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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百里奚說:「哦,是君夫人在此。」
趙衰說:「可一時還難以調集足夠的軍隊。」
這一年冬天,楚國下的雪格外大。在秦國和楚國交界的商洛地區的山區小路上,白雪紛紛,狂風呼嘯,「秦」字大旗下,秦國大軍車轔轔,馬蕭蕭,兵車、甲士和精騎排成一條長龍在疾馳。
燭之武說:「國內糧食豐收,人家都在出糧食,可一位商人卻在街市叫喊著,高價收糧。難道不是怪事嗎?」
旁邊做針線的香霽抬頭看了下弦高說:「說什麼呢?」
秦穆公說:「慢。」秦穆公轉身取下寶劍,刷地抽出寶劍,那寶劍寒光凜凜,通體雕有花飾,是一把世所罕見的寶劍。秦穆公把寶劍插回鞘中,遞給了百里奚。百里奚持劍凝視寶劍良久,拱手辭別秦穆公,轉身離去。秦穆公手捋長須,兩眼意味深長地看著百里奚的背影。
穆姬說:「是的。」
百里奚在馬上往後伸出手掌,打出停止的手勢。「嘩」,大軍一下停住了。
城頭一片騷動,城上的將士紛紛爭著朝城下張望。城上守軍說:「楚國都與秦結盟了,我們都國還守什麼?」「是啊,開城算啦。」城上,兵士議論紛紛,人心浮動。
重耳仔細揣度著,忽然又對趙衰問道說:「如何不與秦伯和百里奚大夫見禮?」
鄭國國君說:「嗯!那還有挽救的餘地嗎?」
香霽說:「哦!眼下鄭國和周圍的國家都不缺糧食啊!」
弦高說:「可鄭國要打仗了,戰事一開,糧價不就飛漲嗎?」
弦高搖頭說:「難啊!」
燭之武說:「國君,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啊!」燭之武憤怒起身,鬍鬚抖動,瞪著兩眼直逼鄭國國君。
眾人說:「嗯,好!」曹國國君乃周的同姓,素與楚國有瓜葛。聞言,曹國國君一愣,獃獃地看著案几上的酒樽。宴會場上,一片寂靜。忽然,重耳一聲斷喝,震得滿堂人呆住了說:「將衛侯拿下!」
守將說:「那,你們來幹什麼?」
燭之武說:「此事發生在別人身上也就罷了,可偏發生在鄭國的名商弦高身上啊!」
百里奚說:「難怪路上不見人的影子。」
商密完全落入了秦國人的手裡了,秦國的兵士開始享受勝利后短暫而又亢奮的快|感。在篝火邊,鍋灶冒出縷縷炊煙,秦國兵士吆喝著開始打飯,準備吃飯。這時,身著鎧甲的百里奚和西乞術還在各營房之間巡視。
見到鄭國國君的第二天,弦高即開始打點行裝。弦高身著新的朝服,懷著複雜的心情從屋內走出來。僕人已經將馬車收拾停當,習慣性地擺弄著手裡的韁繩,等候弦高。正在此時,剛梳妝完的香霽也來到院子中間,正好與從屋內走出來的弦高目光相遇。
都國國君說:「死守城門,任何人不得擅自行動!」
秦國的軍隊行進在商密的街道上,商密城內觀者如潮,戰車上的百里奚手扶寶劍,靜靜看著街頭的人們。人夜了,街頭出現一隊秦兵手舉火把站在街頭,人群的簇擁中,西乞術正在指揮部將,將那難以搬運的器物,悉數分發給商密的百姓。不分男女老少,領取的百姓站成了一串長隊。
秦穆公說:「今日聽說曹國國君將自己的女兒嫁給了楚王?」
趙衰說:「國君,宋國告急,楚國大軍正朝宋國迸發,不日就可能包圍宋國。」晉文公說:「啊!」
老馬官說:「那可要繞過楚國軍隊?」
白乙丙和西乞術說:「啊!」
官內的香爐冒著煙霧,兩個宮女打著扇子,鄭國國君如尊神胎一樣坐在雕花的案几旁。他的對面,坐著弦高和燭之武。弦高謙恭地七前一揖。燭之武說:「這就是我說的弦高。鄭國的富商。」鄭國國君抬眼看了下,示意坐下。
秦穆公還禮說:「嗯。晉侯約天下諸侯會盟,乃當今大事,任好我自當前來。該不是嫌任好來遲吧?」
重耳說:「哪裡!秦伯前來,會盟就必將成功。何來早晚之分。快請!」秦穆公和百里奚互相交換了一下眼色,秦穆公面露笑容。
是夜,會盟結束后,晉文公大宴諸侯。會盟宴會廳是一個搭起的長棚,外邊是兩個高高聳起的闕,門外旁邊站立一對手執長戟的兵士,他們面無表情地看著來來往往的人。最忙碌的要數那些宮女和宮人,一個個穿梭其中,手腳並用,匆匆往裡面送水……抬酒……
燭之武說:「國君,弦高是出自一片愛國之心啊!」
百里奚說:「你領他吃飯去。記住要找一身好的行頭,給他穿上。」
一月之後,晉國攻下了衛國。在京城洛邑,晉文公重耳派人鴆殺了衛國國君,引起朝野震動。但楚國依然攻宋國不止,給重耳增加了許多憂慮。
穿過長廊,百里奚步履匆匆朝宮殿的大殿走來。這大殿前,早已經站立許多神色焦慮的大夫和官人,大家交頭接耳地議論著。看到百里奚到來,好像看到了希望,議論也戛然而止,齊刷刷地將目光移到百里奚身上。
百里奚說:「從哪裡找到的?」
鄭國國君說:「呵呵,那奇怪嗎?只能說,這個商人肯定是個子。」
百里奚說:「即便調集有足夠的軍隊,也未必是上策。」
又是一個暮色降臨的時刻,商密守將透過城頭的垛子,往城外看,只見滿山遍野的篝火把半邊天都照得通紅。
重耳說:「秦伯此來,成就重耳今日之盛。秦伯之德重耳銘記在心!平心而論,勤王之功,乃是秦伯讓于重耳的。」
商密城,燈火與篝火照得夜空一片通紅九_九_藏_書。秦軍十里連營,人聲鼎沸。
鄭國國君說:「你是說?」
夕陽下,道路逐漸模糊起來。遠處,又見到三個楚國兵士在游弋。
穆姬說:「唉,一連六日,閉門不出。簡膳撤樂,每日只吃少許素食。你勸勸吧!」百里奚頷首,急匆匆進入宮殿。
重耳說:「好!」
鄭國國君說:「嗯,容寡人再想想!該不是合著伙來欺騙寡人吧!」
西乞術說:「進來!」隨聲進來一個人,留著長須,但卻衣衫襤褸,一看就知道是個身份低下的奴隸。百里奚說:「你看,此人像誰?」
令尹替身說:「你!那我的軍隊呢?」
都國國君說:「鄙邑狹小,容不得大軍,請貴軍城外駐紮。」
弦高說:「禍亂,導致人心浮動,人們將爭相購糧,糧價必漲。」
商密外,城上守將驚訝地注視城下的一切,默默觀察。城上兵士都伏在城上,往下看。
重耳沒有理會,只是對眾人一揖說:「諸位不要驚慌,衛侯因為勾結楚國,重耳才按照盟約對其拘禁。請諸位國君伯侯繼續用酒。來,干!」
河陽到了。這河陽原來是一個不顯眼的地方,距離洛邑還有一定距離。會盟壇設在郊外,遠遠望去,其聳立於一個龐大廣場中央,顯得突兀蒼涼。沿著會盟壇一層層台階往下看去,軺車雲集,人流不斷。各諸侯的車中,秦穆公的軒車特別大,油漆特別亮,很是顯眼。秦穆公下車,步行趨前,百里奚緊隨。聞知秦穆公前來,晉文公趕緊走下會盟壇,笑著上前,滿面春風地對秦穆公一揖道說:「哎呀,德高望重的秦伯光臨河陽,令會盟增色不少哇!」秦穆公說:「晉侯,別來無恙啊?!」
百里奚說:「此行想到商密去。想請你帶路?」
秦穆公一愣說:「嗯。」秦穆公看了下百里奚,然後說道說:「好吧!」
西乞術說:「可否找一嚮導,為我軍引路?」
重耳說:「當今天下,楚國乃我們中原之國的大敵。誰跟楚國走得近,那就是晉國的敵國。是晉國的敵國,也就是列位伯侯的敵國。即便是周王室的同姓,也不例外。」
西乞術說:「報,主帥。你要的人找到了。」
鄭國國君沉吟說:「結盟一個,得罪另一個?!」
百里奚高聲說:「三軍暫停前進!」
燭之武驚異的目光注視弦高,手拄著拐杖滿心狐疑,顫巍巍地走開了。沒走幾步,義停下腳步,扭回頭來注視著弦高。燭之武說:「奇才、奇才呀!……」鄭國的宮殿巍峨挺立,從宮門進來,正對著大門的正殿門前有兩個站立的宮女和一個官人。弦高在燭之武帶領下,匆匆往正殿走去。
子玉說:「大夫以為如何救商密?」
百里奚說:「這消息可靠嗎?」
弦高說:「我可與兄打賭,糧價不日將飛漲矣!」
百里奚說:「國君,江國滅了,著實令人痛心,可為了大秦,還需要從長計議。」
令尹替身說:「在這裏告訴你,你覺得合適嗎?」
乘著丹水夜色,戴著斗笠的老馬官騎著馬在前邊引路,浩浩蕩蕩的秦國大軍在後邊緊隨。風乍起,鼓起一片無際的蘆葦。蘆荻像是大地伸出的千萬隻手臂,在這曠野里此起彼伏,盪起無盡的驚濤駭浪。在山路上,老馬官時而策馬與百里奚並轡而行。
黃昏時分,浩渺的丹水邊出現了一小支急速行進的黑甲鐵騎。百里奚和西乞術騎馬帶著秦國這支精銳騎兵悄然來到丹水岸邊的一片草地,那裡過去曾經是楚國的牧馬場。
秦穆公二十五年,也就是公元前636年冬,秦國和晉國開始分頭襲擊楚國。百里奚決定親自帶輕騎二千,步卒五千,出其不意地深入楚國腹地,突襲楚國的附屬國都國。
秦穆公首先起身,舉樽一笑說:「干!」
燭之武說:「家家糧足,你為何高價收糧?」
重耳慌忙起來說說:「秦伯!」
山道邊,秦國大軍丟掉輜重和糧草。遠遠望去,遠去的秦國大軍步卒舉起的長戟如一片閃動死光的叢林,風馳電掣般輕裝前進。
百里奚說:「嗯,楚國動丫大軍陳兵邊界,埋伏在淅地丹水灣(淅川丹江),說明楚國內地兵力一定空虛。」
重耳說:「重耳的意思是,列國今日來會盟,但明日楚國來犯,能與周天子分憂的,依然只有秦國。」
子玉替身伏地稽首,不敢仰視。
百里奚說:「人呢?」
在蒼茫的曠野外,隱約著疊嶂的群山。忽然,馬蹄聲和鎧甲聲擊碎了早晨曠野的寧靜,一輛軒車首先從山林竄出,在路上狂奔。隨即,後邊緊隨著一個軺車和三十個黑甲精騎一路疾馳,形成一個由車和精騎組成的車馬出行圖。汗馬狂奔,車如電掣,秦穆公坐的軒車與後邊百里奚的軺車一前一後,正在趕往會盟地河陽,參加列國會盟。
老馬官說:「是,可你已經成為秦國的大夫。」
百里奚說:「繼續打探。」
老人說:「你是百裡子明?」
趙衰說:「很可靠!據報,在秦伯會盟的當兒,楚國大軍已經滅了江國。」
百里奚撫摸著一張馬皮,百里奚又若有所思地沉吟道說:「早年我在此牧馬還有個要好的朋友。此人最熟悉此地的道路。」
弦高說:「商賈之道,在於人心。人心穩,糧價就穩;人心不穩,糧價就飛漲。」鄭國國君說:「據你所查,鄭國人心何以不穩啊?」
弦高說:「結盟楚國,對抗秦晉。」
城外高壇上,結盟儀式開始。一個兵士將盛酒的盆子端九-九-藏-書上,百里奚和楚國令尹子玉歃血為盟,共同宣讀盟書說:「秦、楚盟好,天地共鑒……」寂靜的山谷里回蕩著二人洪亮的聲音,猶如向上天禱告,又像是對大地的訓誡。再看遠處,成片成片的身著申地和都國服飾的兵士束縛雙手,被秦國兵士押送到城下。
百里奚說:「我們都是大周的子民。只是楚國禍害天下,連年征戰,鬧得民不聊生,不懲戒之,如何知道當今還有能與之匹敵的人!」
這是抵達商密的第二天傍晚,暮色中,喊殺聲震天,血腥的廝殺已經淹沒了安詳的山城。城外,秦國兵士如潮湧,不顧一切地往城內衝殺。城門下,一輛戰車停在路中間,任憑兩邊的兵士如潮水一般通過,那車上的子玉替身笨拙地拉扯身上沉重的鎧甲和衣帶,想脫下來……
弦高說:「好,就這麼干啦!」
弦高說:「秦晉有東進的要求,只有結盟楚國,才能讓秦國和晉國打消進攻鄭國的念頭。」
百里奚說:「前邊有人,繞道而行。」
西乞術說:「連日攻城,是否在城內休整之後再回秦國?」
城門洞開,秦國軍隊順利佔領了都國。百里奚帶著一隊秦國兵士視察戰況。街市上到處是凌亂的屍體。秦國兵士將繳獲的成捆兵器堆積一起。遠處,一隊秦國兵士押送都國國君和一隊都國大夫出來了。
香霽說:「這就是你說的根據物價浮動而牟利的三個機會?」
弦高說:「鄭國在國君的治理下,人心穩定。可是最近,卻出現諸多變數!」
商密外,商密城頭,一個手執長戟的兵士透過垛子,往外指說:「快看,那是什麼?」
鄭國國君點頭,表示同意說:「寡人授弦高為鄭國下大夫,作為鄭國特使前往楚國商議結盟事宜。」
百里奚說:「解人之糾,而並非要自己也動手。」
正說話間,外邊傳喚說:「趙衰大夫到!」
燭之武手拄拐杖立於街中說:「賢弟乃商賈英才,為何干此等傻事?」
弦高說:「百里奚做了秦國的大夫以後,目中唯有秦國,哪裡還有我這個同窗。就是這個百里奚險些讓我妻離子散。」
西乞術說:「你,該死的挑夫!不知道自己是誰啦!」
秦穆公說:「那可是楚國的腹地,如何能滅得掉?」
鄭國國君說:「秦國,不是你的同窗好友執掌國政嗎?」
趙衰說:「楚國此次出兵不僅圍攻宋國,衰還聽說,楚國的大軍已經將秦國的盟國江國給滅了。」
百里奚說:「嗯,我那位養馬的朋友,正是在此間居住。已闊別二十多年啦!不知道還能否找到?只有找到他,方可化險為夷跳出這個圈套。」
百里奚說:「沒有吃飯的都不要吃了。趕緊行動,子玉離我們這裏大概不到十里,眨眼工夫就到,即刻行動。帶不走的兵器,地燒掉。」
秦穆公說:「嗯,楚國乃當今禍患!晉侯號令天下諸侯,抵禦楚國,是順應天下心愿之舉。只有楚國休戰,才能使天下安定。」
秦穆公拍案說:「子玉呀子玉,你等著瞧!備車!」
此時的商密顯然已經發現了城外的情況,城頭的垛子間可見一支支長戟在晃動。百里奚和西乞術縱馬城下巡視。忽然,嗖嗖嗖,城上射下一陣亂箭。箭在身邊紛落,百里奚和西乞術趕緊拍馬往回走。
會盟結束后,秦穆公、蔡侯、鄭伯等列國諸侯都紛紛從裡邊出來。晉文公重耳目送走諸侯各國的公侯。突然,重耳好像想到了什麼,快步趕上前,對秦穆公拱手說:「秦伯留步,可否請秦伯後堂敘話。」
曠野上,秦穆公坐在大軒車內,神情凝重。清脆的馬蹄聲中,軒車後邊緊跟一群精騎。那精騎上的秦軍個個黑甲,顯得十分強悍和威武。大隊人馬護衛著秦穆公的大軒牢,飛也似的朝秦國疾馳。
弦高說:「是的。」
弦高說:「看來都國是不保了。唯一的策略是斷其歸路。」
鄭國國君說:「那就宣這位商人進殿。寡人要見見此人。」
自春秋初年到春秋末的數百年間,各諸侯國共舉行會盟達一百八十七次。晉文公將這次會盟作為自己稱霸天下的重要標誌,精心準備,可謂費盡心機。為了能讓列國諸侯到來,他搬來了周襄王。
老人說:「哦,真的是你嗎?我就知道你會成就大業的呀!你竟然還活著!哈哈哈!」說著,老馬官嗚嗚地哭了起來。
趙衰走近重耳附耳小聲說了幾句話。
重耳說:「還行。重耳我等秦伯多時啦!」
山口外,宛如長龍,秦國大軍逶迤在山路間繼續行進,崎嶇的道路終於寬闊了點,遠遠望去,山口有兩人騎馬同向行進。
香霽說:「噢。」
弦高說:「在下並非為牟取官位而來,只是擔心鄭國的安危。」
老馬官說:「好,老夥計!有一條山路,平時很少人知道。我帶你們去。」
守將說:「好,就讓令尹一個人過來。」
百里奚笑說:「這是子玉,你再看看。」
兩個手執長戟的兵士從門外衝進來,架起衛侯,往外拖。
晉文公說:「趕緊調集軍隊。」
燭之武說:「弦高不只是商賈精英,更是當今的賢才。希望國君能起用他。」
百里奚說:「現在是何時辰?」
百里奚說:「我從秦國來,找一位養馬的老馬官。」西乞術拿出來那張馬皮給老人看,老人眼睛一亮。
百里奚說:「我們不都是楚人嗎?!」
百里奚大聲說:「丟掉輜重,輕裝急進!」
燭之武說:「說明鄭國有不測的事情發https://read.99csw•com生啊!」
百里奚說:「晉侯面子太大了,居然請來了周天子啊!」
衛侯早年對重耳不禮遇,加上暗結楚國,被重耳乘會盟之機加以拘禁,此後,重耳又用毒酒鴆殺了衛侯。
百里奚說:「嗯!」老馬官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扭身朝茅屋走去。
都國國君說:「嗯?令尹!難道那是楚國的令尹子玉!息地和申地看來早就為秦國所佔!」
老馬官拭淚說:「子明來楚國,究竟所為何事?如果你再過幾年來,恐怕連我的骨頭也找不到啦!」
鄭國國君說:「那你說,鄭國如何才能轉危為安?」
百里奚說:「那子明先去調集軍隊。告辭啦!」
子玉說:「都國守軍加上馳援的楚國軍隊將近萬人,都國如何不保?!」
百里奚說:「都國!」
城下,子玉替身停下戰車。猛然縮頭蹲下,身後站起來一個弓箭手,早已經搭弓瞄準放出一支冷箭。嗖的一聲,射中城上的守將,守將應聲倒下。城上弓箭手慌忙不知所措。車上跳下兩個兵十,砍斷了護城河的繩索。嗖嗖嗖,城外秦軍的如雲箭鏃壓住了城頭的弓箭。城外的秦國兵士蜂擁而上,衝進了城內。
老馬官說:「你進攻的是我的國家,是楚國啊!」
重耳說:「是的。所以,重耳就要先將他拿下。」
弦高說:「正是!天災、人事和戰亂必能帶來機會。明日,我要收購糧食,低價也干!」
眾人說:「嗯,有理。我們願洗耳恭聽。」
次日,鄭國的街市上,人頭攢動,鬧嚷聲中,只聽弦高的吆喝聲說:「鄙人高價收購糧食。別人一個錢一斗,鄙人兩個錢一斗。」一大群人正圍繞在弦高和他的僕人身邊,爭著交糧食,想賣好價錢。
鄭國國君說:「那,先生的意思是?」
秦穆公說:「晉侯平定周王室之亂,可謂功高蓋世。秦國理當響應晉侯的會盟之約不是?!」
都國國君說:「是令尹來了,要趕緊出城迎接啊!」
此次百里奚帶領秦軍閃擊楚國的附屬國都國,大獲全勝。秦國軍隊虜獲的弓箭劍戟等兵器上萬件,戰車上百乘,其他珠寶及各類輜重無數。
遠在秦國,宮殿內的早晨一如往常那樣井然,兩個宮女手端盆盂,將佳肴從官內撤出。在寢宮內,穆姬邊梳理額邊的劉海,邊茫然無計地看著門外,露出滿臉憂色。忽然,百里奚拾階而上,走向殿門前。穆姬慌忙迎上。
令尹替身說:「難道楚國令尹還要對你道出原委嗎?」
殘陽如血,晚風徐來,商密(都國都城)到了。這裏的空氣里瀰漫著大戰前的安逸和寧靜。百里奚抬頭注視樹木掩映中蒼茫的商密城。百里奚抽出寶劍說:「三軍聽令,即刻兵圍商密!」轉眼之間,潮水般的大軍分兩路從北南和東三面朝商密城圍去。
晉文公說:「大夫意思是?」
秦穆公說:「宋國可是晉國在中原的盟國!很顯然,楚國是衝著這次會盟來的。」
西乞術說:「傳令,三軍停止前進!」在轟然聲中,秦國長龍般的隊伍驟然停了下來。隊列捲起的灰塵在空中瀰漫,馬的嘶鳴聲此起彼伏。
鄭國國君說:「什麼怪事啊!講來聽聽。」
西乞術說:「找個嚮導?」
燭之武說:「噢!」
宛邑城內,子玉行轅內,楚國正在與弦高面談結盟的事情。外邊進來探子說:「報!」
重耳說:「重耳想,自今日之後,秦晉兩國親則同親,仇則同仇。天下何人可敵?!」
只見趙衰神色凝重,行色匆匆來到重耳面前說:「國君。」
守將說:「是!」
秦穆公轉過身來說:「同盟國被滅,是寡人的恥辱。寡人意欲和楚國打一仗,以雪江國之恥。」
鄭國國君說:「弦高先生是我們鄭國的聰明人。聽說,你在高價收糧食。」
也就在此時,在楚國宛邑通往商密的道路上,漆黑一片的樹木掩映中,一支軍隊高擎楚字大旗在匆匆行進。隊伍前邊,一個戰車上坐著滿臉殺氣的楚國令尹子玉。他的手一刻也沒有離開那雕花的寶劍。此刻,子玉暗自在想:只要天亮之前,你百里奚不離開商密,那就休想回秦國。
西乞術說:「已經快子時啦!」
子玉臉色很嚴肅,焦急地踱步。周圍的官吏都嚇得不敢言語。
重耳一驚道:「何事?」
重耳舉樽,抖動白須說:「諸位伯侯大夫!周天子在此,我重耳有幾句話要講。」
弦高說:「河陽之盟,那秦晉聯合對中原虎視眈眈,鄭國又處於通往中原的門戶,夾在兩國之間,能自安嗎?!如果鄭國危難,國內黎民無田可種,必將使糧價飛漲。」
百里奚說:「好!」
探子說:「秦國兵馬到了都國,將商密圍得水泄不通。」
探馬說:「人數不詳。可能有好幾萬人!」
老馬官說:「對,他們還在睡大覺哩!」
重耳說:「正是。」
西乞術說:「那?」
鄭國國君說:「嗯!?」
趙衰說:「噢,恕罪!趙衰這廂有禮了。」
百里奚說:「對!」
重耳說:「秦伯太客氣啦!記得當初秦伯囑託重耳,要重耳輔佐周天子。重耳夙興夜寐,小敢稍有懈怠。請!」
弦高說:「哎喲,亂世如何有生意可談。唉!」
子玉替身說:「誰偷了!我們挑夫每天只能吃到三個窩頭,多吃一個就算偷!?」
夜晚的丹水,在月亮下泛出幽光。薄霧下,百里奚、西乞術翻身下馬,分別將韁繩遞給兵士,將馬放到林間,自己與眾兵士徒步而行。涉過一片蘆葦盪,來https://read•99csw•com到蒼茫的丹水之濱,四周一片漆黑,唯有一個地方若隱若現地閃爍著燈點亮光。看到這些,西乞術不由得看了一下百里奚,見百里奚神態鎮定,才噓了口氣。循著那若明若暗的燈光,百里奚和西乞術走近那片荒崗,接近那個茅屋。只見茅舍里燈光如豆,駝背老人正在悠然自得地低頭幹活,嘴裏還哼著曲子。吱扭一聲,推門聲打破了茅舍的寧靜。百里奚和西乞術出現在門口。
百里奚站立車首,處之泰然說:「多少人馬?」
兵士說:「遵命!」
透過窗子,人們看到了宮內的秦穆公。他對著一把寶劍正在發獃,身後的腳步聲彷彿渾然不覺,依然獨自僵立不動。冷清的宮內,忽然有了秦穆公低沉的聲音說:「這把劍是江國國君送給寡人的。寡人沒有用這把劍為江國做過任何事情,江國就這麼消失了!」
晉文公說:「嗯,有道理!趙衰,命軍隊做好準備。不日,寡人將親率大軍征討曹國和衛國。」
秦穆公大驚,刷地起身說:「什麼?」
都國國君說:「令尹大人來鄙邑有何貴幹?」
琴瑟聲聲,歌舞翩翩,一行美女身著華麗服飾從旁邊款款而出,來到棚子中央,開始歌舞。眾人目光齊刷刷地看著蜂腰肥腚的舞|女,邊欣賞歌舞,邊享用佳肴美食。按照周的禮儀,長棚內,會盟的諸侯分兩排坐在擺滿酒肉佳肴的筵席上。周襄王居中,下邊依次首位是晉文公。在排列諸侯位置時候,秦穆公也處在上賓的顯赫位置。
弦高哈哈一笑說:「兄也認為高幹的是傻事?」
一路上,弦高乘坐在顛簸的軺車上,眯著眼沉思。弦高內心在反覆對自己說:事情到了這一步,我弦高必須說合楚國與鄭國結盟。看一看誰的聯盟厲害,有我弦高在,你百里奚休想跨過鄭國一步。
探馬說:「是。」
趙衰說:「衛侯已經被我拿下,押送到京城了。」
秦穆公說:「寡人也有此意。卿以為,從哪個諸侯國下手?」
百里奚說:「國君還在殿內?」
次日,霧繞山林,東方曙光微露,藉著晨曦,陡然見一個盟誓的高壇突兀地顯現在城外。睡眼惺忪的城上的守軍引頸朝城下窺探,不禁大驚失色:高壇上,百里奚和楚國令尹子玉(替身)攜手登上高壇,老馬官身著楚國大夫服侍主持,正在舉行隆重的盟誓儀式。
秦國兵士接到出發的命令,開始撤掉長棚,往車上裝輜重。商密街頭,一堆丟棄的兵器被堆在一起燃了起來。嘩嘩嘩,一陣鎧甲聲中,秦國軍隊朝城外開去…
子玉說:「備馬!不,三軍聽令,子時開拔。我要在商密與百里奚決一死戰!」弦高笑而搖頭,似乎早就預料到了追不上百里奚的後果。
鄭國國君說:「鄭國不缺糧食,你這麼做,還有利可圖嗎?」
百里奚騎在馬上,目光一刻也沒有離開路兩邊的村落。這裏人煙稀少。突然,白乙丙馳馬而來,馬高立長嘯。白乙丙內心嘀咕:這戰馬是隨我征戰沙場多年的老馬,如此長嘯,必然有特殊情況。所以,白乙丙朝那馬腹部使勁一抽,策馬朝遠處的主帥戰車奔去。
西乞術說:「從挑夫中找的。這傢伙偷了車上的食物,正在挨鞭子哩!我就讓他過來了,免了他三十鞭子。」
鄭國國君說:「哦,先生意思是?」
弦高一愣說:「是他?!」楚國令尹子玉說:「弦高大夫認識此人?」
秦穆公說:「嗯,有理!那我們就盟誓,親則同親,仇則同仇!」
守將說:「嗯?」
入夜,秦國軍隊搭起了帳篷。在主帥的營帳內,一個案幾邊,百里奚正在召集西乞術等將領商議攻城的事情。
子玉說:「講。」
百里奚說:「嗯,繼續行進,看能否找到當地的農夫。」
百里奚說:「只有深入楚國肘腋之間,楚國才會疏於防範,我們才能出其不意!」
都國國君說:「能是假的?!」
百里奚說:「怪了,這樣走,可就危險了!」
鄭國國君說:「晉國犯不著來征討我一個鄭國吧!」
重耳說:「秦伯又非外人,但說無妨!」
弦高說:「聯合楚國,抗衡秦晉……」
弦高說:「鄭國遊離于晉國與楚國之間,勢必受到兩方的懷疑,情勢更危險。」
城外一輛戰車,上邊坐著威風凜凜的子玉(替身)。只見他拔劍指著城頭大喊說:「速速開門!」後邊的秦國兵士和身著楚國裝束的兵士整齊地朝前行進,似乎沒有停住的意思。城上的守將說:「不許再行進,不然要放箭了!」都國國君說:「哎,是令尹大人來了!」守將說:「他不是令尹。怎麼身邊一個楚國官員都沒有?」
戰車繼續前進,百里奚回首尋找什麼,卻見老馬官已經從後邊的戰車下來,站穩后立於路邊,朝百里奚微笑,慢慢抬手抱拳。百里奚驚訝地看著自己的舊友,知道其用意,萬分感激地站立起來,凝望著漸漸遠去的老馬官,鄭重地抬起兩手朝老馬官回禮。老馬官神色坦然微笑著,逐漸消失在車后的沉沉暮靄中……
令尹替身扭頭,用手做出一個停的手勢。那手勢幅度很大,但手勢的動作缺乏楚國令尹的那種剽悍和兇殘,讓城上守軍覺得狐疑不定。身後的大軍立刻止步,鎧甲和兵器撞擊的聲音立即停住。幾個侍衛從城頭扶來了顫抖的都國國君探頭下望。吱扭,城門被打開了,四下猛然寂靜起來,外邊的軍隊開始悄然跟進。忽然,守將斷定了即將發生的事情,發狂似的大喊說:「站住,都九*九*藏*書站住!」「嘩——」一隊弓箭手在垛子間架起了弓箭,瞄準城下,氣氛驟然緊張。
秦穆公頷首說:「嗯,就這麼辦!」
老人正在收拾鋤頭。聽到身後有人,警覺地站起來,盯著百里奚說:「你是何人?」
秦穆公說:「晉侯功蓋當代,何出此言!」
城外,秦國兵士吶喊聲響徹雲霄說:「降順無傷!拒守者死!」……
西乞術說:「前邊的人形跡可疑。」
歸途上,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自遠而近,一個探馬飛馳而來,來到百里奚的戰車前,翻身下馬說:「報!楚國令尹子玉正帶著一支楚軍追來。」
鄭國國君以驚異的目光看著燭之武,然後,起身在室內踱步。
守將說:「國君,下臣覺得蹊蹺。可能是一計。不如嚴密警戒,準備一戰。」
弦高說:「何止是認識!高與此人有過一段交往,深知此人韜略。」
百里奚捋須說:「楚國是當今強國。時下,我們秦國百廢待興,哪能經得住與大國交戰。不如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出兵征討楚國的盟國。」
鄭國國君說:「卿說的意思是?」
西乞術說:「這個,不休整了?兵士們都還沒有吃飯啊。」
老馬官一愣說:「啊!不遠處,那可就是楚國的屯兵大營啊!三日前,楚軍來這裏,趕走了那裡的百姓。還在各個關隘布下了重兵。」
燭之武說:「據老臣查,此事能預示福禍。」
百里奚說:「好熟悉的歌聲。先生可是老馬官?」
百里奚說:「為天下計,秦晉兩國必須戮力抗楚。」
百里奚說:「這窮鄉僻壤,見個人都難!」
秦穆公說:「秦晉之好任好時刻牢記的。有何見教,請講當面。」
鄭國的都城內,燭之武宅院。入夜丫,院落沉浸在恬靜的夜色巾。弦高那簡樸而高雅的居室內,案几上擺放著一個古琴,幾卷竹簡。弦高在認真翻看著一個帛書,凝神深思,頭慢慢抬起,望著窗外,喃喃自語說:「晉國和楚國爭霸,鄭國夾在中間,必然要生禍亂吶!」
鄭國國君說:「弦高先生,一向可好,生意怎麼樣?」
都國國君說:「備戰!」
官人引導下,重耳、秦穆公和百里奚走向幽靜的后|庭。三人在一個亭子下的案幾邊席地而坐。三個宮女趕緊上茶侍候。
都國國君說:「哎呀,淅地定是為秦國所佔,令尹還與秦國大夫歃血盟誓哩!」
晉文公說:「好!」
「嘟!」號角齊鳴,鼓聲乍起。眾人環視中,周天子在花枝招展的宮女服侍下朝會盟壇走去,後邊緊隨的是重耳、秦穆公和百里奚。順著台階往壇上望去,只見旌旗獵獵,身著周禮服的樂師正使勁吹打著手中的鼓樂號角。長號嘶鳴,大地為之顫動,大風起處,會盟壇上蔡侯、鄭伯、衛子、莒等列國諸侯肅然站立,會盟正式開始。周襄王站立一邊,晉文公仰面直視上蒼,高高舉起一把象徵王權的雕龍寶劍。一壯士立刻牽牛上壇,一個嫻熟動作,將巨牛轟然撂倒在地,屠夫挽起袖子,手持屠刀「撲哧」宰殺了巨牛。牛在倒地的瞬間,一攤殷紅的鮮血噴涌而出,口中冒著白氣,兩眼還睜著。太史用一把精緻的利刃割下牛的左耳,以盤盛之,鄭重地遞給重耳,壇下立刻響起驚天動地的歡呼聲。在宏大的場面上,響起晉公文宣讀盟約雄渾的聲音說:「天下諸侯齊心協力,共御狄戎,攘除蠻夷……」
隨即,隊列里的傳令官往下傳:「丟掉輜重,輕裝急進!」
燭之武說:「國君,老臣路過街市,看到一樁怪事。」
白乙丙說:「報,道路崎嶇,人煙稀少,前鋒失去行進方向,請主帥定奪。」
老馬官說:「呀,這不是楚國令尹子玉嗎?」
弦高說:「背靠大樹,才可化險為夷!楚國才是當今強國,想必國君知道……」
老馬官說:「商密是都國的都城。聽說最近城內不僅來了軍隊,可能都國的國君還在城內!」
百里奚說:「正是。老夥計,我們又見面啦!」
衛侯大叫說:「你大胆,為何對寡人菲禮!」
弦高說:「商道與為官之道木同啊!」
戰車上,百里奚披甲執銳,胯|下是秦穆公送的那口寶劍。
老馬官說:「瞎了狗眼,沒有看到老臣在此!」老馬官器宇軒昂,站在軒車邊怒吼。
探子說:「秦國一個叫百里奚的大夫。」
子玉替身說:「哦!是是。」
鄭國宮殿是那麼的巍峨,弦高站在廊下,感覺到了宮廷的威嚴,不由得打量著周圍的一切,彷彿自己夢中來到了天官。忽然,富內傳來的一聲召喚,使他從夢中醒來說:「宣商賈弦高覲見!」
重耳說:「周天子是狩獵順道來此。」
子玉說:「主帥是何人?」
百里奚說:「哦。即刻開拔!」
百里奚和秦穆公,以及身邊的秦國隨員都站立起來。
老馬官說:「子明,楚國人如何也想不到,你會進入楚國的心臟。」
老馬官說:「老夫可是與子玉共朝多年吶!嗯,像,真像。只是沒有楚國令尹的氣度和殺氣。」
西乞術說:「繞道!」大軍嘩地站住,掉轉了方向。
營帳外,篝火邊,一群秦國兵士正在嬉鬧。吃飽喝足,又換上新裝的假子玉此時抑制不住內心的興奮,興高采烈地對著眾人在扭身子搞笑,動作很誇張,很下流,引起眾人開懷大笑。循聲而來,西乞術手握寶劍走來,厲聲說:「渾蛋,誰讓你們胡鬧啦!」眾人嚇得四散,那個子玉替身也縮回了身子。
秦穆公舉手抱拳說:「告辭了。」
秦穆公和百里奚舉手還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