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皺了皺眉。「我想不出這怎麼……」

「聽著，沒有人知道這架飛機存在——為什麼他們單單就會在明天發現呢？」

這樣的一架飛機應該緊挨著海岸飛行，這樣萬一有什麼問題，還可以立刻想辦法著陸。理論上來講，這也是行得通的。他們可以沿著丹麥的海岸線，途徑德國、荷蘭、比利時和法國，最終抵達英國。但哈羅德和卡倫必須要遠離德佔區，因為在德佔區如果有意外發生，他們將無處降落。

「我在北海淹死或者凍死之前，最好能完成自己的夢想，在皇家劇院，在國王面前跳一次舞。你難道不明白嗎？」

「我不了解。」

哈羅德緊張極了，完全吃不下東西。他開始收機翼。整個過程簡便而迅速：設計者顯然考慮到了飛機的主人可能每晚都要收好機翼，把飛機停在自家的車子旁。

她堅決地搖了搖頭。「不是。我只是突然間意識到，我上次開飛機還是三年前的事。」

「哦，見鬼。」他說。

「他們那時在睡覺。」

「謝謝。」他仔細地觀察著她，「你不會後悔了吧？」

「在北海？我估計我們很快就凍死了。」

「你最好永遠也不用知道。」

她開始生氣了。「你必須要了解這次演出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麼。」

她抖了一下。「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吧。」

他的胃因為緊張而痙攣了。開著虎蛾在瓦達爾飛行學校繞一圈ｈttpｓ://reaｄ.9９cｓｗ.cｏm對他來說已經是一場大冒險了，可現在，他卻要飛越幾百英里的海面，到英國去。

「那為什麼要展開呢？」

「聽著，我有可能死在這架破飛機上。」

「我也可能。」

哈羅德還在為此次行程憂心忡忡，卡倫突然從窗口鑽了進來，手裡提了一隻籃子，猶如童話故事里的小紅帽。看到她，哈羅德的心一下子敞亮了。整個一天時間，早晨偷完汽油后的那個吻都在他的腦海中揮之不去。他時不時地會用手指碰一碰自己的嘴唇，想重溫那時的感受。

「這對我來說很重要。我告訴過你我一直在練習主角的舞步。我們團里有一半的人都得了胃病。兩個團隊的主角全病了，所以他們就叫我去跳。這對我來說就像是天上掉餡餅！」

她嘆了口氣，緩和了語氣。「我知道你會這麼想。我也想過放棄這次機會。但我們就算是明天飛，也可以提前三天到英國啊。」

「我最好現在就回去看看有什麼我們需要的。」她拿著空籃子，從窗口鑽了出去。

「我們還要帶點餅乾和水。」

她搖了搖頭說：「在天上很難辨別方向。我以前飛行的時候經常迷路。而且如果有風怎麼辦？我們有可能會誤降在法國。」

「唯一的方法是根據地圖對照下面的地形。我看看家裡能不能找得到。」

她一臉凝重。「我們已經準備https://read.99csw.com好了，對吧？」

「如果我們真的墜到海里，飛機肯定會沉，因為引擎太重。但是機翼可以漂在海面上。如果我們能把機翼卸下來，就還可以把它們當救生筏。」

「我不會去的。」

「但之後的二十四個小時里，我們隨時都有被發現的危險！」

他很高興自己的工作成果獲得了她的讚歎：「漂亮吧？」

「什麼時候走？」

他用手撓著頭。「我真不敢相信你到這個時候居然在跟我講這些。」

「但你不能讓它這樣出門。」

哈羅德突然意識到自己疏忽了。停在地面的時候，飛機機尾觸地，機身是傾斜的，機頭朝上；現在機翼由於重力作用要掉下去了。他想抓住它，怕它把機身撞壞。他伸手去抓下翼的邊沿，可翼面太厚了，他沒有抓住。「糟了！」他往前跨了一步，抓到了上翼和下翼中間的鋼索，機翼放緩了速度，鋼索卻割得他的手生疼，他不由自主地鬆開了手。機翼最終還是「嘭」的一聲砸在了機身上。

「我明天要跳舞。」

「這是有可能的。」

上翼的下方裝著輔助支杆，哈羅德把它固定在上下翼末端之間，以免它們掉下來。

「總比淹死好。」

「哦，別幼稚了，什麼都有可能發生。」

「我給你留了一張票。你可以到售票處去拿。」

「練習一下。下次再打開的時候速度就能快一點了。」

read.99csw.com「打開艙門直接解決唄。」

「好。」

下翼上的滑銷是用皮帶固定住的。哈羅德解開了左翼的皮帶，然後打開鎖扣。

「跳舞？」他幾乎是怒不可遏了，「你怎麼能為了跳舞而耽誤了我們的任務？」

「在我看來是天上掉炸彈！」

「是的。準備好了。」

「做什麼用？」

「多快？」

「不明白！」

「我們有地圖嗎？」她問。

「上帝，我從來沒想過這件事。」

「對你來說很容易。」

她一進來，就驚訝地看著那架展翅的大黃蜂驚嘆了一聲：「哇噢！」

把機翼固定在打開位置的是一個L形的插銷。上翼的插銷是用輔助支杆鎖住的。哈羅德已經取出了支杆，現在要做的就是把那個滑銷轉90度，再向前推四英寸就可以了。

哈羅德看著她的背影。他彷彿被雷擊中了一般。他看了看她拿來的籃子，裏面放著兩瓶礦泉水、一包餅乾、一個手電筒、一節富餘的電池、兩個備用燈泡。沒有地圖，不過她帶來一本學校發的地圖冊。他打開了那本書，最後一頁寫著一行娟秀的小字：卡倫·達克維茨，3班。

「我不知道。」

大黃蜂準備就緒。

她把籃子放在了地上。「我們今晚不能走。」

她說完便跳出了窗戶。

他邊罵自己的粗心，邊走到機尾，雙手握住機翼的下緣，把它抬起來，檢查機身是否受損。幸運的是，上下翼的邊沿看來完九_九_藏_書好無損，機身上也沒有什麼傷痕。只有哈羅德的右手受了傷。

卡倫回來了。

為了防止機翼收起時上翼弄壞機艙頂，機翼后緣的內側安了扇合葉，在收起時可以翻上去。所以哈羅德首先要打開合葉的鎖栓，把它推上去。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對不起。」

「我知道，但是……」

「東西拿齊了嗎？」哈羅德緊張地問。

他走到工作台前，拿了一個短柄斧頭和一盤粗繩子。他把它們放在了飛機儀錶盤下面的小柜子里。

他往窗外看了看。天氣不錯，有一點微風，低空的雲朵剛好可以幫大黃蜂逃開德軍的視野。

「我們怎麼去廁所？」

「那可是在皇家劇院的演出，而且你猜怎麼樣？國王也會去！」

「我沒想到一切會發生得這麼快。」她從籃子里拿出了一個紙包遞給他，樣子有些心不在焉的，「裏面有些冷牛排。」她每晚都會去給他送飯。

「我的上帝。」

他舔掉了手掌上的血，走到了飛機右邊。這一次，他用一茶葉箱的雜誌撐住了下翼，這樣它就無法移動了。他拉開插銷，然後轉到機翼的另一邊，拿開雜誌，托穩機翼，把它慢慢地放了下去。

「我可以從廚房拿一些。說到水……我們會在空中飛六個小時。」

「沒有，我想我們可以一直往西開，只要看到陸地，就應該是英國了。」

「那些士兵怎麼辦？如果他們看到我們……」

「時間拖得越久，https://read.99csw.com被發現的風險就越大。」

她四周轉了一圈，拿來了一疊舊報紙。「把這個也帶上吧。」

「我才不在乎什麼見鬼的芭蕾——戰爭怎麼辦？艾斯說英國皇家空軍肯定正在籌劃一次空襲。他需要我們在那之前把照片交給他們！想想那些生命危在旦夕的空軍！」

「怎麼了？」

「我知道。必須得把機翼收起來。出去后再打開。」

「什麼？」他有一種被騙的感覺，白白地擔心了這麼久，「為什麼不能？」他生氣地問。

一切就緒之後，機翼開始移動了。

「那麼你就下地獄吧。」

「別這麼大脾氣！明天表演結束后，我們就可以飛了。之後一周不會有演出，下次再演出的時候那兩個主角總會有一個已經康復了。」

「當然是今晚。」

卡倫說：「帶這些東西做什麼？」

「萬一我要方便，可以用。」

哈羅德已經接好了從瓦達爾拿來的電線。他最後的任務只剩下那個癟輪胎了。他用那輛勞斯萊斯的千斤頂把飛機墊起來，然後卸下輪胎，拿到最近的一家修理行，找了一個機械工修理。他還製作了一個給飛機加油的小裝置，將裝置的管子從駕駛艙的窗戶伸出來，與加油管相連。最後，他把機翼打開，把它們固定好。展翅的大黃蜂幾乎把教堂佔滿了。

他把報紙放在了座位上。

「幼稚？警察在找我，你知道的。我是一個逃犯，所以我希望儘早離開這個國家。」

「所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