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西笑了：「別傻了。他對我們沒什麼害處。他病得快動不了了。」

他倆對視著。這場面很尷尬——這是露西在事後才想到的——但她一點沒有覺得害怕。那是因為他看她的那副樣子：他的眼神中沒有威脅、沒有淫猥、沒有假笑、沒有慾念。他沒有看她的下體，甚至也沒看她的乳|房，而是看著她的臉——直視她的眼睛。她回視著他，有點驚訝，但沒有發窘，腦子裡只有一點點納悶：自己為什麼沒有尖叫，沒有用雙手遮掩自己，沒有把門在他面前砰一聲甩上。

這實在可笑。沒有人會去敲前門的——島上只有湯姆在，而且他都是走回房的門，何況他也從來不敲門。

「他大概是一艘沉船上的水手。」

他沒有說話，又合上了眼睛。

「我把他放到喬的床上。」她說。

天氣很冷。前幾天的溫暖天氣是個假象，是這場暴風雨的前奏。現在已經像十一月一樣冷了。她把法蘭絨睡衣從頭上脫下，迅速穿上內衣，套上褲子和毛衣。大衛動了動，翻了個身，但是沒醒。

她嚇了一跳，茶盤失手落地。一個男人摔進了廳堂，把她撞到了。露西驚叫了起來。

「他是誰？」

大衛到了樓梯底部，他身上還穿著睡衣，他撐起身子，坐進輪椅：「我看不出這有什麼值得大驚小叫的。」他說。他滾動輪椅，湊到前面，注視著地板上趴著的人。

「對不起。他嚇了我一跳。」她彎下腰去，拽住那人的兩隻手臂，把他拖進客廳。大衛跟隨在後面。露西把那人放到壁爐前面。

過了一兩分鐘，她聽到了吉普車發動的聲音。她走到窗前，看著大衛冒雨開車走遠。汽車的後輪在泥地上打滑，他得多加小心了。

喬說：「我能去嗎？」

「對不起。」陌生人又閉上了眼睛，並且在座位里搖晃起來。

「我們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他的船沉了，我們得照顧他，等他身體好了回陸上去。他是個挺好的人。」

「有人。」露西指著說。

進門之後，他們脫下濕透的衣帽和靴子，掛到廚房晾乾。露西到樓上去，又看了看那陌生人。這次他沒有睜開眼睛。他似乎睡得十分安詳，不過她有一種感覺，她一上樓他就醒了，並且聽出是她的腳步，只是在她開門時又閉上了眼睛。

「但我不喜歡那個人。」

生活在剎那間變得有意思了。一夜之間來了暴風雨、一艘沉船和一個神秘的男人，而在這之前是三年的冗長乏味。她巴望陌生人能儘快醒來，這樣她就能了解到他的一切了。

「你們倆好像已經混得很熟了。」他說。

「我只是認為，一個男人應該保持一點神秘感。」他張嘴而笑，但迅又收斂了笑容，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喬用牛奶粥在桌上畫著，露西打了下他的手，說：「瞧你弄得亂七八糟的！」小東西滿臉不服氣，露西心想，他真像他爸爸。他們都有黝黑的皮膚，烏黑的頭髮，而且不高興時都是一副生悶氣的樣子。只是喬愛笑—read.99csw.com—他從露西身上還是繼承了母系家裡的東西，謝天謝地。

「我再去沏點茶。」露西一邊跟在他身後往外走，一邊說。她隨手關上了客廳的門。

「你要是繼續穿著這身濕衣服，肯定會死了肺炎。」她用護士的口吻和藹地說，「讓我來脫掉吧。」

他確實不像那種害羞的人，露西心想。不過，他比她年齡要大一大概四十歲吧，她猜測。這也許是他下害羞的原因所在。他的樣子越來越不像一個遇難的人了。

爐火會很快地烤熱這棟小房子，同時喝上杯熱茶，就能暖暖身子。露西走進廚房，把水壺放到電爐上。她把兩個杯子放到托盤上，這時看到了大衛的香煙盒和煙灰缸。她沏上茶，倒滿兩隻杯子，端著托盤，穿過廳堂，來到樓梯前面。

大衛已經在廚房裡給水壺灌水了，他嘴上叼著一支點燃的香煙。露西利落地收拾好廳堂里碎了的茶杯，來到他身邊。

露西說：「你今天幹不成什麼了。暴風雨不像要停的樣子。」

「無所謂，」大衛喃喃地說，「不論天氣如何，羊群總是要照顧的。」

「他是因為知道你要給他脫衣服，所以一下子恢復了精神。」

露西把茶杯弄得噼啪直響。

大衛滾動輪椅出去了，露西跪到那陌生人的身旁。她先脫掉他的鞋襪。他看著她，眼裡似乎閃過愉快的神色。但當她伸手去脫他的外套時，他把雙臂交疊在胸前，自我保護著。

她緊緊拉著喬的手——不然他很容易被吹跑的。剛走了兩分鐘，她就後悔不該出來了。雨從領口和靴口往裡灌，她很快就濕透了。喬也是一樣，不過既然已經淋濕了，索性這樣淋濕著再待上幾分鐘也無妨。露西想到海灘上去。

大衛的表情莫測高深。

這是他第一次開口講話。他的腔調很自信，字眼很正式，和他那可怕的外表極不相稱，惹得露西笑出了聲：「你不好意思嗎？」

她想到浪石相撞可能會對一個人體產生什麼樣的後果，不禁打了個冷戰。喬感到她情緒上的突然變化，便對著她耳朵說：「回家去吧。」她立刻轉過身，沿著泥濘的小徑，匆匆返回小屋去。

露西說：「我們得給他脫下這身濕衣服。大衛，拿一套睡衣來。」

他們一步一級、一步一歇地走上樓梯。上到二樓時，剛才靠爐火在他臉上烘出來的紅暈又消退了。露西引著他走進小卧室，而後他躺倒在了床上。

她出於好奇退下了樓梯，用一隻手托穩茶盤，用另一手打開前門。

陌生人喝光了茶，問道：「這是什麼地方？」

他轉過身來，觀察房間。牆壁漆成粉紅色，似乎這小倆口當初期盼著生個女娃娃。地上有一列玩具火車和許多圖畫書。這是個充滿家庭情趣的安全地方，一個家。他則是闖進羊群的狼，不過是只跛腳的狼。

他閉上眼睛。儘管他已疲憊不堪，還是強迫自己一點一點地放鬆。漸漸地，他不再去想任何事，沉入了睡夢中read.99csw.com。

陌生人正站在門口，望著她。

露西把他的一隻手繞到她肩頭，攙扶著他朝外走。

「這就夠了。」露西告訴大衛。她跪到那人前面問：「你能自己上樓嗎？」

她在水槽處給他洗了手和臉，然後清理掉早飯的餐具，心中想起樓上的陌生人。現在危險已經過去，她知道他不會死了，於是就對他產生了好奇心。他是誰？他從哪兒來？他在暴風雨中做什麼？他有家嗎？他為什麼穿著工匠的衣服，長著職員般的雙手，而且有倫敦一帶的口音？這倒是蠻有意思的。

「你通常都是吃完早飯才開始找彆扭挖苦人的。再說，這方面的能力有這麼大嗎？」

陌生人說：「我自己能脫——但願這不至於太失禮。」

喬說：「我還能再待一會兒嗎？」這是他慣用的字眼，「一會兒」可能會長達半天。

「他是我叔叔嗎？」

「他是個男孩。我該給他剪頭髮了。」露西抱起喬，放到雙膝上。

大衛沉思著盯著那失去知覺的軀體，納悶地說：「見鬼，他是從哪兒來的呢？」

那人露出一絲放心的表情：「我還以為自己被吹回陸上了呢。」

喬有點失望。他曾經見到過一個叔叔。在他的印象里，叔叔給他糖，他愛吃，叔叔還給他錢，他沒處花。

喬把她凝神的盯視當成了生氣，趕緊說：「對不起。」

她該為男士準備午飯了。她有羊胸肉可以燉一燉。她跨出浴缸，用毛巾輕擦著周身。喬在玩他的洗澡玩具，那是一隻被咬得斑痕累累的橡皮貓。露西在鏡中觀察著自己，檢視著由於懷孕在肚皮上留下的條紋：它們在慢慢消失，但永遠不可能完全褪掉了。進行全身日光浴或許有些幫助。她對自己笑著，心想：這種機會怕是難得了！再說，除了她自己之外，誰又會對她的肚皮感興趣呢？

露西把開水沏進茶壺：「今天咱們別吵了一我們還有更有意思的事情可做呢，換換口味吧。」她端起托盤，走進了客廳。

她擔心喬會著涼，正要返回去時，卻看到了那艘船。

陌生人動彈了一下，睜開了眼睛。起初他嚇得要死，彷彿一個小孩在陌生的環境中醒來似的；但他的表情很快就放鬆了，目光犀利地打量著四周，短暫地停留在露西、大衛、門窗和爐火上。

「我無法相信有誰會害羞到這種地步。」

露西嘗了嘗麥片粥的味道之後，又加了一撮鹽。他們都已愛上了按照湯姆的方法製作所謂的蘇格蘭口味麥片粥：裏面不加糖。即使以後白糖供應充足，不再要用配給的，她也不會再做甜麥片粥了。說來有趣，人們出於被迫，卻往往形成了習慣：黑麵包、人造牛油和鹹粥都是。

真是愚不可及：他衰弱到這種地步，根本威脅不了任何人；即使在陸上，也沒有人可能拒絕接待這樣一個渾身濕透、神志不清的人。等他好些，他們可以再查問他的來歷，如果他對來這裏原因不能言之成理，再往陸上發電報也不遲。

露https://read.99csw.com西站起身，把喬放到沙發里：「大衛，我們得把這可憐的人放到床上。」

「湯姆那邊。我駕吉普車去。」

「當然。」

那人抬起頭來，喃喃說道：「我只有一個人。」

喬進來了，眼睛上還糊著眼屎，拖著一隻和他一樣大的獨臂熊貓。他看到陌生人後，就跑到露西那兒，把臉藏在她懷中。

「你總是以咬文嚼字當作最後一道防線。」大衛把他的煙頭扔到水槽的一窪水中。

「還有一個問題：你把你的航行通知海岸警備隊了嗎？」

一個個小屋那麼大的巨浪成排地席捲進來，後浪緊接前浪。浪濤越過海灘，更高地激起，掀起的浪頭彎成一個問號，然後狂怒地拍打著崖底。浪花濺過崖頂，逼得露西慌忙後退，喬卻高興得直叫。風吼和海嘯已經壓倒了一切聲響。露西之所以還能聽到兒子的笑聲，是因為他剛才已經撲到她懷裡。她抱著他，他的嘴正對著她的耳根。

「你來給他脫衣服吧。」露西說，「他不讓我脫。」

露西說：「等我穿好衣服你就得起來。」她把毛巾掛到一個橫杆上，向門口走去。

大衛說：「五分鐘之前，我還不敢肯定這小子是活人——但這會兒他竟然已經能自己穿衣服了。」

大衛臂上搭著一套乾淨的睡衣回來了。

她把麥片粥盛出來，全家人坐下來吃早飯。喬的麥片粥里加了好多牛奶，這樣就不燙了。大衛近來吃得很多，卻不見發胖，這是因為活動量很大的緣故。她看著他放在桌上的那雙手：粗糙紅褐，是做粗活的人的手。她剛才注意過那陌生人的手：指頭細長，皮膚白皙，只是上面帶著瘀傷和血污。他不是那種做慣海上粗活的人。

露西醒來時，昨天晚上颳起的風暴還在狂吼。為了不驚動大衛，她躡手躡腳地俯身到床邊，從地板上撿起她的手錶。才剛過六點。狂風還在屋頂周圍咆哮。大衛可以繼續睡下去：今天只有一點工作要做。

陌生人說：「我確實認為我們彼此還沒有了解到這種程度——至少，我們還沒有互報過姓名呢。」

他點點頭，慢慢站了起來。

「有關係，因為如果他通知了，就可能有人冒著生命危險正在尋找他，我們得讓他們知道他平安無事了。」

「請便吧。」大衛說。他把那套衣服扔到一把椅子上，就滾著輪椅出去了。

她想到，如果她是住在別的什麼地方，就不會這麼毫不猶豫地接待一位突然出現的不速之客了；她揣摩，他可能是個逃兵、罪犯，甚至是逃跑的戰俘。但是住在這樣一座孤島上，誰都不會把其他人當成是威脅。在這兒看到一副新面孔是件多驚喜的事情啊，再心懷疑慮就太不近人情了。又或許——這是個令人不快的念頭她比別人更急於歡迎一位有魅力的男子？她立刻把這念頭逐出腦海。

那人慢吞吞地說：「我……沒……有。」

站在緊貼崖壁的地方觀看洶湧的浪濤、噴濺的水花，讓人震動不已。她既感到恐懼，又覺得九-九-藏-書安全，既冷得發抖，又怕得冒汗。太激動了，而露西的生活中最缺乏的就是激動。

「沒什麼事，」露西悄聲說，「只是想看看你是不是還好。」

但她立刻就鎮定了。那個陌生人趴在她身邊的地板上，顯然無力攻擊任何人。他全身衣服濕透，面部和雙手凍得蒼白。

露西忙著弄茶壺。

「你自己不知臉紅，也就使你低估了別人害羞的能力。」

叩擊聲又響了起來。

「只是個陌生人，喬。快吃吧。」

陌生人正在扣他睡衣上的扣子。她走進去，他轉過身背對著她。她放下托盤，倒出茶水。等她回過頭來時，他已經穿好大衛的睡袍了。

「大衛——」露西剛開口。

「也許他是因為害羞吧。」

「坐到壁爐前面去吧。」露西說著遞給了他一杯茶。

然而，他們走到斜坡頂上時，她才明白已經去不成了。窄窄的木棧道十分濕滑，加上大風，人很容易失足，掉落到六十英尺下的海灘上。在這兒看看就行啦。

一陣輕鬆之感湧上了費伯的心頭。求生的過程中，他以超出凡人的毅力挺過了最後幾分鐘，如今他感到周身無力，如同患了大病。

「再等一分鐘。」大衛搖著輪椅，湊近那個人問，「會不會還有其他生還的人呢？」他問。

大衛吃完了早飯，穿上雨衣。雨衣是帳篷式的袍子，幾乎能夠把他和輪椅整個罩住。他還戴了頂海員用的防水帽，在下頦處把帽帶繫緊。他吻了喬，和露西道了再見。

露西給他蓋上毛毯，把他裹好，然後離開房間，輕輕關上門。

可是露西注意到，他穿的是工匠的衣服，而不是水手裝。她端詳著他。他塊頭很大，身高超出爐前六英尺長的地毯，而且肩頭渾圓厚實。他的面孔堅毅，輪廓清晰，額頭高起，下巴很長。她心想，要不是他臉上那種慘白的顏色，應該是蠻英俊的。

她回到樓下，她給自己和喬穿上雨衣和靴子，就出門了。天還在下著傾盆大雨，狂風還在怒吼。她抬頭看看屋頂：確有些石板瓦刮掉了。她彎腰走進風雨中，向崖頂邁去。

「我把你們的小姑娘嚇壞了。」那人微笑著說。

他的眼神中確實出現了什麼，那是在最後——也許是她出於想象，但她看到了崇拜，一閃而過的淡淡誠懇的好意和一絲傷感——隨後那瞬間便逝去了，他轉過身，回到他的卧室，把門關上。過了一會兒，露西聽到了他的體重壓到床上時彈簧的吱嘎作響聲。

她剛踏上了樓梯一步，就聽到了叩擊聲。她停住腳步，皺起眉頭，覺得是風刮響了什麼東西。叩擊聲又響了起來，像是有人在敲前門。

大衛進來，送給他一支煙。他婉謝了。

天啊，那個陌生人是怎麼活著從船上下來的？

她洗凈一切之後，便爬上樓去窺看他。他面對著門睡著，她向里望的時候，他的眼睛立刻睜開了，目光中又閃過瞬間的恐懼。

露西站起身來。大衛坐著滑下樓梯，問：「怎麼回事？怎麼回事？」

她轉過身對著喬。他說：「這是reａｄ.99csｗ•cｏm一隻狗。」

「今天不行，」露西告訴他，「外面下大雨，天太冷。」

她不知道一夜的暴風雨是否颳走了屋頂上的板瓦。她得檢查一下閣樓。但這些工作要等到大衛出去以後再做，否則他會因為沒讓他做而生氣的。

不知道為什麼，她感到了可怕的自責。

她跪到壁爐前面，捲起毛衣袖子，開始生火。她一邊清理爐柵，一邊吹著口哨。她扒出冷灰，用最大塊的木柴架在底部，然後放上乾的羊齒蕨做引火，上面再加上柴和煤。有時她只燒木柴，但這樣的天氣燒煤更好。她將報紙舉在壁爐上，過了一會兒，好把火撥到煙囪里。她拿開報紙時，木柴已經燃著，煤也燒紅了。她疊起報紙，放到煤桶下，準備明天再用。

費伯沒精力去計算接下來可能會遇到的風險了。他目前似乎是安全的，他也只能努力到這一步了。而且，他還活著，身上不再濕漉漉的，感到很暖和，床鋪也很鬆軟。

大衛伸出雙手，在火上捂著指頭：「你可能被吹進了海灣，」他說，「這不稀奇，海灘就是這樣形成的。」

他已經疲乏到極點了。

她穿過小小的樓道，往喬的房間里看了看。這個三歲的孩子已經從搖籃結業，睡進了小床，夜裡時常掉到地上都沒醒。今天早晨他倒是睡在了床上，仰面躺著，大張著嘴。露西微笑了。他睡覺的樣子實在可愛極了。

「這有什麼關係？」露西說。

當然，已經不再是船了——這才正是嚇人之處。所剩的只有甲板和龍骨的大塊木頭了。它們散亂地攤在石崖下，如同被扔掉的一把火柴。露西看得出來，船本來不算小，雖說一個人可以駕馭，但絕非易事。大海把人工巧手製造的船體解體殆盡，景象十分可怕，已經沒有兩塊木頭還連在一起的了。

「你真是好人。」他說話的時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

「我沒把握能拿得住杯子。」他說，「我的手指還不聽使喚。」他用僵硬的雙手捧著茶杯，小心地湊到嘴唇上。

她放滿了一浴池的熱水，脫|光喬的衣服，把他放進了浴池裡，然後——基於一時衝動——脫掉自己的衣服，也泡到了浴池裡去。熱得真舒服。她閉上眼睛，放鬆全身。這樣真好：待在家裡，暖暖和和的，任憑暴風雨在屋外無能為力地拍打著牢固的石牆。

「你到哪兒去？」

他好不容易爬到這棟小屋前面，前門一開，他就任憑自己癱倒了片刻。那美貌女子動手給他脫衣服時，他記起了貼在胸前的底片。為應付這一局面，他全身的神經才又再動員起來。他還擔心他們會叫救護車來，幸好沒有，大概這個島太小，沒有醫院。至少他沒在陸上——不然的話，他們是不可能不報告沉船的事的。聽那做丈夫的詢問的口氣，一時還不準備報告上去。

景色十分壯觀。

她悄悄溜下床。

她躡手躡腳地走下樓梯，一時想不出自己為什麼會起這麼早。也許喬弄出了什麼響聲，也許是外面的暴風雨。

大衛說：「這地方叫做風暴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