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六章

第六章

前面坐著璧德的父親,他年紀大了,心也碎了,在他旁邊是萊茜。他握住萊茜的手。接下來是理查德、維維安和璧德的兄弟姐妹連同他們各自的家人,後面幾排是一些遠親,其中就有璧德的前夫和一大群朋友和相識的人,在這些人中我看到了維托德。在他身旁站著的是施彭貝的新太太,純粹是出於偶然吧——我是從一張照片上認出她來的,她就是璧德的後繼者,再加上她的女兒,也就是璧德孩子們的同父異母的妹妹。
我收到了訃告。泣告者中有璧德的父親、她的孩子、兄弟姐妹和她的朋友;儘管璧德的前夫擬定了訃告,但他的名字並沒有出現在訃告上。
我點點頭,他終於讓我離開了。我去櫃檯付了錢,出了門。
我的這位朋友馬上以令人震驚的音調回答道:「那麼你也享受不到年輕的情人。」
「好了,對不起,請別見怪,羅茜!我不想傷害這位高貴的女兒。事實上只是因為那些警察煩死了我,所以我才變得那麼氣憤。而這或許要歸因於你。他們以為,一定是我和璧德約好去吃了香檳酒早餐,見面時她肯定和我透露自己愛上了另外一個人,然後我就把她幹掉了。他們也知道我和璧德曾經也去過那座塔,你大概也和他們說過了。」
現在我得冒險自己品嘗一下了,必須將我這件粗劣的製品塞進嘴裏。我心裏有點害怕地第二次看了使用說明。既然心臟病患者可以每日三次吞服這樣的一粒藥丸,那我吃上一粒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那就需要勇氣了!我將東西塞進嘴裏。不行,這樣真的不行。舌頭馬上感到有異物,被染成了巧克力棕色的藥丸馬上又冒了出來。這個藥丸太大了。
我躺在床上,聽勃拉姆斯的歌曲。「夜裡我從你唇的灌木中採摘親吻的芳香,這種令我如痴如醉的親吻的芳香是我從來沒有體味過的。」維托德真是一位優秀的心理學家。他很清楚,一個老姑娘聽到這種歌詞會痛哭流涕。我一生中還從未流過這麼多的眼淚。我已經到了五十二歲,一個可悲的年紀了,或許是我第一次也是惟一一次開始戀愛,但很遺憾已經太晚了。
「我很抱歉,羅茜,我不是這個意思。(那還有什麼別的意思,我在想)可是你或許無法想象,沒有這種胡說八道的關係我和璧德也能過得去。」
我氣得臉上發紅,他看到了這種變化。
「哦,對了!海爾特!不過現在無所謂了。你呆會兒有時間嗎?我有事找你。」
我們隨著人流擠進小教堂,我在後面找了一個位置,尤爾根則在中間位置坐了下來。璧德以前曾和她的丈夫一起退出了教會,我回想著。儘管如此,那現在牧師是否會發表演講呢?
「法特曼先生,您放我走吧!我剛參加完我最好的朋友的葬禮,還沒有作好準備來傾聽您如此侮辱人的談話。」
為了參加葬禮,我給自己準備了一隻由藍色花朵組成的小花圈(是璧德最喜歡的顏色):翠雀、烏頭、矢車菊、鳶尾和幾枝染成藍色的春白菊。看上去像是婚禮用的花籃,我在想,不像是獻給死者的花圈。
我沒有料到葬禮的規模有如此之大。停車場的位置已經佔滿了,所以大街兩旁也停放著很多汽車。
她有點神秘地將我領到卧室里,從衣櫥里拿出一隻珠寶匣。
於是我就開始將她的家當read•99csw•com放進塑料袋裡。柜子里不僅有一把傘,我還發現有一雙便鞋、一件淡紫色的羊毛衫、一瓶不含咖啡因的咖啡、一隻銀色杯子和一罐已打開的變質了的煉乳。在抽屜里放著幾包紙巾、藥物、糖果、針線包、廣告單、別針和一副替換用的眼鏡。
我可不願意接受一件充滿回憶的東西。
直至見到尤爾根·法特曼,我快樂無比的心情才停下來。我不喜歡他,尤其是我不喜歡他如此隨隨便便地叫我「羅茜」。
「啊哈,現在我突然成了法特曼先生了。尊敬的夫人不願意和一位代理商以『你』字相稱了。璧德和你是完全不同的人,她不知道什麼叫自負和偏見。而這種性格不熱不冷的人她這一生中從沒有愛上過,」他稍許考慮了一下,「我完全可以更好地去想象你。」
「是朋友沒錯,」尤爾根諷刺地說道,「一個人不會散布朋友的謠言。反正她不相信你,否則她和我說過的話,她早就和你說了。」
我多想將這個卑鄙無恥的男鴨子殺死啊!為此我還想了好久,如何對他下手。在賓館里做這事顯然並不容易,但你同樣可以將你的情人引誘到那些偏僻的地方去,就像我引誘我最好的朋友一樣:我完全可以把他從一個懸崖上推下去。
就這樣我帶著複雜的心情,任憑這件飾品在我襯衣上晃動著,那件真絲襯衣因為胸針這一沉重的負荷而受到了要命的摧殘。難道是羅默爾太太在打我的小算盤嗎?因為在她計劃中的美國之行中,她是無法將狗兒一起帶去的。
我注視著這些各種各樣的藥物:有噴鼻劑、治頭痛和偏頭痛的葯、運動損傷用的藥膏、一包整包的毛地黃藥劑,還有一包毛地黃藥劑已經打開。我知道她的心臟病是要用毒性很強的毛地黃藥物治療的。這激起了我的興趣。我看了看上面的使用說明。在這一引人注意的藥丸中,致命的部分叫洋地黃毒苷。「治療由於心臟機能不全而引起的心肌機能不全、複發性室上性心動過速、心房纖維性顫動和心房撲動」——這一信息令我心花怒放。我決定不將整包毛地黃藥劑交給羅默爾太太,而是替自己預留一份。誰知道,說不定哪天用得上如此要命的毒藥呢。
「海爾特女士,您是保險公司里我惟一會思念的人。一直以來,您始終很關心我和我的狗兒,今天我也要向您作點表示!」
一個人,要是他手頭沒有左輪手槍,如何能殺死一名強壯高大的男子呢(他只要用自己的兩隻手就可以把你制服)?用毒藥?如何讓他服毒自殺?那如何給他灌進毒藥?必須再弄一把手槍。手槍從哪兒弄來?必須有一名專業殺手,一名殺手!這才是解決辦法。哦,這也絕對沒法考慮呀,這些殺手——我看過偵探電視劇——至少要得到十萬馬克,那麼多錢我從哪兒弄來?而且我,在保險公司工作的正派的羅塞瑪麗·海爾特,我如何能找到殺手呢?我寬容大量,姑且饒他一命。
「璧德早就知道維維安和這個教師有關係,她又不是傻瓜!當然了,維維安在這裡有了新的男友,但他不在法蘭克福,因為她突然之間非常頻繁地去會客,然後借了璧德的車深更半夜也不回家。另外,那個人出現了,他的名字我倒是忘了,他認識維維安以後https://read.99csw.com,老是無緣無故地過來,而每次都是維維安在的時候。做母親的總是很好奇的!一旦有人接維維安而她例外地不需要車子的時候,璧德當然會從窗口窺探一番了。然後她就看到那個老師在街的拐角處等她。」
「我現在可以走了嗎?」我問道;我的身體真的又變壞了,可能我舊病複發了吧。
不過很早以前,我喜歡獨自一人去國外的浴場,原則上也不反對在假期里和一個有修養的紳士發生一次曖昧關係。當時,那名年輕男子,說起德語來幾乎不帶一絲地方口音,一開始給我的印象是有風度,人也幽默,而我也完全同意他夜晚到我賓館的房間里過夜。兩天後,他帶我去一家價值連城的時裝店,因為他發覺我應該買一件適合海上穿的衣服。因為喜歡他富有專業的審美情趣,我聽從他的參謀,購置了一件並不廉價的水兵服式的女裝,顏色深藍,白的領子很大。要不是他幫我挑選,我是決不會去買這件衣服的。我穿這件衣服非常合身。我又高大又苗條,穿這種樣式實在棒極了,只是感到很驚訝,為何我自己沒有想到這一點呢。
通往入口的路上,有人在我後面叫我的名字:「你好,羅茜,等一下!」
「很可能這隻是她的一個偽裝呢,」我提出反對意見,「你並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教授致辭完畢,場上出現了片刻的停頓。然後門口傳出聲音,大約二十名身穿統一制服的中年男子魚貫而入。這位年邁的父親,他一輩子始終是男子合唱團的成員,將這些傑出的先生請了過來。似乎他覺得沒有牧師和禱告的追悼會太冷冰冰了,而現在他要弄出一些隆重的氣氛來。老年歌手們反背著左手,邁開一條腿,唱道:「我祈禱愛的力量!」他們的音調突然從強跳到很弱,然後又毫不費力地從很弱又回到強音。儘管我早已經強調過,我對音樂所知甚少,但我一聽就知道這完全是噪音。那位致辭者沒有辦成的事,現在這些歌手一下子做成了:開始的時候有人發出可怕的啜泣聲,無論老還是少實在無法克制住自己,於是到最後,這許許多多的人終於統一形成了一個哭泣者聯盟。那些指望獲得如此成功效果的藝術家們顯得非常慷慨大度,還在為這樣的河流不要如此迅疾地枯竭而盡心盡職。
「你如果買不起這件衣服,你就必須放棄,」我冷靜地說,但言語中並沒有流露出不友好。
「馬上就可以走了,」尤爾根說道,「你別那麼悲觀,我是一個真誠的人,我怎麼想就怎麼說。像你這樣年紀沒有老公和孩子的,或許對他人的愛情生活有種豐富的想象力。你就別去管那些與我無關的事情了。璧德既不是因為不幸的愛情而去自殺,也不是我因為她和我中斷關係而對她下了毒手。這不是非常清楚了嗎?」
尤爾根看著我,搖了搖頭。
羅默爾太太興高采烈地打電話到我辦公室。她的退休申請已經獲得批准,從此以後她就不必到保險公司上班了。
五年前,我真想把一個男人幹掉,這應該也是一件合情合理的事。回憶這段往事,我有點不樂意。單單想起這個男人來,我馬上就會害羞得臉紅。在以往度假時,我多數情況下是和曠日持久的旅行團一起度過的——「上了年紀的先生們和女士們九-九-藏-書口袋裡有了點錢,去參觀參觀名勝古迹,然後到土耳其的海濱避寒勝地去游泳」,我就是這樣度過那些無聊的活動的。
他對我太沒有距離了。
「偉大的上帝啊,你的理解力真是太遲鈍了。她對多愁善感的男人少有興趣,我們對他已經談得夠多了。但從另一方面看,她覺得他和維維安之間的友好關係也不是什麼糟糕的事兒。她好像說過這樣的話:『做老師的都有戀童癖,而維維安則有戀父情結,他們的關係是很穩固的』。所以一個人,一旦他(她)本人對一個男人心懷惡意的話,就不會說這樣的話了。」
我本想走了,但他拉住我不放,手上汗津津的,沾滿了啤酒,和最近的哈特穆特相類似。一股莫名的怒火涌遍全身。
我取出藥丸,用餐布將巧克力擦乾淨,然後開始將藥丸弄成粉末。起先用小刀,只能切成一小粒一小粒的,但用鎚子的效果就好多了。我將第二顆巧克力挖空,並在巧克力裏面添滿粉末,但儘管做得非常成功,夾心巧克力卻又變成漿狀的了。我嘗了一下:味道太可怕了,我不由分說,厭惡地將夾心巧克力吐到了水槽里。呸,見鬼啦!只有味覺神經喪失的人,才會去吞下這樣的東西。而且他還必須——大略估計一下——至少吃下十二顆這樣的夾心巧克力才會失去知覺。
事後我當然想起當時我應該和他說些什麼。在他開始說起老處|女們的想象力時,我照例可以反擊一下,璧德不是告訴過我有關他和維托德之間品質上的差異了嗎?
「否則她會告訴我什麼?」我問道,我的心跳在加速。
這家商店也出售男人服裝。我購買那件水手服已成定局以後,我的男陪同給自己挑了件本色的真絲衣服,並且試穿了一下。衣服套在他身上至少很合身,就像剛才我試穿我的那件水手服一樣。我讚許地朝他點點頭。這時他悄悄地給我看衣服的標價,向我承認說,購買這樣的衣服已經超出了他的經濟承受能力,問我能否助他一臂之力。我當即搖頭。
我答應過幾天順便將那些東西帶到她家去,畢竟她沒有什麼運輸工具,而且她的右臂也腫得厲害。
我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我立即尖刻地說道,如果他要用這種語氣說話,那就到此為止了。從學生時代起,我就認識璧德,而且很久以來她就是我的朋友了。
「明天我去辦公室一趟,收拾一下我寫字檯上的東西;柜子里還有一把我的傘呢。」
璧德的一位姐夫致辭,他是漢堡大學的教授。他的講話富有見地,頭頭是道,描述了璧德的生平,讚揚了她所擁有的許許多多的優秀品德。但他冷冰冰的、更確切地說是那種公事公辦的致詞,並沒有喚起聽眾的激|情;有的人在咳嗽,清嗓子,也有個別的在擤鼻涕,或者輕輕交談著。
尤爾根將啤酒灌進喉嚨。他脫下上衣,此刻裏面就穿著不透氣的人造纖維製成的黑色捲筒領套衫坐在我對面。
我和很少幾個人以「你」字相稱,在我曼海姆的辦公室里我也不和人用這種稱呼,我的同事因此覺得我很古怪。對在工作場所以「你」字稱呼的這種方式,我一概予以堅定的回絕。我沒有親戚,幾乎也沒有知心朋友。是的,璧德,我小時候就已經認識她,不必多問,包括她的孩子也是叫我「羅茜」,但璧德的前夫除外;https://read.99csw.com最近一次是來自柏林的哈特穆特——我好歹不會和他以「您」相稱;維托德——謝天謝地!——還有,可以這麼說是出於偶然,是他的朋友施羅德博士。除此之外就沒有其他人了,我在想。但是在穿著黑衣的哀悼人群中,確有一個熟悉的身影向我匆匆走來,他和我以「你」字打招呼:是璧德的最後一任男友,尤爾根·法特曼。實際上,這樣的稱呼是他在我們惟一的一次見面時完完全全強加在我頭上的。我當時想,也許我再也不會碰見他了,所以那回我就顯得不那麼拘謹。此刻他就在我身邊。
女售貨員禁不住地笑出了聲。我將自己的衣服買下,衣服後來掛在賓館的大櫥里,我急匆匆地收拾好自己的行李,然後回家去了。
我的臉頓時紅了起來,向他保證說,這不是謊言,我也沒有去四處散布它,僅僅告訴了警方而已,他們許諾過絕對保守秘密。
我本人的打扮則並不引人注目:我穿著黑色衣服,而且並沒有使用唇膏口紅之類的東西。我的自信心已經慢慢減退,我帶著恐懼和膽怯的心情,努力做到到達墓地時既不早也不晚。
「海爾特,」我冷淡地說道。
回到家裡,我的好奇心越來越強烈。我決定來個小試驗:夾心巧克力糖中加上毒藥。我一定要找上一個相應的顧客,可能的話就是維維安。
我本想問問,這和我有何相關,這時我聽見了他的指責:「你肯定給那些警察講過那種蠢話,璧德愛上了和維維安戀愛的那個人,那個自負的教師。你怎麼會想到去散布這樣的謊言呢?」
尤爾根又要了杯啤酒。
「這可不行,」羅默爾太太說道,「我女兒根本不喜歡這個東西。您還是給我點面子吧!」
儘管不情願,但我還是再一次出了門,走到馬路拐角的一家小店。我買了洗衣粉、粗麵粉麵包、乳酪和一些水果,我還另外買了一盒巧克力夾心球糖,裏面是利口酒。
「你們這些老處|女究竟生活在怎樣的世界里?」他大聲喧嘩道,以至於其他客人全都回過頭來,饒有興緻地看著我。
過了若干天,我去了一趟羅默爾太太的家,給狗兒帶去了一根油煎香腸,給羅默爾太太帶去了一盤我自己翻錄的勃拉姆斯的帶子,她第一次在經歷了那麼多年友好關係之後擁抱了我。在此之前,這種友好關係從沒有親密到拍肩的程度。
「警察能保守秘密,真讓我笑掉大牙!——這是我迄今聽到的最為厲害的胡說八道。璧德和我雖說不是浪漫的情侶,但我們彼此相愛,真誠相待。像你這樣的人(他這話是什麼意思?)當然不可能明白了。」
「我們去喝一杯吧,」他馬上說道,「我沒興趣讓那麼一幫子人盯著看。」他和哈特穆特一樣喜歡出汗,我反感地想道。
「如果必須的話,」我很不友好地說道,但他只是回答道,「那好,我就在大門入口處等著。」
「您是一個嚴守秘密的人,海爾特女士,多年前我就知道。誰也不知道我女兒的父親是誰,我也從沒有和他聯繫過。發生這事的時候,當時他才十七歲,我已經快三十了。我當然沒有和任何人說起過我曾和一名學生發|生|關|系,而結婚的事我連想都沒想過。我未曾告訴過他我懷孕的事,當時我馬上離開了我的家鄉。這枚胸針是他留下來的。是他從母親那兒偷來的。我從不敢戴上https://read.99csw.com它,實際上我也不希望我女兒戴上它。是我將這個孩子獨自撫養長大的。要是她戴上這枚胸針,也許我會很痛苦的。」
到了廚房,我從銀色保護膜中拿出一粒藥片。難道將那麼難吃的東西一整粒放進夾心巧克力里嗎?我小心翼翼地用一根烤肉的鐵扦子在夾心巧克力上鑽孔。可令我驚訝的是,並沒有液體從巧克力裏面流出來,利口酒早已凝結在已經軟化的巧克力里了。我成功地將巧克力挖空,將藥丸插入其中,再重新將夾心巧克力蓋緊。不過,夾心巧克力看上去有點變形,像是因為存放在陽光下的緣故。
「那些警察老是糾纏我不放。事發那天是星期六,我和妻子和孩子正好在慕尼黑呢。我有周日晚上的一張加油站的發票,但幫不了我多少忙。我無法證明我早在周五下午就離開了這兒。除了我老婆,誰也沒有看到我周六是在慕尼黑。小孩子們說話反正也不算數。汽車在車庫裡獃著。雖然天氣很好,但我這個傻瓜周六還窩在家裡記賬。」
再說,這個流氓還剝奪了葬禮后我和維托德談話的機會。在這一悲傷的時刻過後,維托德至少有可能想找個人聊聊,但肯定不是想找維維安的親戚。他一定找過我了。「蒂哈,」他肯定這麼說,「你過來呀,親愛的,我們去你家裡,再聊會兒吧!」或許他看見我和那個討厭的尤爾根·法特曼一起走的呢。
我能不能耐心地等待,堅持到維維安有了新的愛情為止?每一天都無可挽回地讓我變得蒼白,變得醜陋。也許這在短時間內還有葯可救——去染一下頭髮,去做一次昂貴的化妝,增加維他命和荷爾蒙,可是這樣的日子是無法長久的。
不行,我自言自語,我又不是服毒自殺。如果現在我將歷經千辛萬苦做好的這些巧克力夾心球糖匿名寄給維維安或者法特曼,那將會怎樣呢?維維安一定品嘗一下,然後將剩下的全部倒掉。法特曼也許根本就不去品嘗(喝啤酒的人自有他們的慾念),而是將這一禮物提供給他的妻子或者他新結交的女友。這一切一點用處都沒有。一怒之下我將剩餘的巧克力吃了個精光——一反我鐵定的原則,並將毒藥重新放到羅默爾太太的其他家當里。
我們坐在一家廉價的餐館,這裏聞起來有股刺鼻的油炸土豆條的味道。尤爾根要了杯啤酒,我要了杯礦泉水,他要了份色拉肉排,我則要了份酥皮點心。
「凡是我能夠傳給我女兒的,她當然都會得到。但由於某些原因,我不想把這一件小東西交給她。我把它送給您,」說完,她鄭重其事地將這枚胸針別到我的襯衣上。這是一件很古老的遺物,上面被刻上了一個由黑色黑曜岩製成的神像側面像,四周是純金邊。
「我們馬上就談正事吧,」他開始道,目光銳利地觀察著大門,但參加葬禮的其他客人並沒有跑到這兒來。我疑惑地看著他。
「羅茜,前幾天我就想打電話給你,可遺憾的是我把你的姓給忘了。」
我的呼吸很困難。「就這樣,璧德就知道了怎麼回事,」我說道,「那儘管如此她本人還是愛上了他,為什麼就不可以了呢?」
他從桌上的花瓶里揀起一枝塑料花,將花拆開。
自豪感湧入我的全身:正是我和這些送葬的歌手才使如此眾多的人匯合到了一種偉大的情感中。沒有我,這一難忘的葬禮就永遠無法得以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