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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濁芽 第一節

第四章 濁芽

第一節

鯰子的容貌是多麼的神秘啊,她一點兒也沒有引起男性|欲望的媚態或性的魅力。儘管如此,卻不能抑制人們想觸摸她的欲求。說得通俗一點,那應該稱得上是一種魔性的吸引力吧!
到底是什麼原因造成她這樣的?無法具體說出。但是,新田把她和自己做了比較之後,他下了某些程度的判斷。
「新田,你該不會又打算先下手為強調查了吧!」初子的眼睛被溫泉的商標的霓虹燈光線照得亮晶晶地。霓虹燈在他們二人的頭頂正面發出吱吱的聲音。
「啊!話雖然不能這麼說,但……。」新田的眼光落在鯰子纖細的頸部上。髮際上的頭髮,更烘托她少女的氣息。
鯰子站在門前,回頭看了一下,似乎還想說些什麼?把手提包從左手換到右手,仰著臉看著新田。瞳孔中似乎燃燒著一種專註的火焰。新田也凝視著鯰子的眼睛。
「不回去不行嗎?」鯰子低著頭回答。
「對對,你是和秘書課長一起去的。那位秘書課長叫什麼來著?土居、土居……」
「據說,你和冢本二人都做了『可以支付保險金』的報告了。」新田面無表情地轉向初子。
「和小尾的輕井澤時代有關?」
新田面對著窗戶說:「我想你該回去了?」
「一點三十四分可以到達小田原。」
「是小尾鯰子。」新田再次地重複了這個名字。當這個名字從新田口中說出來的瞬間,鯰子留在新田腦中的印象已經毀壞了。
他不明白為什麼?他想,八成是因為鯰子的存在所造成的。新田心裏想,可能就是因為這一點,使得他對於目前在他腦中所認定的可能原因感到莫大的衝擊。
而對新田來說,那卻是痛苦的。他確實已經被鯰子所吸引。但是,另一方面,他也認清了她的企圖。聽鯰子說那種和新田認識真高興之類的話,新田感到肌膚上的喜悅,可是心底卻是一片空洞。他有一種把兩種完全相異的東西,勉強結合在一起的不愉快|感覺。
一面推開掛著綠色窗帘的「綠園」的門,初子回頭問新田,「難道說殺死小尾的人不是國分久平?」
可是新田明白,鯰子是希望拉攏他來作為她的夥伴,藉著肉體關係的結合,以便來堵住新田的眼睛。鯰子似乎是撒嬌地望著新田。關於新田是怎麼樣的一個男人呢?鯰子也許低估了新田也不一定。就憑著一種他對自己有好感的直覺,鯰子似乎對於她能夠擄獲新田一事感到相當的自信。也難怪她這麼想,因為她是年青女孩,而自古英雄往往難過美人關。
「時間已經很晚了,而且我也必須上床睡覺了!」
那是一種男女用以預告下一步—行為的相互凝視。新田心想,這種在互相擁抱之前多表示感情的興奮,而互相把對方望入眼中的情景,經常可以在電影中看到。新田一面這麼想,一面感覺到他自己https://read.99csw.com感情的亢奮。
鯰子,就是那種令人想征服的女孩。在一瞬間,新田也想象著,假使把鯰子的胴體擁抱在懷中,並且把拚命頑強抵抗的她牢牢地壓倒在床上的話,那是多麼爽快的事!
「到那家咖啡店去吧?」在銀行的拐角處,初子指著對街的一個正門。從川流不息交錯來往的車輛縫隙間,可以看到寫著「綠園」的門燈。不知道是否因為兩旁的商店都已經關門了的關係,從那家咖啡店的窗戶流泄出來的光亮,給人一種豪華的感覺。
這是一個長吻。在放開了嘴唇之後,仍然低著頭的鯰子的肩膀仍在激烈地喘動著,什麼也沒說。就以同樣的姿式重新急速地轉向門的方向,用那慵懶的手勢扭開門把。
「沒錯。」
「你怎麼辦?」
「有的。」
新田把手搭在鯰子的肩上,把她攬了過來。而鯰子就象沒有重量的物體一般,軟綿綿地投入新田的懷。就在互相凝視中,新田把臉湊近了鯰子的臉。他可以感覺到她的呼吸,並且悄悄地看著她緊閉的雙眼。兩人的嘴唇重合在一起了。當新田在環抱鯰子背部的手臂上使力時,鯰子好象很痛苦地在喉嚨深處發出呻|吟。但是,她的右手也開始慢慢地伸入新田的肩膀附近。而皮包就會被擠到新田的胸腋處。
「因為,你是保險金的受益人,而我是保險公司的調查員。總之,立場是相對立的。換句話說,利害關係是相反的。如果我因著某一種理由,對於保險金的支付提出異議的話,很可能多應該落入你手中的大筆金錢就會停止,或者過時。最後,除了必要的事情之外,我們之間根本無話可說。所以也不必過分親密。」
「是鯰子。」
「那麼,犯人到底應該是誰?」
鯰子的眼光一直沒有離開過新田,她好象等待新田向她伸出手臂一般。
「不是……」新田從半開著的門縫間,注視著昏暗的店內。
「有沒有希望?假使有的話,希望也透漏一些情報給我。」
「是啊!在急切的商量之後,全國各分公司秘書課的同仁,都互相地到各分公司出差奔走。」
「來,我送你到公寓門口。」新田站了起來。有點半強制性的。鯰子也背對著他,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但是,這一次的小尾美智雄的事件卻是一個例外。在調查的過程中,對於它的進展,新田是一則以喜,一則以憂。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已已經捲入事情的旋渦之中,更要來解答它了。
「送到這兒就好了。」鯰子說,又向新田行了個禮之後,就象從初子的面前跳開一般,急速地消失在樓梯間。微低著頭的背影給人一種冷清清的感覺。一想到這個時候,她還要回到小田原,未免讓人覺得她太可憐了。以致新田甚至有一種錯覺,而認為或許鯰子只是因為太寂九*九*藏*書寞了才來找他的。因此,對於硬逼著鯰子回家一事,新田感到一種讓大魚跑掉的後悔。
「那個時候,正好是你去大阪出差要回來吧!」
「小尾事件,你還沒調查完畢嗎?」初子好象很吃驚似地停下腳步,偷偷地看了新田。
「為什麼?」鯰子一副不解的表情,可以看得出來,其實她什麼都知道,卻又裝著一副天真無邪的樣子。
佐伯初子站在走廊上。從門下的縫隙間透出的光線看來,初子猜想房間中一定有人在。但是,從室內的凝重的安靜程度看來,初子可以察知,裏面可能正有什麼事在發生當中。於是,在一段短短的時間里,初子始終凝神地站在走廊上。
初子的氣還沒有完全消。臉頰上尚有一股嚴厲的感覺。語調多少有點冷冰冰的。她好不容易地總算恢復了她的職業意識,她完全感覺不出一種類似沉醉於昨日的回憶之中的甜蜜感。她能不太在意鯰子的事,而把話題轉到工作上來就是最好的證據。
「既然如此,那麼你有何收穫啊?」
但是,鯰子不知是沒有體會他的意思,還是有什麼原因。總之,她依依不捨地,沒有要離開的意思。鯰子接著說,她自己一個人住在小田原,覺得很寂寞,於是到東京來走走,順道來拜訪新田。可是,她該不是想要留宿此地吧!回小田原的班車也有間時性。年輕女孩,應該首先會注意到這些的。
「我難道不能進你的房間?」初子一邊追上來,一邊挖苦地說。新田沒有回答。他出乎無視於他和初子並肩走在一起的情況,徑自下了樓梯走出公寓外。
恐怕是鯰子對於新田的行動感到不安,而想要來探測他的心態吧!如果不是這樣的話,那麼她的目的就是想藉著增加點新田之間的親密感,以便進入他的感情世界。總之,鯰子是不希望給新田有客觀地觀察自己的機會。
「為什麼呢?」
「那已經很晚了……沒關係嗎?那麼晚?」
「今天你到哪裡去了?」看著雲層很厚的夜空,初子語氣中夾雜著怨氣地問。
她那長得相當有個性的臉蛋,也是被認為高傲的原因之一。但是,新田認為,更重要的是鯰子那種徹徹底底的現實個性,才是無法與人融合相處的最大理由。
「有事要去調查。」
「輕井澤?」
「象你這樣的公司職員多應該可以看出內部改組的大略方向吧?」
「是啊!」在玻璃中鯰子點了點頭。
「時間上不會太晚嗎?」在心情平復之後,新田委婉地問她。
「是的,因為全通的總公司設在大阪,所以我到大阪去出差。」
「他到仙台去了,那天晚上,他去了東京分公司后,就往仙台去了,如果不發生那件事的話,我也打算和秘書課長—起去仙台的……」
鯰子表情中的陰鬱恐怕是大部分與鯰子接觸過的人都沒注意read.99csw.com到的一點吧。這個想必是在當鯰字面對著使她的人生觀,以及世間觀做一百八十度轉變的衝擊時,造成的。由於那個衝擊,使得她對「活著」這回事覺得變成有如鐵條一般的生硬,而毫無趣味可言。在她的生活里沒有所謂的輕鬆或者餘裕。而只有實際地思考、實際地行動,實際地活下去這些事,而在那點上可以感受到鯰子的孤獨。
新田一直到他的悸勁平息為止,久久不能言語。因為他不想說一些冒失的話,鯰了也保持沉默。看不出來她有任何想要回去的表情。
「真是向急行軍一般的行程!」新田象彈鋼琴一般地,以指尖敲打著桌子的邊緣。
鯰子把自己的身體投向新田面前。新田問她為什麼要這樣做,鯰子回答說多目前正處於寂寞中的自己,需要新田來做她的依靠。
「那個人,竟不請自來地到這裏來啦……」初子等到鯰子的影子消失在樓梯間之後說。語氣雖然很平靜。但是,聲音卻在發抖。她似乎是不願讓新田察知她在嫉妒,因此,拚命地裝作一副很平靜的樣子。
「那並不是很有自信的結論,就算從現在開始好了,我要取消它。」
新田心想,裝作若無其事地,能夠問出來的就盡量問。
「這件還沒過去嗎?」
「你和我,沒有必要在同一個房間內過夜。」
「你非得依照著什麼必然性,才能做任何行動嗎?」
自從三年前發生過那件事情以來,新田就懷疑一切的事情。甚至,連他慣有的對事情追根究底的熱情也失去了。他在忙得忘了自我,被工作壓得喘不過氣來的時候,也會幾次虛脫地突然感到,長久做這種事,又能怎麼樣呢?因此,他並不期望他的工作能有什麼成果。有美好的成果或者毫無成果,對新田來講,都只是一種工作的完成,而不具任何意義。
「或者,在你這兒打擾一晚,會麻煩你嗎?」鯰子彆扭地動了動肩膀。
「無所謂。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在東京找一家旅館住。」
「嗯,那位土居先生還好嗎?」
因為從房間里出來的是鯰子,所以更確定了初子的猜測。初子臉色發青,眼睛狠狠地盯著她。
男人,往往都會對貴族人家的小姐,或者深閨中的小姐懷有憧憬。他們經常抱著一種慾望,那就是為所欲為地蹂躪那些高貴柔弱、清純未成熟的少女,並要她們在自己的面前下跪。這可能是一種為了滿足其征服欲的一種更具效果的虐待狂者作法。
「不,應該說,做朋友是等這件事完全過去以後的事。」
「在小尾家的告別儀式中也沒有見到你,打電話去叫人詢問,也不知道你的行蹤……」
在三丁目的十字路口,紅燈亮了,趁著車行中斷的空當新田與初子是橫越過了車道。
「不。因為你們已經做了那樣的判斷。所以,那麼做也是對的」
「原來是這麼一read.99csw.com回事。」
「我們走一走吧!」新田隨即慢慢踱向樓梯的方向。
新田知道鯰子心裏打什麼主意,所以他並沒有上了鯰子誘惑的當。
「但是,這樣回到小田原不就已經半夜了嗎?」
總之,纖細的容貌,神秘的眼神,晦暗的表情,與感情豐富的外表完全是兩回事。因此,鯰子根本就沒有接受夢想,或者愛之類的生活上的一種休息方式的意願。
「啊」?初子的手從門上放了下來。因為反作用力的關係,門在那兒吱吱嘎嘎地多自動地開關了幾次。
為什麼鯰子要在夜裡造訪新田的公寓,又那樣地粘著他不放?其實,新田心裏也明白那根本不象她所說的,是因為在小田園的家待不住的原因。
「我到輕井澤去了!」因為既已去了,就沒有隱瞞的必要。新田若無其事地回答。
「我看是你先去招惹人家吧……」初子似乎是從她已很輕易地就應回了新田的行為這點,而來做這種推斷的。從她批判自己和男人關係上看來,初子在心中象是早已經覺悟到和新田是到此為止了。女人在不想將男人放棄的時候,就不會講出類似招惹之類的話。如此說來,她是把自己和男人之間關係的價值看得太低了。
「這是一種例行的,為了公司開創以來的內部人事改組所做的預先準備嗎?」
「你,不是也不請自來地來了嗎?」新田又回復了他平常的樣子。鯰子留在他嘴唇上的觸感也已經消失了。初子,也是今天第一次到這棟公寓來。新田心想,反正初子一定是有什麼企圖,才會到這兒來。
新田心想,就接受這一瞬間的鯰子吧!如果將昨天、今天、明天的接續忘掉的話。那麼,似乎也應該將現在的立場及疑慮通通捨棄。現在,只要想到男女之間的事就好了。
新田再也不能忍受只有他和鯰子單獨在一起的感覺,鯰子一出現在新田的眼前,新田就會有各利的想象。
「至少,今晚的你和我必須如此。」
「這樣的話,你請睡吧!」
「真可謂為所欲為啊。」
「我來是有事情的。」初子大聲地說。她非常不滿她被看成和鯰子一樣。
五十嵐代理課長也曾經說過,鯰子在全通公司內被認為是根本不把男性看在眼中的高傲女孩。
但是,這樣子白白地浪費時間也不行。就因為他了解鯰子的意圖,以致於這個時間的沉默就讓新田感到喘不過氣來。
「這麼說來,你我之間就永遠沒有辦法成為朋友了?」
「原來如此……」鯰子眼中有點兒悲傷。
「這,不太好。」新田斷然地拒絕。
「你到底有什麼事啊?」新田瞥了一下走廊上發紅的夜燈。夜燈四周,有無數的蟲繞飛著。
「那位小姐也是有事才來的。」
「我沒有那種打算。只是,我還沒有找到結論。我還要繼續調查,就這樣而已。」
「我還想在這兒坐一下。」
新田沉默了https://read.99csw.com半晌,胸中感到一陣輕微的痙攣。這幾年來他從沒有這麼緊張過。
「你是說班車的時間?」鯰子仰起臉,隨即垂下雙眼。
「叫土居京太郎。」
「因為結論在明天之內就能出來」,新田想借這句話來告訴鯰子,今天的談話就此結束。話中更隱含有今晚你先回去,明日我們再見面的意思。
「是的。」
「對於我以秘書課員的身份,跟著課長一起出差的事,好象每一個人都認為我能夠掌握有關人事改組的情報。因此,在我出差之前,也受到二、三位課長的拜託,他們希望我到總公司去時,能夠幫忙打聽是否他們會被流放到外地去任職。」鯰子笑之不笑地,很想說,這些課長真是笨得可以。
就在開門走出房間的當兒,鯰子的雙腳好象僵硬了一般停了下來。新田幾乎撞上了她的背部,而抬起了頭。
「如果你要幫助我的話,我也沒有必要拒絕你。可是你不是已經得到結論而且也向公司提出報告了嗎?」
「去做什麼?」
「至少,對我來說,還沒有……」
而所有的想象又都只是將鯰子醜陋描繪而已。因此,使得新田感到非常痛苦。因為,那等於是他用刀子把自己畫好的畫布割的四分五裂一般。
「我有事要跟你說。」
「不可以嗎?」
新田不由得又把眼光重新轉回到眼前的鯰子身上。鯰子的態度稍微太積極了一點。鯰子始終在等待新田的引誘,她八成是打算,至少是在今夜,和新田結成一種不尋常的關係吧!
「大概就是這樣。」
「與其說是預先準備,倒不如說因為全國各分公司的人事異動大都已經決定了,所以這是一項最後的調整來得恰當。」
「沒那回事,即使是課長,也只能在受命的工作範圍內,知道從哪一分公司要調幾名職員到那一家分公司之類的事情而已。一般的辦事職員想得到詳細的情形了那是絕不可能的事情。」
「發生那件事以來,已經五天了……」他把臉轉向窗戶。外面的漆黑,使窗戶的玻璃變成一面鏡子。所有房內的擺設都映照在玻璃窗上。鯰子的優雅姿態,也在玻璃內映照出一幅黑色的輪廓。
「我才沒那份閑功夫!」
鯰子好象沒有要站起來離開的意思。而新田卻感到一種甘苦交雜的奇妙的焦躁。
「有晚上十—點四十分的車子。」
在「難波號」快車上聽到這件事情,土居京太郎一聽到車長說,警察有些事情想間他們請他們在小田原車站下車的話之後,是象是走頭無路不惜廉價拋售的商人一般,接忙伸出手來制止車長,並且說:我們是出差,正要回去。回到東京的報告之後還要馬上到仙台去出差,所以多現在實在是沒有那一份空閑。
「怎麼樣?是你邀人家來的吧?」
從鯰子的接吻技巧看來、新田判斷鯰子是個了解男人的……女人,於是在他心中閃過了一個小小地失望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