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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夏夜之月

第三十九章 夏夜之月

這都是由於家康飛揚跋扈。
夏蟬鳴噪著。
「我想暫且辭去奉行一職,回領國去。」
「還說著十分睿智的話。昨天鳴噪的蟬是秀吉,今晨鳴噪的蟬,或許就是家康吧。」
「是這麼回事嗎?」
其中,石田三成中了家康的計謀,現今退隱佐和山;淺野長政受家康圈套的牽涉,目前在武藏府中閉門思過;前田玄以雖然無事,但他負責管理京都和伏見,不住大坂。
在此話頭一轉。
倏然,正家呼喊似地說道。
(哎呀,又有何事?剛才還都在政務室呢。)
「我明白。」
「是的。我生性討厭那種半吊子悟性的話語。」
妙善的反抗弱了下來。若不妨礙成佛得道,她情願被這個左近愛撫得死去活來。
日落之後,左近起來,敏捷地穿上了衣褲。
「太困了,就想睡覺。」
妙善的眼神有點陰暗,若有所思。
隨之無精打采地說道:
說完,左近的手觸摸著妙善的秘處。
「看大人這副形象,我很難開口請求留任。」
「不行!」
佐和山只有十九萬余石。增田長盛的年祿額雖不算太充足,卻也高於三成。
「是的呀。」
「那都怪奴家喲。」
日落之後,奉行增田長盛離開了大坂城本丸的政務室,回到了宅邸。
「不。」
「哎,對太合殿下歸天後的世間騷動,你有何感想?」
「聞到了青春的芬芳,是妙善揮發的氣息吧?」
「好悶熱啊。」
「不怕家康的大名,天下只有那位旁若無人的三成!但他退隱佐和山後,卻不鳴也不飛。」
「奴家住在山中草庵,世上的聲音一點也傳不進來。縱然傳進來了,和隱居草庵的尼僧毫無干係。就如同那隻蟬,是昨天鳴噪的蟬或者不是,二者無關。」
「啊,為何這般突然?」
增田長盛束手無策了。三成再好戰,也不至於那般輕率舉兵。舉兵必勝的計謀成立前,三成會按照自己的風格不斷活動的。
「但是,做這種事會妨礙奴家九*九*藏*書成佛得道啊。」
(主公回佐和山。)
彈正少弼淺野長政
「但是,大藏少輔,就這樣放任自流,家康營私之舉將會永無止境地擴大下去,最終或恐要趕走住在本丸的秀賴公,自任天下之主,這是家康的本心,他是不達目的絕不善罷甘休的。」

「不是,氣息來自那裡。」
井邊的樹上拴著馬。左近睡覺時,妙善好像餵了草料,馬蹄刨地的氣勢力度十足。
長盛出了浴間,著便裝來到茶室,接著將長束請了進來。
妙善笑出聲來。左近吃完飯,擱下筷子。
「主公,別這樣硬來。妙善已是尼身了。」
「沒有實力。這次我算是徹底明白了,有實力,才能行法令與正義。我的領國在近江水口,年祿僅有五萬石。」
「看到家康于光天化日之下營私,受過太合厚恩的大名,哪怕只有一人敢仗義執言,嚴加彈劾,我也不至於這般失望。但有誰去譴責奸人為非作歹?反倒爭先恐後跑到家康帳下,屈膝取悅。加藤清正如此,福島正則亦然。」
「生活中若一種奢華也不允許,那麼,尼僧也會感到活得無聊。唯睡覺期間,當是凈土呀。」
賞花之間,左近的體內倏然充滿激|情。
長盛將被大坂的複雜政治折磨得疲憊不堪的同僚送到大門口,臨別時這樣說道。
「非也。很早以前我就思考這件事了。今天在政務室我就想對你挑明心事。怎奈隔牆有耳,故趁夜色前來拜訪。若是一個男子漢,城裡的公務再也干不下去了。」
所謂大藏少輔,即同僚的奉行長束正家。
這等微少的俸祿,焉有力量與家康抗衡。加上增田長盛的領國大和郡山的二十四萬石,也只有區區二十九萬石。
言訖,長束正家哭了起來。
「聽說有的大名竟與妻子離緣,欲和德川家結親。不言而喻,『西丸』大人喜好這股風潮,收養親族和譜代家臣之女,企圖沒完沒了地結姻親。九九藏書
「不曉得。大藏少輔回到水口后,都在近江國內,可否遣專使去探聽一下。」
「主公那樣可以,奴家女人身可不成啊。若做了這等事,好不容易過上清靜日子的妙善,事後必然會懊悔涕泣的。」
「太合歸天還不到一年,奉行就不斷減少,只剩下兩位了。照此下去,遲早那兩位也得落入圈套。」
妙善的臉難過地貼在左近的胸前。左近覺得她的形象非常可愛,動作突然粗魯了起來。
說著,正家不由得戰慄起來。打起仗來沒有獲勝的可能。
「說不清楚。」
「喝一杯煎茶不?」
長束正家說道。
一番雲雨過後,左近大概真的累了,趴在被窩裡喘著粗氣。
「不知道。」
左近說道,手還沒有鬆弛下來。
「看來,大藏少輔真的是精疲力竭了。」
「因為西丸(家康)的緣故嗎?」
卻說這個時辰在大坂發生的事。
「家康說挖苦你的話了?」
妙善嘎吱嘎吱拉開了藏衣室的門,手持蠟燭走了進去。這比丘尼表面上住得挺貧寒的,寢室卻很奢華,床鋪好似貴人的寢台,凸起在地板上,蓋被也非棉布被面,而用上綢緞,中間絮滿了絲綿。
左近笑著,他以這種語言形容妙善秘處的狀態。這個尼姑的反應不知要比堺和聚樂町的煙花女子可愛多少倍。
「別說一本正經的話!」
誦經的聲音停止了。
忽聞長束來訪,增田感到奇怪:
正家甩掉了家康的敬稱。
「也許越是心胸寬廣的女人,越是厭膩塵世和自己的生身。一旦橫下心來,是很大胆的。」
她舉燭映照著花。隨著燭光照耀,鮮紅的筒狀鮮花浮現出來,有濃綠的葉片扶襯,鮮艷得令人雙睛清亮。
長盛在浴室里沐浴沖汗之際,小姓前來稟報:
「這是女人難以拯救之處。」
左近翻身跨馬,立即拽緊韁繩,轉了一圈,咯噔咯噔走了。
「妙善偷偷過著奢華的生活。」
「蟬啊。」
「看來,大人還是https://read.99csw•com應當靜養一段時間為好。」
「竟然用自己一人的印監發布法令。即便太合在世之時,也不曾出現過沒有奉行蓋章的法令。如今奉行已形同虛設了。」
大藏少輔長束正家
然而秀吉死後,家康肆無忌憚,與大名間結成姻親關係。三成在職期間,靠他的譴責,家康一時有所收斂。三成下台後,家康開始明目張胆地違背遺令。
「妙善。」
正家的語言激憤起來。
「奴家的感想?」
身為同職的長盛,十分理解長束的心情。儘管並非發生甚麼會令男兒涕淚不休的大事,但每天接連不斷發生,現在都不稱事件了,可說已形成了滔滔的社會潮流。
「都精疲力竭了,還硬要做那種事。」
左近哧哧地笑了,說道:
「如果是這樣,」正家繼續說道:
這種恐怖,小心翼翼、機靈的增田長盛和長束正家都感覺到了。
右衛門尉增田長盛
正家離去后。夜裡的空氣略有點流動了,多少下了點兒雨。
「右衛門尉大人呀,」正家嗚咽似地說道:
「但是,」
妙善如廁,須臾歸來,拿著濕毛巾給左近擦拭身體。
「事後即把它忘得一乾二淨!就連蒼蠅停過的那般小事,也不要留在記憶里。以此換來的是,魚水之歡達到高潮,都舒坦死了。這種心境大概就是佛法說的大徹大悟者的心境吧?」
「正是。」
室外旭日東升,陽光燦爛,而關著門的藏衣室里一片漆黑。
「不喝了。」左近搖頭。
妙善站起來,將左近領了過去。
「哈哈,那蟬昨天開始就一直在後院樹上吧?」
「正是。心胸那麼寬廣,為何孩子和老母離世了,就突然動了拋棄塵世之心?真搞不懂女人心。」
左近將她拽了過來,奪下她手中的蠟燭,置於枕邊。伸出另一隻手抓住妙善,將她壓在自己的大腿下面。
「好像在後院的山毛欅樹上吧。一定是的。昨天早晨就在那兒鳴噪呢。」
「在備戰吧?」
九九藏書這也挺可怕。
譬如,大名之間的婚嫁,就顯現出家康的霸道。秀吉害怕大名結黨營私,遺言禁止大名間私婚,結親和婚禮都須經大老和奉行商定批准。
看來,正家的心太累了。本來就瘦削的他,臉上出現黝黑的溝窩,那形象儼然是一條正遭雨打的病弱老犬。
「在何處呢?」
「不,不累。」
「治部少輔如何?」
妙善終於以過去的習慣逗弄左近開玩笑。
佛堂傳來了妙善誦經的聲音。左近沒有喊她,逕自來到窗外檐廊,穿上草鞋,跳到院子里。
最近,大坂的大名宅邸,半數以上或者在準備婚禮,或者刻正舉行,或者醞釀結親,可謂沸沸揚揚,全都要和家康攀上關係。
入夜之後,風也停了。夜裡空氣悶熱,熱到喘氣都覺得難受。
長束好像正心思專註地考慮事情,表情嚴肅。他的數學頭腦世間罕見,靠這頭腦,他做官發達到今天的地位。長束沒有野戰攻城的武將那般大胆無敵的派頭,他閃動著細細的眼睛說道:
妙善來到檐廊時,左近的人與馬已變成月下的飛影,即將消失在竹林的小徑上。
妙善駐足廊上,不想去追他。妙善心裏很清楚,即便追去,他也不是那種能停馬依依惜別的人。
「難受嗎?」
聽著聽著,長盛的臉頰充血,悲憤得眼睛濕潤了。
民部卿法印前田玄以
「還有極端的事例呢。」
「此事可別說出去呀。」
「大藏少輔大人光臨,請求急速拜見。」
「他也等於沒有實力。」
左近舉手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妙善一邊反抗,一邊看著左近的動作,憋不住笑了起來。
「那是石榴花吧?」
治部少輔石田三成
「請!」
「鬧事的都是大名吧?」
「不管是本朝或唐土,無人能出其右的惡人就屬家康了吧。」
島左近豎起耳朵,筷子不動,凝視妙善。
「主公的被褥鋪在藏衣室里。」
「據說佐和山在深挖溝,高築牆。」
「指的是甚麼呀?」
「是的。」
https://read.99csw.com順帶一筆,秀吉選任的豐臣家執政官「五奉行」官名分別是:
「累得精疲力竭了,還有這股精神。」
「也許是吧。」
月光把草庵院里照得刷白。
「既然明白,我們能否有點作為?」
妙善反抗著,呼吸急促。
秀吉當年委任掌管豐臣家事務的五奉行,如今只剩下增田和長束二人了。僅就此事,滿街百姓就互相散播:
長盛說道。
「大名之間結親,遵照故殿下的遺法,必須由我們奉行簽字蓋章才行。可是家康他,」
「是個優秀人物。」
「說甚麼呢。」左近一臉精悍的笑容,回答:
「德川大人好可怕喲!」
長盛聲音沙啞地表態:
「應該是的。連叫聲都是一樣的。」
「真是好色的主公。好好睡吧。」妙善輕輕拍著被子。左近進入了夢鄉。
「在說奴家嗎?」
妙善憋著笑意。從妙善那沉穩的態度看,左近說的「事後即刻把它忘得一乾二淨」這種修行,大概在她的心中逐漸完成了。
「肯定是的。」
「哎喲,正咆哮著。」
「行了。男人累了的時候,反倒來勁。」
「你這話的意思是,『家康蟬』和昨天的『秀吉蟬』鳴噪得一模一樣,不知何時就取而代之了。至於蟬的同與異,和世間黎民百姓無關吧?」
蟬噪停止了。
「見到如此營私,檢審家康、糾舉大名,這是我們奉行的義務。然而,家康仰仗大老官職,憑恃關東二百五十五萬石的兵力,對待我們不啻蟲豸。提出異議,他連聽都不聽。趕上了這不可思議的世道!我想,不如暫歸領國,脫離天下政務,以治愈這堵塞鬱悶的胸懷。我離去,留下大人獨自擔當奉行職務,頗感不安。必有許多難心事。怎奈我實在忍受不了,在大坂一天也待不下去了。能否寬宥我的任性?」
妙善指著掛在柱上的花瓶,說道:
「若派去專使,治部少輔會認為我們站到他那邊,將我們拉攏進去,突然舉兵,我們就進退兩難了。」
左近開始動筷扒起泡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