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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六章

第二卷

第六章

「這潞州起兵的勝算又有幾成呢?即使勝了,又于天下太平有何意義呢?世宗經過多年征戰,好不容易開創了中原太平的根基。難道他會希望看到舊日之臣為了爭奪天下而大動干戈嗎?可是,我與潞州李大人當年同事世宗時頗有交情,又怎能忍心與趙匡胤一道與他為敵呢?這可如何是好?」楊廷璋心中一瞬間翻滾著許多想法,一時之間陷入沉默。
「大人,我受潞州節度使李筠大人之令前來給大人帶個口信……」
此時,楊廷璋正從條案上拿起茶壺往柴守禮的茶盞中注茶,聽了這話,拿茶壺的手微微顫了一下。儘管旁邊的僕人與侍衛都已經退下,楊廷璋依然感到如芒在背。
「來人哪!將此姦細押送到荊將軍那裡去!」
荊罕儒自於晉州臨汾城樓閱兵之後,隔三岔五便帶十來名親信,故意帶著兵刃,前呼後擁地前往楊廷璋府邸拜訪。這種冒犯的行為,乃是他完全按照趙匡胤的指示在執行。每次荊罕儒登門,楊廷璋照例府邸大門向他開,毫不設防。
沉思片刻之後,楊廷璋拿定了主意:「為了中原太平的根基能夠穩固,這回我是不能與潞州一起爭一時之氣了。況且,如果此人是趙匡胤派出的耳目,假裝以李筠之名求助於我,如果我給予支持,豈非被朝廷抓到了謀反的證據?」
「李筠乃是前朝宿將,在潞州多年,手下兵強馬壯,如果真的反了,那朝廷要想對付他,可真是一件棘手的事情啊!」
原來,來者不是別人,正是周世宗的生父、司空柴守禮。
潞州密使的話深深地刺痛了楊廷璋那顆驕傲的心。不過他並不想辯解。他知道,密使對他越是仇恨,朝廷就對他越是信任。
楊廷璋沉思了片刻,啞著嗓子問道:「司空大人既然如此開誠布公,在下也不瞞司空大人。前些日子,李筠派人來做說客,在下已經扣留了那人,正想送往京城。如此一來,在下是否應該暗中將那人送回李筠處呢?」
「大人,此人指名道姓要見您。問他的來歷,卻閉口不言。」
「楊大人覺得如果李筠與當今皇帝中原逐鹿,哪個會贏?」
「楊老弟,你要記住,仁慈之人的冷酷,要比兇殘之人的冷酷更加可怕!一旦今上狠下心來,老夫真的不知道會有什麼樣的後果啊!」
「楊老弟也太看低今上了。即便他來洛陽,老夫估計也沒有這樣的機會。不過,老夫自然有辦法得到老夫想要得到的東西,至於楊老弟與各位節度使想要的東西,老夫也能夠幫助你們得到!」柴守禮神秘地一笑。
「這?」楊廷璋想到這層,儘管心中早有準備,但額頭上已經沁出點點冷汗。
「那樣恐怕朝廷的處境就不太妙了!」
「瞧您老說的。您老快坐,我讓人上茶。」楊廷璋走上去,扶著柴守禮,讓他坐在了長條案左邊的椅子上。僕人得了吩咐,自去備茶了。
「老夫會私下先聯繫好一眾節度使,就如同邀請楊老弟一樣,老夫相信,在目前的局勢下,會有https://read•99csw•com很多節度使接受老夫的邀請。不是嗎?楊老弟,老夫相信你也一定會來!到了那個時候,今上恐怕不得不來。至於今上到了洛陽後事情的發展,就不能完全由著今上了!」
楊廷璋身邊的諸軍校應諾,都從屋中退了出去。
凡興師十萬,出征千里,百姓之費,公家之奉,日費千金;內外騷動,怠於道路,不得操事者七十萬家。
「這足承不錯,有了它,可舒服多了。哎,平日里習慣了在足承上擱腳,哪天突然沒有了,恐怕這腳都不知道往哪裡放咯!」柴守禮盯著腳下那張松木製作的四腳雕花足承,嘴裏彷彿是自言自語地嘟囔著。
楊廷璋沉默著低下了頭,臉上的肌肉由於內心的掙扎而微微抽|動著。他喃喃自語重複著、琢磨著柴守禮方才說的一句話:「仁慈之人的冷酷,要比兇殘之人的冷酷更加可怕!是啊,仁慈之人的冷酷要比兇殘之人的冷酷更加可怕!」
趙匡胤沒有令荊罕儒除去楊廷璋,但是卻令他要更加嚴密地監視楊廷璋。
「司空大人說的是啊!」楊廷璋應和了一聲,他驚奇地發現,自己的嗓子竟然由於內心緊張而變得沙啞。這種緊張來得很迅速,彷彿一道閃電劃破夜空,閃電之後,又響起震撼大地的驚雷。楊廷璋的心就是被突如其來的「閃電」和「驚雷」給擊中了。它默默地震顫著,知道在司空大人柴守禮看似平常的話語中,可能正在醞釀著一場可怕的風暴。這場風暴,可能會令天下四方劍拔弩張,可能會將很多人的性命捲入其內,甚至可能最終會令天下血流成河。如果說,那個巨大的漩渦在楊廷璋心中只是一種意象、一種幻境,那麼柴守禮讓他感受到的這場風暴,比他想象中的巨大漩渦顯得更加具體、更加真實,而且充滿著血腥。
「我不提,有人心裏照樣會這般想啊!」
「老弟將那個李筠的密使送往京城即可!老夫並不是要楊老弟現在就與今上對著干。」
「不,我會放了你,你且回潞州勸說你家大人,最好放棄謀逆的念頭。」
不久之後,趙匡胤親自在京城審問了楊廷璋送來的那個密使。當然,他並沒有從密使口中套到什麼情報。那密使數日後絕食而亡。本來,荊罕儒的報告已經打消了這個新皇帝對楊廷璋的懷疑。但是,楊廷璋送到朝廷的密使卻使他反而對楊廷璋產生了懷疑。
密使破口大罵的聲音繼續從屋外傳來,好一陣后才隱沒下去。楊廷璋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語:「先帝,若你在天有靈,應該明白臣的真心吧?」他感到兩行熱淚從眼中湧出,順著臉頰慢慢淌下,流過了鬍鬚,流到了嘴唇上。苦澀的鹹的滋味。
楊廷璋心中暗恨竊取大位的趙匡胤,但是,他也知道,如今的中原大地,需要一個強有力的人才能左右局面。
「哎呀,是什麼風,將司空大人吹到這裏來啦?」楊廷璋慌忙起身相迎。
原來謠言竟都是真的!事情果然九-九-藏-書來了!楊廷璋心中暗暗叫苦。周祖郭威、周世宗柴榮對他都是恩重如山。郭威不僅是他的君主,也是他姐夫,更是他的知己;柴榮對他有舉薦和重用之恩。在他的心中,確實懷念著周祖郭威和周世宗柴榮。當年,聽到周祖郭威故去的消息時,他傷痛得口吐鮮血,幾乎快把心肺都吐出來了,吐血后,又是數日不能進食。那種傷痛,刻骨銘心。自從那個時候起,他就感到天下彷彿瞬間沉入了一片不可捉摸的大海,不斷生出許多漩渦。他知道,這些漩渦,遲早也要將自己卷進去。當趙匡胤登基之時,他便感到新的巨大的漩渦真的形成了。如今,這個巨大漩渦終於挾著一股難以控制的力量卷到了自己的身旁。他彷彿聽到了大水奔流旋轉的轟鳴聲,覺得自己彷彿正在一個巨大的漩渦中心,無奈地仰望著在旋轉中形成的一圈漏斗形的水的高牆。一股巨大的力量來自他的腳下,無情地吸住他的雙腳往下拖曳。他張開雙臂向天空狂亂地揮舞,彷彿想要抓住什麼往上攀爬,可是巨大漩渦正在征服所有將他往上拉曳的力量。他感到自己正在下沉,正在慢慢往巨大的漏斗形的漩渦中心沉下去。水的高牆,閃著青灰色的光,在他頭頂鋪天蓋地壓過來。
「哦?」
「我說了,我不殺你。不過,如今朝廷已經懷疑晉州欲反,為了證明晉州並無反心,保得這一方百姓的平安,我要將壯士送往京城,由陛下親自處置你。」
「不可!」
「哎!老夫致仕在家,最近閑得發慌,心裏思念故人,所以出來轉轉。」柴守禮打了個哈哈。
「洛陽的牡丹,再過些日子就要開了。洛陽的牡丹,天下聞名。屆時,老夫打算在洛陽舉辦一個賞花會。老夫要邀請天下的節度使,共赴盛會,一同到洛陽賞牡丹。當然,最重要的是,老夫會奏請今上,請今上也臨幸洛陽賞花。老夫要借洛陽牡丹,做一篇大文章!」柴守禮說著,微微一笑。
柴守禮也不客氣,大咧咧地在椅子上坐下,又從容地將兩隻腳放在了松木足承上。
楊廷璋聽了,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楊廷璋盯著那人的雙眼,努力想從那人一半冰冷一半狂熱的目光中讀出他真實的想法。楊廷璋沒有從那眼光中看到絲毫的動搖,他看到的是憤怒、輕蔑,以及憑藉著意志克制住的對死亡的恐懼。楊廷璋此時已經不再懷疑此人乃是朝廷派來的試探者。沒有哪個試探者會表現出這樣的氣節。
「司空大人的意思是?」
忽然,隨著一聲大喝,一個身材高大的人走進了楊廷璋的中堂。
「楊將軍別來無恙啊!」
「哦?!好,你們先退出去吧。」
「司空大人,周祖是在下的姐夫,世宗對在下有恩,您老心裏有話,憋著不好,儘管說吧!我心裡有數。」楊廷璋知道,該發生的終歸避免不了,倒還不如讓它更加清晰地顯現出來,那樣也能更好地尋思應對之策,所以,他直直盯著柴守禮,鼓勵眼前這個鬚髮九_九_藏_書皆白的老人將心裏的打算都說出來。
楊廷璋一聽,臉上隱隱露出慍怒之色。他經營晉州多年,前後率軍進入北漢境內十數次,攻取仁義、高壁等寨,擒獲北漢刺史、將校數十人,俘獲百姓達數千戶,所獲牛羊更是不計其數。他決非貪生怕死之輩,確實是對晉州與當地百姓充滿了感情。他很清楚,如果朝廷知道晉州欲反,不僅他性命不保,還將牽涉到許多人的性命。在他的部下中,至少有三分之一乃是晉州百姓的子弟兵。如果晉州起兵而事敗,晉州許多百姓必然受到牽連。
那人繼續說道:「李大人已經決定於四月初起兵,他誠請大人一同出兵,討伐竊位之賊!」
「哎,楊大人,周祖是你的姐夫這樣的話,現在與今後你休要再提哦!說不定,朝廷正在為咱兩家這層關係而頭疼呢!」
「司空大人既無此意,在下就斗膽要問司空大人究竟有何打算?」楊廷璋咬了咬牙,終於決定先聽聽柴守禮內心的想法。他知道,柴守禮既然有如此之言,必然心中已經想好了應對之策。
「放肆!」楊廷璋從漩渦的幻境中清醒過來,勃然大怒。
「不行咯,老咯,現在是年輕人的天下啊!」柴守禮擺擺手。
「楊老弟,不瞞你說,老夫這次是專程來向你求助的啊!也是專程來救老弟的呀!當然啦,救老弟也是救老夫自己,也是救柴家。」
「大人只不過是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吧!又何必以晉州百姓為託詞呢?」潞州密使輕蔑地說道。
「楊大人怎麼看?」
楊廷璋的心中,突然浮現出《孫子兵法》中的一句話。
「司空大人身子骨還是這般硬朗啊!」
「不曾。」楊廷璋不知柴守禮為何突然說起洛陽牡丹,不禁露出詫異之色。
「所謂觀跡明心。不錯,從今上登基以來的作為可以看出,今上或許是個宅心仁厚之人。近些日子,老夫曾暗中派人往京城內打聽消息,也知道京城內自兵變以來市不易肆,百姓可算是安居樂業。可是,楊老弟,你別忘了,今上出自行伍,歷經大小戰役不下百次,在征南唐時,韓令坤與他父親同時被圍,為了勝利,他堅決不讓韓令坤與自己的父親撤退,這不叫鐵石心腸,又能叫什麼?一旦李筠兵變,今上要是鐵下心來剷除隱患,我柴家和你楊家,與前朝沾親帶故的,在今上心裏恐怕就是眼中釘肉中刺了。楊老弟,你好好想想!」
但願天鑒我心!楊廷璋終於打定了主意。
那人一聽,狂笑起來:「這是不可能的!沒想到大人如此懦弱。大人不用放我回去了。我家大人的討賊檄文應該已經在前往京城的路上了。還請大人賜小人一死吧!」那張普普通通的臉忽然散發出異樣的光芒。他的狂笑,變成了暢懷大笑,聲震屋宇。
「請大人屏退左右!」那人臉色平靜地說道。
「但是,如果李筠得到北漢、南唐或吳越國的幫助,如果揚州的李重進也同時起兵呢?」
「司空大人莫非想在洛陽——」楊廷璋伸手虛read•99csw.com空一劃。
「這——在下不敢妄評!」楊廷璋踟躕著,幾個字好不容易從他謹慎的口中擠了出來。
「如果李筠真反了,如果他打著勤王復辟的旗幟,楊大人認為朝廷會怎樣對待像你我這樣與前朝皇帝宗室有著密切淵源的人呢?我們的忠心,朝廷不一定相信啊!」
「好了,你可以說了。你究竟是何人?」
「……既然如此……就請殺了我!」那人冷冷地盯著楊廷璋。
他伸手抹了一把臉,穩住內心波濤洶湧的情緒,靜靜地坐著,沉默著。
「楊大人如何看待今上呢?」
楊廷璋神色肅然,話未說完,柴守禮伸出手掌一揮,示意楊廷璋打住話頭。
楊廷璋聽了,心裏一驚,心想:「這司空大人今日話中有話。這不是明擺著借足承來訴苦,感慨自己失去了世宗這棵大樹的依靠嗎?世宗實際上是他的親子,鄭王實際上是他親孫,如今世宗已經仙逝,鄭王失去了帝位幽居洛陽,司空大人這是借足承來說事啊!」
「非也!」柴守禮顯出高深莫測的神色,緩緩地搖搖頭。
「難道司空大人要在下與李筠一同起兵?」楊廷璋下意識地往四周瞟了幾眼,有點惶然地低聲問道。他心裏暗想:「莫非柴守禮也是李筠的說客,莫非他早知道我會扣押李筠派來的密使?莫非這是個連環計?」
楊廷璋一聽,心裏「咯噔」了一下。怎麼偏偏就在這個時候來?這事如果讓荊罕儒知道了,可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啊!他的心一下子縮緊了,臉上卻盡量顯出平靜的樣子。
「楊大人,您是明白人,事情發展到這個階段,你我再不早作謀斷,恐怕日後悔之晚矣!」
「楊老弟可曾觀賞過洛陽的牡丹?」
楊廷璋有七個兒子,當時五人在真定老家居住生活。楊廷璋將自己最喜愛的兒子楊坦、楊塤帶在身邊,仔細加以調|教。楊坦、楊塤兩兄弟不負父親的期望,在後周時已經先後進士及第。周世宗早打算任命楊家兄弟二人,但楊廷璋卻請求世宗暫時將兄弟二人留在他身邊,先加以歷練,今後再正式出仕為朝廷效力。荊罕儒的到來,打破了楊家兄弟二人風平浪靜的生活。楊廷璋為了消除荊罕儒的懷疑,便要求兄弟二人平日里都待在府中,更不許二人離開臨汾城。
「司空大人——」
「老夫與老弟都是在亂世的夾縫中活過來的人,這是我們的宿命,我們只能在夾縫中堅持下去。所以,我們要等待今上與李筠的碰撞,我們要在這兩股力量的對抗中尋到活命的機會!」
楊廷璋上下看了那人一番。只見被帶來的人長著一張普普通通的臉,中等身材,穿著灰布袍子。這樣的人,如果走在大街上,會很容易地隱沒在茫茫人海中。這樣一個人,如果不是主動說要找楊廷璋,看守城門的軍校是絕對不會留意到他的。楊廷璋為人謹慎,長期帶兵,見多識廣,心裏暗自道:「這人倒是個做間諜的好料子。」
「這——不錯,好像坊間有這樣的謠言啊。」
「老夫就閑話少說了。九_九_藏_書楊大人,你可聽到潞州要反的消息了?」
正當楊廷璋覺得荊罕儒帶來的風波漸漸平息之時,卻發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這件事,令楊廷璋感到非常意外,簡直讓他有些不知所措。
「如果李筠只有潞州之兵,恐怕難敵朝廷啊!畢竟,以一州之力對抗中原數州,是很難的。打仗不是光靠勇氣,人、財、物,缺一樣都很難啊!更不用說天時、地利等不可預料的因素了。」
是什麼人?也不通報就進來?楊廷璋吃了一驚,猛地抬起頭來。這抬頭一看,嚇了他一大跳。
楊廷璋無奈地搖了搖頭,本想為自己爭辯幾句,畢竟還是未說出口,沉吟了片刻,道:「罷了,罷了,看你也是一條漢子!我且不殺你,還請壯士容我借你一用。」
楊廷璋正要拍案而起,轉念一想,不如藉機詢問潞州起兵的詳細部署。正欲開口時,忽然又想到一層,不禁驚出一身冷汗。「若是此人乃當今朝廷派來試探於我的假密使,我如對潞州流露出好感,豈非中了朝廷之計?!」想到這層,楊廷璋努力冷靜下來,琢磨著如何應對這種棘手的局面。
「抱歉,如今天下初定,我認為潞州起兵實在不是明智之舉!恕我不能答應你家大人的請求。」楊廷璋對那個密使說出了真心話。
「哦?我便是楊廷璋。你要見我,是為何事?你現在可以說了!」楊廷璋和顏悅色地問那個被押來的人。
幾個軍士聞聲一擁而入,二話不說,押了那個人出去。
這日,幾個看守城門的軍校將一個人押送到楊廷璋的府中。
荊罕儒觀察楊廷璋的舉動,稍稍消除了疑懼之心。不過,根據趙匡胤的命令,他每隔數日,便將所見一切如實向京城彙報。
柴守禮盯著楊廷璋,說道:「楊老弟——」他這樣吐出三個字后,彷彿喉嚨里突然塞了一個核桃,輕輕地咕嚕一聲,便不出聲了。
只聽那人道:「大人,先帝待你不薄,大人難道是忘恩負義之人嗎?」
「這——」楊廷璋眼光停留在柴守禮腳下的松木足承上。他看到上了漆的足承的一個腳在斜照進來的陽光下反射著幽幽的光。他盯著那一點幽幽的光,習慣性地捋著鬍鬚。
楊廷璋原本在自己府邸中安排了二十名軍校作為護衛。荊罕儒一行人在軍營安頓好后,楊廷璋將府邸中的使喚軍校全部都調回軍營。府邸中,只留了從老家帶來的家僕和一些從當地僱用的僕人。
「這楊廷璋是否想借送個密使來迷惑于朕,然後暗度陳倉與潞州聯合行謀反之事呢?」趙匡胤心中暗想,他一度閃現了令荊罕儒殺掉楊廷璋的念頭。終於,宰相范質的話再次浮現於他的心頭:「他們是否會謀反,不在於他們自己,而完全在於陛下!陛下若想令他們反,他們不能不反。陛下若令他們不反,他們必然可以為陛下所用!如果他們幾位謀反,真正的罪人乃在於陛下,而不在於他們……」
「要殺要剮,任憑處置。不過,你休想從我口中套出什麼東西!」
「如果今上不準奏,根本不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