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近以世間對忍者的蔑稱稱呼這種特殊輕捷的動作。同時，他不停地舞刀于眼前。左近的佩刀出自老家傳統鍛造工藝的「轉害（手搔）派」初代包永之手，刀身長二尺六寸八分。

「如何驟變？」

「主公適才所云，可是真話？」

「好像又老了。」島左近滿懷關愛地說道。花野已經四十歲了。

「那麼，家康大人慾做何事？」

「投身興亡莫測的豪賭，是男子漢最大的娛樂。花野，希望你心裡有數。我來奈良，就想對你說這件事。」

樹上跳下的殺手，大概在獵人服里套著鐵鎧甲。島左近瞬間做出判斷，手起刀落，該人雙腳腳踝一刀兩斷。他攢眉盯著鮮血飛濺落地的這個殺手。

「哈！哈！」

與三成不同，左近冷峻地觀察時勢。秀吉到了晚年，發兵征討外國，導致物價飆升，百姓度日艱難。加之，征討外國期間，酷好大興土木的秀吉，大力建築伏見城等無用之城或豪宅，耗盡了民力。

「離去，去向何處？」

左近小聲逼問。

「啊？」

三成說，百姓們祈願豐臣遺孤秀賴的時代永續下去。

「敝人現在想知道的，是太合歸天後哪個大名會奔向家康帳下，哪個大名能留下來。不掌握這情況便無法謀事。」

「真話。」

左近前往奈良拜託岳父北庵法印的另一意圖，即請他來到伏見城下。北庵是名聞天下的醫生，若住在伏見，大名及其家屬、重臣們必會爭先恐後地求他往診。左近自然也便於了解大名的內情。

三成身為主公，卻只在左近面前總覺得有些不硬氣。

說完，左近或恐是為了不讓花野再過問此事，突然將手指插|進了秘處。

左近深深低頭，眼瞅地面片刻，畢竟沒讓淚水流出來。這場不知成敗的大賭博，竟然把在古都安度晚年的醫生也牽扯進來了，他心https://read.99csw.com裏大概很不是滋味吧。

「別再刨根問柢了。這件大事一兩年內就會發生。勝負全靠天意和機遇。勝了，家康會從人間消失；敗了，治部少輔大人自不待言，我也得從花野你身旁離去。」

「何種大事？」

左近拽著韁繩，將馬拴在路旁一棵小橡樹上。然後敏捷地身靠崖邊。行動利落，令人難以相信是個快入老境的人了。他攀上崖巔，雙手抓住近處的松樹榦，颼颼向上爬著，在樹上四處瞭望一遍，立刻下了樹。

「我陪你走吧。」

花野溫和地笑了。左近不是很好色，但他向來會為細嫩少女的神秘而惱亂心魂。

「主公聰明，是因為自信很強。自信越強，獨斷越多，獨斷會誤事的。適才所云若是真話，卻是犯糊塗了。」

攢眉是左近在某些時刻的癖習。在別人看來，他攢眉是深表關切。由於這種表情，左近指揮的數萬士卒都覺得：

「主公說街市的繁榮是托豐臣家的洪福，此言毫無道理。自古以來，統治者的都府之地，眾人云集，理所當然，並非僅限於大坂。有利，人必聚之。並非為感恩而麇集呀。」

「因此，該當如何？」

「不僅是我，老爺你也一樣喲。」

「真怪了。夜裡不能安穩入眠，一味琢磨大事，以致即便接觸小女子的玉|體，也覺得活像沒有鹹味的稀粥了。」

源藏再度看見的左近形象，確實比首次高大多了。家康的這隻軒猿對左近束手無策了。這時，傳來了跑過山崖下嶺道的馬蹄聲。那是左近吧？源藏汗流浹背。

左近說道。

翌日拂曉，左近離開了奈良，偏午時分，騎著從北庵法印借來的馬，越過了那座暗嶺，向西而去。

島左近利落喊著，一瞬又一瞬之間，敵人的兩顆腦袋拖著鮮血，飛出老遠了。

「成了老太婆了。」

在這個時代的人物群中，島左近可謂獨放異彩。他笑起來非常明朗；沉默不語時神情沉鬱，宛似變了個人。人稱他為「深山池九-九-藏-書沼」。人們從左近的氣質中，感覺他儼如波瀾不驚的深山池沼，水面落著濃綠的樹蔭。

側近們點頭稱是。左近卻一言不發。三成察覺了，問道：

（混蛋！不知道島左近的厲害嗎？）

「要是個嫩綽綽的小女子，我能伺候她一番。但和你太熟悉了，沒興緻，不行。」

左近說道。他的指法變成一種溫柔的愛撫，持續妙動了一會兒。

說著，花野伸手，碰觸撥弄著左近的男根。

左近進一步接著說道：

「我的五蘊化做纖塵，散布空中。再也不能化做這種形體，回到你身邊了。」

「軒猿！」

「是家康大人派你們來的？還是佐渡守正信自做主張，將你們這群傢伙放出來的？」

真是個怪人。他將自己的一生當做「詩」來感受。

（北庵大人的馬，必須保護好。）

清查之後，只剩下一個地方。該處的萱草叢微微動著。

一個人說道。

使用密探和暗殺等骯髒手段，是滲透于德川家家風的固有污點，這個惡癖直到幕府末期也沒改掉。這應該說是家康的性格。也大概是家康的參謀頭領本多正信的嗜好。他幫助家康，了解家康的氣質，為他出謀劃策。

「是家康呀！」

「不，我有件掛心事。」

島左近撫摸著花野的私處，那愛撫的手法毫無春心蕩漾的風情，宛似在葛城當麻寺的花下，撫觸著古老美好的小觀音像，釀出了一種駘蕩的氛圍。

「說實話，密謀討伐家康一事，為時尚早。目前首先應當恢復民力，並讓征討外國歸來的大名和協助故太合大興土木的大名休養生息。充分休息之後，等他們生出了『豐臣家萬歲！』的心情，再討伐家康。這是最理想的步驟。但家康不待，他會發起挑釁，難點在此。我想說的是，主公認為僅靠豐臣家的恩澤，即可驅動天下，此見天真而膚淺。」

左近躲開了敵方視線，爬著橫越山坡面，出現在敵人背後。

花野的身體哆嗦起來。

左近一邊繼續愛撫著花野的秘處，一邊想把自己肩負九_九_藏_書的大事和盤托出。

「他企圖盜取豐臣的天下。連京都和伏見的商人都察覺了。你大概也能想像得到。根據北庵大人的診斷，太合還有幾個月陽壽。太合若從陽間消失了，天下必然驟變。」

「哎喲，怎麼這麼疼啊？」

當然，他還沒有親眼看見，只是隱隱約約聽見隨風傳來的馬蹄聲。這一伙人埋伏時，藏身之處從不選在敵手的上風頭。藏身上風頭，火槍的火繩氣味會被對手嗅到，聲音也會被聽見。下風頭為佳，不消說，其條件與上風頭恰恰相反。

「年輕的小女子，卧紅茵上，雲雨房事須一一指導，男根太累。」他一本正經地回答。也許因為那一本正經顯得太不自然，花野大聲笑著說道：

源藏等人狼狽不堪，三人逃往三個方向。左近跟住一人，飛快奔跑著。依然不改其沉鬱的神情。二人跑著，距離相差不過五、六步了。敵人停了下來，摘下斗笠回頭看，以這種架勢朝左近反撲過來。

左近就是這樣的男子漢。

「只要老爺願聽那種聲調，我現在就可以喊叫給你聽。這麼重要的老爺，注意力全被江戶內大臣給吸引去了……我才這樣的。」

「主公說大坂繁榮，那因為是大都市的中心，去郊外二、三里處看看吧，百姓因連年的朝鮮戰爭，困苦萬狀，身居漏雨的破屋，吃糖咽菜，衣衫襤褸，路邊甚至有餓死者。主公一味宣揚豐臣家的恩澤，單靠呼聲，是支配不動天下的喲。」

左近作古之後，在幾百年的德川時代都受到武家社會追慕推崇。德川時代里人氣如此旺盛，真是相當了不起。本來，左近是「打倒家康」的作戰總部部長，他的名字幕府能不懼怕嗎？

「你問我，我也不知道結果呀。」

「來了！」

「我放心了。」

「你別再問了。」

「疼？都到了疼的年紀了？以前ｈｔｔps://ｒｅａｄ.９9ｃsｗ•ｃom這時刻，你那浪|叫，宛如漂浮佐和山下湖面的？？鷉發出的悅耳鳴囀呢。」

花野扭動著玉潤的白腰，好像秘處確實很疼痛似的。

「難道真會有情況？但小心沒大錯。」左近心想。

說完，花野扭了一下身子。「疼喲！」左近的手指，還插在她的體內。

「可以理解故太合殿下的偉大了吧。古時，日本百年戰亂，故太合一出山，鎮群雄於一手，平定五載七道，設政都於大坂，安天下之庶民。諸位看看街市，百姓們每日生活安樂，宛似都在懇望未來永遠受到豐臣家保護。」

有這樣一則軼聞。秀吉剛過世，某日，石田三成帶領家臣登上了大坂城天守。不消說，大坂城是日本最宏大的建築物。眼底，鋪展著大坂的街市，道路四通八達，熙來攘往的行人宛如蟲蟻。

「左近，是否如此？」

左近這樣戲稱花野，也太殘酷了。

左近讓三成其他側近全部退下，獨問三成一人：

左近從崖頭縱身跳到路上。源藏隱藏草叢裡，全神貫注持槍瞄著左近。

「外邊有年輕女人了吧？」

「何故？」

戰術家的第一要件，就是不能使用「難道」這語彙。對蛛絲馬跡也須高度警惕。

花野把話頭引向左近關心的方面。

北庵法印這樣說過。但被左近堅詞拒絕了。他聽著咯噔咯噔的馬蹄聲，單騎行進在紅土嶺道上。即將走到嶺頂時，埋伏彼處的五人正等著他。其中一人就是德川家的伊賀派忍者源藏。他與同夥屬一個集團，為了當密謀篡奪天下的德川之爪牙，他們從江戶移駐京都和伏見。五人都是一身獵戶打扮，有三支火槍兩張弓，槍在手，箭上弦，隱藏於松樹下的萱草叢中。

「唯有島左近，是武士的典型。」

「確實如此。」

卻說左近。他熟練地下了馬。人稱「才氣超過三成」的戰術家左近，熟知這座嶺上的地形是設伏兵的絕好場所。

「真的，聽見了。」

「是死去嗎？」

左近又說道：

「看看這座街市的繁榮景象吧。」三成說道。

「這東西九九藏書這麼不爭氣，我上不來那股風騷勁兒了。再說，啊啊，真疼喲。」

「歸根究柢，把戲玩得挺嚴密的。但英雄不可用如此手段篡國！」

島左近手拍寬厚的胸膛。所謂「五蘊」，即佛法所說的將物質與精神組合一體的要素。

當夜，島左近與歸寧的妻子花野同床共枕，但並沒享受魚水之歡。激烈的肌膚之親于這對夫妻來說已是久遠前的事情了。左近只是溫柔地、細膩地長時間愛撫著花野的身體。僅此，花野的芳心似乎已經甜醉了。

「如何變，是我關心的焦點。有盜取者，有阻止者，這必然會釀成一場天下大亂。」

「我至多僅能活出一生，但最終還不及杜甫的一首詩吧？」

「奈良的事我設法處理一下，安頓好了，我儘早動身去伏見。」

左近看那招式也吃了一驚。他們的仿獸訓練功夫實在不淺。他跳起來許是想抓住松樹的高枝，但那樹枝已經枯死了。但見手抓樹杈的那人瞄準左近的腦袋，跳了下來。

左近的形象，與其說是武將，莫如說是哲人。他喜愛中國唐代詩人杜甫，曾說道：

「老爺這場賭博，遲早會贏的。」

「五蘊。」

（跳躍——）

「那傢伙，難道是妖怪？」

「連那種美事都嫌麻煩，說明老爺還是老了。別讓我花野說你年老了。」

「啊！」

夫妻間說著體己風情話。花野的皮膚細潤，富於彈力和光澤，不像四十歲的女人。

「這可不好辦。」

（為了這位將領，命也不要了！）

左近預先考察了可能藏有伏兵的地方，然後進一步收縮注意點。覺得自己必須在下風頭。還得確認便於朝嶺道射擊的有利地形，以及射擊后能夠馬上沿著棱道撤走的地點。

源藏也點了點頭。他的表情並不明快。源藏有點佩服左近，雖不能搭救他，卻也不喜歡干這種勾當。

北庵前思後想起來。如前章所述，北庵的身分相當於奈良醫科大學的校長。能否捨棄奈良，隻身移居伏見城下？北庵考量了片刻。女婿竭力策劃的這一場大戲，引起了他的興趣。他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