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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收咸臨丸

接收咸臨丸

「你呀,是被舅舅差遣來的吧。」
仙波阿古十郎只當他的話是耳邊風,徑直從矢之倉,拐去毛利家宅邸,在小路上七彎八拐,走到了濱町二丁目的河岸邊。
「不愧是阿古十郎啊。」松五郎拍手稱讚。
瘦松本以為阿古十郎著急趕路,哪知並不如此。他悠然自得地與瘦松並排,邊走邊道:「我說好要幫你的。其實剛才我打算逗逗舅舅,先去了一趟金助町。」
「什麼?……」松五郎吃驚地抬起頭來。
「呃,三十……三十多歲吧。」
兩人走過蠣殼町的淺野家宅邸前,沿江走往彌太堀方向。走到藏屋敷邊的大黑堂附近,只見一個五十多歲、穿著臟破布襖的修鞋匠,正在秋日的暖陽下,埋頭修竹皮草履。
顎十郎拿過矮桌上的雕版,笑道:「就算是以前頒布的取締禁令,但是,這禁令就是禁令。您作為與力筆頭卻知法犯法,跟風做起這個,實在不像您的行事風格。」
瘦松五郎可憐兮兮地道:「您說這樣的風涼話,我可不好做。您乃是整日反覆查閱番奉行所里,舊捕犯錄和赦免錄的一頂一的奇人。老大派我來問您,可曾讀到過類似先例,若有先例,當時是因何而起,又是如何收場的?這就是我今天一反常態,來與你陪酒勸酒的緣由。」瘦松說到這裏,挪動膝蓋湊上前道,「阿古十郎,在古時候,就算鎌倉時代也好,可曾有過這樣的先例呀?」
「您見我進來,慌忙拿書擋上,那方才到底是在做什麼呢?」
「這事真叫人摸不著頭腦。這個月也不知怎麼地,江戶城太平得不得了,簡直是鴉雀無聲。平時再怎麼太平,一天內也會有個十幾、二十起小案,可是最近十天,一起案件都沒有。小偷小摸也好,敲詐勒索、掏空巢、詐騙也好,一起都沒有。番奉行所和詰所,均沒有一樁案子上門,大家閑得就像在釣鯽魚,哈欠不停呢。」
阿古十郎摳著鼻孔,鎮定地環視小店內外,低聲說道:「瘦松,御府內的壞人們,那之後依舊沒有動靜,沒錯吧?」
顎十郎一反常態。瘦松被其震懾,不自覺地壓低了嗓門,答道:「那邊的火警暸望台下,就是辻番奉行所,這附近叫得到轎夫。」
「您的嘴還是那麼壞。我再怎麼不勝酒力,偶爾也會去畫舫酒家飲酒作樂。這都是職業所迫,不說了,您快喝吧。」

彌太堀

子曰

顎十郎笑道:「你能看出這個,相當不錯,可奇怪之處,就只有那裡嗎?你再仔細瞧一瞧。」
「瘦松,一般結緣用的印花紙上,都有幾隻老鼠呀?」

大黑

瘦松正色道:「這次的事件十分離奇。您不喜歡聽連篇廢話,我就挑重點直說了。其實近段時間,在御府內發生了一件怪事。」
「三十四。」
瘦松扭頭從葦簾間,往餐館的方向張望,念道:「大黑屋……大黑屋?!」松五郎激動地猛一拍手,「我明白了!原來那結緣大黑繪印花紙,用圖做了個謎面,其實是告知地點的傳閱文書啊!……」
瘦松繼續裝傻道:「您說什麼呀?」
庄兵衛被逼急了,拿身子擋住書桌道:「啰唆,都說了沒幹什麼!……」
小便組的森川庄兵衛,在江戶城裡的名氣不小,是公認繼大久保彥左衛門之後,另一大倔強老頭。此時,他正在客堂的矮書桌邊低著頭,不知道在搗鼓什麼,專心一志,目不斜視。read.99csw.com
瘦松酒量很糟,以至於菜名裡帶個酒字的食物,都能將他吃醉。可是,他現在卻在畫舫酒家,陪著阿古十郎喝酒,這怎麼想都是事出有因。
陽光灑在江面上,折射出一片粼粼波光,光斑在畫舫的幛子上閃爍遊走。
「好啦好啦,讓我瞧一瞧吧。」
在痩松五郎搜尋仙波阿古十郎的下落時,南番奉行所那邊,終於開始行動了。他們在彌太堀附近,布置了好多人手,表現活躍,有目共睹。
「痩松,看著我說話。」顎十郎摸著長下巴尖,笑道,「我說你全都穿幫啦。」
「你還不明白其中就裡?」
「說得沒錯。那我問你,今天是幾號,是什麼日子呀?」
顎十郎拖若嗓子道:「嗯?怪?……怎麼個怪法?」
「今天是九月四號……」瘦松邊回答邊扳著手指道,「一號是酉日,酉、戌、亥……啊,四號是子日,子即子鼠,所以才有四隻老鼠啊!……看來那一排圍棋子似的圖案,肯定也是暗號,那到底是什麼鬼東西呀?」
「哼,這話有意思。先不說這個,我說你都這把年紀了,卻只會這點小把戲,也真是要不得啊。」
瘦松一臉不悅地說道:「現在可不是開玩笑的時候!……事態已經十分嚴峻了,您不好好辦事,我可不好交差。那您有什麼發現嗎?」
被差役抓到的時候,這夥人正要上路,真可謂千鈞一髮。
仙波阿古十郎不拘小節地,將手擱在船舷上,支著下巴道:「快別抬舉了我,這次到底是什麼事?」
相傳若是按照信上寫的做,則福德盈門,不理睬必招災禍,所以,收到的人總會自己刻塊雕版,印上一百張分發。不出三個月,大黑尊像風潮便席捲全日本。幕府有失威嚴,極為狼狽,在文政二年(1819)年末,突然發出了取締禁令。可就在兩個月前,散布尊像突然再次大流行起來。
「這可真遺憾。既然沒有先例,那您對這種事,可有見解呀?」
「不行!不行!……」庄兵衛用身體隔擋住阿古十郎。
往顎十郎的手指指點處一瞧,只見在尊像空白之處,有著形似灸痕的奇怪標記,看起來就像下面這樣——
放眼一望,這裏正是與大黑堂一河之隔的對岸,只要過一座橋,便能走到那邊,可是,顎十郎卻繞遠路,走了將近一個小時。
庄兵衛撓著膝頭道:「又來了,又來了,我不說你,你倒蹬鼻子上臉了。我每天早上練習揮刀三百下,哪裡老了?你看我到底哪裡顯老了?」
阿古十郎點頭道:「好吧,知道了。」
瘦松接連為仙波阿古十郎斟酒,酒量不凡的顎十郎也有些上頭了。他搖頭晃腦地問道:「瘦松,你今年幾歲了?」
「這麼看來,確實是笑話啊。」仙波阿古十郎故意順水推舟地嘲笑道。
庄兵衛慌了,掩飾道:「渾……渾蛋,開……開玩笑也要有個限度,少在這裏信口開河!……」
「對,正是如此。」瘦松五郎點了點頭。
「你就只看出這麼一點兒東西來?」
「啊,怪了。還有從米袋後邊,露出鼻子尖的,一、二、三、四,一共有四隻呢!……」瘦松兩眼放光,「這裡有什麼說法嗎?這張畫和這次的事情,究竟有什read.99csw.com麼關聯嗎?」
花世一臉哀怨道:「哎,怎麼忘啦,就是尊像呀。」
「那這張大黑尊像上有幾隻呢?」
庄兵衛甚是窘迫,急忙朝花世使眼色道:「做好,做好什麼?……爸爸什麼都不知道。」
顎十郎不知聽沒有聽見,並未作聲,晃著長下巴,四處眺望河岸風景,慢悠悠地踱著步子。
「我……」瘦松五郎搖了搖頭。
「原來如此,確實罕見!……」阿古十郎點了點頭。
仙波阿古十郎目瞪口呆,張大嘴巴,望著這聲勢浩大的便衣搜捕,隨後將長下巴晃到瘦松這邊,徐徐說道:「喂,瘦松,看這樣子,這次是我們贏了。看到這些足矣,咱們回去吧。」
瘦松五郎一聽到顎十郎說話的聲音,立馬從裡屋沖了出來,氣勢洶洶地逼問道:「阿古十郎,您讓我等得太心焦了!……畜生,您前幾天到底躲到哪裡去了?」
「哎,那不是為時已晚?」
「我本是這麼打算的,可是,到了最後也沒說。不過,倒是得到了一件奇妙的東西。」顎十郎說著,從懷裡掏出一樣印花紙,遞給瘦松,繼續說道,「瘦松,你看這是什麼?」
瘦松忍不住探出身子道:「是什麼?」
「哎,那我說溜嘴穿幫的事情,你也告訴老大了?」
瘦松登時驚呼道:「對呀,就是它啦!……所以江戶的壞人們才……」他登時臉色鐵青,渾身發抖,發瘋似的用雙手拽住顎十郎手腕,「那、那筆錢現在在哪兒?」
瘦松五郎悄悄地從茶館後門摸出去,以將腿踢到頸窩的氣勢一路狂奔,拚命往八丁堀方向跑去。
「如此人數可觀的壞分子,到底是為什麼,突然一齊離開了江戶?你可想到什麼線索?」
只見南番奉行所的差役,有的扮成花販,有的扮成看手相的,還有的扮成賣糖的,甚至還有人扮成帶著孩子、前來參拜的善男子,加在一起三十來人,混跡在參拜的人流中,從四面八方將大黑堂,圍了個嚴嚴實實。
「這事打一開始就漏洞百出。你一個喝不了酒的人,卻邀我又是去柳橋,又是去畫舫酒家,一個勁兒地往酒上帶,做得十分刻意,不太機靈。哼哼,你也別消沉。我脾氣好,不會不給你面子。今天看你招待殷勤,就幫你出出主意吧。」
瘦松急得坐立不安,催道:「阿古十郎,現在可不是在茶館悠閑喝茶的時候,我先去——」
瘦松正要起身,顎十郎拉住他道:「你別急,仔細看看對麵館子的招牌吧,上面寫著什麼呀?」
自打在小網町的畫舫別過,已經過去了三天。可是,阿古十郎竟然音訊全無。顎十郎不在弓町的住所,也不去庄兵衛的宅邸。瘦松以為他又同平時一樣,去雜工宿舍鬼混,可走訪了脅坂和上杉家宅邸張望,卻都不見他的人影。
顎十郎一邊輕輕地點了點頭,一邊若無其事地環視大黑堂左右,笑著說道:「原來如此,都在,都在啊。」
瘦松坐不住了,就在他的焦躁,即將決堤的第四天清早,顎十郎一臉泰然地回來了。
兩人爭執不下之際,庄兵衛的寶貝女兒——花世走進屋來。花世今年十九歲,長得標誌脫俗。她繼承了父親的武家血統,率直果斷,大方文靜。花世與顎十郎關係親密,幾乎到了無話不談的地步。她見狀,有意走到父親和顎十郎間,像要將兩人分開似的,坐在中間,天真可愛地歪著腦袋,對庄兵衛道:「您做好了嗎?」邊問還邊往矮桌上瞅。
顎十郎當他的話是耳邊風,也不好好聽,接茬說道:「我說舅舅,您確實老了不少啊,看您沒精打采,坐在矮桌前的樣子,整個就是一副鬼念經的大津繪啊!……您也別整天這麼拚命了,快快上書辭官,回家等著抱孫子吧。」read.99csw•com
「真是一字不差……」瘦松一不留神說漏了嘴,伸手搔了搔腦袋,嘿嘿賠笑說,「這一說可全露餡了,剛剛勸了半天的酒的功夫,全是竹籃打水一場空。這次的婁子可捅大嘍。」
顎十郎滿不在乎地應道:「我可不記得答應接手此事,只說幫你出一出主意。」
庄兵衛一聽是阿古十郎,不知為什麼竟慌張得很,忙把散落四周的書,全都拿來蓋在書桌上,吊起一雙三白眼,透過大眼鏡瞪著阿古十郎道:「我說了多少次了,對著你舅舅拿『喲』打招呼,這像個什麼話!自重些吧,你這個混小子!……」
庄兵衛氣不打一處來,那表情好似矜羯羅童子的臉抽了筋。顎十郎對此不理不睬,繼續嘲諷舅舅說:「好啦,好啦,您別發這麼大的火嘛。話說回來,剛剛您偷偷摸摸、專心致志地做什麼呢?莫非是在造假幣呀?」
「什麼?……」瘦松五郎略感到吃驚。
仙波阿古十郎還是默不作聲,帶頭踏上彌太堀的小路,走入了一家門面甚大的餐館對面的小茶館。瘦松五郎如墜霧中,只能跟在後面。顎十郎往店內葦簾陰影下的馬紮上一坐,瘦松跟到他身邊,還沒坐穩,十郎突然輕聲問道:「這附近有番奉行所嗎,叫得到轎夫嗎?」
「阿古十郎,來,再喝一杯吧。」
顎十郎憋不住大笑道:「哎呀哎呀,真是笑死我了。您以為自己瞞得死死的,其實早就露餡兒啦。這雕版藏得住,您膝頭的木屑卻騙不過我。我剛才就看穿了,您其實在刻明令禁止的大黑尊像吧。舅舅您真是藏頭不藏尾,上了年紀老糊塗啦。您瞧,證據在這兒呢。」
仙波阿古十郎摸著下巴道:「關於那個圖案,我也搜腸刮肚了好久,想不出到底是什麼暗號。有一天想煩了,便離開暫住的船宿,在小田原町的馬路上亂逛。正好在那附近的空地上,有個尺八師匠在練習呢。我當時也沒有當回事,走出兩、三百米,忽然想明白了:對啊,這不正是尺八的曲譜嗎?單截取一段印在畫中,所以才沒有看懂。我將那大黑繪給師匠看了,人家說這不是尺八的譜曲,而是一節切的曲譜。我趕緊去日本橋的書店,買來一思庵的《一節切溫谷大全》,按一節切的指孔數量,將那暗號五個一組分開解讀,正好連成一句話。」
顎十郎雙手環抱,淡然地站定道:「實不相瞞,我在長崎那裡,交了幾個朋友,去了朋友家一趟。」
「我想不出來……」
瘦松五郎看到了他,拿手肘支了支顎十郎,悄聲道:「阿古十郎,你看那不是藤波嘛。」
瘦松一聽有戲,登時喜笑顏開,忙著要找去人手。十郎拉住他問道:「南番奉行所最近幹了點什麼呀?」
「他們並不是沒有動靜,而是根本不在江戶。」
「見解倒是有一點。」
「嘿嘿嘿嘿!……」
那天聚集在彌太堀大黑屋的,乃是地痞的帶頭人物——栗田口新之丞、石丸茂平、佐田長久郎、杉村友太郎、山谷勘兵衛等十人,每一個都是仇視幕府的流氓無賴。他們以效忠天皇的名義,在木曾路、東海道一帶做搶劫勾當,聽說購買咸臨丸的二十五萬兩金子,要走東海道去長崎,便召集江戶的壞分子們,在東海道設下了埋伏,自己則在大黑屋集合,打算追著御用金前後夾擊。
顎十郎裝模作樣道:「嗯,沒聽說過啊。」read.99csw.com
「這還用說嗎,兩隻啊。」
這種雕版與「幸運書信」類似,一般是兩張八枚取大小、印有大黑天像的美濃紙算一份,偷偷分發到各個有緣、無緣的善男善女家裡,另附簡訊說:「一張請在櫥櫃的抽屜中收好,拿外另一張做雕版印製后,分發給一百戶人家。」
瘦松驚得不知說十郎什麼好,低聲嘆道:「令人吃驚,這裏不就是彌太堀嗎?大白天不可能遇上鬼打牆,您這到底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葯呀?」
「你三十多歲都好幾年了……確切的,到底幾歲?」
「那您就把書拿開,讓我瞧一瞧吧。」顎十郎邊說邊往書桌伸手。
仙波阿古十郎一如往常地,也不讓下人通報,自顧自就晃進屋來。他雙手環抱在懷中,站在門邊,目中無人地「喲」了一聲,算是寒暄,話音未落,便毫不客氣地走進屋來,大大咧咧地在舅舅身邊盤腿坐下。
瘦松拿起印花紙,仔細端詳著,又道:「還有還有,原來如此,這可真奇怪。大黑天大人的左肩上,有類似箭羽的東西,背著弓箭的大黑天大人可稀罕呀。」
對岸是水神之森,防波樁的旁邊柳枝低垂著,隨著水波飄動。此時恰逢漲潮,江風中帶著淡淡的海潮清香。
「昨天剛剛離開了江戶。」
「還嘴硬,你這張有意裝相的臉呀,上面簡直寫著『我是受託而來的』這幾個大字。肯定是舅舅放不下他那堂堂與力筆頭的面子,不肯低聲下氣地來拜託我,便說我是個嘴松之人,讓你給我灌飽酒,再塞點吃的,想辦法套我的話。說只要灌醉了我,我便什麼都說了。對不對,瘦松?」
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
瘦松再仔細一瞧,突然驚呼道:「原來如此,這確實有些奇怪啊,這好像圍棋子一樣交叉排布的,究竟是什麼鬼玩意兒呀?該不會是五子棋的棋譜吧。」
「這桌酒席可真是豪華呀。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瘦松接過一瞧,沒好氣地道:「這不就是這陣子,流行的結緣大黑繪嘛,有什麼好奇怪的?」
「好,我陪您去。」
庄兵衛急忙擋住阿古十郎的手,喝道:「你小子放肆,幹什麼呢!……別胡鬧!都說了讓你別過來!……」
零零●●●ヒ、●●零●零ル●零零零零ャ、零零零零零シ、●零零零零ャ、●零零●零タ、●●●●零ホ、零●零零零リ
顎十郎也不知聽沒聽進去,只管把玩手上的雕版,也不知有何發現,忽然驚呼道:「這圖案好生奇怪哩。舅舅,這尊像有些奇怪啊。眾所周知,一般的大黑尊像,一腳踏著米袋,邊上有兩隻老鼠。可您瞧瞧這個,這尊像下有這樣莫名其妙的東西。」
陪著仙波阿古十郎喝酒的,是神田的捕頭——瘦松五郎。他人如其名,長得好像麹室里的豆芽,全身細瘦柔弱,乾癟發黑的腦袋,生在如鷺鳥般細長的脖子上。要說長,他的脖子與顎十郎的下巴,倒正好湊成一對。
「您說什麼呢。」
「還不好說,反正儘力而為便是。瘦松,我今天想在對面的館子里,約上三十個人玩楊柳弓、你去對面問問可有位置?」
「前一陣子在大川的畫舫,和你說的『再過不久要出大事』並非虛言。和我推斷的一樣,此事若能防患於未然,自然最好九*九*藏*書不過,不然幕府怕會有大損失。」顎十郎的聲音壓得愈發低了,幾乎耳語般道,「你多少該有耳聞吧,幕府前陣子從外國,買了一艘船,名字叫作『咸臨丸』。此船是荷蘭軍艦,乃是木結構蒸汽內燃機船,配有大炮十二門,馬力一百,船身重二百一十噸,設計精美,裝備完善。它遠道而來,將於下月中旬在長崎交付。幕府支付船款十萬美金,換算成日本貨幣,就有整整二十五萬兩。幕府派人將這筆錢,用馬馱去長崎。怎麼樣,瘦松,想明白沒有?」
痩松一心查案,沒多想便出茶館去問,須臾回來回復道:「對方說,今天有一月寺的一節切聚會,到傍晚為止的位置,全被訂走了。」
「正午、未時(十四點),彌太堀……」仙波阿古十郎說罷,不好意思地搔了搔腦袋,繼續說道,「不過這次,藤波友衛比我早五天破解此暗號。只是藤波那傢伙,並未對畫面進行解讀,只憑直覺認定,這指的是彌太堀的大黑堂。照理說,藤波也該發現了箭羽和四隻老鼠,卻無法猜出如此簡單的畫謎,怪就怪那傢伙的頭腦,太過正經犀利。這就好比南方的插圖日曆,平民百姓會比有學問人看得更順溜。因為藤波他們思路太直,所以,才只看懂畫面內容,卻無法領會畫外之音。總而言之,快把大黑屋包圍起來吧。」
瘦松告訴阿古十郎,藤波友衛與肥仔千太他們,已在彌太堀布置了大量人手,行事十分高調。顎十郎哼笑道:「這可有些不妙呀,若是磨磨蹭蹭的,只怕是要被他們搶先了。原本是南番奉行所破案,還是北番奉行所破案,與我沒有半分關係,可是,到底希望這功勞落在舅舅手裡。我們去看看他們到底查得怎麼樣了吧。」
仙波阿古十郎隨便地轉身離開了彌太堀的大黑堂,從油町往右拐,快步往葯研堀的方向走去。
瘦松五郎點頭道:「難道說這江戶城裡的壞分子,一個不剩地全得了疫病,奄奄一息了嗎?這十手捕棍我已經握了十多年,其間從未見過此等怪事。我們思前想後,摸不到一點頭緒。而讓人擔心的不只如此。據說南番奉行所已經對此事,調查得有些眉目了;同心藤波友衛讓肥仔千太滿城亂轉,忙碌不停。南番奉行所都開始追查,我們卻只能張嘴呆望,何況這個月,是我們北番奉行所值月班,實在讓人窩火。因為這個,森川老大焦躁不已,可方才也說了,我們對此事束手無策。別說明白的見解,就連門道都沒摸著。這麼下去,又要淪為南番奉行所那群人的笑柄了。」
「你該不會是被太陽曬暈了吧?」
「不不不,還是更接近三十歲。」

江風

庄兵衛有些靦腆地,拿著手扶著額頭道:「我做了壞事,被你這個壞傢伙瞧去了。反正都被你知道了,我就痛快說了吧。其實我不是信了迷信,你也知道,花世是甲子年生的,等於是大黑天大人賜給我的孩子。所以,我才刻這塊雕版表表謝意。你就別再糾纏此事了。」
瘦松五郎覺得奇怪,問道:「阿古十郎,這麼走,方向是不是不太對啊?」
「那該說快四十啦。」
阿古十郎一邊說著,突然趁庄兵衛不備,伸手將矮桌上的書推開,只見書下藏著一塊兒,幾近完工的大黑尊像雕版。
「再不久,御府內就要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