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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第二章

梨花滿枝頭,綠樹環繞中,兩人走進杜家,那院子的大門虛掩。百里奚拍了幾下門,見沒有反應,回身用手捋了下毛驢的脖子,等待同音。老扁瓜傻呵呵地站著,沖百里奚傻笑。咳聲中,一個乾癟老頭朝大門走來,門吱扭開了縫,老者顫巍巍地走出來說:「喔,年輕人,你是?」
夕陽餘暉被樹林遮住,天黑了下來,遠處可聽見婦女呼喚孩子歸家的聲音。百里奚和香霽兩人相對無言,默然站立。
弦高笑著伸手要拉香霽,香霽縮回雙手,無力地躲閃。
百里奚母親說:「好、好,不說啦!子明去打點酒來,中午陪你表舅多喝點。」
弦高說:「子明,你如何在此?」
百里奚笑說:「表舅竟然相信她!」
頭說:「記住了。」
百里奚說:「嗯。」
弦高說:「那樣的話,香霽一生就完了。真正能救她的人,才是配得上她的人。」
劉大嬸說:「是啊,像你們家這等景況,不上門,怕是不行的!!可子明上門做嬌客,你要是沒有人照應,可如何是好?哎呀,真難吶!」百里奚母親說:「我這把老骨頭了,早該漚糞坑了,只要孩子能成個家,對得起百里家,如何辦都成!」
百里奚無奈搖頭一笑,慢吞吞地脫去農裝,穿上短裾長衫的新衣。表舅在一邊捻須,緊皺眉頭在盤算著。
守門老者說:「你沒有弄錯吧?這可是杜家府邸,我們家小姐還沒有說要定親啊!」
表舅說:「只要兩廂情願,一天一頓涼水,那也是香的。你沒有看我那外甥,那長相,生就是富貴命!現在生活是拮据點,那是周文王受難,好戲在後頭哩。」
山道彎彎,車在緩緩前行,帷幕遮住丫,使車內與外邊隔開。香霽獨自坐在軺車內,兩腮掛滿了淚滴。
弦高說:「可以這麼說。你是答應啦?」見百里奚默然,弦高自覺無趣,轉身走了。等弦高走遠了,百里奚依然沉默,站在瑟瑟的秋風巾。
夜幕降臨,圓月高掛樹梢,四周一片死寂。夜色映襯下,百里奚獨立窗外,如一幅剪紙畫,久久矗立。步履沉重,百里奚低頭緩緩離開,驀然那扇窗子里傳來如泣如訴的琴聲,一首古人的離別之曲。
百里奚平靜地說:「足的,分明是那姑娘親自說的呀!」
百里奚說:「在下對琴瑟略知一二。那,不怕獻醜,就彈琴吧!」杜氏微微一笑,露出淡淡羞澀。
野風在哀號,烏鴉長啼。凹凸不平的荒丘上,隨處可見新的墳塋。百里奚和弦高長跪不起。岑綱的墳墓前,樹立起一個青石石碑,上書說:「申國上大夫岑綱公之墓。」
弦高說:「大王,我的老師岑綱以及師妹仍在貴軍營中。」
「咱們中間已經隔著一道坎!香妹,別怪我。」
百里奚說:「難道不是嗎?」
轅門外,十個全副武裝的楚國侍衛手持長戟保護下,楚文王扶著一個宮女走出來,威嚴地面對著來人。門口停了一輛裝滿寶物的馬車,為首的來者正是弦高。弦高抬了抬手,兩僕人會意地從車上搬下成箱寶物。僕人打開箱子,只見裏面都是貂裘、玉器、象牙簪子、純金的酒樽等。眾人說:「呀,儘是稀世寶物啊!」楚文王順手拿起一個象牙簪子把玩再三,臉上露出一絲笑意。
香霽說:「你這話究竟是啥意思?」
表舅說:「難道其中有什麼玄機?不過,那大雁最終還是自己飛回來了。」
百里奚母親說:「過去的事情了,都讓它過去吧!再說咱這柴窩也盛不下人家那金絲鳥啊!話說回來,天下好姑娘多得是,不愁找不到好媳婦。」
百里奚表舅說:「想和表舅一起做郎中嗎?那樣可雲遊四方的。」
香霽說:「不,這個對我來說很重要。」
百里奚說:「真有你的!」
楚文王說:「老師?那是個愚頑不化的老頭!你到城下去尋吧!」
窗外一輪圓月高掛,如水一一般的月光傾瀉窗前…
百里奚說:「最大的誠信,還需要約定的盟約嗎?」
表舅說:「你只有成家,才成為一個真正的男子漢,那才能有資格談論天下大事!所以,一定要先娶一房好媳婦。哈哈!」
岑綱說:「算了,不說啦!我有話要對你們交代!」百里奚趕緊扶起岑綱,岑綱停下來,出著粗氣。
香霽淚眼看著弦高,好像感到眼前的弦高與以往的弦高很不同。香霽落下了眼淚,看著眼前這個唯一可依靠的男人。
弦高說:「是啊,子明你想,如果我搬來了救兵,那楚國人勢必要殺了老師以泄憤。所以……」
百里奚說:「那也就是說,是因為你而使申國亡國啦!」
鄉鄰甲說:「回去吧,姑娘!」香霽目光獃滯地看著遠方。
柴門被推開了,劉大嬸的身影先進人屋內,院子里響起劉大嬸尖厲的嗓音說:「這家人都到哪裡啦?」隨即,見劉大嬸推門而人,百里奚母親趕緊丟下手中的簸箕,起身相迎。百里奚母親說:「喲,是他大嬸呀,快坐下。」
杜母說:「什麼?」
百里奚母親說:「唉,誰知道呢!帶回來一個鞋面。」
杜母厭煩了說:「算啦,這些俺不懂,就照俺閨女意思辦吧!」示意丫鬟到近前,輕挑眉毛得意地說,「這裡有副鞋面,是閨女讓捎過去的。」
百里奚說:「就是杜梨村杜家啊。」
百里奚說:「表舅怎麼這麼說?子明真的不想談娶親的事情。你沒有聽說過,貧不擇妻嗎?」
戰火過後,鄉間的小路上,人們又扶老攜幼返回各自家園。百里奚攙扶老母走到路邊,讓老母在樹下休息,然後放下行囊,獨自站立路口大樹下往遠處張望。
通往鄉校的路上,百里奚背負岑綱穿過荊棘滿地的山坡,跨過一條潺潺的小河,飛快地往鄉校奔跑。後邊,弦高用手扶著岑綱的背,生怕顛著了。長發在風中飄逸,發瘋的香霽緊跟後面哭著追趕……
百里奚說:「自read.99csw•com然啦!你就放心吧!」百里奚母親說:「真是一個絕頂聰明的姑娘,咋會想出這麼個捎信的法子,讓人這麼費思量。這也是老天不絕我百里一門啊!感謝老天!我去上香去。」
百里奚含淚說:「老師,學生謹記在心!老師,你說吧。」
百里奚說:「嗯。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見我又回到了鄉校,見了老師,還有香霽。」
城頭高掛楚字大旗,兵士們執戟站立垛子邊,一動不動地盯著城外。
香霽說:「是啊,往日的一切,我的家庭我的親人,也包括你,都隨之而去?你如果還愛我,那我們即一起走,到該去的地方去!」
百里奚默默地死盯著遠方,眼角閃爍點滴淚水。
百里奚黯然說:「戰火、國難改變了一切,如今與以往情形大不一樣啦。」
百里奚母親惆悵地望著一堆零亂的麥糠說:「唉!這可咋辦呢?」
卜卦者說:「大嫂,你這就不對了。我卜卦者說的卦象就是她的命象,看她造化了。」
百里奚母親說:「郎中有什麼不好。你表舅不就是郎中,到哪裡都有飯吃。」
杜母說:「這些日子,閨女就是整日不言語,連我這做娘的也不知道她是咋想的!」杜母說著,無奈地搖頭。
百里奚端起水壇,仰面咕嘟咕嘟地喝起來。
眼前,看到了那一輛軺車在顛簸著前行。車上,香霽一雙淚眼朦朧的樣子。軺車後面遮了帷幕,很厚的帷幕。天幕下,車在搖曳中漸漸消失在蒼茫的荒野……
表舅作揖說:「多謝老夫人的盛情款待,在下告辭了。」
牆壁上的玉米棒子和靠牆的農具,一幅農家院落的景象。百里奚走進院子,從身上放下新買來的鋤頭和行囊。院子旁邊,百里奚母親正在篩著簸箕裏面的糧食種子。百里奚母親抬頭說:「回來啦。」
不久,受百里奚母親的委託,表舅再次到杜梨村。表舅端坐正堂品茶,杜母在丫鬟扶持下端坐。
百里奚母親感激說:「難為你,他大嬸那又讓你費心啦!」
斷垣累累,凄厲的鳥鳴聲聲叫個不停。大樹下,岑綱躺在百里奚的臂彎,香霽小心翼翼地端來了茶水,給岑綱灌了一口。岑綱一時清醒過來,支撐著身子坐起來,拉著百里奚的手說:「申國就這樣亡了嗎?不甘啊!」
百里奚厲聲道說:「站住,老師怎麼辦?我要你給個說法!」
院子中間,丫鬟上前,將一個精美的古銅色琴放在一條案几上,轉身離開。百里奚輕步上前,攬衣席地坐在琴邊的席子上。端詳古琴片刻,調了兩下琴瑟,挽袖開始撫琴,發出一陣悅耳的琴音。忽然,嘎的一聲,那大雁忽然躍起,直衝藍天而去。眾人說:「呀!」唏噓再三。撲哧,丫鬟卻在一旁調皮地竊笑,杜氏白了丫鬟一眼,丫鬟趕緊斂容。百里奚依然沉醉在彈琴的餘韻中,認真演奏,那曲調索性更加激|情飛揚,難以自己。
琴聲戛然而止,杜姑娘起身朝百里奚莞爾一笑,羞澀地施禮。丫頭上前扶持著,杜姑娘徑直朝院子後邊閨房走去。見此景,百里奚與表舅起身,面面相覦。
百里奚說:「是你救了老師的性命?」
「真的嗎?」
姑娘的母親微微一笑說:「瘋丫頭要以雁為媒。這後生,你用琴瑟之音,若留得住大雁,此事就大致不差。」
賣寶劍的人說:「你買寶劍嗎?」
香霽說:「你!?」香霽搖頭,掉頭狂奔而去。香霽跌跌撞撞地跑回自己的房間,砰的一聲,關上了門。黃昏的朦朧中,窗子漸漸透出一一絲光線,從窗戶里傳出一個女孩子的痛哭聲。
百里奚無意間手扶車轅,抬手一看,手指並無絲毫塵灰,笑道說:「鄭國千里之地,兄來回何其速也!」
香霽長吁,反倒平靜地哽咽說:「哦,原來如此!還記得我們有過的約定……那時你所說的一切!你還記得過去你說的話、我們的感情和你對我的許諾?你說話呀!」
表舅說:「俗話說,姻緣由天定,人事在搿合。」
百里奚說:「喔。」
百里奚母親說:「孩子,半夜魘住啦?喊得那麼凶!」
回家的路上,百里奚默默走著,他心情有些複雜。表舅在後邊跟著,時而偷眼察看百里奚的臉色。表舅說:「娃子,別放心上,人家也沒有完全拒絕,只是推說等等嘛。」
城牆角下,是一幅慘境:累倒下的奴隸靠著牆,在微微有一一絲暖意的陽光下呻|吟。百里奚和弦高一前一後,行走在這些瀕臨死亡而被遺棄的奴隸中間,細細查看,試圖從中找到老師岑綱。百里奚在一個一動不動躺倒地上亂髮遮面身材高大的奴隸跟前停住了。弦高說:「是老師!」百里奚撲上去說:「老師!」
百里奚心中充滿無限心事,木然站立,默默不語。
弦高說:「子明,事到今日,如果你能答應,那我現在就去楚國找人。就是傾家蕩產,我也要贖出香霽!」
表舅說:「那如何解釋?難道是緣分?」
表舅說:「這就是我那外甥。」
老者說:「噢,那你籌著。俺去喊老夫人去。」
百里奚母親慌忙跟著出來說:「他大嬸,咋說走就走哇?孩子的事情,沒少讓你操心!我這當娘的,別說多感激啦!」劉大嬸鐵青著臉,沒有好氣地哼了一聲。
弦高一愣說:「救兵如救火,理當如此!理當如此!」
香霽說:「給我時間,好嗎?過了秋天吧,我一定給你一個答覆。」
百里奚說:「嗯。」
百里奚母親說:「孩子,難道人家真的是這個意思?」百里奚母親接過鞋面,面露喜色反覆審看。
百里奚盯著弦高片刻,弦高說:「學兄如何這般眼神看我?」
相親后,杜家按照周時候的習慣,進行了卜卦。在杜家正堂屋裡,案几上擺放著起卦的龜甲等用具。卜卦者身披卦衣望空稽首焚香,屋內霎時香煙繚繞。杜母兩手搭在九九藏書一起,虔誠地看著算卦人起卦,丫鬟肅然側立一邊。卜卦者從火中取出滾燙的龜甲,不停地吹著,並擦去上邊的灰塵。
百里奚搖頭說:「不,只是看看。」
弦高說:「那他為何要在最難的時候離開你!這不是明擺著嗎?」
杜母說:「唉,送客!」
過了一個月時間,表舅又來了,果然帶來了一個好消息:姑娘家同意看看。談了此事,百里奚母親和表舅正站在院子內焦急地等待百里奚回來。正敘話間,百里奚推門而人,放下鋤頭,將牛繩扔到石條几上。百里奚母親說:「哎喲,你可回來啦!快點,今日你表舅帶你相親,你都忘記了?!」
杜母說:「那你胡說什麼!」
百里奚母親說:「他大嬸,這麼忙,你又跑一趟。」
百里奚說:「一定是我母親讓你來說親的吧!我現在不想說親。我們還是說說外邊的事情吧!這一次,你可一定要給我講講諸侯各國的事情。」
百里奚說:「呵呵,你如何會知道呢!我這裡有小姐的信物。」
送葬的鄉鄰都低頭暗自垂淚。
香霽怒道說:「金錢可買人的生命,可買不了人的心,我還是屬於你的。生死劫難,讓我更看重你我的情緣。」
弦高說:「不,中國根本不是楚國的對手,遲早要歸楚國,這點你比我清楚!我因此而得到了惡名,可我救了老師的性命啊!」
百里奚母親說:「娃呀,你這幾日足咋的了,迷廠心竅?人家哪裡是願意?」
百里奚抬頭一愣,趕緊拍去身上的草屑拱手說:「表舅,子明這廂有禮啦。」
鄉鄰乙說:「聽說也死於亂軍,唉,好人不長命啊!」
表舅說:「這轉眼之間,外甥可已經是儀錶堂堂的漢子啦!來來,快坐!」
黃昏殘垣斷壁旁,還有一片黃花從青草中露出,蔥綠樹林,遮擋著夕陽,好像夜晚來得更早了。夕陽下,香霽與百里奚相對而立,兩人都低垂著頭。
岑綱說:「周王室六百春秋基業,不容易呀,一定要匡複周室。蠻夷乃禍害中原的禍根,抵禦蠻夷才可救民於水火啊!子明卓爾不凡,不拘泥於師訓,乃成就大器的先兆。老師今日並不責怪你!要一匡天下,可是要遵循周禮,不可悖逆大周啊!」
表舅起身說:「包在我身上了,外甥的事情不難!可是有一條,就是良馬必須好鞍配,俺定要為外甥說一門好親戚。大姐,你忘記沒有,俺給你說的姑娘家姓杜,原籍泗州杜梨村的,那可是名門望族啊,祖輩世代也是在宛邑行醫,其父與小弟是同一師門。其父早亡,留下她們母女,但日子還是富足有餘,是方圓幾十里都知道的好人家。此女賢淑,而且自幼愛讀書賦琴,頗有大家風範,是個才女。」
表舅摸不著頭腦,迷惑地審視手中的鞋面說:「鞋面?」趕緊揣人懷中。
老扁瓜說:「子明哥,你瞧寶劍幹嗎?寶劍又不能耕田?」
卧榻上躺著的百里奚看著四壁空蕩蕩,壁上只掛著趕牛的鞭子和籠套,簡陋的卧榻旁,放一個案幾,忽然,一骨碌坐起來,順手拿起鞋面仔細端詳著,仰望窗外,嘆聲氣躺在床上陷入沉思。百里奚自言自語說說:「鞋面,這豈非道出一個暗語:鞋面就是諧緬之意,也就是協商妥帖,吉祥如意。此女有過人聰明啊,真我妻也!」百里奚興沖沖地從屋內跑出來,站在院子看著正縫衣服的母親不知如何開口,百里奚母親放下手中的東西,疑惑地抬頭看著神情異樣的百里奚。
百里奚淚流滿面。
此時的百里奚成為了麒麟崗上的一個農夫,天天如一,來往於田間地頭。這一日,他扛著鋤頭疲憊地推開柴門進家,正遇見劉大嬸登門說媒。百里奚沒有好顏色地將鋤頭丟到牆邊,往裡屋走去。身後,只聽劉大嬸說道說:「聽口氣說,那邊姓趙的見了咱孩子人倒是挺歡喜的。可是有一條,那就是人家要上門女婿。」
弦高說:「哦。不、不,哪能如此說。瞧你的眼神!」
一棵大樹下,眾人有坐有站,扎堆說閑話,不時響起譏諷的笑聲。只見劉大嬸低語,引起幾個漢子竊笑。路邊,一手牽牛的百里奚冷眼一瞥,依然故我,默默地走開。望著百里奚的背影,劉大嬸哂笑說:「窮日子窮過,撿個便宜還不幹。倒插門有何不好?大家說說看,吃人家的糧,睡人家的姑娘,多合算!」眾人鬨堂又笑。有年長的老者皺眉說:「這娃子,你說還想等到哪年!還有哪家閨女會等著哩!」
老扁瓜說:「俺還是不懂!佩帶寶劍能管什麼?打兔子都用不上。」
香霽身穿孝衣站立墳墓前。眾人悲從中來,沉痛地望著眼前凄慘的景象,一任香霽伏在墳墓上悲號。
香霽說:「說實話,你還愛我嗎?」
弦高稽首說:「謝過大王,申地人一定不會忘記陛下的恩情!」
劉大嬸說說:「哈哈,我也是成吃蘿蔔淡操心。」
百里奚說:「香妹,怪我,我真的難以逾越那道門檻。」
百里奚說:「那可不是打兔子用的。」
百里奚母親說:「瞧,這孩子又犯傻了!兄弟你長年在外邊跑,見識多,認識的人也多,要多打聽打聽!我頭髮都白完啦,這是我活著的最大心愿啊!」
鄉鄰甲說:「她母親呢?」
杜母說:「好畦,一看就是個本分人。」
鄭國弦高府邸是典型的商賈世家居室,四壁古香古色的裝飾,牆肇上掛著「錢褡」和作為裝飾的一個牛頭骨。大堂,案幾邊,一個巨鼎在冒出縷縷煙霧。旁邊是一扇側門,弦高推門而人,香霽警覺地從床沿上站立起來。
百里奚邊走邊自言自語說:「有朝一日,我百裡子明也要有一把自己的寶劍,平息天下紛爭,鑄劍為犁,匡複正義!」老扁瓜驚訝地看著百里奚,露出不解而又敬畏的眼光。
杜母說:「那你剛才說的是什麼意思?」
忽然屋內九_九_藏_書傳來緊張的啊的聲音。隔壁,傳來百里奚母親的喊聲說:「子明兒,怎麼啦?」
杜梨村就在現在的唐河縣。這裡是一處優雅的宅院。院外邊,梨花滿坡,花香四溢,風景如畫。荊扉微掩,屋舍儼然,院內有馬廄和一個停放很久的馬軍,輪子被摘掉,丟在一邊。
朝霧瀰漫的小路上,遠處有人搖搖晃晃走來,只見一個趕車的馬夫,跟在車後邊的足弦高。弦高快步上前一揖,百里奚趕緊回禮。
杜母說:「不怕笑話,丫頭平時活像一個小子,還養了一隻大雁。整日廝守大雁。還言稱,要等大雁回來,丫頭再出來與客人相見。」
車內,香霽猛然抬頭,淚水奪眶而出,眼前,又出現百里奚清俊的臉龐和身影。
弦高說:「我如何知道?」
表舅說:「呵呵。」
百里奚自信地上前一揖說:「琴瑟覓知音,真乃奇女子!」
姑娘母親不好意思說:「姑娘秉性怪異,而且又無比任性。她言說,占書上有此一說,啥子動聽的琴瑟,可引鳳凰和大雁。請客人勿笑!先坐。」
百里奚說:「有啥得罪不起的!」
岑綱說:「為師我如此做,是不想讓你白搭上性命,因為你是老師多年的心血。在你身上,老師看到了我們申國講究道義的世人無可比擬的品質,你要把我們申國的高貴品質發揚光大,相信你能為申國帶來榮耀!如果那樣,我們申國雖亡,但道德雅範猶存,我雖死猶生啊!」
杜氏宅院牆外,擠滿了看熱鬧的。大家仰望天空,七嘴八舌地議論著。忽然,一隻碩大的大雁落於房脊。杜氏在丫鬟扶持下,款款而出,裝束典雅,卻更襯托出秀麗端莊和不俗儀態。
百里奚母親說:「那敢情好哇!」
百里奚厭惡地說:「你,離我遠點!我不想再看到你。」
楚文王揮手,示意弦高可以走了。弦高拱手再拜,與兩僕人一一起慢慢退下。
百里奚說:「你是想說,誰救她准就應擁有她?!好一個弦高兄,虧你說得出口!」
香霽說:「什麼?」
杜母說:「實話不瞞你,這閨女呀,多少闊少富紳子弟來求親,她都沒有看一眼。」
百里奚說:「你說什麼!」
百里奚母親停下來說:「哎,這人常說呀,夢到死去的人,倒沒有啥。可是夢到遠方活著的人,可就不太好!」
宛邑的街中很繁華,一片片屋含儼然,青磚綠瓦,茶肆、客棧與冶鐵的高爐,星居宿陳,櫛比鱗次。冶鐵爐旁,炯炯的爐火映紅了鐵匠的臉龐,鐵匠的號子聲響徹雲霄。叫賣聲中,街道兩旁擺滿了鐵器,鋤頭、鏟子、車上的飾物,以及做工精良的各種箭鏃和寶劍。一個青年後生手裡拄著剛買來的一個鋤頭,目不轉睛地瞧著眼前的各種寶劍。身後緊跟一個農家小孩童,正用不解的目光看著年輕後生。這年輕後生就是百里奚,身後的小孩童是跟他進城的鄰家孩子老扁瓜。
杜母眼含淚說:「丫頭聽著,今日之事誰都不許再提!誰泄露出去,看我不剪了他的舌頭!記住沒有?」
百里奚說:「鞋面,就是諧緬,也是和諧吉祥之意啊!」
弦高哼了下,轉身欲走。
香霽說:「你也配說這些,你趁火打劫。是你毀了我的幸福。」
「你、你是寡義的人。我恨你!恨你!」
杜母說:「哪有留著富的不嫁,嫁到窮人家,那不是睜著倆眼往火坑裡跳嗎?」
楚文王說:「呵呵,誰說申國窮?瞧瞧,一個申國的商人,竟然有如此多的寶物!」
百里奚說:「以後再說吧!你要緊的是要照料好自己。」
弦高說:「嘿嘿,你如何知道我沒有到鄭國?我就是沒有到鄭國又如何!」
晨霧瀰漫,芳草萋萋,出了宛邑的城門,軺車在緩緩行進。弦高仗劍,感情複雜地低頭跟在車的後邊,軺車悠悠,前路漫漫。顛簸的車輪聲中,夾雜著嚶嚶的女子哭泣聲。
岑綱說:「唯有香霽,讓我放不下心。怨我一直嬌慣,室內嫩草,難抵風雨,乞多眷顧。」言訖,即合上兩眼。百里奚和弦高高喊說:「老師!」
岑綱說:「子明啊!」
百里奚母親嚇了一跳說:「孩子,哪門親事啊?」
弦高說:「我,我到鄭國……」
百里奚母親說:「這孩子,幹什麼都磨磨蹭蹭的。」
百里奚母親說:「他嬸子,孩子不會說話,你可不要往心上放啊!」
百里奚母親說:「不過,這也不能全信。都是『老婆言』,唉!」
百里奚痛苦地搖頭。
百里奚和弦高兩人慢慢起身,站立那裡,不住地抹淚。
百里奚說:「謝過嬸子。」
百里奚凄然仰面長嘆說:「原來,你早就知道這些?!」
百里奚囁嚅說:「不!你不知道,為救你出楚營,弦高傾其所有,用意不言自明。若你我遠去,我百裡子明何以面對弦高,何以面對眾人?」
百里奚、弦高說:「老師!你快醒醒啊!」岑綱滿臉泥污,慢慢睜開浮腫的眼睛,朦朧地看著兩人。
表舅說:「噢。大雁是何物?!」
香霽說:「此事,難道你與弦高有交易?」
百里奚說:「弦高兄,我也是剛從鄉下回來。救兵呢?」
香霽說:「別理我!我知道,你和那個百裡子明做了什麼交易!」
卜卦者說:「老夫送你一句話:仙子落南陽,不求功利名自揚;貴人多磨難,終生苦覓求君郎。這孩子人長得也乖巧,外表傲氣凌人,可註定要為尋夫而奔波畢生!」
門外還有依稀的薄霧,屋內案几上放著兩雙筷子兩個飯碗,碗內的粥稀可鑒人,一大盤燒好的熱騰騰的南瓜。百里奚席地坐在案幾邊,母親端上飯菜后,坐對面。百里奚低頭,默然往嘴裏扒飯。
弦高說:「事情今天到了這個地步,真不堪收拾。唉,看來香霽落到楚國人手裡了,一定在楚國軍營。」
百里奚母親說:「快點吧,耽誤了可不好,這可是頭一回read.99csw.com見面!」
卜卦者說:「天機不可泄露。就這幾句,多一個字,鄙人都不敢說。」
杜母說:「你說什麼!?你這個卜卦者。信口雌黃,也來騙俺一個婦道人家!怎麼說俺閨女奔波一生找男人啊!你去問問,俺這孩子可是遠近幾十里最俊的姑娘,誰人不羡慕,怎麼還為求得男人而奔波!?」
卜卦者說:「俺豈敢胡說。鄙人上算三代人,下算三代人,」
百里奚說:「在下百里奚,特來府上下聘禮。煩請通報一下。」
弦高說:「老師?這個不需要你操心!我早打聽到了,還在楚國軍營。只是身體十分虛弱。」
百里奚說:「弟子不才,可一定會盡心實現老師的願望,學生以拯救蒼生黎民為己任!」
卜卦者搖頭,煞是神秘。杜母趕緊問道:「先生,能都明示嗎?」
劉大嬸說:「沒啥,沒啥,都是為了孩子嘛!聽說人家退了禮物?還拿鞋面來羞辱孩子。嘖嘖,哪有如此辦事的呀!」
在道路上,百里奚身上扛著新買來的鋤頭和一個大行囊,破舊的袋子露出閃光的犁鏵。身後,老扁瓜東張西望,一蹦一跳地緊隨。
百里奚母親說:「這下秋季的農具和種子都齊了。快歇歇吧!」
百里奚母親丟開手中的活,熱情地讓座。
百里奚苦笑說:「你不會明白的。香妹,你看到那水中的圓月了嗎?多皎潔,閃耀著誘人的光彩,我們的感情就像那輪明月,讓我們珍藏起來,作為一段美好的記憶吧。」香霽眼睛的淚花在閃動。良久的沉默后,香霽眼睛透出一絲怨氣,像鋒芒刺向百里奚。
忽然,有人讚歎道說:「好奇妙的琴技!」眾人的驚嘆聲讓百里奚回到眼前。百里奚依舊揮灑手指,在琴弦上跳蕩,忘情地彈奏。眾人抬頭,只見那大雁盤旋幾圈,戀戀不捨地回來了。
一聲呼喊說:「香妹!」在曠野山谷間回蕩……
杜氏說:「素聞公子善音律。但不知公子善鼓瑟,還是善撫琴?」
咚咚,響起敲窗子的聲音,窗外,百里奚母親說:「孩子,你醒醒!你怎麼啦?」
百里奚停住腳步說:「大嬸,這撇下老母的事情我百裡子明可不幹。」劉大嬸說:「你大嬸可是向著你哩!到人家那裡有什麼不好!?有吃的,有喝的。」百里奚說:「哼,和賣了自己有什麼兩樣!俺家就是再窮,我子明也斷不至於賣自己!」聞言,劉大嬸翻了翻白眼,徑自走出門。百里奚母親大驚失色說:「你大嬸可得罪不起呀!」
晨霧中,通往杜梨村的曲折小路在崗坡和樹林中蜿蜒,有兩個人一前一後在慢慢走來。前邊,百里奚身穿短裾,目不斜視地往前走。後邊,老扁瓜穿著不太合體的新衣服,手牽毛驢,馱著布匹、羊皮和兩筐蔬菜,大模大樣地往前走著。
百里奚母親說:「呵呵,大兄弟盡揀好聽的說,何時能娶上一門親,成家人家就行。吃了上頓沒下頓的,還挑啥子!早些年,倒是說了個姑娘,可事情沒有成,就一直放著,也不……」
老扁瓜說:「那走啊!還要買犁鏵呢!」
百里奚沉重地說:「喔!」
表舅惶惑說:「這琴瑟之音,留住大雁?」
百里奚說:「還說不了。你看到她母親的眼神,還不能說明問題!」
香霽掩面而泣說:「我知道這些,可他在我心裏,總抹不去。」
麒麟崗的夜晚,一片墨黑的夜色里蔥蘢的樹林和高低起伏的農舍的輪廓,像漆黑的怪物一般。猛然,一犬吠聲起,接著,鄰近村的狗也響應,一齊叫了起來……旋而沉靜下來,四周很安靜。
百里奚說:「香妹如何還這樣問?現在不說這個,行嗎?」
弦高說:「我沒有呀!我只是在做我想做的事情。我喜歡你,你是知道的!」
表舅說:「你要是給閨女找門富足的親戚,那她如果不樂意,那還不足要痛苦一輩子呀!」
弦高說:「楚人不義,所以我擔心兵士里不乏畜生,會傷害香霽的!」
百里奚說:「唉!」
百里奚表舅說:「人各有志嘛!外甥有大志,表舅也不勉強。不過,這次來表舅可是專程為你的婚事來的。」
劉大嬸說:「那就是,還是實際點好!瞧街坊都說啥啦!算啦,不說了。我多嘴。」說著,劉大嬸扭身就走。
表舅說:「俺自幼學醫,對看相也略知一二。據俺看,這外甥子的貌相,乃奇人之相!」
百里奚母親說:「沒事就好。唉!」
百里奚說:「奇人自有奇人的表達。」
烏鴉在天際盤旋,亂草堆里,死屍枕藉,令人毛骨悚然。弦高和百里奚踏著雜亂的野草,在亂屍堆里來回尋找著。百里奚伸手搬動一個鮮血浸染的中國人,卻見那是一個怒目圓睜的死難將上。
百里奚說:「哦,我知道啦!」
等送走劉大嬸,百里奚母親_臉愁容繼續端起簸箕。
弦高嗚咽說:「鄭國懼怕楚國,居然不發一兵!」
岑綱說:「不用哭啦!說這些還有何用處。你不是搬救兵去了嗎?救兵來嗎……」岑綱開始咳起來,上氣不接下氣。弦高心虛地看著百里奚,百里奚默不作聲。
百里奚母親說:「那還有啥不中意的!你看這孩子的婚姻咋還不愁呢?哦,都快愁死人啦!」
百里奚母親說:「孩子,你也老大不小了。婚事可要上點心,我還想早點抱孫子哩!」
百里奚母親說:「你這孩子就是這樣倔,你嬸子費了好大事才說合了這一家!再說杜家是沒有指望了。人家那麼個大戶人家,捨得把小姐嫁到咱家?!」
香霽吃驚道:「如何不一樣?你告訴我!是不是我失去了一切,失去了尊貴的地位?」
百里奚搖頭說:「子明不想做郎中。」
百里奚說:「唉,兄已經儘力了,看來申國亡國也是天數!」
弦高說:「師妹,都快一年了,你怎麼還這樣?我弦高為了師妹幾乎是傾家中之所有,不就是為了你的幸福嗎?百里九_九_藏_書奚不義,你是知道的,可如何還如此固執啊?」
弦高說:「你說什麼?」
弦高嘆氣說:「好吧!那我該如何給父母交代!」
琴聲中,百里奚好像看到另一番景象:草地邊,花叢河塘,香霽像一隻蝴蝶,在輕快地奔跑,百里奚在追趕。香霽的聲音在耳際響起說:「子明哥,你攆不上俺。咯咯咯咯!」
這是一一個宛邑的早晨,在一處館舍外,停著一輛四周都有帷幕的軺車。馬夫將帷幕遮好,弦高對著馬夫點點頭。馬夫會意地拉了拉手中的韁繩,輕聲說:「駕!」馬車朝前開始行進,弦高跟在後邊,小心翼翼地注視著馬車,好像生怕驚動車上的人一樣。
百里奚有些驚艷,慌忙起身回禮說:「哦,不。」
霧漫漫,飛塵中行進著軺車。弦高在車前側依然步行走著。很遠的地方,好像一個人跟在後邊,那人正是百里奚。從身影看,百里奚神情恍惚地跟著走……終於,百里奚停住腳步,手扶路邊一棵大樹的樹榦,隔樹注視那漸漸遠去的軺車,卻見車上掉下一塊潔白的手帕,隨風飄蕩,跌落_片黃葉間。車漸漸消失在離離青草、隱隱遠山之中。迷漫的飛塵中,百里奚快步上前,俯身拾起,只見那潔白的手帕上書說:「生生世世。」百里奚眼內淚水湧出,猛然抬頭看著遠方。
杜氏低眉施禮說:「讓公子久等了,請見諒。」
百里奚冷言說:「兄並未到達鄭國!」
香霽說:「爹!」
香霽說:「爹啊!」岑綱抬手制止香霽,不讓香霽哭喊,香霽抹淚哽咽不語。
弦高說:「你錯了。是百里奚自己願意離開你的。我知道錢是買不來感情,還是那句話,我只是做了我願意做的事情!」
百里奚說:「母親,這門親事可能要成啦!」
香霽號啕說:「爹呀——」
岑綱說:「子明德性高沽,素來敬師!在朝堂上,為師我斥責你,絕非你之過也。」百里奚含淚頷首。
大樹、殘垣,秋風無情地滌盪著枯葉,殘破的鄉校內一片死寂。嗚咽的風聲里,若隱若現一個女子的悲號,聲音漸漸地大起來說:「爹呀,你睜眼看看,再看看吧!」
百里奚說:「母親,今日表舅來了,咱能不能不說這個?」
百里奚一愣說:「哦!」
卜卦者起身,抱拳說:「那好,告辭了。准與不準,等著瞧!」
弦高哭泣說:「老師,都怪我!」
鄰居劉大嬸說:「趙家雖然話說得絕了點,但人家還是誠心的。要不然我再說合說合,興許還有餘地。」
香霽說:「還不承認是交易,為什麼這樣?快告訴我!」
芳草沒膝的路上,百里奚和弦高一前一後,步履沉重地走向昔日的鄉校。凌亂破舊的鄉校,房門開著,農具和傢具丟棄一一院子,烏鴉在枝頭啼叫,一片蕭索景象。忽然,人聲驚動了樹上的烏鴉,那烏鴉嘎一聲尖叫,往遠處飛去。
百里奚說:「什麼,母親,你說什麼?」
百里奚說:「黑白顛倒!我問你,老師呢?」
「喔!」百里奚夢魘已醒,兩眼惺忪,茫然四顧。窗外露出百里奚母親手端著燈的身影。百里奚說:「母親,沒什麼。做了個夢。你趕緊休息吧!」
表舅說:「請問,杜姑娘現在?」
陰沉的天幕下,晨霧還沒有徹底散去,樹蔥蘢密集。樹林盡頭,陡峭的山坡上,百里奚獨立寒風,望著腳下幽深的山溝。此時的百里奚心裏明白,弦高極力所要的是什麼。他更明白弦高救出香霽的真正意圖,但他又能怎樣呢?國難改變了一切,也給百里奚的個人面前真正豎起了一道難以逾越的門檻。
表舅說:「不知道大姐中意否?」
百里奚的母親笑容戛然而止說:「想必是嫌棄咱家窮吧!不過沒有關係,誰不想讓自己的兒女過好點呢。」
百里奚淚眼抬頭說:「許諾?」山林在眼前模糊,香霽幽怨的目光咄咄逼人。
杜母說:「上茶。」
表舅說:「喔,那也要看她有沒有這個福氣配咱子明娃哩!」
表舅說:「是否還是先見面再說?」
百里奚母親說:「唉,誰讓咱窮呢!」
弦高柔柔地說:「師妹。」
卜卦者說:「要說這卦象不好,也不是。可是,怎麼說呢?奇卦!老夫從沒見過這樣的卦象。」
岑綱氣若遊絲說:「非也,老師並非此意。今日所見,子明也許是對的。唯有以教化治國,師法蠻夷,方可強國利民,遏制蠻夷,濟天下蒼生。子明要經得住磨礪,將來定有大成!弦高也宜多治家業,也勿忘國難,切切。眼下,唯有香霽令我放心不下。」說著,大聲喘氣。
吱——,百里奚汗濕馬褂,肩頭搭著短裾,推門而人,將牛鞭丟在院里石條上,拖著疲憊步子走向正屋,正看到母親笑著給案幾邊一個郎中打扮的人倒茶。那人是百里奚的表舅,一個雲遊四方的郎中。
百里奚依然在夢中驚呼說:「啊,香妹!」
丫鬟說:「嗯。」
百里奚母親驚道:「天哪,這可如何是好!孩子彆氣個好歹。」
童年百里奚的聲音在耳際響起說:「香妹,我一定要用寶馬香車來娶你!」
百里奚淚如雨下,匍匐于地稽首說:「老師,子明愧對恩師,確有不敬之罪!今日……」
百里奚擦把汗說:「嗯!」
百里奚笑說:「寶劍是不能耕田,可寶劍是士人身份的象徵,也是學子禮儀的裝束。」
百里奚說:「這些口子都在想著營救你和老師,哪有什麼交易!我自己覺得我們不合適的。」
香霽驚覺地說:「不許你說子明哥的壞話!他的心思我是懂的!」說著,香霽又開始抽泣起來。
屋內四壁懸挂著琴弦,案幾邊,一個老婦,裝束素雅利落,長得慈眉善目,從神色中透出幾分高貴。老婦人乃這家的女主人,足姑娘的母親。將百里奚和表舅讓到對面的案幾后,杜母也坐在對面的另一案兒旁。
百里奚母親說:「孩子,你表舅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