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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誓文

第五卷

誓文

「嗯?怎麼回事?」
秀吉重重地點點頭:「太好了,如果能得到直家信任的話!」他接受了直家的請求。
「不見。」信長只讓侍臣帶給他們這句話。
「不,不。雖然信長公動怒了很可怕,但是我必須得去。夫婦父子間的怒氣可以暫時躲避,但是主公的怒氣是不能視而不見的。得任他鞭打,讓他罵個夠。拜伏在主公面前謝罪更容易消解,最重要的是這樣能讓他心裏好受一些。官兵衛,這次我要親自去。儘早去安土城吧。」
開心時格外開心。這是信長的性格特徵。他用紅色官印,封秀吉為播州探題。
「不久的將來,乃此般此般……」
其中,花房助兵衛與黑田官兵衛有一脈相承之處。
宇喜多直家不愧為大藩,任憑黑田官兵衛使盡渾身解數極力勸說,仍未見成功。
宇喜多直家歷來有輔佐和泉守直家的四大家老,他們是長船紀伊守、戶川肥后守、岡越前守、花房助兵衛。
「屬下相信通過羽柴筑前守大人,加入到織田軍才是未來之道。」這是他們倆的主張。
「屬下願效犬馬之勞。」
直家謝恩后,在熊野牛王寶印的用紙上寫下誓言,交給了彥右衛門。
秀吉急忙向岐阜派出使者,請岐阜中將信忠撫慰信長的心情。
「那,筑前守大人是從一開始就知道信長公沒有此意,而您卻力爭與宇喜多直家談判的吧?」
此時的情形,《信長公記》的著者如此記錄:
隨後又通過花房助兵衛說服戶川肥后守。這樣,四位家老已經有兩位倒向秀吉時,官兵衛直接去面見宇喜多直家。
直家雙眼凝視高燭台上的燭火,甚至忘記接過誓文。
「……呀,沒什麼。這回受阻了,還有下次嘛。我們暫行退到城下吧。」
主公信長粗暴地漠視了自己的功勞,秀吉卻沒把主公的話放在心上,也沒像官兵衛那樣沮喪。
「這麼說,信長公的心情屬下也了解了。但是屬下認為信長公的怒氣恐怕不容易消散。他說即使宇喜多直家前來謁見,筑前守來謝罪,他也不會見。」
平井山的長蛇陣依舊艱難地圍攻著三木城,雙方陷入膠著狀態。可是秀吉的幕後工作正不斷奏效。
「主公今天的心情不太好。我們要不先退回住處九-九-藏-書等候?」
「在下認為,信長公恐怕沒有意欲再與直家見面了吧。既然如此,這裏就是無緣的外國。早些離開對雙方都好。」
他的意見是維護舊條約,維持現狀。
「那樣一來,秀吉就難辦了啊。」
官兵衛猛然覺得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握在此人手中。為了眼前的這個人,自己會不惜一死。官兵衛心裏湧起這股強烈得怕人的感情。
「如此說來,看上去信長公心裏也在盤算,不久要攻下備前、美作,擊潰宇喜多直家后,將他的領地納為己有。」秀吉淡然一笑,
「如果將三子拋于敵國,卻能挽救這片國土,拯救數萬將士,這也是我之所願。」宇喜多直家如此說后,所有的對立和家中的異議都沉默了。從大局出發,眾心歸一,當即決議:「沒錯。有國土才有國民。」
使者中還有蜂須賀彥右衛門。彥右衛門見到宇喜多直家后,說道:「不僅是大人您,您的子孫也切不可丟棄對信長公的忠誠。這是筑前守守大人托我帶的話。」
直家臉上的酒氣和紅潤都消失不見了。
住處秀吉已經安排好了,在桑實寺的里院。直家立即表示要馬上回去,脫下禮服。
而且,他能讀懂信長的心思。對自己侍奉的主公的心思如果不能足夠地了解,那肯定是無法侍奉好的。儘管如此,秀吉給信長撿草鞋的經歷已經過去近二十年。這二十年間,從眼前發生的事來看,秀吉獲得今天的威信和地位並非偶然。
官兵衛闡釋了他超凡的見地。
這件事情還是絕密,在適當的時機到來前,對毛利家應極力隱瞞。
雖然秀吉是笑著說了這些話,但是他的話中沒有一絲謊言,微笑背後隱藏著的沒有愧疚的真誠足以震懾對方。
備前、美作的二州未發生流血事件就成了秀吉軍的領地。他本人固然也想將這種喜悅儘快告知主公信長。
他敘述了信長的抱負,不露聲色地描繪了秀吉的為人。不知不覺間,他已完全抓住了花房助兵衛的心。
「不。」直家不經意間打破沉默,說了此話。他恭敬地擋住秀吉的雙手。
「……信長公心情不佳,沒見我,也沒見你。他是堅持這麼認為的。既然他堅定這種想法,那我九*九*藏*書也無法改變他的意志,只好閉嘴。然而……您的愁腸該如何消解?鄙人手上的誓文僅是臨時條約,沒有信長公的紅色官印是不能生效的。我現在還給你,此事就這樣不了了之吧。明早您早些回國。」秀吉拿出早就握在手上的誓文,還給直家。
「取得這麼大的勝利,緣何信長公不僅不開心,還如此毫無道理地責難呢?」官兵衛完全無法理解。
「我開始以為信長公只有一般的抱負。他動怒也一定是這個原因。先前讓竹中半兵衛去彙報明石景親投降的消息時,他很開心,半兵衛和我都受到過獎。明石一族一降,攻打宇喜多就變得容易多了,也可以毫無阻攔地將他的領地分配出去。一旦讓宇喜多直家歸順,就不能把他所有的領地都拿來瓜分了,或許這點是信長公動怒的原因。他這才說是秀吉我獨斷專行。」
信長公「難以取悅」的性格人盡皆知,但「右大臣家也太讓人捉摸不透了。」
這種時候如果首領還在猶豫不決,將會引發內訌與對立。雖然所有的人都在為國土著想,但結果必會走向徹底滅亡。
要說威懾,沒有這麼嚴酷的威懾。但是信長確實是那麼想,這點是確信無疑的。
邊聽著官兵衛的報告,信長的臉色變得陰鬱起來。與之前竹中半兵衛來二條城彙報明石一族的投降和他稱讚半兵衛的功勞時的神情很不一樣,他心情不悅。
而且出於禮數,宇喜多直家也應親自前去安土城,對信長行叩拜之禮,傾聽以後的指示。
「……真嚴厲哪。」在城內的恭候室內,他側著腦袋思考。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信長公是因為我為一些不必要的事獨斷專行而動怒。」
秀吉突然想起來似的,說到這件事。宇喜多直家也饒有興緻地聽著,摩挲胸脯。反正如此回去也晚了,於是便專心致志地盯著秀吉的嘴唇。
聽此話后,宇喜多直家忽然心意已決般,揚起眉毛對滿座的人說:「如果天下大勢在東邊,去抵擋信長、秀吉的鋒芒的話,我宇喜多直家不過是作為毛利家的盾牌而已。一旦家族滅亡,父母兄弟,加上其他的族人,將犧牲數百人的性命。如果現在狠心拋下三子能拯救數萬將士,進而裨益於天下read.99csw•com,直家的親子一定會欣然長眠于敵國的土地上。我直家超越父子之情,高舉大義與秀吉聯手絕非辱沒武門之榮耀。」
直家不得已,只得不吃晚飯等秀吉。
豈能忍受如此侮辱?他想急忙回去布置陣地!他眉間已經明顯透露出這種意思。
山陽的宇喜多直家擁有備前和美作的兩個州,夾在信長和毛利勢力範圍的中間,從某種意義上說,中國地區的未來取決於宇喜多的去留。這並非言過其實。
作為說客,官兵衛首先敲了他的家門。二人通宵達旦長談天下大勢,卜算風雲未來,敞開武士心扉,「或許前途不明,對勝負亦無把握,只是一味莽撞地強撐武名。豈有比興此滅亡之戰更愚蠢者?不為主家,亦不謀百姓福祉,大而言之,只是延遲了太平天下的到來。武士之本義絕非如此。」
因此,秀吉才于近日要帶著他去,做了上城的準備,按預定的日期與直家一同前往。
「信長公已經沒有見面的意思了。」直家開始將他的感情表現在臉上和言語上。
秀吉帶著直家先拜謁了信忠。在他的斡旋下,信長也終於解開了心結:「還是見他們一面吧。」
羽柴秀吉從播州出發,請求赦免宇喜多。使用紅色官印向信長公稟告后,信長公異常惱怒,他沒聽事情的經由,便痛斥這是令他討厭之事,將二人逐回播州。
對此,四大家老中的長船紀伊守主張:「說到秀吉,他從信長的行伍起家,如今已統領播磨一帶,不久將吞併山陰山陽的二十余國。如此人物,恐非凡人。可是主家大人有三個兒子成了毛利家的子嗣。現在已經無可奈何了。」
秀吉也過意不去,緘默不語。直家默默思考了良久。
「……」
這樣,誓文蓋上紅印后,宇喜多一族就徹底脫離毛利家,歸附織田家。或許是偶然,也可能是兵家的時間寶貴,就在宇喜多歸附織田后僅七天,織田家的猛將荒木村重背叛了信長,突然從信長的身邊舉起反旗,與毛利家合二為一。
「官兵衛,還想麻煩你跑一趟。你能把這件事親自轉告信長公嗎?」
秀吉把他留下來,隻身回去。
黑田官兵衛偷偷地看了看秀吉的臉色。戰場歸來,他的臉已經稍顯瘦削,皺紋般的九-九-藏-書苦笑也變了形。
「萬望再停留一夜,再做決定吧。我們兩家好不容易締結了和解協議,這個關鍵時刻大家不歡而散,實在讓人遺憾哪。」秀吉盡量安慰他。
「再次拜託你。請再儘力幫我一次,務必向信長公傳達我的和解誠意!」
「有國民才有武士。」
秀吉困惑不解。
「但是戰鬥是不能盤算的啊。即使一天的生活,昨晚的想法今早也會變化,今早的計劃中午也會發生改變。況且平定中國地區的事業依然前途漫漫……」秀吉好像在自言自語,然後突然說,「讓你做使者,辛苦你了。你也別擔心了。」他撫慰官兵衛的心情和疲勞。
官兵衛也注意到信長的變化,出言謹慎。可是才說了一半,「稍等。」信長打斷了他的話,「這是誰讓你們這麼乾的?如果是秀吉的命令,我會問他。獨斷專行,草率地決定對備前、美作的二州的處理。真是犯上!你回去告訴秀吉。」信長極其冷淡地斥責了官兵衛。之後又沒有盡興似的,加了一句:「秀吉信上說,近期將帶著宇喜多直家來安土城。即使直家來,我也不會見的。你告訴秀吉,秀吉本人我也不會見。」
秀吉來到客房,見到在那等待的直家,沮喪地告訴他。
他直截了當地說:「希望得到大人確切的回答。」他是秀吉的使者,需要對方明確的答覆。
「主家大人您也不能永遠觀望。事到如今,是加入毛利家,還是與筑前守大人結盟?已經到了必須二者擇一的時候了。」
如果把信長公的話告訴秀吉,那他付出的辛勞也太不值得了,但是又不能隱瞞。回到平井山後,「沒想到竟是這個結果」,他把安土城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秀吉。
「主公身體有恙嗎?」直家臉色不快。
官兵衛鬱鬱寡歡地回去了。
「唉,這又是為什麼呢?還尚未與右大臣家會面。」
就這樣,在還沒攻下三木城時,秀吉沒費一弓一箭就在陣地後方獲得了更大的成果。
「書面通告危險。」秀吉這麼認為。
沒有居功自傲,也沒有過分的言語。官兵衛自己的任務只是幕後的謀士,他只求做盟約的正使。
信長毫無理由的動怒讓官兵衛無所適從。他只好悶悶不樂地回到播州。
此事固然事關重大read.99csw.com。宇喜多直家聚集了四大家老和各位重臣商討。花房和戶川二人當然代表了官兵衛的立場。
「趁著天沒黑,我們離開這裏,今晚就在京都城內住一宿。恕在下冒昧,明早直家一人先行歸國。敬請見諒……」
信忠也有事上京都,接到秀吉的請求后,他立即啟程。
到達安土城后,發現信長的怒氣還沒消。
「我自己的計劃和一些不必要的獨斷,讓信長公動怒。其實他心裏是這麼想的……這麼說有點冒昧。備前、美作兩國遲早都是織田家的領地。根本沒有必要現在就和宇喜多直家締結和解協議。首先,如果不把宇喜多直家的領地分割,就不能犒賞各位將領的功勞。這樣,各位將領就不用聽命于安土城,上下也就失去聯繫了。此事導致信長公怒氣未消。哈哈哈!」
更讓他感慨的是官兵衛無微不至的安排。信中說:此事已妥。交換誓文後,請主公儘快派出使者。
秀吉換了套衣裝,又到直家住處。二人一邊吃晚飯一邊談笑風生,「對了,這次的事,緣何對秀吉如此嚴厲呢?這要說清楚原因的。」
雖說是乞降,卻決無求得信長可憐的意思。備前、美作二州的強兵和一族的士兵仍然活躍著。他不過是被秀吉的熱情和官兵衛孝高陳述的事理感動,意欲避開厭惡的戰爭。
「這是怎麼回事?竟遭如此冷遇。」他雖嘴上未說,心裏憤然不平。
當天便向黑田官兵衛傳達了和解之意,並請求官兵衛送急信至播州平井山。
這次他是從心底降服的態度。此前只是硬被黑田官兵衛說服、招降才勉強前來。
「其實是這樣的。」秀吉把自己惹信長不愉快的事和盤托出。
看到官兵衛的信后,秀吉滿意地稱讚道:「幹得太漂亮了。」
他立即出發去京都,見到了安土城中的信長。
「羽柴大人的關照,他日再表謝意。在下也不會忘記大人的厚意。」
宇喜多直家送來的誓文在秀吉手上。他本來就是此次遠征軍的總司令。要是沒有信長的認可,條約也不會生效。
「信長公今天不見我們,大概是有什麼緣故。晚上我再來跟您解釋。現在暫且回到住處,換件行裝再去。您先別吃晚飯,等等我。」
直家就這樣在桑實寺逗留了約十天,等待秀吉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