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七節
「哦，該死。」哈羅德咕噥著。
「在那個湖的遠角左轉，讓機身對準跑道。」保羅命令說。
「現在兩隻腳都輕輕踏在踏板上。」
「我當時急著回家，所以就抄了近路。」
「把節流桿回拉一英寸左右。」
「對不起，我沒能降落。」
哈羅德第一次感到自己接下來要做的其實是件危險的事。他的哥哥這麼多年來並沒有遇到過什麼事故，但確實有些飛行員墜機了，甚至有些人因此沒了命。開車會死，開摩托會死，駕船出海也會死，但這感覺不一樣。他努力讓自己不再去想這些可怕的事。決不能在全班同學面前丟臉。
哈羅德爬進了駕駛艙。他得先站在座椅上，然後再坐進去。駕駛艙非常窄，他好奇如果飛行員很胖的話可怎麼辦。不過轉念一想，胖子應該當不了飛行員。
「燃料已加滿？開關均已關閉？節流閥已關閉？」
他聳了聳肩。「好吧，我盡量。」
「沒問題。」
保羅對哈羅德說：「可以飛了嗎？」
哈羅德鬆了一口氣，將操控桿拉向右邊，機身隨即正了過來。
「你覺得你需要多久？」
虎蛾轉了90度。哈羅德很想繼續直行，這樣他能感到安全一點兒。可是保羅好像知道他的心思似的——也許是因為每個學生在這時候都會這麼想——他命令道：「繼續轉彎，你做得很好。」
「我抬起腳來以後，你會發現機頭會跟著氣流向左或者向右偏。你如果不能確定，就要看錶盤。飛機如果向左偏，指針就會移到右邊，那你就要踩右邊的踏板來調整。」
那個站在飛機左前方的士兵和保羅大聲地進行了一下常規對話，基本上是那個士兵在問，保羅在答。
飛機傾斜的程度讓哈羅德覺得很危險，但他依然還是把握住了方向，抬起機頭，每過幾秒就查看一下儀錶。他用餘光看到地面上有一輛巴士在徐徐前行，彷彿天空中沒有任何特別的事發生，彷彿詹斯博格的學生絕不可能讓飛機墜地、砸到車頂上一樣。
「沒錯。我們在滑行時只能用方向舵，否則機翼會觸地。不過在空中我們也會用到方向舵，以避免飛機左右移動，也就是我們所說的偏航。」
首先他先畫下了那堵牆以及上面的那個部分。他記得在這個裝置附近還有兩個類似的裝置，就也把它們畫了下來。然後他又單獨畫出了圍牆擋著的那部分基座的樣子。他的畫功並不好，但卻可以把機器結構描繪準確，可能是興趣使然吧。
哈羅德猜道：「在跑道上沒法使用副翼。」
哈羅德想說：看在上帝的份上，我怎麼可能手腳並用啊？他飛速地用眼睛瞥了一眼顯示表。指針依然指著正上方。他即刻抬起頭檢查水平線，發現機頭又抬起來了，便趕忙糾正過來。
「那你是怎麼看到的？」
十五個男孩子已經在空軍基地兜了一大圈，又聽了一堂講座，了解了軍隊的機會、薪酬以及培訓，後來又和一組飛行員學員一起用了午餐。此刻他們都躍躍欲試地想要體驗一下在空中的感覺，軍隊已經答應他們每個人都可以試駕。草坪上排了五架虎蛾。從德國佔領丹麥起，丹麥軍用飛機就基本上停用了，不過還是有例外。飛行學校可以用滑翔機進行授課，而今天的虎蛾試飛也是獲得了特殊許可的。為了防止有人直接飛去瑞典，有兩架德國的Me-109戰鬥機一直停在跑道上，隨時準備擊落試圖逃跑的飛機。
「正在吸入，長官。」他說道，然後伸手將螺旋槳葉片拉了下來。他這樣重複了兩三次，哈羅德猜想這應該要讓燃油進入汽缸。
「準備好了。」
哈羅德感到飛機彷彿活了一樣，他的每一個動作都會左右它的飛行。水平線移到了保羅肩膀的位置，飛機的鼻部抬了起來，他意識到九*九*藏*書害怕的心情讓他不由自主地把操控桿拉后了一點。他小心翼翼地把操控桿推回了前邊。水平線緩緩地移回到了保羅的耳部。
「咱們回去找你的同學吧。」他邊說邊打開門，「繪製德軍基地的圖片嚴格來講是犯罪，所以這件事我們對誰都不要說——包括亞恩。」
保羅指了指一個Y字形的橡膠管，就好像是醫生的聽診器。「這和船上的通話管是一個道理。」他告訴哈羅德怎樣固定他頭盔里的耳機。那個Y形管的下端插|進了一根鋁管里，鋁管肯定連著前面的駕駛艙位。另一根管是話筒。
「只是做苦力——挖坑、和水泥、搬磚。」
引擎的聲調提高了一個八度，保羅伸出手關上了磁動機的開關，然後又馬上打開了——這應該是安全檢查，哈羅德想。引擎的聲音回到了正常狀態，保羅最終示意那名士兵移開輪擋。哈羅德感到飛機晃了一下，便開始前進了。
「節流閥就位？」
十五分鐘后，保羅回來了。他馬上研究了一下那張草圖，然後說：「太棒了，謝謝你。」
「我鬆手的時候，你只要保持機翼持平，水平線保持在現在的位置就可以了。」
哈羅德努力平靜心態，朝著傾斜的相反方向調整操控桿。雖然飛機又開始向另一個方向倒，但這起碼意味著他的操控起作用了——他又微微地調節了一下。可機頭卻又抬了起來，他馬上又將機鼻壓了下去。他發現駕駛飛機必須要非常專註地觀察飛機所做出的反應，才能平穩飛行。哪怕是一個小錯誤都可能讓飛機墜毀。
哈羅德感到節流桿向前移動了一英寸左右，然後聽到保羅說：「節流閥就位。」
「你會發現機翼的下面是平的，可上面卻是弧面的。」哈羅德的哥哥亞恩·奧魯夫森介紹說，「這樣，飛機移動的時候，機翼上方的空氣就會比下方的流速快。」他迷人的笑容幾乎可以讓任何人原諒他的任何錯誤，「這樣才能讓飛機離開地面，不過到底為什麼我永遠也不會明白。」
「查一下機身角度。」保羅說，「飛機現在在『側滑』。」
保羅走到飛機後面，檢查了升降舵的狀況。「你知道那地方是要幹什麼嗎？」
「我看到了。」
飛機朝著停機的方向滑行。哈羅德非常開心。這比他想象的還令人興奮。因為精神高度集中，此刻放鬆下來之後，他感到精疲力竭。他覺得自己並沒有駕駛多長的時間，可他看了看手錶之後才驚訝地發現，他們在天上居然飛了四十五分鐘。那感覺就像五分鐘一樣短暫。
哈羅德仔細回憶了一下，卻還是想不起來：「對不起，我不確定。」
為了讓自己冷靜下來，他開始研究艙內的設備。轉速表顯示的是2000轉，他們現在的速度大約是每小時60英里。水平高度已經到達了1000英尺。而顯示機身角度的儀錶上的指針則垂直向上。
「只是氣流而已。調整一下，但別調太多。」
保羅出去后，哈羅德開始動筆了。他回想起了那個周六的雨夜。那裡有一堵水泥牆，大概有六英尺高。上面的鐵絲網看上去就像是床墊裏面的彈簧。底下旋轉的基座被擋在水泥牆裡面，電線從上面那個部分的後邊通到一條管道里。
「幹得不錯，」保羅說，「你很有天分，應該說——和你哥哥一樣。」
這感覺太奇妙了。他們穩穩地向上爬升。望向旁邊，哈羅德看到了一個小村莊。在人滿為患的丹麥，很少有什麼地方可以讓你看到村莊。保羅讓飛機向右傾斜，哈羅德感到身子也跟著歪了過去。他總是有些害怕自己會從駕駛艙里掉下去。
「機頭向下。」
哈羅德聽到膠皮管里傳來了保羅的聲音。「我們得讓引擎熱一會兒。要花幾分鐘的時間。」
哈https://read.99csw.com羅德之前就預料到他可能會再談起這個話題。「當然。」
「這是方向舵，是通過座艙里的腳踏板操作的。它的作用和船舵是一樣的。」
哈羅德脫下飛行服后，保羅說：「到我辦公室來一趟吧。」哈羅德和他走到了一扇門前，上面寫著「飛行訓練員主管」。門的另一邊是一個小辦公室，裏面有一個資料櫃、一張辦公桌，還有兩張椅子。
「那是因為……」
「很清楚。」
加油的士兵打斷了他們的談話：「準備好了，長官。」
「大家都去準備一下吧。」保羅說。
一開始哈羅德並沒有看到。視野中只有一塊塊的田地，中間夾雜著一些建築。他不知道從上面看機場應該是什麼樣的。
他看了看左邊。遠處有一架虎蛾在飛行，上面應該坐著他的同學，做著和他相同的事情。這讓他感到放心了很多。「附近什麼都沒有。」他說。
「是的。」
保羅提示他道：「有一片翠綠的田地，旁邊是一長排白色的大樓。往螺旋槳的左邊看。」
哈羅德拉回了節流桿，引擎的聲音降低了。
詹斯博格·斯科爾的畢業班學生來到了軍隊的飛行學校。亞恩和保羅·柯克正帶著他們參觀。這也是軍隊徵兵的一個環節，如今很少有年輕人願意加入一支無所事事的軍隊。艾斯因為自己的軍人背景，所以希望詹斯博格每年都可以送一兩個學生參軍。對於學生來說，這也算是考試複習前的一次休息。
哈羅德緊張極了：「好的。」
「看好了機身角度顯示表。」
「機頭下沉一些。」保羅說。
突然間，他手中握著的節流閥拉杆緩緩地移向了前面，引擎的聲音更大了。這架虎蛾開始快速行進。幾秒鐘之後，哈羅德膝蓋前面的操控桿移開了，身後的機尾抬了起來。他感到自己的身體有些前傾。這架小飛機的速度越來越快。哈羅德興奮了起來，血流的速度都加快了。之後操控桿又回到了原位，飛機好像一下子從地面跳了起來。他們升空了。
「很好。」保羅說。
「你上次好像說過。但你怎麼知道的呢？」
哈羅德禮貌地點了點頭，可心裏實在不想回憶起那天的情景。不過他依然希望知道保羅和卡倫的關係走到哪一步了。他們只是約會嗎？還是還有別的？他們激吻過嗎？她讓他碰過她嗎？他們想過結婚嗎？他們做過愛嗎？他不想去想這些事，但卻不能自已。
「什麼工作？」
保羅在方向舵前蹲下了身子，檢查尾橇。「那麼，」他說，「你看到了些什麼？」
飛機傾向左邊，哈羅德再次感到自己要掉出飛機了，這讓他一陣反胃。可緊跟著飛機就真的左轉了，哈羅德一陣興奮。他現在算是真正在駕駛飛機了。
他們回到飛機棚，穿上了專門的飛行員制服——那是一套連體裝，前面有一排扣子。除了服裝，每個人還都要戴上頭盔和護目鏡。可保羅卻提起了上次見面的事，這讓哈羅德很不高興。
「看不到。那邊四周都圍了鐵絲網，而且有人把守。機器外面擋了很多樹，可能只有從海的那邊能看到，但那邊又是禁區。」
「哦。」亞恩乾巴巴地應了一聲。
飛機開始平穩前行。節流閥拉杆回到了後面的位置，引擎的聲音降下來了，轉速表的指針下降至1900轉。保羅問：「你握著操控桿嗎？」
「轉彎的時候，機頭會下沉。」保羅說。他話音未落，哈羅德就看到了飛機開始俯衝，他拉回了操控桿。
「對。現在要對準跑道。」
「我看到了他們的機器。」
他轉了四分之三圈之後，保羅才發話：「直行。」
保羅關上了節流閥。引擎的聲音一下子變小了，以至於哈羅德開始擔心他們會一下子掉下去。但事實上，他們緩緩地降https://read.99csw.com落到了地面上。觸地之前的幾秒鐘，保羅拉回了操控桿。飛機彷彿在地面上懸浮了片刻。哈羅德感到腳下的踏板在不斷移動。他意識到保羅是在使用方向舵——現在飛機離地面太近了，不能再使用副翼了。輪子觸地的時候，飛機顛簸了一下，之後尾橇就落到了地面上。
「前面還是後面？」
「你們可以看到飛機後半個橫尾翼也是有折葉的，」亞恩說道，「這叫『升降舵』，可以讓飛機上下移動。后拉操控桿飛機就會抬頭，可以升到更高的水平高度。」
如果不是在1500英尺之上的高空，一切就簡單多了。
其他人都笑了，但哈羅德很開心。
他進入駕駛艙后，保羅問他：「怎麼樣，哈羅德？」
「那你第一個試駕吧。」保羅說。
麥茲插話了：「方向舵有什麼用呢？不是可以用副翼控制方向嗎？」
「一個很大的天線裝置，應該是我見過的最大的，差不多十二平方英尺，下面連著一個旋轉的基座。」
哈羅德注意到機尾的垂直部分也有一個襟翼。「這是幹什麼用的？」他指著那個襟翼問道。
哈羅德檢查了一下儀錶，發現指針偏向了右邊。他踩下了右邊的踏板。飛機緩慢地做出了反應。
哈羅德調整了一下平衡，然後檢查了一下儀錶。
「上次我們見面還是在科斯坦呢。」
「首先，要進行飛行前的檢查。」保羅說。他坐進了駕駛艙里。「我們要查一下磁動機的按鈕是否關好了，還有節流閥是否已關上。」他看了看機輪，「輪擋是否歸位。」然後又踢了一下機輪，並檢查了副翼，「你之前說你曾經在桑德島的德國基地工作過？」
哈羅德以為那名士兵會撥轉螺旋槳，但他卻又走到了飛機的右邊，打開機身上的引擎罩，擺弄著裏面的引擎——應該是在做什麼準備工作吧，哈羅德猜道。隨即他關上了引擎罩，回到了飛機前面。
哈羅德聳了聳肩。「聽上去還是挺簡單的。」
「沒關係。」
「現在正在你耳朵的位置。」
當他與湖的邊沿保持平行之後，他將操控桿拉向左邊。那種要掉出去的感覺好像沒那麼糟糕了。
「條件？什麼？」
「這個問題很好！」亞恩說，「證明你在認真聽。但你自己想不出嗎？為什麼我們又要用方向舵、又要用副翼來調整飛行方向呢？」
「下翼上連接的折葉翼面叫做副翼，」亞恩告訴他們說，「它們和操控桿——也就是『遊戲桿』——之間連著電線，其中原因你們太小，還弄不明白。」他笑了，「當操控桿向左時，左邊的副翼就會抬起來，右邊的降下去。這樣飛機就會傾斜，然後左轉。也就是我們所說的傾斜飛行。」
保羅伸手將他艙內的各個開關都撥到了前面。
保羅說：「我們試試轉彎吧。」
「你能畫得出你剛剛跟我說的那個機器嗎？」保羅的口氣聽上去輕鬆，但僵直的身體卻泄露了他的緊張心情。
「這樣會產生不同的壓力。」哈羅德說。
「查看儀錶。」
哈羅德回想起了剛剛保羅關於桑德島德軍基地的問題。那不是簡單的好奇，這個他可以肯定。保羅是有的放矢的。他想知道那個基地在戰略上的重要性。為什麼呢？難道保羅參与了什麼抵抗組織？否則是為什麼呢？
一名滿身油污的空軍士兵過來為飛機加滿了油。飛機的油箱在上翼的中間位置，也就是它和前排座椅交叉的地方——這個位置應該有些危險吧，哈羅德想道。他飛的時候會不會時時都在想頭頂上有好幾加侖的易燃液體呢？
「非常好。還有一個問題。這個網——我們假設它是天線——是平的嗎？還是中間凹下去的？」
大家都準備好之後，排在前五個的學生回到了停機坪上，每個人身旁都跟了
https://read.99csw.com一名飛行員。哈羅德很希望能和哥哥一起飛，但保羅卻選了他，好像對他很感興趣似的。
當他們到達海拔1000英尺的時候，基地已經在他們腳下了。
「是的。」
「好的。」
「燃料已加滿，開關均已關閉，節流閥已關閉。」
保羅關上了引擎，爬了出來。哈羅德摘下了護目鏡和頭盔，解開了安全帶，爬出了駕駛艙。他從機翼跳到了地面上。
飛機開始邊搖晃邊向一側傾斜，好像完全失控了一樣。他們就要從駕駛艙掉出去了。「怎麼回事？」他大喊了起來。
提克排在了第一個。保羅說：「你在左邊可以看到一個銀色的節流閥拉杆，它控制了引擎的速度，下面有一根綠色的細桿，它可以控制升降舵，如果飛行時這根細桿的位置正確，那麼即使你鬆開手，飛機也會一直平穩行駛。」
保羅眼睛一亮，哈羅德發現這並不是普通的閑聊。「從外面看得到嗎？」
「現在交給我吧。」保羅說。
哈羅德並沒有感到飛機有偏航的現象，但過了一會兒，他快速看了一下儀錶，發現飛機左偏了。他踏下了右腳。可是指針並沒有移動。他又加大了點力氣。指針終於緩慢地回到了中間位置。可這時候，機頭卻沉下去了。他又拉動了操控桿。顯示機身角度的指針表位置正常。
哈羅德發現他已經偏離了方向，正朝著飛機棚的方向飛去。他利用方向舵微微調整了一下機頭的方向，盡量與跑道保持平行。可就在這時，他發現飛機又升高了。
他把腳放在方向舵腳蹬上，右手握住操控桿，試驗了一下。飛機的副翼隨著他左右搬動操控桿上下移動。他又用左手握了握節流閥的拉杆和那根綠色的細桿。
哈羅德放鬆了一些。
「太多了。」
哈羅德前推操控桿。
「當時不知道。基本的工作結束以後，丹麥工人就被解僱，德國人進去了。不過我肯定那應該是個無線電站之類的地方。」
哈羅德感到飛機已經在俯衝了，但還是強迫自己推動了操控桿。
哈羅德一直都沒想過他的腳應該放在哪兒。「知道了。」他粗魯地說道。
指針有些左偏。哈羅德踏下踏板。
「這件事太重要了，所以我不能跟你解釋原因。」
哈羅德是最後一個進去觀看的學生。他雖然心裏還在嫉恨著保羅帶卡倫去騎車那件事，但對飛機濃厚的興趣也讓他顧不了那麼多了。
保羅用方向舵控制飛機穿過草坪時，哈羅德感到腳下的踏板在移動。他們滑行到了跑道上，跑道旁邊的標誌性小旗子在迎風飄揚。他們停了下來。保羅說：「還有幾項檢查，然後我們就可以起飛了。」
哈羅德以為保羅會告訴他怎麼降落。顯然他的技術還不行。他有些失望。
「沒關係。」保羅打開檔案櫃。所有的文件都標著人名，可能是學校以前的學生。他選了一個寫著「H.C.安徒生」的文件夾。安徒生不是什麼罕見的名字，但漢斯·克里斯蒂安·安徒生是丹麥最著名的作家。哈羅德想這裏邊應該藏著一些秘密文件。保羅把那幅素描放了進去，然後把檔案夾擺回了原處。
「一刻鐘吧。當時天太黑了，我看不清楚細節，不過外輪廓我倒是記得很清楚。」
「向左拉操控桿。」
虎蛾可以說是他在科斯坦村見到的那架大黃蜂的表親。兩架飛機的機械原理十分相似，只不過大黃蜂的駕駛艙是封閉式的，且兩個駕駛座左右並排。不過和這架虎蛾比，那架大黃蜂恐怕要自慚形穢了：起落架受損，整個機身都傾歪向了一邊；座椅的填充物都露了出來，上面還沾著油；再加上內飾都已經爆裂了。相比之下，眼前的虎蛾看上去「玉樹臨風」，外漆都是新刷過的，顏色明亮，前面的擋風玻璃反射著耀眼的陽光。它的尾部輕觸草坪，https://read.99csw.com鼻部抬起，彷彿在嗅著空氣的味道。
保羅坐進了前面的駕駛位。哈羅德聽到了自己在話筒中的聲音。「你聽得到我的聲音嗎？」
「不客氣。」
「現在你來吧。」
他指著旁邊那兩個附屬的機器問：「這是什麼？」
「丹麥有抵抗行動，對嗎？」
保羅·柯克接過了亞恩的班。「我想讓你們每個人都看一看駕駛艙裏面的樣子。一個一個來吧。」他說。「請站在下翼的黑色通道上。別走出這個範圍，否則如果你的腳踩到了那些儀器，就不能飛了。」
「我現在就離開，免得給你壓力，大概十五分鐘后回來。」
「我們怎麼對話呢？」
哈羅德查了一下高度計，看到現在的高度已經達到了2000英尺。他上次查看的時候還是1500英尺。他拉回了節流桿，接著又將操控桿推向前方。
「培訓員一般都坐後面。」
駕駛艙外的機身上有兩個小把手，他猜那應該就是磁動機的開關。
他完全不記得了。他用踏板調整了機身的角度。
「是的。」保羅的表情很嚴肅。他頓了一下，又補充了一句，「現在你也加入了。」
「你看得到停機坪嗎？」
「往那邊飛，讓停機坪保持在我們的左前方。」
保羅鼓勵道：「很好，你已經逐漸抓到要領了。」可哈羅德卻很討厭他打擾自己。
到目前為止，哈羅德都沒想過飛行方向的問題。他想著只要能保持飛機的穩定就夠了。而在返航的過程中，他必須要把剛剛學到的所有知識都融會貫通地運用起來。可這麼多的步驟，他實在是顧不過來。
「注意儀錶。」
「我真不知道。我當時沒法走過去看清楚。但我覺得應該畫出來。」
哈羅德感到有些不快。他的哥哥居然與此事無關。就連亞恩最好的朋友都覺得他膽小。
「坐下畫吧。抽屜里有鉛筆和紙。你慢慢畫。越像越好。」
再練習個一兩年，他一定可以變成高手。
由於飛機仰望長空的姿勢，坐在那裡的哈羅德只能看到清澈的藍天。他必須要欠起身子才能從側面看到地面。
「準備好了嗎，長官？」
「因為機翼會碰到地面。」
「你現在在爬升了。」保羅說，「回拉節流桿，下降到1000英尺的高度。」
「恐怕其他學生連試的機會都沒有。我們去換衣服吧。」
哈羅德甚是興奮。可他更想能自己體驗一下飛行的感覺。
士兵再次撥動螺旋槳，隨即後退了一步。引擎啟動，螺旋槳轉了起來。一聲轟鳴之後，這架小飛機開始顫抖。哈羅德突然感到它是那麼的輕盈而脆弱，是啊，它根本就只是木頭和纖維，而不是金屬。震動的感覺並不像汽車或是摩托車啟動時候的動靜——相比之下，汽車和摩托的動靜讓你有一種紮實的著地感，而此刻的感覺卻更像是爬上一棵小樹之後，樹枝在風中左右飄搖。
那名士兵站在下翼上，打開了哈羅德駕駛艙外面的兩個開關。
「連接。」
「你要坦白告訴我一件事。」
哈羅德點了點頭。「但有一個條件。」
「校一下水平線。應該是穿過我頭部的位置。」
保羅彎下腰幫哈羅德調整他的安全帶。「這些飛機是專門為了培訓而設計的，所以它們有兩套控制系統，」他說，「在我操控的時候，你可以把手和腳放在操控桿和踏板上，體會一下我是怎麼樣操作的。到時候我會告訴你什麼時候開始自己開。」
虎蛾絕對算是哈羅德見過的最漂亮的機器了，它看上去就好像是一隻振翅欲飛的蝴蝶，上下兩翼寬闊地展開，玩具似的車輪輕盈地停駐在草地上，錐形長尾精巧美觀。今天天氣晴朗，微風徐徐，那架小小的飛機在風中微顫，等待飛翔。飛機的引擎安裝在鼻部，帶動著前面那個奶黃色的巨型螺旋槳。引擎後面是一前一後兩個開放式的駕駛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