率領參將勞翰及四名親兵,正闊步走來。快進門口時,他忽然發現院牆外、樹蔭下,人影幢幢。
濟爾哈朗估算得沒有錯,一向認為皇位非己莫屬、飛揚跋扈的多爾袞,怎麼可能將這至高無上的寶座拱手相讓呢?其時,多爾袞的王府,同樣也是燈火通明。
「作為內大臣,敢問您對明日的議立新君,有何見教?」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刻,內閣大學士範文程跌跌撞撞地匆匆跑入,上氣不接下氣地邊喘邊說:「諸位親王,大事不好……庄妃……要殉葬!」
吳三桂頓時火起:「又是誰?」
多爾袞很不滿意弟弟的沒有耐力,他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冷聲說道:「遺詔中不光有你,也有肅親王的名字呢!」
還沒等代善正式表態,正黃旗的索尼和鰲拜突然不請自入,他們手按寶劍,朝先帝靈柩拜過之後,起身站立,大聲宣告:「我等受先帝恩養多年,養育之恩比同天地,今日倘若不立先皇子為帝,我等寧願以死相從先帝于地下!」
近因時局緊張、戰亂頻仍,吳三桂身居主帥,一直忙於治軍,三十幾歲的壯漢已經幾年沒有碰過女人。還是一年前一個偶然的機會,得遇一名遼女,此女風騷放浪,曲意奉迎,極盡男女之歡,對此一夜風流,吳三桂後來常常思念、久久不忘。而今之陳圓圓,不僅容貌、肌膚、胴體遠勝於那遼女,就是在床笫之上,也遠比那位遼女更加纏綿悱惻,令人銷魂!
「理雖如此,可這畜生連著幾天杜門不出,縱情聲色,豈不辜負皇上重託、貽誤國家?老夫還聽說大宗伯范景文給你寫信規勸,你這畜生竟回信說『好色乃武夫小節,多情為英雄本色』。畜生,可有此話?」
顧橫波讓人不易察覺地微微冷笑了一下。
「吳卿!」
陳圓圓將頭探出轎簾,一雙淚眼。只見吳三桂騎在馬上仍痴痴相望。
顧橫波是何等機靈之人,她將這一切均看在眼裡,笑著向田弘遇使了個眼色,說:「吳將軍已醉,咱們就此告便吧!」
吳襄正欲再說時,管家吳歡急匆匆地跑進:「啟稟太爺,朝廷來人傳旨,宣少將軍即刻進宮!」
多爾袞此話實是一箭雙鵰,既駁回了多鐸,同時也側面壓了下真正的對手豪格。
吳三桂進入,見父親滿臉怒容,連忙趨步向前,施禮請安:「三桂拜見父親大人!」
「慢!」崇禎叫住轉身欲走的吳三桂,從架上取下早已準備好的一柄大刀,雙手托著遞向吳三桂:
浴室內,陳圓圓嬌美的身軀在氤氳的霧氣中時隱時現,她微閉雙眼,胴體在池水中上下沉浮……吳三桂再也忍受不住這種誘惑,他撞開房門、撲進浴池,和陳圓圓嬉鬧著糾結在了一起。
且說那日在田府陳圓圓的房中,吳三桂與陳圓圓兩人乾柴烈火,正信誓旦旦地忘情相擁時,萬沒想到被田弘遇撞了個正著。田弘遇心想自陳圓圓從宮中被送回之後,這許多日,自己尚未得手,而你吳三桂竟這麼快就與陳圓圓勾搭火熱,直氣得他兩腿發顫、鬍鬚發抖!他順手操起茶杯,猛地往地上一摔,「啪」的一聲,茶杯摔了個粉碎!
吳三桂紅著臉沒再堅持,告別後急速出門,飛身跳馬,揚鞭疾馳,不一會兒,便追上了那頂青綢小轎。
管家吳歡進來,報告說:「田府橫波夫人來訪。」
多爾袞因系朝廷六部之主管,皇太極在位時他便主理朝政。所以今日依然是他首先開口、起身致意:「禮親王,您是兄長,今天事體重大,關乎大清命脈,還是由您主持吧?」
「我,管家吳歡。」
「你怎麼說?」
「九弟,明日議政廳,請你順應天理,為父汗、為母后、為我兩旗將士,誓奪皇位!」
「出了大事了!」
喜不自勝的吳三桂拿眼睛一直追送著她們走出房門。看著惜玉攙扶陳圓圓上了那頂青綢小轎。
繼之以沉寂。長時間的沉寂。
索尼頗有智謀,他隨眾人沉默了一會兒之後,胸有成竹地率先開口:「不過鰲拜所說,倒提醒了我。歷來政權爭奪,從無情理可言,所忌者唯有刀兵。請鰲拜兄弟辛苦,今晚連夜調兵進城,明日一早重兵包圍崇政殿……」
索尼是肅親王豪格的死黨。豪格雖系皇太極的長子,但因戰功、謀略均不及多爾袞,所以他也不敢說就穩操勝券。明日議政,將決定皇位的歸屬,事關重大,故此今夜豪格家中,以肅親王豪格為中心,所屬兩黃旗的將帥們團團圍繞,有的端坐、有的站立,但均激昂慷慨!
「妾今委身將軍,得遂平生之願,妾不願以骯髒之身侍奉將軍,待妾齋戒沐浴,洗心革面,將過去的晦氣全部洗掉,然後將一個嶄新的陳圓圓奉獻給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