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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第六章

弦高說:「唉,真對不住子明兄。在下到了宛邑四處打聽。據說足前幾年宛邑兩次遭災,人外出的多……」
京都洛邑到了,遠遠望去,城頭斗大的「周」字王旗迎風飄蕩,垛子間的守城兵士面無表情地持戟站立城頭。洛邑的城頭,威武中顯得幾分蒼涼,似乎是一幅靜止不動的古城池畫卷。
左鄢父說:「作為公子,整天和大夫在一起,長期下去可要出問題的。於國於己都不利。」
公子頹怒說:「什麼?!」
品味著河水,百里奚彷彿又聽到了一陣孩子歡快的笑聲。那是一個夕陽銜山的傍晚,一群孩童在河水邊嬉戲,赤著腳丫在沙灘上奔跑。其中有小百里奚和小弦高,後邊緊跟的是香霽。香霽喊著,跑著,還是趕不上,落到了後邊,乾脆撩起水朝百里奚和弦高身上潑去,兩人停下來,臉上水滴往下淌,回頭看著調皮的香霽。
寓之奇說:「正是,時下為官艱難!」
公子頹說:「既然是弦高先生介紹的,那子明先生就請留下。」
言畢,公子頹不由分說,徑直走出牛棚。
百里奚說:「我是說好像有一點兒當年的感覺。」
公子頹說:「先生如此為養牛操勞,難道是想從養牛得到什麼好處嗎?」
百里奚正在專心喂牛,門縫露出兩隻眼睛:子頹正隔著門縫往裡面察看。見百里奚正在細心拌料往牛槽裏面添水,一副認真專著的神態。子頹滿意地點頭,輕挪步子離開。
香霽說:「你自己清楚!你心裏的幾道彎,妾還不清楚,你早就想讓他陷於死地。」
百里奚說:「正如弦高所言。」
蹇叔說:「請。」
弦高說:「好壯實的一頭牛,哎喲,肚子如此之大,是否已經有了牛犢了?」
百里奚說:「寒士百里奚拜見宮大夫,請大人多多賜教!」
百里奚說:「兄所言極是。可公子已經向周天子奏報,要舉薦為弟呀!」
弦高說:「公子,百里奚是楚國養牛的大師,當今天下沒有人能比上他的養牛技術!百里奚在宛邑曾親眼目睹一種神牛。」
百里奚說:「正是楚國人!」
百里奚說:「眼下子明還足不能答應。」
百里奚說:「你這個弦高,如何這麼說話!」
進入宮殿後院,滿目養牛的場面。一個養牛的棚子,棚子門口堆了許多草料。走進牛棚,一個頭戴高冠的年輕公子正在用勁拌草料。此公子,叫頹,一個身材瘦削的年輕後生。只見他身著華麗寬大的官服,神情專註,放下手中的木桶,又去查看一頭牛的皮毛。忽然,一個牛虻一飛而過,公子頹憤怒地帶著宮人在扑打那個牛虻,牛虻很快便飛得沒有了蹤跡,子頹焦急地四處尋找它的蹤跡,看著牛的皮毛,輕撫牛毛,宮人站立旁邊忙不迭地遞送清水,公子頹挽起袖子開始為牛擦洗身體。
百里奚說:「子明確實不能為公子訓練牛陣。如果真要讓子明講的話——」子頹說:「請講——」百里奚說:「那樣的話,將對公子不利。」子頹聞言愕然,刷地站立起來。
百里奚沉默。
蹇叔說:「嗯,子頹並未居世子之位啊!」
百里奚說:「瞧,多像白河的水,真的別有一番滋味!」
秋葉紛飛,一輛軺車上,周惠王滿臉陰沉和怒氣,眼睛低垂,坐在那裡一動不動。在一群宮女和宮人的追隨下,狼狽出逃。身後則響起一片追殺聲,一群周兵士手執長戟做出要斬殺的動作,威嚇著出逃的人。
世子說:「我又何嘗不知道!可又有什麼辦法?!」
百里奚說:「嗯,對。我也曾經勸過公子,要他遠離這些人。可公子聽不進去。」
百里奚說:「官大夫所言極是。」
百里奚說:「宛邑之地山川秀美,水草豐盛,天地造化了這一神牛。這宛邑之牛,與他地之牛大不相同。」
蹇叔說:「哈哈,我可不習慣你們這官府的規矩。噢,此乃百里奚先生,字子明,原籍楚國。」
子頹說:「太好啦!弦高先生,你速到宛邑,為本公子選購三十頭宛邑黃牛。事成之後,定重賞!」
在子頹寢官內,五大夫再次到一起密謀,商討如何讓百里奚為其所用。
香霽說:「如若不是你當初讓他到洛邑,如何能卷人其中?」
蹇叔說:「像你這樣深得國君的賞識,義能潔身自好的官員不多啦!」
子頹說:「免禮,十得很好哇!記得子明先生是楚國人。」
日落時分,忙碌了一天的百里奚從牛棚里出來,搓去手上的草料和灰塵,朝後官一個偏官走去。穿過長廊,來到一個殿堂。只見陰暗的宮室裏面的巨鼎還冒著煙霧,顯現古樸而莊重的景象。案幾前,公子頹與邊伯、子禽、祝跪、詹父等大夫席地九九藏書而坐,氣氛顯得很神秘。百里奚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腳步,只聽裏面發出低沉的議論聲。
宮之奇說:「哈哈,原來是貴客臨門吶!」
百里奚說:「公子是說?」
官之奇說:「兄長藏器守身,又兼料事如神,小弟實在佩服。此次如果能一併舉薦,國君豈不更易接受?」
弦高說:「哈哈!包在我身上啦!我一定找到夫人,給你帶來,令你夫妻團圓。這行了吧?」
子頹背過臉去捋牛背,面露不悅。
弦高說:「說不了!」
弦高忍俊不禁說:「那公子可就真搶了為兄的生意嘍!」
百里奚說:「嗯,子明託付弦高兄的事情怎麼樣了?」
蹇叔說:「愚兄前來,正是想煩勞你向虞侯舉薦子明先生。」
子禽說:「世子軟弱,就是對世子有怨恨,那又奈何?在下所慮是百里奚自己不願為我所用。」
弦高說:「我哪裡願讓我的同窗陷於周的紛爭中!我也正在焦急地尋找他的下落啊!」
百里奚說:「兄長可來啦!快坐。」
宮之奇說:「嗯!出迎。」宮之奇起身整理衣冠,匆忙往外去迎接。
次日,官門外,停放一軺車,弦高的兩名隨從正在等待,準備啟程去宛邑為公子頹採購黃牛。百里奚和弦高並肩而行,向車走來。百里奚是要為弦高送行的。
子頹說:「不,還要為其選一個侍女,以收其心!」
子頹說:「人言楚人好戰,本公子卻不這麼看。」
百里奚說:「子明拜見公子!子明才疏學淺,弦高兄所言俱是之詞。」
公子頹說:「嗯,弦高先生所講的《相牛經》現在何處啊?」
子頹回頭說:「那你就為本公子訓練一支能作戰的牛陣。如何?」
百里奚說:「公子意思是?」
層巒疊嶂的山峰,縱橫的河水,一條曲折的小路在其中蜿蜒。蒼茫天幕下,兩個人行色匆匆,在艱難地跋涉。身上搭個錢褡(錢褡兩邊是突出的錢袋,中間呈帶狀,搭在肩上,故名「錢褡」)的人是弦高,而另一個身著短褐的人,則是百里奚。他們要一同到周的京城洛邑,去見公子頹。
公子頹說:「哼,怎麼會有牛犢!這頭公牛大病剛痊癒。」
弦高說:「是?噢,足嫂夫人的事情吧!」
這大,洛邑的城門大開,一隊周的兵士簇擁著公子頹,五人犬也都身披鎧甲騎著戰馬,率浩浩蕩蕩的大軍朝洛邑城內開進。洛邑城內滿是軍隊,街市上的人在四散奔逃。
子頹說:「善於養牛?!好,請,快請!」公子趕緊抽出雙手,動作嫻熟地拍去手上的灰塵和草料。話音剛落,弦高和百里奚隨官人走進牛棚。
入夜,世子宮宮內氣氛很嚴峻,世子和兒個心腹大臣在密謀如何保住世子的位置。
宮人畢恭畢敬說:「公子,外邊有個鄭國來的販牛客商,求見公子。」
子頹說:「喔,真有此牛?」
蹇叔說說:「噢,講來。」
公子頹說:「可不要亂講啊!世子是早有定論的。」
子禽說:「兄所言為我輩心聲!只是如何得到百里奚的經書?」
百里奚仰頭凝望威嚴的城頭的周字大旗,思緒萬千,自然放慢了腳步。
公元前681年,周莊王駕崩,世子繼位,稱為釐王。但釐王即位不到五年,就駕崩了,釐王仍沒有將位置讓給子頹,而是讓化于自己的兒子姬閬,歷史稱為周惠王。子頹沒有得到周王寶座,卻成了王叔,這使子頹感到十分憤怒。公元前675年,周王審果然發牛了內亂,周五大夫慫恿公子頹發動宮廷政變,在衛國、燕國等北方小國的支持下,驅趕走了周惠王。
百里奚說:「兄處處都有成算。看來子明的顧慮是多餘。」
弦高說:「周發生動亂了。據說,一批大夫正在造反,擁立了一個新君。」
子頹說:「要選一個標緻的女子!」
百里奚說:「哦。」
邊伯說:「公子深得周天子的器重,看來世子的位置,不久會改了。」
門官說:「那人不說姓名,只是說見了便知。還出口就說要你親自前去迎接。」
蹇叔說:「我是個懶散慣的人,厭惡為官,這些你可是知道的!」
蹇叔說:「哦,適才路過大殿,看到公子身邊那麼多人,好生奇怪!」
子頹說:「可先代我照看這三頭病牛。待三十頭黃牛購回,本公子將重用於你。」
子頹說:「宛邑之牛真如先生所言?」
子頹說:「喔,父王已經答應本公子的奏請,不日將拜百里奚為大夫了。」
子禽說:「那周王最寵的是公子啊!公子深得人望,是我們周王室的希望所在呀!」
弦高驚詫說:「你怎麼如此說,難道我是有意的。」
邊伯說:「好,這下百里奚read.99csw•com肯定同意。」
百里奚說:「這個嘛,子明出來多年,對家裡的事情一無所知,想煩請為兄打聽一件事。」
百里奚說:「據在下愚見,牛是人的益友,人務必善待牛,牛才可為人所役用。」
巍峨的宮殿,盤桓的長廊,荷花婷婷的池苑。官門外,幾個宮女無精打采地在宮門前茫然侍立。宮人引導下,百里奚和弦高肩並肩,徑直往宮殿後院走去。
弦高說:「哪裡!我友子明才稱得上對牛有獨到研究。他不但懂牛,嫻熟于養牛之術,而且還有《相牛經》一卷,可佐選牛之用。」
宮之奇也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起來。
蹇叔說:「據在下愚見,有治國之才,自當步人政壇。子明賢弟,乃楚國宛邑人,學富五車,胸懷強國圖霸之志。可惜時運不濟,因尤人舉薦,至今仍為窮困所擾。」
公子頹說:「本公子要看你的《相牛經》,也不行嗎?」
宮之奇說:「呵呵,豈有不請之理!請,快請。」
蹇叔說:「長此以往,遭受連累,我弟命將休矣!」
座院內一片死寂,百里奚所居住的飼牛人居室的門咣地打開了,門口赫然站立許多人。一個官人手捧高冠和一身朝服站在門前,身後站立著公子頹、邊伯、予禽和其他大夫。還有一個花枝招展、穿著華麗服飾的宮女。面對空空居室,子頹大驚,奔入室內,四下翻看。外邊的大夫也跟了進來。子頹皺眉說:「他真的走了!」聞言,大夫們沮喪地面面相覷。
百里奚說:「弦高兄看著辦。反正此地我也不熟悉。」弦高和百里奚從人群中穿行而過,朝官殿方向走去。店家看著兩人遠玄的背影,似乎有點悵惘。
世子說:「嗯,富有哲理。」世子欲言又止,意味深長地重複著剛才的話,一個人走出了牛棚。
官之奇說:「兩位,清用茶。」
邊伯說:「對,公子考慮太周詳啦!」
蹇叔說:「酒菜毋庸繁蕪,小菜一碟,唯有一壺美酒足矣!」
蹇叔搖頭說:「子頹既非世子,接不了周天子的位置,卻又給他以寵幸,乃是加害於他!」
此次洛邑之行,弦高得到了生意目標。公子頹見牛果如弦高所言,就又讓弦高到宛邑購買了五十多頭黃牛,使弦高一舉成為鄭國有名氣的大富商。
百里奚無奈說:「嗯。」
蹇叔說:「什麼貴客,吃了閉門羹嘍!下回若不請,俺可決不進這森森宮府。」言訖,兩人哈哈一笑。
聽了世子的話,大夫中有人發出嘆息聲。
蹇叔說:「哈哈,坐不住啦?」
百里奚聽到官內談話,心頭猛地一緊,又側耳細聽,裏面的聲音十分詭秘而低沉。屋內傳出說話的聲音:
邊伯說:「得到《相牛經》就可選到天下最強的牛,以此種壯牛作為坐騎,武裝一支軍隊。」
過了幾日,百里奚一直在考慮著怎麼面對眼前的局面,甚至產生要走的念頭。果然有一天,公子頹邁著方步朝百里奚走來。
百里奚說:「那?」
百里奚抱拳說:「哦,實在是抱歉,那捲經書是在下與朋友一起著的。子明答應他,不隨便示人。請公子原諒。」
隨後,在一個官人帶領下,百里奚來到了自己的住所。那是專門為飼牛入安排的居室,簡陋黑暗,只有一個卧榻。抬頭可見一升子大小的窗子透射進來一絲光亮。宮人將一卷被褥扔到卧榻上,轉身走開了。百里奚環顧四壁,只見牆體斑駁,蛛網隨處可見。拂去塵土,鋪好卧榻,一頭倒下,兩手枕頭下,兩眼靜靜地仰視木條縱橫的屋頂。
邊伯說:「如若先生將《相牛經》獻于公子,那就可以得到周天子的封賞,甚至得到卿相的位置,世代子孫都享之不盡的榮華富貴啊!請不要失去晉爵的機會。」
這就是洛邑的街市。街市上,客商雲集,服裝各異,列國的客商都在此雲集,開展各種交易。不時還有官府的軺車在街市上穿梭,人群趕緊躲閃。城中央是周的宮殿,其建築錯落有致,廳堂樓閣很是典雅,莊重而古老。路過一個門店,只見店門前掛一牌子上書篆書:館驛。身穿短褐的老闆在門館前熱情地迎接上來說:「先生可要住店?」聞訊,兩人停住腳步。
宮之奇頷首說:「喔。」
公子頹說:「哦,來這麼久了,我也沒有顧上來,今日特來和你談談養牛的學問。坐吧。」
百里奚說:「謹遵公子旨意。」
弦高說:「這位就是我所說的百裡子明。」
百里奚說:「這?」
百里奚說:「公子痴心於養牛,為人倒是很厚道!」
百里奚說:「那是因為他們受到人間的功名利祿太多誘惑的緣故。」
百里奚說:「呵呵,干一件事情九九藏書,只有不考慮所帶來的好處,才能將事情辦好!」
公子頹說:「嗯,說得好!還有一條,牛也可增強補充國家的武備。」百里奚說:「?」
次日,子頹一身周天子打扮信步宮院,早早地臨朝。眾大夫肅然站立堂下,在邊伯的帶領下,朝子頹朝拜。
邊伯說:「哎喲,那可是天載地承之恩吶!」
世子說:「養牛還是很有一套的。」
弦高說:「子明先生已經千里迢迢,來謁見公子。」
蹇叔說:「顧不了那麼多了。命重要!」
弦高說:「是啊,挺甜的。」
富之奇說:「不敢。官某素聞百里奚大名。今日得見,實乃三生有幸!」
百里奚說:「俗話講,閑馬莫騎,閑兵勿用。不吉之器物,望公子不要近之!」
子頹說:「噢,有何不同之處?」
百里奚依然在去與留之間迷茫的時候,蹇叔來到了洛邑。只見他仍是衣裝怪異,一副傲視一切的神態,手牽毛驢匆匆來到宮殿門前,盤查後進人宮殿。宮人上前,從蹇叔手中接過毛驢的繩子。
弦高只顧自己販牛順利的喜悅,全然忘記了其他。遠處,邊伯、子禽、祝跪、詹父等大夫正在竊竊私語。
宮之奇說:「不過,官某人還有個不情之請!」
百里奚小聲說:「弦高兄,那可是一隻公牛哇,滿肚子的草料!」弦高自知失口,傻愣愣地看了下百里奚,然後紅著臉對子頹連連稱是說:「那是、那是。要說這牛嘛,那可是天地靈氣匯聚之物。記得史書記載,先祖周公曾親手喂牛,與王后一起到田間耕作。」
公子頹說:「太好啦!那趕緊請他來呀!」
百里奚說:「是公子到了,沒有遠迎,請公子見諒。」
公子頹說:「奏請君父同意拜先牛為大夫。但也請你為大周訓練一支牛陣。」
弦高說:「此牛體高過人,力大無比,且行走迅捷,日行百里而不疲。平時可耕作,烽火一起,又可利戰,實天下難得!」
子頹說:「於你而言,真易如反掌?」
宮之奇呷口茶,抬頭對家人吩咐道說:「速備酒席,我要給我這二位貴客接風。」僕人說:「是。」一個身材苗條、長相標緻的侍女款款而來,逐一上茶,然後悄然退下。
百里奚說:「子明乃養牛的,如何與公子同座。」
百里奚說:「託付給兄的事情?」
百里奚說:「哦!」
弦高說:「哎,又取笑我啦!子明你不是也有了安身之所嘛!。」
宮人說:「弦高先生來了,還帶來了一位善於養牛的先生,名叫百里奚,也在宮外等候。」
世子說:「無妨。宮中都在傳揚你的養牛技藝如何高,所以,特來看看。」
百里奚說:「可子明只懂得養牛,《相牛經》……」
公子頹說:「本公子將在君父面前舉薦先生。」
宮之奇說:「兄是誇我,還是挖苦我呀!」
弦高摸了摸錢褡有點兒猶豫說:「咱們先人宮,見過公子,再找館舍下榻也不遲。」
香霽說:「你找啊,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宮之奇說:「一聽到稟報,我就料定是你蹇叔兄登門!」
公子頹說:「嗯,高士都如此謙虛。先說說你對養牛的高見。」
百里奚說:「公子聖明。」
子頹說:「其他事情你不要多考慮,要多想如何訓練牛陣的事情。」
子頹說:「如此說來,本公子尋找多年的神牛原來在宛邑!擁有神牛,那就可裝備軍隊,運輸糧草。」
宮之奇說:「哎喲,先生此來,可謂是蓬蓽生輝呀。」
公子頹吼說:「你應當知道,你是在為大周訓練牛陣!」
邊伯說:「講身價?」
洛邑的天色有點陰暗,街市上稠密的人流讓這種陰鬱的感覺加重。百里奚和弦高穿過來來往往的城門,往城內走去,只見到處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有身穿短褐推小車的,也有背負錢褡和行囊的生意人。
公子頹的天下是靠五個大夫支撐著的,所以子頹很擔心有朝一日,周惠王會回來和自己爭天下。公子頹特地訓練了一支騎在牛背上打仗的軍隊。這支軍隊由邊伯指揮。一隻只龐大的坐騎,上邊坐著手執長戟身穿鎧甲的兵士,陣容威武整齊。行進中,卻顯得十分笨重遲緩。公子頹在高壇上,揮舞戰劍指揮。戰劍所指,一支精騎蜂擁而上,而牛陣中的人卻能穩穩站住腳,頂住衝來的騎兵,騎兵砍了一陣,退下來,又上去,反覆幾次,漸漸不敵牛陣。戰鬥結束,眾大犬上來道賀說:「恭喜大王!牛陣果然天下無雙。」一旁觀看的公子頹周天子打扮,哈哈大笑,深為自己有如此的發明而驕傲。原來,此陣並非實戰,而是子頹組織的一次訓練。不久,一信使飛馬從城外傳來戰報:周惠王已九-九-藏-書經與不少諸侯聯合,準備回洛邑。這消息使公子頹大驚失色。
百里奚說:「其實,子明別無他技,只是專心於飼牛,而忘記了世上的卑賤高低。幹什麼事情,只要能不旁騖,總能幹好的。」
蹇叔說:「蹇某就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世子說:「為什麼別人就不能做到這些呢?」
弦高說:「公子大可不必為此操心。高早年與子明一同在宛邑求學,熟知此牛。」
世子說:「子頹是我的手足兄弟,又深得父王的寵愛,沒有什麼過失,我義有什麼可上奏的呢?!」
周大夫左鄢父說:「世子,公子頹身邊那幾個人整天糾纏在一一起,大為可疑。請世子留意啊!」
蹇叔說:「哎喲,賢弟此地不可久留!」
宮之奇來到大門外,藉著燈光打量著門前站著的兩人。眼前的蹇叔與百里奚止在談論什麼。
蹇叔說:「子明賢弟絕非一般的食客。子明治國理亂,當今無人可與之比。」
百里奚說:「都是周王室的大夫,極盡逢迎之能事。」
洛京之變的消息傳到齊國,弦高對周發生的一切感到有說不清的感覺,他總想弄明白百里奚在這場事變中的生死情況。帶著各種猜測,他回到了家。
弦高像是一個功臣,陪同公子一個個朝牛走來。公子頹撫摸牛毛,興高采烈地查看碩壯的黃牛,驚喜不已說:「好,真好!真是不可多得的神牛呀!」
子禽說:「請不要再推辭啦!公子這是給你莫大的面子啊。」
公子頹說:「本公子訓練牛陣,那是為了讓君父開心!難道你不明白嗎?」公子頹白了百里奚一眼拂袖而去,五大夫也悻悻散去。
弦高說:「此去宛邑,成就三十頭牛的生意,弦高還從來沒有做過。真是一樁不小的生意!」
門官挑燈說:「大人,門外有倆人要見大人,自稱是從郅地而來。」
百里奚說:「何言治國理亂,某乃四海飄零的一個楚人。」
宮之奇說:「當今亂世,國家正需要像子明兄這樣的千才。在下舉薦,國君定然會重用,兄長請放心!」
百里奚說:「嗯,請公子賜教。」
世子說:「如何制止?子頹又沒有作亂的證據,到父王那裡不是自找苦吃嗎?」
百里奚說:「兄真巧算,彈指間做成一筆發財的生意!」
此刻,遠在於里之外的虞國的都城卻是另番景象。街市燈火闌珊,車少人稀,路兩旁的店鋪客棧館行都已經早早緊閉門戶。百里奚和蹇叔問訊路人。路人順著街道指點,百里奚和蹇叔趕緊舉手一揖。謝過之後,行色匆匆,徑直奔宮之奇的相府。蹇叔與百里奚站立門前,輕叩之下,大門開了個縫,門官探頭問了下來歷,吱扭一聲,又關閉大門。守門的人按照慣例,回到府內向宮之奇稟報門外的情況。
蹇叔說:「賢弟如果確實想為官,為兄介紹你到虞國去試試。」
百里奚在門口聽到,緊鎖兩眉,倒吸一口涼氣,連連後退,悄然朝深院的牛棚走去。
子頹說:「想不到弦高先生知道這麼多前朝的典故,一個生意人對牛還有如此研究,難得呀!」
邊伯說:「為了公子,也為了周的社稷,反叛又如何!反正還足大周的天下。」
弦高說:「走哇。」
子頹說:「喔,此人現在哪裡?」
百里奚說:「嗯,公子頹為人仁厚,如果離去,那豈不足有負公子?」
百里奚說:「公子,牛儘管體格巨大,可身體不甚靈活,只能用於輸送糧餉,不能用於軍陣。
公子頹說:「嗯,先生德才,勝過大周任何一個大夫。」
百里奚說:「公子如此待子明,更讓子明感激之至!子明無才無德,恕難從命。」
子頹說:「嗯。」
此時,宮之奇正席地坐在案幾邊,悠閑地看著竹簡。宮之奇,是一個留著一撮鬍鬚、身材中等、外表很奇偉、性格豪爽的大人。他熱情而耿直,自幼與虞國國君是朋友,所以,深得虞國國君的器重。
意外見到摯友前來,宮之奇忙得手足無措。
百里奚說:「子明乃鄉野村夫,不自量力,唐突行走于列國之問,半生奔波,求仕無門。」
子頹說:「百里奚所言,是擔心世子起了疑心,將禍害自己?」
弦高說:「什麼顧慮?」
蹇叔說:「嗯。」遲疑再三,見二人極力相留,才默默地點了點頭。
子頹說:「這些都是為了讓百里奚為我們所用,還有那捲經書。」
公子頹說:「哎喲,那不是反叛嗎?」
長廊盤繞,亭台樓閣甚是華麗。蹇叔穿行其中,很是快意。忽然,看到公子頹在五大夫簇擁下,走出旁邊的側宮,朝前宮走去。蹇叔在一旁冷眼旁觀,匆匆離開。
弦高起身施禮說:「公子放心,此事即包在小人九九藏書身上啦!管保公子滿意!」
百里奚說:「不,子明只是一個養牛的。」
翻過一座山,山下一條清澈的小河。百里奚和弦高朝小河走去,在河邊停住腳步。百里奚將行囊放到地上,躍上一個石頭,俯身撩起水洗了兩把,然後捧起水就喝了一口。回頭看見弦高也走到河邊,捧起水正喝。此時,兩人目光恰好相對,彼此在猜測對方的內心所思。
弦高說:「儘管講來,十件也行!莫不是為尋嫂夫人?」
公子頹說:「世子之位乃社稷的根本,軍隊是保全王室的利器。這兩樣父王都沒有給本公子,徒有對本公子的憐愛,又有何用!本公子很清楚,本公子永遠沒有資格得到王位。」
三人高談闊論忘卻了時間,窗外不覺傳來了一聲高亢的雄雞啼鳴,竟然談了一夜。
百里奚驚訝地發現身後的世子,轉身抱拳說:「哎喲,是世子!子明不知道世子駕臨,請恕罪。」
子頹說:「哦,少等片刻。」公子擦把汗,依舊低頭忙手中的活計。
宮之奇說:「姓名?」
蹇叔滿意地說說:「那就好!這話我放心。」
邊伯說:「真威武神奇!」
宮之奇說:「好哇!」
百里奚見公子頹進來,趕緊丟下手中的拌料棍子,對公子頹一揖說:「公子。」
宮之奇說:「在下早有安排。」
子頹說:「卿言之過分了,我不過是用牛來練一練牛陣,權作遊戲。」
子頹說說:「過去聽弦高說宛邑的牛威武強悍,今日所見果然不虛也。卿可為我練牛陣,獻于君父。」
百里奚說:「子明只能養牛,不懂訓牛。」
宮之奇說說:「若兄長留下,那樣咱三人就可以同朝為官,朝夕相伴,既可共同談論天下大事,又能共圖大事,同鑄大業,豈不是美談?」
正待進入城門,守城門的兵士手中的長戟攔住兩人。弦高慌忙把手伸進錢褡,從裏面拿出幾個錢遞給了那兩個兵士。兩個兵士對視了一下,驚喜地接過來,揮手示意進去。
子頹沉思說:「不,不如還是從本公子的官內找一個。」
就在五大夫密謀之時,溫文爾雅的世子彷彿也嗅到了什麼,開始光顧百里奚的牛棚。這天,百里奚正在專心給牛拌飼料,世子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一個人袖手若無其事地看著百里奚。世子戴高冠,年紀在三十歲左右,文質彬彬,但文靜里透出幾分深沉陰鬱。
弦高看著百里奚沉思的樣子笑了,他好像看透了百里奚的心,知道此刻百里奚在想什麼。潺潺的河水在流淌,讓百里奚從如水的往事中回到眼前。弦高將口中的水吐出,用袖子擦了一把臉,起身站起來。兩人挽起褲子赤腳默默地趟水,朝對岸走去。
邊伯說:「不。公子,沒有軍隊我們可武裝一支軍隊。最近,聽說來了一個叫百里奚的,還帶來一冊經書。」
蹇叔的到來,使百里奚很為驚喜。兩人走進百里奚居住的一個極其簡陋的房間,蹇叔面帶憂色,並沒有要坐下的意思。
子頹說:「本公子看中的是你的才學,何忌身份高低。坐。」
蹇叔呷一口茶說:「哦,時下禮樂壞崩,四海之內諸侯昏聵。縱有堯舜之德、姜尚伊尹之才,也難以施展才華。本人早已經心灰意冷。」
此夜,宮之奇在府邸正堂設燭光花影,分賓主依次坐定。自然先是寒暄一番,三人一邊敘舊一邊品茶。
百里奚說:「此牛體格碩壯高大,能載重致遠,適合役用。宛邑百姓家家養牛,公子只消讓客商前去採購即可。」
在眾大夫的簇擁下,子頹再次來到牛棚。百里奚一時不知所措,一邊搓掉手上的草料,一邊出門迎接。
百里奚說:「嗯,罷了!」
香霽說:「那了明豈不卷進去了?」
官之奇說:「哈,素聞兄台生性恬淡寧靜,嘗自稱『雲中遊客』,何時變得也想到官場上湊熱鬧啦?」
弦高說:「哎,差點忘記了。此次到宛邑,子明可有什麼事情相托?」
百里奚說:「擔心大周的公子也來販牛,與兄爭生意呀!」
邊伯說:「好,明日我到鄉下去尋一個。」
百里奚說:「呵呵!」
門官說:「長者身材瘦高,行色怪異,戴高冠。另一人中等身材。」
宮之奇說:「噢,難道足他?來人是何等模樣?」
另一大夫說:「恐日久生亂吶,世子要及時制止。」
三個月過去了。弦高完成了買牛的使命,終於趕著一群黃牛回來了。當他從城門經過,穿過守門兵士的目光,來到宮殿,引起了整個宮殿的轟動。偌大的場子上,一群穿著宮廷服侍的宮女和宮人以及大夫們都在圍觀一群膘肥體壯的黃牛,興緻很高地議論著。官人說:「真奇大碩壯!」「是啊,真是神牛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