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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第二十一節

第三章

第二十一節

飛機好像是經歷過什麼事故,有可能就是亞恩說的降落不當。哈羅德蹲下身子仔細地查看著飛機的起落裝置。那個實心鋼短軸有兩個齒尖,嵌入到一個V形的支杆中。V形支杆是由橢圓形鋼管製成,V形部分最細的部位——也就是在鋼齒尖的附近——都變了形,看上去好像碰一下就會斷。旁邊還有一根支杆看上去完好無損,哈羅德覺得那應該是減震器。但無論如何,整個起落架顯然是無法支撐飛機降落的。
「它現在在幹嗎?」
把節流閥關閉,或放在接近「關」的位置。
檢查完所有的塞子之後,哈羅德拿掉了觸斷器上面的膠木帽,檢查了那些接點。最後,他又拿開了磁動機上面的分電器蓋,用卡倫的手絹把磁動機擦拭了一遍——那塊手絹已經變成了一塊臟抹布了。
他笑了,心裏因為她對自己的關注而感到高興。
引擎的右邊有四個火花塞。哈羅德拿出一個檢查了一下。上面沾了汽油。卡倫從短褲的口袋裡掏出了一塊手帕,把那個塞子擦乾淨。她從工具包里拿出一個間隙測量規,測了一下空隙的大小。之後,哈羅德把火花塞放了回去。接著,他們又檢查了剩下的那三個火花塞。
哈羅德點了點頭。亞恩猜得沒錯。可她提起自己飛行老師湯姆時的樣子讓他感到有些妒意。「為什麼沒有修?」
「沒有,我只是覺得自己很蠢,但湯姆托馬斯的昵稱。說這對大黃蜂來說並不奇怪。他還承認說自己也曾經干過一次。」
試了三次之後,哈羅德關上了磁動機。「燃油在流,」他說,「我想問題應該在打火裝置上。我們需要一些工具。」
「一樣一樣解決吧。」哈羅德說,「我們連引擎還沒發動呢。」
「正好和汽車相反。飛機的軸在上面,是為了升高螺旋槳。」
「這不好說,」她好像沒那麼樂觀,「裏面的木頭可能撞壞了,但我們看不到。如果機翼有問題,飛機會墜毀的。」
不過現在想到犧牲還為時過早,哈羅德自我安慰地想道。他連飛機都還沒開始修呢。而且如今飛機的狀況已經清晰地展現在了他的眼前——這任務實在有些令人望而卻步。
「我們先把螺旋槳蓋起來吧。」哈羅德拿起勞斯萊斯上面蓋的那塊帆布,兩個人一起將那塊布遮在了大黃蜂的機鼻上。那塊布很大,幾乎可以蓋住了機艙。
卡倫很熟悉操作的步驟。「我來給化油器注油。」她說。
第三次,他用盡了全身力氣推動扇葉,希望引擎能啟動。
他走到了另一邊,打開了右面的引擎罩。所有的燃油管都緊密相連,從外面看並沒有任何損毀。他擰開了油箱蓋,查看量油計。油箱里還有一點油。「油量還夠,」他說,「咱們看看能不能打著火。」
他感到自己彷彿跨過了一座大橋。
飛機的一張椅子上的布料破了洞。哈羅德猜,老鼠應該是在這些填充物里築了窩。「很簡單。」他用嘴發出「嘖嘖」的聲音,佩恩托普旋即出現了,等著吃東西。哈羅德把那隻貓抱起來,放進了駕駛艙里。
「大黃蜂用的是汽車油。」
面板卸下來之後,卡倫把可調扳手遞給了他。那個放油塞的位置設計得有點歪。這種錯誤讓哈羅德很想能掌握大權,督促那些懶惰的設計師好好工作。他把手從面板的洞口伸進去以後,就看不到那個放油塞了,所以只能摸索著操作。
但什麼都沒有發生。
「兩個人就好辦多了。你可以坐在駕駛艙里,我來搖螺旋槳。」
「我沒有。」他不高興地說。
這正是哈羅德的想法。但他並沒有那樣說。「反正佩恩托普已經走了。」
「你怎麼不明白呢?你難道看不出我討厭這樣的事嗎?」
三十來個穿著德國軍裝的士兵正在那條車行道上踏著正步行進。
「所有飛機引擎都是風冷式的吧,可以減重。」
「佩恩托普正在趕它們呢。以後我就不關艙門了,它隨時可以過來捉老鼠。有它在,它們就不會來了。」哈羅德翻開了那本大黃蜂的https://read•99csw•com操作指南。
他再試。螺旋槳鬆動了很多,每轉半圈都「咔啦」一聲,可引擎卻絲毫沒有動靜。
他愣住了。「怎麼了?」
哈羅德待在了那裡。「這是怎麼回事?」他大聲喊道。她難道真的把他想得這樣冷漠嗎?這太不公平了。
「我們有可能會掉到海里。」
還有另外一個出口,通向修道院的迴廊。哈羅德通常都會走這扇門。這扇門也有一把鎖,但哈羅德從來都沒有見過鎖的鑰匙。門上沒有門栓。
兩個人同時回頭掃視了一下教堂。主要的出入口在西面,那是兩扇巨大的木門。大黃蜂當時應該就是折著機翼從那裡被推進來的。哈羅德之前也是從那裡騎車進來的。門裡邊有一把陳舊的大鎖和一把巨大的鑰匙,再加上一根木頭門栓。
機翼的木框架外面覆蓋了一層布,上面塗了顏色。在機翼的頂端,哈羅德可以看到機翼和翼肋連接處的粗線。布上面的漆已經現出了很多裂紋,有些地方的布已經破了。「只是表面破損,」哈羅德說,「要緊嗎?」
在這樣一間堆滿了雜物的房間里,找塊木頭本應不是什麼難事。但令哈羅德失望的是,他卻什麼都沒找到。最後,他卸下了工作台上方的牆壁上釘著的那個架子,把它緊緊地固定在了那道門上。
「那邊還有四個。」卡倫說。
「聽到了。」
「引擎發動不了倒不奇怪,」她把話題轉到了實際問題上,他在尷尬的時候也會這麼做,「這飛機至少三年沒有開過了。」
哈羅德對她的專業知識感到十分驚訝。他從來沒見過一個女孩子知道機軸是什麼。「湯姆人怎麼樣?」他假裝閑談,掩蓋著心裏的懷疑。
「哈羅德!」她喊道,「這太可怕了!快讓它別吃了!」
他朝機艙裏面望了望。那裡空間很小,他不用鑽進去,就可以夠得到所有的開關。燃油表的一部分被擋在了兩個座椅背的中間。它的旁邊有個小槽,裏面有個可以撥動的開關,哈羅德把它從「關」撥到了「開」。
他猛地坐了起來,佩恩托普瞬間「喵」地尖叫了一聲,一下子跳到了地板上。
他們跑到窗戶旁。哈羅德躍上了那個大箱子,拉住卡倫的手,幫她也站到了箱子上。他們肩並肩地向外望去。
操作指南里寫著啟動的方法。
雖然飛機的引擎只有四個缸,但還是有兩個磁動機,一個控制一套火花塞——哈羅德猜,這是出於安全的考慮。左邊的火花塞是在兩個冷卻擋板的後面,比較難夠到,要先拆掉擋板,才能把火花塞拿下來。
她露出了後悔的樣子。「對不起,我剛剛耍脾氣了。」
「但如果情況沒有那麼完美——例如我們頂風飛行,這不是不可能……」
她很隨意地穿著短褲和拖鞋,展現出一雙結實的長腿,剛剛洗過的捲髮像銅絲一樣半遮著那張小臉。哈羅德想,天使應該就是這個樣子吧。如果她真的在這次行動中犧牲了,那豈不是太可惜了!
「這很自然啊。」
卡倫說:「你高興什麼?」
「你和他之間有過什麼嗎?」
將按鈕打開。
「這是脈衝啟動器的聲音。有這個聲音,你就知道它在工作了。」她又轉了兩下。最後,她使足了力氣,把一個扇葉往前下一拉,然後馬上往後退了一步。
「是我弄的。」卡倫說。
哈羅德記起這可不是一場遊戲。修理這架飛機是為了去執行一個危險的任務。他把頭伸到了機艙里,把節流閥拉了回來,關上了磁動機。引擎停止了工作。
卡倫的離開讓他感到十分沮喪。為什麼他每次都會惹到她?事實上他恨不得表現出最大的熱情和友善,只要她高興,怎麼樣都可以。但他卻不知道她想要的是什麼。為什麼女孩子不能像引擎那樣簡單呢?
「他們千萬不能進來!」卡倫說。
整個計劃的成敗都取決於他是否能修好那架大黃蜂。昨天晚上,因為只有一把手電筒,他沒法很仔細地查看飛機的狀況。此刻的陽光充足,九_九_藏_書他終於可以徹底了解一下任務的艱巨程度了。
看到眼前轉動的螺旋槳,哈羅德歡呼了起來。可在引擎的轟鳴聲中,他根本聽不到自己的聲音。引擎的巨響在教堂里震耳欲聾地回蕩著。他看到佩恩托普一下子跳出了窗子。
放好輪擋,拉好手剎。
這聽上去真恐怖。「你嚇壞了吧?」
「我們這裏沒有維修設備。」她指了指旁邊的那個工作台和工具箱,「湯姆只能簡單地修理一下,他對引擎什麼的很在行,但這裏又不是金屬工具店,而且我們也沒有焊接的工具。後來爸爸心臟出了問題,雖然病好了,卻不能考飛行駕照,所以也就沒興趣學飛行了。結果飛機就一直放到了現在。」
「所以我們得把它們縫好。我更擔心的是起落架。」
他想她希望能證明自己可以應付那些粗陋骯髒的工作,尤其是在老鼠事件之後,所以他沒有堅持,站在了一旁。
「但還是沒啟動。」
當然,他的讚美對她來說也算不上什麼新聞。但他的語氣里充滿了感情,女孩子應該能聽得出來,而且你越是不願意她們發現,她們就越容易發現。但相反,她好像很開心——甚至有些高興他喜歡她似的。
轉動螺旋槳。
哈羅德確實是那樣想的,不過他還是馬上否認:「不是,當然不是,我只是注意到你一談起他就一副很欣賞的樣子。反正不關我的事。引擎是風冷式的。」他轉換了話題。引擎裏面沒有冷卻器,但汽缸上有風扇。
「不過也只在末尾減掉了十英寸——是從機身下面的接入面板附近剪的。」
他笑了。「當然是在看你——你吐口水的時候真好看。」他突然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本以為她會反駁,沒想到她只是笑了笑。
「外面那些人不會是德國空軍吧?」
「我在側風中降落,被吹到了旁道外。結果翼尖碰到了地上。」
「你一聽到自己不愛聽的話,就會做出那個表情。」
「他是個好老師,很耐心,很願意鼓勵學生。」
「油箱可以裝三十五加侖。但是還有一個問題。理想的情況下,大黃蜂能飛六百英里。」
「除非對方是個空軍。」
哈羅德第一反應就是他們是來抓他的,但卻發現他們的樣子好像不是在找人。隊伍後面有一架馬車,拉車的四匹馬顯得甚是疲憊,車上裝的好像是紮營裝備。他們走過修道院,繼續前行。「這是怎麼回事?」他說。
哈羅德看到儀錶盤上有一對按鈕,簡單地標著「開」和「關」。哈羅德猜這應該就是控制磁動機的按鍵了。他將它們打開。
噪音停止之後,教堂里本應該會安靜下來,可卻並非如此。外面傳來了一陣奇怪的聲音。一開始,哈羅德以為那是自己耳朵里回蕩著的轟鳴聲,但過了幾秒鐘他意識到這是別的聲音。令他感到不可置信的是,那聲音像是士兵行進的腳步聲。
這真不像她。在哈羅德看來,她應該是個不會道歉的驕傲女孩。「沒關係。」他說。
「我不管它自然不自然。」
聽上去情況不太妙,哈羅德想道。如果沒有工具,他怎麼去修理這些金屬件呢?他走到機尾附近,檢查了機翼曾經觸地的部分。「好像損壞得不太厲害,」他說,「很快就可以修好。」
哈羅德在指南里看到,機身下面應該有一個面板,放油塞應該就在裏面。他從工具箱里拿出一個改錐,平躺在地上,移到飛機下面,打開了那個面板。卡倫躺在了他身邊,接著他擰下來的釘子。她身上很香,混合著皮膚和香波的味道。
「你又露出那個表情了。」她望著他說道。
「我們可以從那輛勞斯萊斯里弄點油出來。」卡倫建議道。
卡倫等著他,一臉的慌亂與恐懼。
「是嗎?我都不知道。」哈羅德的眼睛亮了,「好。看看我們能不能再把那個放油塞拿出來。」他想那個塞子應該會停在某條橫樑的附近。他把胳膊伸了進去,可卻伸不到那麼遠。卡倫從工作台那邊拿來了一個鋼絲刷,把它伸進去夠到了那個塞子。哈read.99csw.com羅德把塞子歸回了原位。
接下來,他們就要從那輛車裡把汽油弄出來了。哈羅德找到了一個漏斗和一個乾淨的桶。卡倫則用一個大鉗子剪了一段橡膠水管。他們掀開了勞斯萊斯上面蓋的罩子。卡倫打開了油箱蓋,把橡膠管伸了進去。
「會啟動的。再試一次。」
很難辨別哪個是汽化器打油泵,但他猜應該是那個上面帶一個拉環、拉出后可以自己收回去的裝置。他連續拉了幾次。很難說他的做法是否正確,油箱里可能根本就沒什麼油了。
「沒錯。」
「那怎麼辦呢?」哈羅德不耐煩地說,「我們必須要把老鼠窩清理掉。我可以用手把它們拿出來,扔到垃圾桶里,但是佩恩托普還是會把它們吃掉,除非被外面的鳥先發現。」
「你降落時出問題了?」
「這下麻煩可大了。」
「佩恩托普?在吃小老鼠呢。你看這個示意圖,真是太棒了!」
卡倫打開艙門,突然大叫了一聲,倒在了哈羅德懷裡。這是他第一次碰到她的身體,心中頓時升起一陣狂喜。她好像完全沒注意到他們兩個抱在了一起。他對自己的竊喜感到有些內疚。他很快扶著她站穩了身子。「你沒事吧?」他說,「怎麼回事?」
「拜託!我當時才十四歲!」
「我記得是被拿去修什麼機器了。」
「沒有區別,這加起來已經四十英寸了——現在沒人能買到這些東西。所以他們那時候才會想到從飛機上拆零件。」哈羅德也開始灰心了,但他還是故意提起興緻說,「好吧,讓我們再看看其他地方。」他走到了機頭,發現機身右邊上有兩個挂鉤。他拿開挂鉤,打開了引擎罩。罩子是一層薄薄的金屬片,應該是鋁製的。他開始研究引擎。
她笑了。「咬著牙,撇著嘴,還皺著眉頭。」
佩恩托普像通了電一般。它從駕駛室的一端跳到另一端。哈羅德好像看到有隻老鼠拖著尾巴鑽到了左邊座位的洞里。佩恩托普馬上躍到了那個座位上,然後又跳上了後面的行李架,卻沒能抓住那隻老鼠。它沒有放棄,在那個洞附近使勁地嗅著。最後它找到了一隻剛出生的小老鼠,開始優雅地吃了起來。
他站在一個箱子上,朝窗戶外面看。他看到卡倫沿著大路朝城堡的方向走去。可突然間她好像改了主意,轉身走進了樹林。哈羅德本想跟著她,後來還是作罷了。
但哈羅德是那種越挫越勇的人。「那倒不一定。」
「老鼠。」
第一天合作,他們兩個人就吵了一架。這樣下去,他們能一起飛去英國嗎?
他們兩個可能被抓到,被關押,甚至被處死。可讓他高興的是,他可以和卡倫獨處很長的時間。他並沒有期待什麼浪漫故事。他知道自己和她相距甚遠。但無論如何他就是難以克制對她的好感。就算知道自己永遠都不可能和她接吻,能夠獨處也已經讓他激動不已了。而且不僅僅是飛行的那段時間——當然那是最棒的部分——他們在此之前還要花上幾天來維修那架飛機。
「也就是這裏到英國的距離。」
「我明白。但我覺得這很傻——」
「表面上的東西都查過了,」他說,「如果再啟動不了,我們就有麻煩了。」
「可能是燃料的問題。經過了幾個冬天,水可能凍住了,但油會浮在表面。我們先要把水排掉。」他低下頭看書上的指示。
卡倫負責打開啟動裝置。看到汽油滴到地面后,她喊道:「打開磁動機。」
「就是這樣。」她站起來就走了。
「對你來說是的,但對那些第一次從窗戶往裡偷看的人來說,這裏不過是一間雜物房。」
「我打賭你暗戀過他。」
「哦,你這個沒腦子的機械工,只知道道理,不通人情。」
她有些不高興了。「在你看來,女生學機械就是因為暗戀老師吧?」
哈羅德醒來的時候,他朦朧地覺得之前發生了一些非常美好的事,卻突然記不起來是什麼事了。他躺在教堂後殿的壁架上,身上搭著卡倫送來的毯子,胸膛上坐著黑貓佩恩托https://read.99csw.com普,等著自己的記憶漸漸恢復。對他來說,那件事既美好,卻也有很大風險。然而因為事情太令人興奮,他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了。
「那是老鼠,看在上帝的份上!」
他討厭表意不明確的操作指南。到底是要把節流閥完全關掉呢,還是留一點空呢?他找到了節流桿,就在左艙門前面一點點的位置。回想著自己兩周前駕駛虎蛾時的情景,他想起保羅·柯克應該是把節流桿放在離「關」一英寸左右的位置。大黃蜂應該也是類似。不過這架飛機的節流閥旁邊有1-10的刻度標誌,之前的虎蛾可沒有。哈羅德憑著猜測把節流閥放在了「1」檔。
「我們有鎚子和釘子,但還需要一塊木頭。」
打開油箱(開關在機艙內)。
左面的引擎罩還開著。他看到了兩個燃油泵,每個燃油泵上面都伸出來一根小桿。
哈羅德打開供油按鈕。
他再次用力轉了一次,這次它好像變得輕了些。
哈羅德問:「我來吧?」
哈羅德開始研究橫尾翼。尾翼的後半部分連著合葉,可以上下移動。他記起來了,這就是那個「升降舵」。直立舵則是左右移動的。他看到了控制它們的電線,可每條電線都被剪掉了一段。「這些線呢?」
他開始像個工程師一樣研究起那架大黃蜂來。他第一次看到它時,本以為它沒有翅膀,可後來才想到他們為了放置方便而把機翼折起來了。哈羅德看了看連接機翼和機身的合葉。「我想我能把機翼重新歸位。」他說。
「是同軸四缸引擎。」卡倫說。
「安全起見,我們要先關上開關。」卡倫說,「讓我來吧。」
卡倫抓住螺旋槳的一個扇葉,把它拉了下來。又是「咔啦」一聲。「聽到了嗎?」她問。
首先,他注意到飛機的起落架連著一條長長的粗繩子。這是幹什麼用的呢?他想了一下,終於想到這應該是在關掉引擎后移動飛機用的。由於機翼折起來了,所以很難找一個合適的位置去推動飛機,用這條繩子就可以將飛機拽到指定位置了。
「點著火了!所以應該問題不大。」
他的腦筋一下子清晰了:卡倫同意要和他一起駕駛大黃蜂去英國。
哈羅德打開那個包,從裏面拿出了一個圓柱頭的扳手,那個圓柱頭下面有個可以旋轉的機關,這樣可以方便在邊邊角角的地方使用。「這是通用的火花塞扳手,」他說,「德·哈維蘭機長還是做了點好事。」
「現在好一點了。」
和哈羅德一樣,卡倫也變得悲觀了起來。昨晚她還對這次冒險充滿了期待,可現在卻感到前景黯淡了。「我一直想著修飛機的事,」她說,「我不太確定我們真的能修好它,而且只有十天的時間——不,現在只剩下九天了。」
拉動發動機泵任一側的操作桿來給化油器注油。汽化器打油泵會向飛機供油。
「可那些老鼠怎麼辦?」她說,「我討厭它們。」
「但太殘忍了。」
「我們可以用釘子把那道小門封死,然後像佩恩托普一樣從窗戶進出。」卡倫說。
「不知道,」她說,「我最好出去看看。」
那個塞子順著機身軲轆開了。燃料從那個洞口流了出來。他和卡倫趕緊躲開身子。他們毫無辦法地看著燃油流到了教堂的地上。
她再次轉動了螺旋槳,但結果還是一樣。唯一的改變是卡倫因為剛剛的運動而變得雙頰通紅。
「那不是飛機用的油。」
哈羅德在行李架上看到了兩本書。他把它們拿了出來。那是兩本操作指南,一本是關於大黃蜂的;另一本是關於這部吉卜賽少校發動機吉卜賽少校發動機(Gipsy Major),德·哈維蘭公司製造的一種飛機發動機,多用於虎蛾雙翼機、大黃蜂蛾式雙翼機等機型。的。他非常高興,把書拿給卡倫看。
他用房間一角的那個水龍頭洗了個澡,穿好衣服,開始工作。
引擎開始運轉了,先是叫了一聲,然後悶悶的彷彿猶豫了起來。哈羅德站在艙門旁,把頭伸進機艙,把節流閥推到了前面。引擎一九-九-藏-書下子啟動了。
「哪個表情?」
哈羅德打開了磁動機,檢查節流閥是否處於微微打開的位置。
就在這時候,卡倫來了。
「我們還需要多少?」
引擎發出了一聲巨大的響聲,那聲音在整個教堂回蕩著。可很快地,那機器又安靜了下來。
「不用,」她說,「該我來了。」
「但他們也可能從窗戶往裡看。」卡倫說,「只需要踩個東西就行了。」
哈羅德站在機頭,拉住了螺旋槳的一個扇葉,把它拉了下來。螺旋槳非常沉,他用了很大的力氣才把它拉動。可它只是「咔啦」地響了一聲,然後便停止了。
卡倫走了進來。「發動不了嗎?」她說。
這次輪到他受傷了。「不是這樣的。」
他找不到輪擋在哪兒,只能把兩個廢品箱擋在了機輪前面。接著,他又把左邊門裡的手剎拉好,再仔細檢查了一下是否拉到了位。佩恩托普正坐在椅子上,舔著自己的爪子,一副慵懶的表情。「那位女士覺得你噁心。」哈羅德告訴它。那隻貓一臉輕蔑地跳出了機艙。
「是的,但好像是反的。」
哈羅德把桶拎到了那架大黃蜂旁邊。他拔出了燃油蓋。蓋子上有個鉤子,把它固定在接管嘴旁。卡倫拿來了漏斗,哈羅德通過漏斗把桶里的油倒進了油箱里。
「我一想到貓吃小老鼠的樣子就受不了。保羅都已經犧牲了,可我還只顧著小老鼠的事,這太傻了。」
卡倫來到他身邊。她的頭髮被螺旋槳吹得蓬亂。哈羅德忘形地抱住了她。「我們成功了!」他喊道。更讓他興奮的是,她也抱住了他,說了句什麼。他搖了搖頭,表示聽不到她說話。她笑著湊到他耳邊。他感到她的嘴唇碰到了自己的臉頰。他真想親吻她。「我們應該把它關掉,別讓別人聽見。」她喊道。
「這兒有個工具包。」卡倫走到機艙里,掀起一個座位的坐墊,下面有一個挺大的櫃桶。她從裏面拿出了一個皮背帶的帆布包。
卡倫發動了引擎,轉了三下螺旋槳。哈羅德打開機艙門,打開了磁動機的開關。卡倫最後轉了一下螺旋槳,然後快速退了一步。
他回到飛機旁,決定先試著發動引擎。就算卡倫退出了,他也可以再找一個人開飛機。
卡倫把水管的另一頭放進了嘴裏,吸了一下。油上來之後,她即刻把管子放在了桶里,同時表情痛苦地吐了一口。哈羅德看著她臉上的表情,令人驚訝的是,她皺著眉撇著嘴的樣子居然還是那麼漂亮。她看到他在觀察她,馬上問:「你在看什麼?」
他驚訝地望著她。他沒想到今天還能再見到她,心情頓時敞亮了起來,不過還是讓自己的語調保持平靜:「現在下結論還太早——我剛剛開始。」
哈羅德歡呼了一聲。
哈羅德詛咒著德·哈維蘭公司和設計這架飛機的粗心的英國工程師。「現在完全沒油了。」他煩惱地想。
桶差不多滿了。膠皮管子里的油漸漸流干,車子的油箱已經被他們抽空了。可根據哈羅德的估測,桶里的油差不多隻有一加侖。當然,要測試引擎肯定是沒問題的,可他實在想不到到哪裡去弄到足夠他們穿越北海的油。
「我不知道我們還能到哪兒去找汽油。」卡倫說,「顯然,買是不可能的。」
「幾個男人不用費什麼力氣就可以把它推開,」他說,「不過至少沒人能隨隨便便就走進來,發現我們的秘密。」
「這太噁心了!」
他們往後站了站。「雖然蓋上了機鼻,收了翅膀,可還是能看出來這是一架飛機。」
「那很簡單。我的老師托馬斯每次停飛機的時候都會把機翼折起來。歸位只需要幾分鐘時間。」她用手摸了摸一邊的機翼,「但外面的布太舊了。」
他再次打開門,兩隻老鼠從他的褲腳旁躥到了地上,跑開了。卡倫不悅地咕噥了一聲。
「要緊。這些破損會影響到機翼上方的氣流。」
他緩緩地轉動著那個塞子,打開之後,一股冰冷的液體一下子流到了他的手上,他猛地抽出手,手指卻不小心撞在了那個洞的邊沿上。他疼得扔掉了塞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