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跑出屋門，布勞格斯緊隨在後。

「說吧。」

布勞格斯掛斷電話，四下找他的飛行員。查爾斯·卡爾德已經拿著《戰爭與和平》睡著了。布勞格斯用力搖著他：「醒醒，你這瞌睡蟲，醒醒！」

「天氣怎麼樣？」他問。

那女人的聲音傳了過來：「噢，感謝上帝，總算有了明白人。是的，我明白。完畢。」

艦長看了一會兒他們朝小碼頭穩定前進。隨後他就回到艦橋上，命令巡洋艦繼續繞島巡航。

「暴風雨已經停了。」黑爾不情願地說。他寧可對這一消息秘而不宣。

「那麼，我們該浮上去了。」

「這就對啦，」高德里曼輕柔地說，「告訴我那兒出了什麼事。完畢。」

大副和另外三個水兵站在欄杆旁。他佩著一支有防水套的手槍，說：「咱們走吧，兄弟們。」

「他在擔心哪。」

引擎吼叫了一聲，啟動了，能夠察覺到船稍稍有點震顫。

刺耳的鈴聲打斷了快艇上的紙牌戲。

「瘦子」說：「我看有點不一樣了。我們上下顛簸得不那麼厲害了。真的，簡直一動也不動了。我倒覺得要暈船了。」

「我不是想和你聊天，小夥子，」高德里曼厲聲說，「暴風雨有停息的跡象嗎？」

「聽清了，請繼續說。完畢。」

雨水已經停止敲https://read.99csw.com鐵片屋頂了。

「一定。」高德里曼說，這時他意識到她還在發射。

「那不是我們原先的觀察員，而是個女人。」

「好的。」高德里曼想了片刻，「你們那邊天氣怎麼樣？」

高德里曼對特里說：「天曉得那女人在那兒經歷了什麼。」他敲打著電話的按鍵。

「為什麼？」

「阿伯丁的皇家觀察部隊和您通話，長官。」

「你得毀掉你的無線電。完畢。」

上校蹺起雙腿：「只要她能毀掉無線電就行了……」

「我們又要出海了。」「瘦子」說。

「我剛接到那個吸粗雪茄的人的電話。」特里說，「他和我們一樣整夜沒睡。」

「剛剛小了點，長官。」

沒人聽他講話：船員們都在匆匆奔向各自的崗位，一些人邊走邊繫緊救生衣。

「她尖叫了一聲。」

播音器響了起來，一個低沉的聲音響徹機場上空：「緊急起飛！緊急起飛！」

「如果你們那個人在那兒，他該給我們發信號。」

飛行員開始穿起飛行夾克，戴上飛行帽，系好靴帶，點燃最後一支香煙。

「你知道我手裡當時拿著什麼牌嗎？一張A和一張K，」

「這是你說的。」

「還沒說呢，長官。」

高德里曼說：「喂，阿伯ｒeaｄ.99cｓｗ.com丁，出什麼事了？」

「我是高德里曼。」

布勞格斯走到窗前。灰色天空的東方地平線出現了一條白色的光帶。風突然停了，雨也變成了毛毛細雨。

「那我們就不在乎她的生死？」

小夥子又回到線路中，插了句話：「她得調到『接收』上才能聽到你，長官——啊，她已經調好了。講吧。」

「我不……我不能……」接著是一聲尖叫。

電話鈴響了。飛行員沒人去接，自顧自列隊出門。布勞格斯拿起話筒。

高德里曼說：「喂，年輕的女士。我講完以後會說『完畢』，這時你就調到『發射』上和我講話，你講完說聲『完畢』再調到『接收』上，聽明白了嗎？完畢。」

快艇離開了港灣，「瘦子」站到了他身邊。

「這可憐的女人。」他低聲說了一句。他開始和她講話，就乾脆得很了。

「我當時就有預感要響鈴了，」史密斯說，「你知道為什麼嗎？」

「沒人在睡覺。」他興緻勃勃地說著，坐了下來，「來點餅乾嗎？」他向高德里曼舉過一個盤子。

「這可是最大的二十一點。」「瘦子」說，「我可從來沒拿到過。」

高德里曼沒要餅乾，只喝了茶。茶水落肚，他的精神振奮了些。

「在下雨，長官。」小夥子聽起九九藏書來很困惑。

「喂？」

「您是高德里曼先生嗎？」

布勞格斯真想揍他一下：「醒醒，起來，我們要走了，暴風雨停了！」

「噢，不要，求求你……我一定要這樣做嗎？」

「我們將在六點整準時上浮。」

「我是珀西·弗雷德。我們剛剛和島上通過話。他殺了島上的那兩個男人。那女人這時還拖著他，但是她堅持不了多久了。」

「好的。那女人一講話，馬上就接通我。」

沃爾又點點頭，眼睛轉向一旁。

「我想象不出為什麼。」高德里曼酸溜溜地說。

「謝天謝地！」

他睜開了眼睛。

「戰爭不是靠『如果』打贏的，艦長。」沃爾說，「我堅決提議，我們要浮出海面。」

「你要多堅持一會兒，已經派出海軍、海岸警備隊、警察和各式各樣的人向你那裡進發了，但他們只能在暴風雨停止后才能登陸。現在，我有些事情要你做，而我又不能講明為什麼，因為可能有人在偷聽我們的講話，我只能告訴你，我要你做的事是絕對必要的。你聽清我的話了嗎？完畢。」

這時傳來一個新的聲音，對方是個小夥子：「我是阿伯丁的皇家觀察部隊，長官。」

「好的。」

「她說什麼了？」

特里上校端著一個托盤，上面擺著兩杯茶，走進房裡來reaｄ•99ｃsw•ｃｏm。

溫納·黑爾海軍少校看看手錶，說：「三十分鐘。」

哭泣聲繼續著。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高德里曼強壓下他心中升起的火氣。

由於吸煙過度和睡眠太少，高德里曼頭疼了。他喝了一點威士忌來幫他度過在辦公室這憂心忡忡的長夜，這是個錯誤之舉。什麼事情都和他作對：天氣、他的辦公室、他的工作、這場戰爭。自從他開始反間諜工作以來，這是第一次發現自己渴望那落滿灰塵的圖書館、難以辨認的手稿和中世紀的拉丁文。

小夥子的聲音傳來：「那台無線電還在發射，長官，但她沒有講話。我們什麼也聽不見。」

「兩天——不，三天前，一個人船隻遇難來到這裏。我認為他就是那個從倫敦來的用錐形匕首殺人的兇犯。他殺死了我丈夫和我們的牧羊工，現在他就在房子外面，但這兒還有我的小男孩……我把窗戶釘死了，還用滑膛槍向他開了槍。我關上了門，放狗出去咬他，他把狗也殺死了，他想從窗口進來，我用斧頭砍了他，我再也無能為力了，所以請趕快救我……完畢。」

布勞格斯一驚而醒。外面，天已經亮了，四周一片寂靜。

「哦，」高德里曼猶豫了一下，「你能給我接通她嗎？」

高德里曼用手捂住話筒。他的面色蒼白了。

「九-九-藏-書儘快地，弗雷德。再見。」

「我們終於和風暴島聯繫上了，長官。」

在甲板上，史密斯站到船艏，在下面憋了一天一夜之後，正高興地呼吸著新鮮空氣，迎著撲面而來的水花。

那個飛行員一躍而起，說：「帥呆了。」

「我們也聽到了。」

高德里曼對著話筒說：「給我接通羅希思的布勞格斯。」

艦長說：「走吧，大副。」

「是。」天啊，這種軍人派頭可真能拖時間。

四個人爬下舷梯，進了小艇。大副坐在船尾，三個水兵取下槳，划起水。

沃爾少校冷漠地點點頭。

電話鈴響了。

「好，長官。」

「她只是……唉，哭個不停，長官。」

布勞格斯說：「雨已經停了。我們馬上就起飛。」

救生艇落入水裡，濺起一個寬大的V型水花。遠處的大海並不平靜，但在海灣的環抱之中，有經驗的水兵所操作的小艇是不會有什麼危險的。

U型潛艇在基地時，黑爾和沃爾兩人各自的上司曾激烈地爭吵過；沃爾的上司贏了。黑爾雖然還是艦長，但他接到不容置疑的命令，今後如果不理睬沃爾少校堅決的建議，最好他媽的找個充分的理由。

「能。別掛斷。」電話中傳來幾聲咔嗒聲，然後嗡地一響。這時高德里曼聽到了一個女人的哭泣聲。

他說：「喂，你聽得見我說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