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是啊，不過我不抱期待就是了。」大槻說聲「先走啦。」揚起一隻手離開了。
綿部俊一可能是核電廠作業員，而且是輾轉遊走各核電廠——根據這個假設，他們從各方面著手調查。其中之一，便是向各相關公司查詢。是否曾僱用名為綿部俊一或越川睦夫的人，並且出示那張人像素描，詢問是否曾看過類似人物。
松宮停下腳步。加賀晚了他幾步也停下來，回頭看他，「怎麼了？」
「相反，甚麼都沒有，甚麼都沒查出來。」
小林取出兩張照片。
「你說了紅寶石項鏈的事嗎？」
「有甚麼任務嗎？」松宮遠遠看著回到小組的調查員。
「怎麼樣，你那邊的狀況如何？」明明不知道松宮出去查訪甚麼也照問不誤，他總是這樣。
「請您仔細看。宮本女士若是見過這個人的話，應該是比拍這張照片的時間晚了十年。可以請您將年齡增長這件事列入考慮，再看一下嗎？」
然而，也沒有人能保證那個人是真正的橫山一俊。這次松宮也知道了，放射線管理手冊取得手續極度鬆散，有段時期甚至只要有住民票就能簡單冒名頂替。還曾經發生過實際上未滿十八歲的少年順利以偽造的住民票取得手冊的烏龍事件。直到最近，才將進入放射線管理區域者提出駕照或護照等附有照片的正式身分證明明定為義務。
在享用她再度出現時幫他泡的日本茶之前，松宮先為上次來訪道謝。
「有沒有稍微幫上忙呢？我一直很擔心，不知道後來怎麼樣了。」
「不知不覺啊……」
果不其然，小林也是一臉凝重。嘴角垮下，雙手盤胸，叫了松宮的名字。「請問有甚麼發現嗎？」
加賀先以此為前提，接下來說出的內容，的確令人瞠目結舌——淺居博美曾以這篇報導為線索，查出加賀的住址。
「淺居博美當時太年輕，沒有想太多吧。對了，恭哥，你不是當過老師嗎？不會了解他的心情嗎？」
「銀杏……」
然而關於動機，目前仍完全沒有頭緒。押穀道子有三十年沒見到淺居博美，這段期間內也毫無聯繫，實在不可能突然冒出非殺害她不可的理由。
他說聲「久等了。」將公事包放在加賀對面的座位上。
加賀說聲，「對了。」從放在旁邊的公事
https://read.99csw.com包里拿出一本劍道雜誌。他把雜誌放在餐桌上，打開貼了標籤的那一頁。「她是個女演員。」
「這就說明了那不是碰巧。她是為了接近我，才把孩子帶去那個劍道教室。」
加賀抬起頭來，「時間沒問題嗎？」
「這就不知道了。但淺居博美和綿部俊一之間如果有關連，對我而言，就解決了一個多年來的謎。」
「看不太出來。」松宮歪著頭，「態度挺大方的，表情也顯得從容。問我問題的時候，語氣也很平靜。不過……」
這家店是自助式，松宮到吧台去買了咖啡，回到位子上。加賀正專註地看著畫面，上頭是某座神社的照片，好多人在走動。
來自濱岡核電廠的情報，究竟會不會有好消息？若打聽來的姓名在中央登錄中心中查得到，那麼不但可以得知他因為工作承受了多少放射線，也能一併得知他當時的住址、戶籍所在地與工作經歷。再查出該人物當時至目前的行蹤，以確認是否是他們正在尋找的人物。
「但是並不是男女關係，是吧。」
「這樣啊。可惜，我有好吃的腌茄子呢。」宮本康代一臉打從心底感到遺憾的樣子，將啤酒和玻璃杯放回托盤，消失在廚房裡。
「她看起來動搖了嗎？」
「這就代表我身為刑警的直覺，漸漸接近恭哥的水準了？」
「國中老師愛上學生，最後拋棄妻子辭去教職，私奔去了嗎？不是不可能，但實在太膚淺了。她究竟愛上這種男人的哪一點？」
「因為時日相隔許久，給人不同的印象，但是這兩張是同一個人物。您對這個人有印象嗎？」
「是這樣沒錯，但這次顯然很難。因為沒有多少張。」加賀關掉畫面，抬起頭來。
「車票我已經買好了，還有三十分鐘左右。」
「沒錯，就是這種感覺，我也是這麼覺得。」
「是嗎？」
「為了收入啊，要隱瞞身分做那份工作並不難。對苗村來說，不是再適合也不過了嗎？」
「姓名，橫山一俊，二十年前曾在濱岡核電廠當作業員。當時的一位外包業者，也是工頭，看了人像素描，說非常像。而且說當時橫山大約五十歲，所以年齡也符合。」
「自己買的……是嗎？」
國見之丘今天也九九藏書很安靜，家家戶戶的窗戶都透出燈光，不久便看得到宮本家了。來訪前，他已事先打過電話。
「這是？」
「不好意思，執勤中沒辦法喝酒。您的好意我心領了。」
「說的也是。」小林一臉苦相地抓抓頭。
「是這樣寫的。」加賀的手指在畫面上移動。出現了一張寫有「銀杏岡八幡神社 節分 撒豆儀式」的海報照片，「在淺草橋附近的神社。每年的二月三日，都會舉辦節分祭。我收集了那時候的照片。」
「他們記得曾經欺負過她。可是轉學那時候的事，幾乎沒有留下記憶，感覺好像不知不覺這個人就不在了。」
苗村誠三——這個名字也沒有在中央登錄中心裏。然而，若是透過旁門左道用別的名字取得了放射線管理手冊，還是可能去當核電作業員。
松宮心裏祈禱著大槻單調而辛苦的調查能有成果，走進了警署。
如果真是如此，那就不得不更加懷疑淺居博美了。加上押穀道子，與她相關的人就有兩人遇害。
宮本康代抬起頭來。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似乎很吃驚，於是松宮期待著以為她終於想起來了。
「你說他是國二時的級任導師吧。」加賀把照片放在餐桌上，「而且很可能與淺居博美有男女關係。」
「就是要確認這一點。」
松宮「哦」了一聲，點點頭表示明白，「但願有好消息。」
「因為是很久以前的事，這位工頭也不是記得很清楚。但他說，如果是假的一看就知道，而且他也不會僱用那種可疑人物。我看，他的話應該可信吧。」
「你少無聊了，不如趕快走吧，不然會趕不上車的。」
小林的嘴角垮下來，「來這招？」
加賀苦笑。
「我從這則報導，查出一件很重要的事。」
然而，宮本康代的發言令他意外。她的回答是，「我想我不認識這個人。」
松宮的話，讓她又注視了照片一次，但是依然是迷惘的表情。
「是嗎？那真是遺憾啊。」他隨口回答，也不問是怎麼個不理想法。這些話本來就跟招呼沒兩樣。
「怎麼可能。」然而她搖搖頭，說得非常篤定，「這個人不是綿部先生，是不相關的另一個人。」
松宮之所以聯絡加賀，便是要問他有沒有事要告訴宮本康代。結果九_九_藏_書加賀回答，沒有特別要告訴她的，但倒是有件事想先知會他，所以想見個面。於是他們就在松宮前往仙台之前，約在東京車站附近的咖啡店碰面。
「她說她記得苗村老師，還說很受他的照顧。」
「到底是哪裡不對，我自己也不清楚。好像看得見又看不見。明明看著，卻又看不出來，就是這種感覺。」
「是嗎？她果然否認了啊。」小林一臉失望地說。
松宮嘆了一口氣，雙手一攤，「她說，不方便。」
「他有沒有提到橫山是個甚麼樣的人？」
「說了。她說她的確有這麼一條項鏈，不過是她自己買的。」
「我也問她在與諏訪建夫先生結婚前交往的對象。我請她若是方便，可否透露對方的名字。」
「也許吧。」加賀似乎不以為然。
大槻說濱岡核電廠有聯絡，表示有神似人像素描的人在當地工作過，而且也查出了姓名。他之所以要前往神田，是為了到放射線從業人員中央登錄中心，查證該作業員是否存在。要在放射線管區內作業，必須向中央登錄中心登記。其實綿部俊一或越川睦夫這兩個名字已經查證過了，沒有登錄。假如他是以這兩個名字當作業員的話，則工作場所只能在放射線管區外，但了解核電作業員工作情況的人認為，這樣的可能性很低，因為報酬完全不同。為了賺取豐厚的酬勞，必須暴露在大量的放射線下，是這個業界的常識。只不過，拿到的錢會被抽成。
放管手冊，便是放射線管理手冊。每一個在中央登錄中心登錄了姓名的人都會發一本。核電廠作業員必須當場出示手冊，否則不得上工。
松宮期待著她會立刻有反應，他預期她會露出吃驚的表情。
兩人離開了餐廳，往同一個方向走，「關於滋賀縣那邊，」加賀說，「我聽你說了之後，覺得有件事很奇怪。你說，當時她們的同學都不太記得淺居博美？」
「這不是……綿部俊一先生嗎？上一次曾經請您看過人像素描。」
松宮回到專案小組所在的警署時，一位姓大槻的同組前輩刑警正從大門出來。他的身材雖矮小臉卻很大，肩膀也寬。他是柔道三段的高手，耳朵已經完全變形成俗稱的柔道耳。看到松宮，他打了聲招呼。
越川睦夫是假名，綿部俊一也是
九-九-藏-書假名，在新小岩遇害的人物本名很可能就是苗村誠三。這是松宮的推理。「她反過來問我為甚麼要問這些。說她不認為這些和押谷小姐的命案有關，如果有關的話，要我說明是甚麼樣的關係。我說案情無法泄露，所以不能說。」
松宮坐在電腦前，腦子裡思索著這些打報告時，幾名外出的調查員回來了。其中一人代表眾人向小林做了甚麼報告，臉色看起來不是很開朗。看樣子並沒有甚麼好的成果。
「抱歉，又要出差了，想要你跑一個地方。」
宮本康代將背脊挺得筆直，「好的。」
「她笑了，說她作夢都沒有想到會有人這麼說。」
「二月淺草橋……是嗎？你是在找淺居博美有沒有被拍到，就像洗橋的照片那樣？」
「托您的福，我們的進展很順利。」偶爾撒個謊無傷大雅，「其實，今天也是想請宮本女士看一個東西，這次是照片。」
「有甚麼關係呢，都天黑了。」
當然，這不是件輕鬆的工作。畢竟時間經過太久，而且相關公司為數眾多。實際上僱用作業員的都是外包再外包的小工程事務所，連要找到負責人都有困難。而且現在因為震災的影響，幾乎所有的核能發電廠都停止運作，退出這個產業的公司也很多。請全國各地轄區內有核電廠的警署協助調查，專案小組也同時派出專任調查員。他們連日來查訪作業員的僱主、調度主管、前作業員，一找到情報，便送往專案小組。
「就是舅媽去世時，綿部俊一為何能把恭哥的住址告訴宮本康代女士，是吧？」
小林拿起身旁的文件。
松宮驚呼一聲。那一頁有身穿劍道服的加賀照片，而且相當年輕。
雖然加賀沒有一起來，宮本康代還是很歡迎松宮。她和上次一樣帶松宮到起居室，但這次她沒有奉茶，竟然是要端啤酒，松宮連忙婉拒。
松宮看看時間，「恭哥找我甚麼事？」
「她為甚麼要這麼做？」
「不太理想。」
加賀點點頭，看了看手錶，「我看你該走了吧。」
「神田。又有聯絡了，這次是從濱岡核電廠來的。」
「怎麼了？這有甚麼好奇怪的？」
「大槻先生要上哪裡去？」
「對了，我聽大槻先生說，又有一則新情報了？」
會議室里，小林與石垣系長兩人臉色難看地九九藏書正在交談。談話結束，石垣離開了會議室。等他離開之後，松宮才到小林那裡，報告他與淺居博美的談話內容。
「怎麼回事？她說她是碰巧在劍道教室認識恭哥的……」
松宮將那兩張照片放在她面前。
一看時間，的確是該加快腳步了。松宮說聲，「那我先走了。」朝加賀揮揮手，小跑去趕車。
加賀豎起平板，將畫面轉向松宮，「銀杏岡八幡神社。」
松宮也確認了發車時間，「說的也是。」
加賀的手肘放在餐桌上，拳頭抵著額頭。
宮本康代兩手各拿一張照片，輪流看。
松宮一走進店裡，馬上就找到加賀的身影。他的手指正在平板上滑。
驚險趕上隼號約一小時四十分鐘后，松宮抵達了仙台車站。從這裏再轉乘JR仙山線前往東北福祉大前站。因為是第二次，已經很熟了。
松宮將小林交給他的兩張照片放在餐桌上，是從那兩本畢業紀念冊的照片翻拍的，放大了團體照里苗村的臉。一張是押穀道子她們畢業時，一張是苗村離職前。
「那本放管手冊是真的嗎？」
這次出了站也是走路。上次也曾這麼覺得，坡道果然累人，而且一個人走，感覺距離更長。
松宮是昨天從滋賀縣回來，但昨天晚上就已經在電話里把大致的情形告訴加賀了。
「好年輕啊。」加賀看過兩張照片后說，「這張臉，過了三十年會變得像那張人像素描一樣嗎？」
「不過今天她本人否認了。」松宮收好照片，「可是我認為沒錯，紅寶石項鏈是苗村誠三送她的。而苗村誠三就是綿部俊一，也就是越川睦夫。」
「她怎麼說？」
「很遺憾，他們除了工作沒有來往，不知道他是個甚麼樣的人。不過當時用的名冊現在還在手邊，所以好像只想得起名字。」
「不過怎樣？」
「當是當過，但也才短短兩年，也沒有學生會視我為恩師。這個先不提，為甚麼會去當核電作業員……」
松宮接下來要去的是仙台。目的是要請宮本康代看這兩張照片，確認與綿部俊一是否為同一人。剛才回來的幾位調查員便是拿這些照片去給協助製作人像素描的民眾看，但據說每個人都只是歪著頭想。因為年齡差距實在太大，難以想像。
松宮心想，沒辦法。雖然很想避免誘導答案，但不得不有所取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