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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虎與虎

第五卷

虎與虎

「沒什麼。」
大膳如是說:「屬下知道部下久兵衛屢行不善。可是在城裡的街上被一個小姓傷成那樣,作為首領,我不能坐視不管,所以我才提了之前的請求。不過剛才看到阿虎的神氣后,突然改變了想法。」
「我可不想做他的養子。恕難從命!」
漆黑的石井旁,傳來了沐浴的聲音。奉主人之命在前面探察的市松隔著夜色喊道:「是阿虎嗎?」
回到小姓宿舍后,虎之助換了套衣服便來到秀吉的眼前,詢問有何要事。席間擺上了酒,下級武士隊長木村大膳正坐在一旁,顯得極不愉快。虎之助瞟了那人一眼,又將視線轉向主人的嘴角。
一見到刀,禿久熟透了的柿子般的臉瞬間「唰」地由紅轉青。也不知怎麼被砍的,他的一隻胳臂就那麼滾落了下來。
「別這麼說。」
「殿下傳你。馬上過來!身為堂堂武士,竟然掉下泥溝?每天都去學兵法,也不知道都幹了些什麼。」市松嘴裏絮叨著,先走開了。走向城中心一間燈火通明的房間。
儘管如此,「我不能出人頭地,全怨有這嗜好。要是改了這毛病,哪怕是做五百石七百石的武士也不在話下。」他自己經常這樣大放厥詞,但事實上,要說到力氣,連蹩腳的武士都比他強。
剛才也是這樣。在酒館正吃著酒呢,突然撒起瘋來,揍了酒館的夥計一頓,還把上前道歉的老婦人的手反綁在背後,正想從後門逃跑的店老闆也被他抓了回來,老闆被要挾著倒酒。這廝藉著酒興,又開始吹噓他的光輝往事。
「在我眼皮底下鬧事,兩人一同受罰。你說把那人交給大膳后,就回來了。你認為那樣交給他問題就解決了嗎?」
「請大人將阿虎賜給屬下做養子。如果不那樣的話,屬下無法向部下一群武士交代!」
嘴也噘成了八字形,一再提醒禿久。
「你也是虎啊。我也是大虎。我們是兄弟喲。」
「我可不!」
「又……又是禿久?」一次也不曾教訓過他。
市松也與他九_九_藏_書性格不合,「一副少年老成的樣子,真讓人討厭。」他經常用這麼蠻不講理的說辭,煽動年紀稍小的小姓組武士。
「小鬼,你是什麼人?」
聽說附近的人都聚焦在門口看熱鬧,也不知什麼原因咯咯地笑了起來。可是這隻老虎是位別人一笑他立即動怒的人,所以這時他咆哮著站了起來,突然撥開人群,出現在了門前的馬路上。
井邊傳來了這麼一句不緊不慢的聲音。市松心生疑惑,走近了,「你在做什麼?這黑燈瞎火的。」他盯著全身赤|裸的虎之助說。
虎之助一是沒多重,再者由於對方是位有名的大力武士,他還是被一點點拉到酒館的屋檐下。一直注視著他們的旁邊的男女老少們喧嘩:「哎呀,哎呀,好可憐哦!」
他故作嬌態,向下瞥了一眼對方矮小的個頭。他身材雖小,卻有一雙燈籠大的眼睛。在禿久還在盯著虎之助的大眼睛時,虎之助反而對他怒目而視。
「沒轍了,還是算了吧。不過我心情不錯。大人您有個好家童,真是個好家童!」
「啊……你這個畜生!」
醉漢臉的一側有處酒杯形狀的斑禿。一看便是嗜酒的標誌,看一眼后便可以讓人銘記在心。
虎之助一邊這樣吼著,一邊用拳頭把禿久揍得眼鼻都沒了形狀。
「哈哈哈!說得好!罷了罷了,如此一來我倒不好處理你。大膳,你想怎麼辦?」
另外,還有小舅子木下吉定。與此相連的親戚當然也算在內。
今天也一樣。
他們經常打架。誰也不會上前制止,只是坐山觀虎鬥。人們經常可以目睹體態碩大的福島市松等人鼻掛紅彩、用紙塞住鼻孔走路的樣子。
有個醉漢一手拿著酒壺跌跌撞撞地從酒鋪晃了出來,彷彿草叢中閃現的大虎。
他是長浜城的下級武士隊長木村大膳手下的一名武士,也不知道從哪裡弄了個名字,自封為市腳之久兵衛。
首先看他的家族。
「住口!你還沒長大,給大膳磕頭認個錯九*九*藏*書吧,在我面前。」
「什麼想法?」
城內之話姑且到此。
禿久愣了一下,朝他走了過去。他心想:這兔崽子不逃嗎?可是眼前的小孩一步也沒挪。一定是發怒了。
「發生什麼事了?」
湖畔之城日漸厚重。長浜城內,燈的數目似乎在一夜夜增多。
「希望大人把阿虎交給我來處理。」他說。
有個孩子摔倒了,跑不動。有位老婦人被撞倒在地。還有個抽泣地躲在人群中的女人。
「我不幹!」
這麼說著,他連看也沒看一眼,便頭也不回地走了。夜幕降臨,長浜城已經燈火閃爍,城內街頭時時都有人們在喧鬧吵嚷。
大膳從開始一直在一旁盯著虎之助的臉。
禿久猛撲上去,短刀嗖的一聲飛走了。一個龐大的身驅和一個瘦小的身體立即撕打在一起,在泥土和血跡中一上一下打著滾。
「嗯。」
「哈哈哈!你說的也對。大膳,你要怎麼辦?」
他之所以出名,並不是因為斑禿的緣故,而是他一旦喝了酒就會性格暴躁。
「為什麼?」
然而虎之助的臉色卻絲毫未變。
要說是「禿久」或者是「虎久」,可謂無人不曉。「啊,是那個下級武士呀!」
另外,即便是城中的奉行,也只是聽聽嘮叨而已,
其原因就是,無論做什麼,隊長木村大膳都會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重用他。
因此,這隻老虎便揚揚得意,動不動就拿他側臉部的酒杯狀斑禿炫耀。
「是的。」
這其中便有:福島市松、加藤虎之助、仙石權兵衛,還有很多未知出身的武士。
「可我還是不喜歡當他的養子。」
「是我乾的。」
虎之助停下了腳步。
可是,他眼前還孤零零地站了個剛才沒逃跑的男孩。他就是虎之助。
「這傢伙開始有點臭美了啊。最近都開始抱起書本來了……」read.99csw.com虎之助經常被這麼嘲弄,可是他這段時間並沒像之前那樣勃然大怒。通常只是付之一笑,然後快步離開。
重臣中有:蜂須賀彥右衛門、生駒甚助、加藤作內、增田仁右衛門,稍年輕的家臣有:繼承父親名號的彥右衛門的兒子小六家政、大谷平馬吉繼、一柳市助、木下勘解田、小西彌九郎、山內一豐等,可謂人才濟濟。
禿久倏地轉過身去大笑起來。然後像手托酒壺似的,雙手捧著虎之助的臉。
已經躲在遠處觀看這一切的人甚至大氣都忘了出。他們並不是懼怕後果,而是由於這場景太出乎他們的意料了。
「拜託哪位把酒館老人的繩子解開吧。然後把這個下級武士交給奉行所就行了。」
他也會咄咄逼人,說自己在戰場上戰功顯赫。這話倒不是危言聳聽。
「……」
「這個嘛,一看就知道不是娘胎裡帶出來的。是那次洲股戰役中,在齊藤方的涌井將監這個地方,碰到了敵人八十名騎兵武士,就在那個河灘上,我正要去搶那廝的長槍,誰承想他突然刺向我。在躲避的時候,我被長槍蹭掉了一點肉。現如今,這塊傷疤成為我這個美男子美中不足的瑕疵了。你們竟然還笑?哼,笑我的傷疤嗎?打仗的滋味嘗過嗎?你們這些站著說話不腰疼的傢伙!」
他把一隻手抱著的書扔進酒館內后,說道:「還不住手?」
但是,城裡的武士可不用這麼複雜的稱呼。
此處風俗淳厚、物產豐富。並且有一位賢明的城主主事,因此,城民無不感慨:安居樂土,此吾之謂也!
這裡是個酒鋪。
「阿虎,聽說你今天幹了件很了不起的事啊。大膳很不開心,登門來向我告狀了。他說他不能坐視屬下被傷,這可以理解。到底怎麼回事兒?」
「我都說讓你來了!過來!」禿久一個勁兒地拽虎之助的手腕,虎之助扭動著身子,空出的左手抽出了身上的短刀。
虎之助正稀里嘩啦地洗著窄袖便服和和服裙子。市松問是不是掉進泥https://read•99csw.com溝里了,他「嗯」地點了點頭,又繼續洗起來,也沒說別的。
禿久濃重的酒氣沖向虎之助,他一邊皺眉,一邊答道:「御城內的虎之助。」
因為豐臣秀吉的幸福全寄托在家人身上,而且,他作為一城之主,手下文韜武略諸臣,悉數倶備。
但是於次丸既不是正室寧子所生,也不是秀吉與別的女人所生,而是他經常聽領主織田信長說自己和寧子兩人沒有子嗣未免孤單,因此才將信長的四子收為養子。
所以先了解他的家族及其臣子也未必無益。
「你可別瞧不起養子。我秀吉也收了養子。」
「哈哈哈!這真是奇遇啊!」
即便再驍勇的禿久,這回也如沒了牙的老虎,失去了一隻胳臂,也便失去了平日里的威風。再加上出血不止,眼見貧血了,他精疲力竭地被虎之助壓在了身下。
當然,此時的他已經腳步遊離,女孩也能趁勢溜走,沒有一個人落在禿久手裡。
這既是由於奉行了解他的戰功,也是出於對隊長木村大膳忌憚的緣故。
不用說,鮮血直涌。或許是沾了酒氣的光,血量很大。虎之助從胸到和服裙子也全沾滿了血漬,令在場觀戰的人驚恐萬分。
「怎麼辦哪?竟被那隻老虎逮到了。」
「豈有此理!」
「好啊。只要阿虎本人沒意見的話。怎麼樣?阿虎,要做大膳的兒子嗎?」
他們正是為了成為一名優秀的武士才居住在這座只有武士的城裡,這點與住在學校集體宿舍的學生們別無二致。無論是好事還是壞事,大家都會一擁而上。至於是非曲直,日後自然會見分曉。
虎之助聽課回來時,已經接近黃昏了。夕陽的影子紅燦燦地映射在豆腐鋪和布匹鋪的屋頂。其中一個鋪子前,黑壓壓地聚集著一群人。
大膳不停地瞅著他,褒揚他的同時,一邊從秀吉手中接過酒杯。大膳歡悅而醉。
誰也不會問究竟出了什麼事。
「洗衣服嘛,洗衣服。」
「閃開!這麼多人圍在這裏,有什……什麼好笑的?」
上有母親,另有賢九九藏書妻,而且最近新添一位男丁,被喚作於次丸殿下。
「孩子,快逃吧!」
「我沒做錯什麼。而且,我是大人的家童。大人您會因為受自己的家臣脅迫而無法裁決嗎?」
「喝一杯吧。為兄弟情分乾杯!」
秀吉稍露不悅之色,可是聽了大膳的下一番話后,臉色由陰轉晴。
虎之助把禿久湊過來的下頜奮力推開。奇怪的是,平時一向易發怒的禿久這次並沒有怒氣衝天,而是拽起虎之助的手腕,
於是,聚焦在那個屋檐下的人群「唰啦」一聲把店鋪前方給讓出來了。
更具活力、喧嚷、熱鬧非凡的當屬小姓組(江戶幕府及各藩的純軍事組織)了。
「臟死了!」
禿久要把他拉到那家酒館的屋檐下。虎之助卻掙扎著不去。不知是禿久抓漏了他的手,還是禿久失了腰力,兩人就那樣你來我往地僵持著。
「你說的沒什麼是什麼意思?」
虎之助撿起短刀和書本,並將書本按原來的樣子抱起來后,朝眾人走了過去。
大家雖然在七嘴八舌說個不停,可是囿於這隻老虎的厲害,也只好望洋興嘆。
「因為是那個人不對。」
「什麼?你叫虎?」
這夥人中,虎之助最近突然變老實了。無論同齡的無名武士在玩什麼,他總是擺出一副「與我何干」的架勢,中午完成內侍的任務后,他便抱起書迅速地躥到城裡去。
「你這個羽柴家的敗類!軟弱無力,還無惡不作的傢伙!」
虎之助今年十五歲。從去年開始,他就一直在兵法家冢原小才治的府上聽課。據說小才治是同姓的劍豪冢原土佐守的外甥。總之,當時還沒有出現道場這類場所,因此學生既可以從一位老師那裡聽到兵法的講習內容,也可以學到槍術、劍道以及武士的禮儀和戰場訓示的心得等各種內容。
秀吉的弟弟,當年還在中村的茅屋內牙牙學語的他,如今已成長為一位威風凜凜的武將了,他現在的身份是羽柴小一郎秀長,輔佐家族的基業。
「你是不是把步卒的久兵衛的一隻胳臂給砍了,可有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