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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濁芽 第二節

第四章 濁芽

第二節

儘管在一時之間感到震驚,而這震驚是否能發展,膨脹至成為鯰子殺害小尾的憎惡,這實在是個很大的疑問了。
「沒錯。」
「那就是鯰子並非小尾的親生子的證據。完全不認識的男女,會在剛認識的當天就發生肌膚關係嗎?這種事,如果是現在發生尚有可能,可是,那是在戰前啊!而且,對象也不可能是賣春女。假定說那種事有可能發生,小尾和水江在八月七日認識,而他們也在當天有了肌膚之親,但是他們二人的孩子,鯰子卻有沒有如期的出生。」
「為什麼裕一郎要告訴鯰子這種事呢?」
「如果鯰子是犯人的話,那麼很明顯地,鯰子是詐領保險金。因為她是保險的受領人。可是,到底她要如何解釋她怎麼殺了小尾美智雄或國分久平呢?」
初子好象又蘇醒過來了一般,伸直了背部。
「總之,小尾為了和水江結婚,不惜犧牲是吧!」似乎是疲倦了,初子靠著椅背,垂下了雙肩。她的眼中有著短暫的思索。或許,她是把小尾和水江的戀情,拿來套在自己和新田之間的關係上,在做比較吧!雖然她並不羡慕小尾和水江的戀愛,但是,對於新田的冷淡態度,她畢竟也感到些許的寂寞。她似乎沒有意識到新田的存在,無心地眨著眼,凝望著她眼前的空間。
「地名叫笠間節子。小尾以及國分久平的事她也記得很清楚。她告訴我,她與小尾和水江的第一次會面是在昭和十六年的八月七日。」
「不,她當然也想得到保險金。同時,她也有要殺她父親與國分久平的動機。總之,鯰子的目的是希望能夠—箭雙鵰。她設法讓她殺的二人之間產生齟齬,讓別人認為他二人是一個被殺,一個自殺,同時,六百萬元的保險又得以入手。這是個天衣無縫的辦法。」
如果是感情犯罪,犯人在達到他的目的之後,不管是被逮捕或是自首,他對於自身的安全並不那麼重視,可是,如果是物慾犯罪的話,犯人在目的完成之後,如果自身沒有得到安泰的話,則這個犯罪的就是變得毫無意義了。
「那當然是一種震驚。但是,因為這樣就殺人未免……我認為,打擊歸打擊,她應該不至於有那麼激烈的行動,要有的話,應該是變成一種自我攻擊的行為,也就是鯰子變得討厭自己,而起了厭世的念頭。」
「對於你那種說法,我仍然不贊成。如果說裕一郎透過任何關係知道了鯰子並非小尾的親生女兒,那麼,他應該會如獲至寶般地先去告訴她的姐姐美子。因為,鯰子是他二人的共同敵人。美子不知道而只有裕一郎知道,這種事情總之是不可能發生。」
「是國分久平。」
而初子,卻感到相當的從容。也就是說,今晚的初子顯得相當樂觀,看得開。可能是因為和新田的交往,使他看開了什麼事吧?而對於初子的明確判斷力,新田也感到有些焦慮。
「可是,小尾在知悉水江懷有國分的孩子的情況下,應該會覺得……」初子皺著眉頭,很想說醜惡這個字眼。
假使鯰子在知悉她的親生父親和義父的不肖行為之後,受到了絕望的衝擊的話,那麼她的行為該是一種將憎惡惡付諸於行動的突發性行為吧。然而,小尾與國分的被殺事件。顯然的是有計劃性的。而且它是一種在精密的算計之下,將鯰子完全置之於涉嫌之外的計劃。
「但是,把它當做殺人的動機,仍稍嫌薄弱。當然,關係到自我根本出生的問題被隱瞞了十九年,一旦知道事實真像之後,鯰子一定感到很生氣,連帶著也對小尾及國分產生敵意的。不過,你試著想想看,鯰子不是十二或十三歲的小女生。她雖然處於容易受感動,感受很敏銳的年齡,但是,身為一個社會人,鯰子應該能夠分辨。她有理性,也有判斷力。所以,她不至於那麼輕易的殺人。因此,倒不如說,她寧可自己遠離小尾或國分吧?假使鯰子是離家出走,或者自殺的話,那麼事情便很明白。但是,她卻殺了小尾和國分。可是殺了他們兩人之後又如何呢?鯰子所受到的打擊仍然無法因此而消失吧?如果說就把那一點當做鯰子殺人的動機的話,那麼鯰子大概是在知道秘密的瞬間https://read•99csw•com,突然發作而殺掉小尾吧。可是,這次的事件卻是一件經過周詳計劃的事。」
新田又再一次想起那個易患肺病的裕一郎的蒼白臉龐。那個女孩子氣的裕一郎似乎曾經說過,讓鯰子受傷,才能夠讓他的憎恨得到更好的效果。
所以,鯰子的胎兒期,只有六到五個月的時間。在醫學尚不如今天這麼進步的戰前時代,要將那樣的早產兒撫養長大成人,實在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然而,他與前妻之間,並沒有那麼容易就能了結,於是,就在不斷的糾纏中,他喜歡的人已經懷孕了,再拖拖拉拉地下去也不是辦法,於是他就很快地和第二任太太結婚了。你也了解,在以前,如果是私生子的話,是非常麻煩的。於是鯰子便在她的父母親結婚後第二年的冬天出生了。」
初子從包中取出記事本,念出她翻開當頁所記的文字:「小尾鯰子的出生年月,昭和十七年三月二十八日……」
「可是……」初子好象欲逃離背後那位男子的視線一般,把上身傾向桌上。
國分向小尾借三十萬元也是這樣來的。
「沒什麼奇怪的……」好象那個應該被認為奇怪的理由就籠罩在四周一般,初子瞪大眼睛巡視著周圍。
新田無言地將沒有喝過的咖啡推到初子的面前。初子好象在說謝謝一般,一面點頭一面又回看了新田。
一口氣說完之後,初子又把剛剛抽出來的吸管重新插入咖啡中。
「這麼說她並不是為了保險金而殺人?」初子被咖啡苦得直皺眉,拿起奶精就往咖啡中倒。
「我想是因人而異吧。男人對於和自己認識了之後,才和其他男人親密交往的男人會產生嫉妒,但是,對於在未和自己認識前的交友關係卻是意外地淡然處之。尤其是熟悉中的男子,他甚至會去愛那女人的過去。這時的男子可以說是純情的。雖然自己不是孩子的父親,但因為是自己所愛的女人的小孩,所以也努力地把他當作自己的孩子來愛他。還有,如果自己所愛的女人,處在被使她懷孕的男人拋棄的這種悲劇性的立場時,縱然他想領養那小孩,也是被那種英雄主義所驅使的吧!」
新田認為,國分把那封類似遺書的信,當作一種交換的條件,照著別人的意思來寫成它。而這個第三者如果是鯰子的話,那麼事情就很明白。
「是這樣沒錯。」關於這件事情,新田曾經聽小尾的長女美子激憤地說過。而且,真鶴小酒店的女子,五眛志津也會經很詳細地告訴過他。
新田覺得,他把尚未成氣候的假想太早說出口了。他沒有話可以問答初子。當他發現鯰子不是小尾的女兒,而認為她或許是國分的孩子時,便高高興興地將它當作是鯰子的殺人動機,這樣實在未免高興得太早了。
「對於年輕的女孩來說,知道那個秘密之後所帶給她的打擊是相當大的吧!」新田的語氣中顯得很沒有自信。
「可是,把鯰子當犯人,這是不可能的吧?」
新田覺得那張臉就象就象裕一郎的臉。接著又產生幻覺,以為自己打的人是鯰子。過了不久,新田覺得男子的那張臉根本就是自己的臉。
「身為一個男人,難道不會在意那種事?」
「假定她是為了想要得到那筆保險金才殺了她父親的話。那麼照理說,她根本沒有必要連國分久平也一起殺了吧?如果說是鯰子為了造成一種國分殺死小尾美智雄之後畏罪自殺的假像,而連同國分久平也一起殺了,這種想法也還可以成立。可是,殺人這種事情,在—次與二次之間它的危險率不知已經增加幾倍了,因此,鯰子沒有必要冒著危險二度殺人吧。所以,我認為即使鯰子不玩弄那種讓人以為國分是兇手之類的小花招,她本身也是非常安全的。因為,關於小尾美智雄被殺的事,鯰子有個非常有力的不在場證明。」
「到底誰是鯰子真正的父親呢?」
鯰子勸小尾在金錢上通融一下。於是,小尾便借了三十萬元給國分。到了五月,鯰子就唆使小尾向國分要錢。一方面,她卻告訴國分說,三十萬元錢不還也不要緊,可是,有個交換條件,那就是國分要寫一張字據,表示以後永遠不九-九-藏-書再出現在鯰子的面前。字據內容如下:
「她記得真仔細。」
就在這個時候,「啊!」,初子從喉嚨中發出一聲似乎是被壓擠出來的叫聲,將頭縮到肩膀里去。
在連續說了一堆話,正想喘口氣時,初子似乎想起了什麼,從皮包中拿出香煙盒。
新田看著漆黑的天花板。好象被絆倒一般。他覺得自己的思考力不知道什麼時候完全鈍化了。或許是疲倦了吧!
新田的推理進展到此,但是卻無法再向前推進。
「如果完全不贊成你的說法也是不好,可是……」初子垂著眼多嘴角浮現著羞怯的微笑。
新田愣愣地看著這個醉漢。不管何時都不要理這種無賴漢,是新田一慣因守的做法。但是,現在對方在逼迫初子。新田也不能佯裝不知。
「大概是裕一郎,美子對國分的事完全不知情。而裕一郎對於輕井澤時代的事,或者國分小時候在別墅是個很愛畫畫的小孩等等,知道得很詳細。」
「可是,自己被騙了十九年。而且,又因為生父不要她,而養父只要她母親,這種種男人自以為是的理由,把她當做象交易的物品—般,任意地來決定誰是她的父親。對於這一切,正因為鯰子年輕,又是女孩子,所以對於小尾和國分,可能懷有我們一般人所想象不到的憎惡也說不定。」
「是誰把這件事告訴鯰子的?」
「正確的時間我不清楚,大概是在今年年初之後吧!」
……新田默默地正視初子。因為受到手掌的壓迫。因此,初子的兩頰肌肉脹了起來,而眼梢卻往下看。
「這家店有酒嗎?」一位穿著夏威夷襯衫,並在襯衫下擺打著結的男子大聲叫嚷。看樣子,他是已經喝醉了。因為那男子坐在與初子相背的椅子上,以致初子提心弔膽地縮著肩臂。
輕井澤的情景浮現在他眼前,他不覺得他是今天到輕井澤去的,而覺得在早幾年前,他就去過輕井澤了。可能是因為在輕井澤聽到的是有關二十年前的事情,以至於他好像在看小說一般,對丁輕井澤之行沒有真實感。
「你打聽到什麼秘密?」初子也變得很認真的樣子。她幾乎已經確信了新田的斷言,總之,她好象是被新田的話所吸引了。
「可是,那又如何呢?」
進入店內一看,果然是城郊區的咖啡店。不但椅子及桌子是舊式的,最掃興的是,牆壁上零亂地貼著寫有東西名稱,以及東西價格的長形紙條。也沒有女服務員。從裏面慢吞吞地出來一位腳上穿著拖鞋,身著白襯衫的年輕男子。
「這不是很奇怪嗎?我從來沒聽說過鯰子是個養女。不是因為懷了鯰子,小尾才急著和第二任的太太結婚的嗎?」
「我在輕井澤見到了一個女人,那個女人在二十年前是小尾的第二任太太水江的親密朋友。」
新田突然放手,男子象狗一般,一骨碌地便橫躺在地上。新田看了正在打滾的男子的側腹,心裏覺得,自己顯得太焦躁了……而在胸中升起一股自我厭惡的虛脫感。
「聽說那一天正巧是笠間節子的姐姐生產的日子。因為是她外甥的生日,所以她記得特別清楚。」
志津說,長女美子和長男裕一郎是小尾前妻妙子所生,而次女鯰子則是小尾和第二任太太水江所生的。關於小尾的事多因為志津說的那麼詳細,因此一般人大概也都相信她所說的。
「小尾知道這件事嗎?」
「如果你不清楚那一點的話,那麼不就和當初大家所假設的推論完全一樣嗎?即使是我,或者是冢本先生,一開始也都懷疑過身為保險金受領人的鯰子,可是她明明有著當時她人在行進中的列車裡的不在場證明啊!」
已經長大成人的鯰子,對於那種事,應該是能夠辨別的。對於養育自己的父親小尾,鯰子應該也是很愛他的。全通的五十嵐課長也說過,在外人看來,小尾和鯰子是一對感情很好,令人羡慕的父女。
「水江的親友?」
「你幹什麼?不是向你道過歉了嗎?」男子瞪著白眼。腳步也站不穩。口齒也不清。好象旁若無人一般。根本無視於初子同伴的存在。初子躲到新田的背後。
「水江也被那個想成為自己腹中小孩父親的小尾感動。這是我的想象,read•99csw•com我想,他們三人一定互相約定,不可以把鯰子是國分和水江所生的孩子這件事讓別人知道。要徹底地使別人認為鯰子是小尾的孩子。因此,在同年的十月底,水江的蹤影便從輕井澤消失了。因為,假使時間一過的話,就會有人懷疑水江的懷孕期間。由於水江突然從輕井澤消失了,以致於連她的親密朋友笠間節子也沒有注意到這個秘密……」
「嗯……」
新田又憶起在那家顯得稍髒的酒店櫃檯前,志津向他說的話。
新田馬上做了個反射動作,把視線從天花扳上移到初子的身上。初子,從肩臂上到身體,散落著象畫地圖一般的斑點,乳白色的襯衫上,不知被澆上什麼液體,光線透過去便浮出小肌膚的顏色。
「可是……」新田低著聲音說。「假定鯰子有非要殺她父親與國分久平的理由的話……」
「總之,在物理上來說,鯰子絕不可能是小尾的孩子。水江在和小尾認識之前,照理說,已經懷孕了。」
「第一點,為什麼鯰子一定要殺死自己的父親和國分久平呢?」初子用牙齒咬破裝吸管的紙袋,便順勢地將吸管銜在口中。
叫了兩倍冰咖啡,初子將兩雙手臂靠在桌上,用手掌撐著下巴。這是初子向有的姿勢。
「事實上,或許就如她所說的呢!」初子的臉上偶爾會浮現嫉妒並帶有諷刺意味的笑容。「如果照新田先生這種解釋的話,那根本不叫推理,而應該稱做歪理。」初子憋住了一個小小的哈欠,現出了一種竟然是從那種事來推斷鯰子是殺人犯的不以為然態度。
「當時,國分久平一直待在輕井澤。聽說他和輕井澤的一家花匠的女兒水江有過很親密的關係。別墅的年輕主人和經常來往的花匠的女兒……這種事經常聽說過。國分和水江發|生|關|系了。當然,國分他並不認真。換句話說,他是想金屋藏嬌而玩弄了水江的。不久,水江懷孕了,國分不知要怎麼處理當時的水江,於是,就慢慢地冷淡了她。就在這個時候,小尾出現了。小尾對水江是一見鍾情。因此多對國分來說,小尾簡直就是他的救星。只是,對於水江來說,心裏總有些不痛快。可是,水江這個女人,她到底有多漂亮,我是不清楚,不過正確地說來,她是個消極的忍耐型的女人,說難聽一點,她是個既沒有自我也沒有自主性的白痴美人。不久,她就對國分死了心,被小尾的強勢求愛態度吸引了……」
「你認為,鯰子是在什麼時候得知道那個秘密的。」
尚健在的男女,如果他們說這小孩是他們兩人所生,那麼任誰也無法懷疑或否定她。
男子注意到新田注視著他,於是,便轉向新田靠了過來。新田把這位搖晃著肩膀走過來的男子看做是一隻站立起來的青蛙。
國分久平
在男子的手將要摸到桌子邊緣的時候,新田的鞋子已經搶先一步踩住男子穿著涼鞋的腳上了。新田一踩住男子的腳背,便馬上出手打對方的下巴。男子仰首向後踉蹌了幾步倒了下去。新田又把他拉起來,用膝頭頂住男子的胃,男子一邊呻|吟,一邊疼得直皺眉頭。
「這就是我到輕井澤去所得到收穫。」新田伸出手,用手掌將整杯咖啡握住,感覺那份涼快的感覺。
「呀!」這一次夢初子也大大地吃了一驚。她的膝蓋碰到搖晃不穩的桌腳,弄翻了咖啡杯。傾倒出來的咖啡就象伸出了腦袋的蛇一般,筆直地朝一個方向流去。
國分大概是覺得很有道理,才寫下這些話的吧。
在初子的身後,突然發出一片歡呼聲。也有男子敲打著桌子。年輕的女孩則用腳踩得地板亂響。每一張臉都張著血盆大口,頭左右搖動。
「鯰子看出,你和冢本在關於保險金的付給這一點上,並不對小尾美智雄的死抱持任何的懷疑。但是,只有我的想法和你們不一樣。於是鯰子便來探測我的想法。」
男子端來了冰咖啡。杯中的冰塊發出令人感到清涼的聲音。初子放下了支撐下巴的手臂,桌上隨即留出—塊空間。
新田,他似乎已了解到,一個人的出生是一件多麼不可靠的事。明白地說,它只表現了一個事實read•99csw•com,那就是人類在這世界中得到了生命。對於自己是基於什麼命運,要經過什麼的糾葛,要被那一位父親所生,任何人也沒有辦法知道。
國分向小尾提出借錢的事,應該是在四月底。當時的國分已經掌握到無法讓小尾拒絕借款的弱點。而同時也是鯰子在持續演練其殺害小尾與國分的計劃時刻了。
或許,鯰子在知道她自己的出生秘密之後,並沒有那麼苦惱也說不定。而小尾對於將鯰子當作自己女兒,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惡意。倒不如說小尾為了愛鯰子的母親付出了犧牲的代價,在十九年之間,將別人的女兒當作自已的女兒來扶養。因此,在小尾來說,他只有被感謝的份,怎麼還會招來怨恨呢?
「這麼說來,小尾是在知道了那件事的情況下,照顧水江並且和她結婚的?」
國分的死有目擊者證明他的自殺。而鯰子從正在行進的列車目擊到小尾的死。鯰子如何能夠殺了這二個人呢?殺了這二人的動機又是什麼呢?造成鯰子眼中哀愁陰影的原因又是什麼呢?這一切的真象,都在新田所能理解的範圍之外。
「……」初子似乎想說什麼地看著新田,過了一會兒,她小聲地再問一次,「你說什麼?」
初子的說法也有道理。新田所假想的殺人動機與事件的事先經過詳細計劃確實不太相稱。殺人有兩種形態,一種是突發性的殺人,另一種是計劃性的。而這種形態的犯罪動機也不相同。總之,如果動機刺|激了犯人的感情,又使得他因憤怒而昏了頭的話,那麼,這個殺人行為是屬於突發性的。但是多在經過一段時間之後,如果殺人者最終目的是為了滿足自我的欲求多,那麼這個犯罪就帶有計劃性。
「可能是一種憎恨的行為吧。諸如,我們是被你母親水江所逼走的女人的孩子。但是你也不是我父親的親生女兒多這種譏諷的話,也會從裕一郎口中說出吧!」
「小尾可能是很認真地愛著水江吧!」
「難道是鯰子知道了那個秘密后,便急著殺掉小尾或者國分嗎?」
結果,所有的可疑點都被初子否定掉了,對於這點新田毫無反論。但是,新田並沒有打算要完全推翻自己的推論。因為事實仍然存。鯰子不是小尾的親生女兒,鯰子無來由地造訪新田的住處,還有鯰子眼神中哀愁的陰影,這些都是事實。對於這些事實,新田不打算放手,他要抓住這些事實,繼續追查下去。
「我被是惡意的,是不小心從手中滑下去的啦!」男子象游泳一般突出上半身,他的臉頰幾乎碰到了初子的耳際。臉色發青,用手帕擦試著襯衫上污垢的初子,好象要甩掉那男子似的站了起來。她的手肘正好摔在那男子的額頭上。那男子好象低了一下腰部,搖搖晃晃地。男子的朋友見狀又笑成一團,又開始鼓噪起來。
店裡的男子,以遲重的腳步來到身邊,緩慢地把倒出來的咖啡擦乾淨之後又走開了。
在往輕井澤途中的列車上,新田所假設的。國分遺書的偽造手段,也只有鯰子才能成功地完成它吧。
給你帶來很大的麻煩,心裏委實感到十分地抱歉,為了不再發生這種事情,並且希望自己重生,在此向你做永遠的訣別。
好幾次當男子的呻|吟聲變大時,新田便感到一種自我的滿足。男子的朋友們變得鴉雀無聲。他們獃獃地望著,一點也不敢喘氣的樣子。
「小尾和水江在昭和十六年八月七日認識。他們二人就在當年的十月底從輕井澤消失了。之後,於十二月七日正式結婚。所以,水江在小田原出現應該是十一月初旬的事吧。當時,附近的人都看見水江已經大腹便便了。所以,鯰子的出生是在……」
「新田,你是根據什麼證據來推論鯰子是殺人犯呢?」
「所謂小孩子,並不見得一定要在父親結婚後,經過十個月才生出來,你還不懂?小尾先生和他的第二任太太是戀愛結婚的。小尾先生好象是中了邪一般地沉迷於戀愛中,—你敢說到結婚那一天為止,他們二人之間是清白的嗎?小尾先生這個人,他覺的和他的前妻之間沒有任何情趣可言,當然會和他所喜歡的人在一起,以圖忘掉所有的事吧。」當時志九九藏書津以半帶著生氣的口吻繼續說道。
「根據所有的狀況來推測的。首先,就今晚鯰子特地老遠地跑到我公寓來這一點,是加強了我對她懷疑的一個重要原因。」
「為什麼呢?」
門被粗魯地推開,一群年輕的男男女女蜂擁進入啡咖店。他們嘈雜的講話聲與涼鞋的拖地聲,使店內驟然變得非常嘈雜。
光是這些話,就足以讓人相信,鯰子是小尾和第二任太太水江所生的。因為她強調了鯰子的出生是由於其父母的戀愛造成的。所以,初子對於鯰子的出生沒有任何的疑問也是理所當然的。即使是新田,假如他不去輕井澤的話,那麼,他可能永遠也無法得知小尾與鯰子之間,並非真正的父女關係。
「她說她很寂寞,所以想來看我……」
「你不覺得奇怪?」
「小尾與鯰子並不是真正的父女關係。」
「這種事,國分也很清楚吧。」
「應該知道,小尾、水江還有鯰子的父親都……搞不好他們三人之間已經取得完全了解也說不定。」
「應該沒錯吧!」當新田正覺得初子剛才說的話有矛盾時,他認為,閃過他勉腦海的數字應該是正確的。
而這個字面意思,無論怎麼看都很象遺書。國分所寫的打算和友人斷絕關係的信,卻被用來當作他向這個世界訣別的遺書。
新田獃獃地望著自己的咖啡。慵懶地從口中冒出一句話:「小尾美智雄不是鯰子的親生父親。」
「你這麼說,那你有什麼證據?首先,我不認為一個十九歲的女孩子會殺了自己的父親。就如同男人的戀母情結一樣,女孩子也有戀父情結。她又不是精神異常者,父親已以她作為保險金的受益人,她怎麼會以那種快活的心情殺了父親呢?況且,你看得出鯰子是那種女孩子嗎?」初子用吸管攪拌著咖啡。白色的牛奶就象升騰的煙一般,在黑色的咖啡中舞動。
如果鯰子知道了小尾與國分之間的微妙關係,那麼她應該可以和小尾與國分兩人交涉。尾子可以說小尾和國分之間聯繫的橋樑。對於生父和養父,鯰子什麼話都可以說。同時,只能要鯰子所說的,小尾和國分也該都會相信。就因為是鯰子,才有可能巧妙地操縱小尾和國分,而將他二人置於死地。
「對不起啦……」那個似乎是將液體澆在初子身上的肇事男子,手中端著盛雞尾酒的酒杯站了起來。
「並且,你還說到,鯰子的目的是想一箭雙鵰。但是……從人性的分析上看來,這件事也有矛盾的地方。一方面,從出生的秘密這種深刻的問題引發出殺意,另一方面又意圖詐領保險金這種說法,根本是無視於人類情理的解釋。照你的說法認為,就因為鯰子是年輕女孩,所以才會憎惡生父和義父的欺騙行為……就照你這麼說好了。可是,那種憎惡是既嚴肅飛深刻又絕望的。在這種情況下的鯰子竟會順便意圖想要詐領保險金……這一點,我卻仍然無法馬上領悟。這種情形不正象一個人失戀了,卻又狼吞虎咽地大口吃飯一樣嗎?如果鯰子真的感到苦惱的話,她根本不會想到要將錢據為己有,如果她是個意圖詐領保險的女子的話,那麼,她的出生秘密根本就不會帶給她苦惱。」
笠間節子也說過,「那件事後不久,水江也非常地煩心,或許水江當時還愛著國分吧。但是據我所知,國分對水江是非常冷淡的。以當時的情況來說,他們是門不當戶不對。水江也不敢奢望她最終和國分結婚。」
「關於鯰子不是小尾的女兒,而是國分的女兒這一點,我已經可以理解。然而,為什麼要把這件事和小尾及國分的被害連在一起呢?」
「鯰子用什麼借口到你公寓來的?」
「因此,他也知道誰是鯰子的真正父親了?」
「那個,我就不清楚了。」
「的確是如此。」
「當然。就是水江也沒辦法隱瞞的事。」
「啊?」初了扳著指頭數。如果是八月七日發|生|關|系的話,小孩子不可能在第二年的三月二十八日出。因為從受精到生產為止,實際只經過了七個月的時間。當然,也可能是早產。但是,這些都是站在小尾和水江認識的當天發|生|關|系的前提之下來計算的。事實上,小尾和水江是在他們認識一個月或二個月之後才發|生|關|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