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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們的憤怒憤怒憤怒 第三章

孩子們的憤怒憤怒憤怒

第三章

手機從來不曾派上用場。
「哥,我也要去玩喔!」妹妹報告:「明天要和大家一起去逛街。」
是油漆。
腦中的朋友似乎也持相同意見。
比如關係。
當我告訴媽媽星期日要和大家一起去櫻之丘后,她大為高興。
「不行啦!柴田,這樣是犯規!而且很危險。」町井回頭。「不過,他真的很強。殺人如麻卻沒被抓到,好厲害,好酷!」
「討厭!」
這個城鎮里沒有這些物事。
草木皆兵。
「我真的害你們受苦了。」母親喃喃說道:「該早一點來這裏的,該早一點和那個人分手的。都是媽不好,要是媽早一點行動……」
「這個叫叮井的女孩,似乎和你有一樣的想法。」
「喂,你又在發獃了。」鹽見拍了拍我的背。「你有沒有在聽啊?」
「不……」町井垂著淚水與嘔吐物。「不要,我不要這種事發生!騙人的吧……」
柴田說道。
我是抱著好玩的心情來的,町井的準確率我也只當是他們誇大其詞,沒想到真的會發現屍體。不可能,這隻是個玩笑,太荒唐無稽了。血與油漆味熏得我頭疼,匪夷所思的事態令我無法動彈。
「強悍?」
「你聽到的聲音是從哪裡傳來的?」
「那是因為你真心喜歡你的故鄉,但我不是,我不太喜歡故鄉。」
因為沒有頭。
他這番話不知是出於恐嚇之意,或是想促使我們冷靜:對我而言,應該是後者。我將牛男的幻影逐出腦海,定睛搜索真正的牛男;然而,四周沒有人或動物的氣息。在這片樹林中活生生地存在的只有我們——雖然我如此判斷,萌芽于體內的恐懼毒素卻九*九*藏*書分毫未減。
朋友指摘道。
一行人進入樹林,一鼓作氣地撥草前進。
這是事實,但我認為這是人類共通的念頭。
「女人的慘叫聲。」
「證據不就在那裡?」
「換句話說?」
任誰都多少有這種念頭,懷有這種夢想。
「你們兩個好好觀察!」
「欸、欸,九州島是個怎麼樣的地方啊?」
町井似乎快被具體的想象力壓扁,難以承受地抓住我的手臂。
「好像不在。」柴田回答:「可惡,就差那麼一點點……」
「媽,別那麼自責。再說,事情已經過去了啊!」
「什麼聲音?」
「牛男很強悍,半年內殺了六個人,不僅殺害方式殘酷,裝飾屍體的手法也很誇張。他很強,非常強。」
「倒也不是崇拜啦……想破壞就破壞,很讓人羡慕。」
現在居住的小鎮也一樣,感覺不到色彩。
渴望得到破壞的力量。
早上起床,上學,讀書,和朋友玩耍,回家,繼續玩耍,做功課,看電視,刷牙,就寢—宛如熟練的演員一般,分毫不差地過著干篇一律的生活。
空氣突然變得沉重。
朋友直接將詞語送入我的腦髓。
「別聊天了。」柴田停住腳步。「有沒有聽見什麼聲音?」
「騙人的吧?」
人們揮散著體臭與口臭,熱力十足地活動;總是監視他人或受人監視,無論美好或一污穢之處皆展露無遺,誰都知道誰在哪裡發生了什麼事。
「嗯,是啊!」
「反而顯得陰險,對吧?」
「那是屍體,而我們還活著,別溷為一談。現在可不是被無聊想象力迷惑的時候,快找出牛男,否則我們搞九九藏書不好真的會死。」
每個人都忠實地遵守牛活模式,卻完全見不到真實的一面,彷佛正勉力隱藏著什麼似的,令我覺得非常思心。
屍體。
「町井也崇拜這種人?」
「沒什麼大不了的,這裏比較快活。」
只是……活著而已。
「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事?不能大意。」
這種關係的集合體,即是生活。
「假得可以!」
媽媽眯起眼睛,露出不自然的微笑,接著便進廚房準備晚餐。
或許是吧!
是嗎?
我們看著被潑了油漆的無頭屍體片刻后,柴田回過神來,要町井快打電話。町井抖著手拿出手機,聯絡橫山;通話結束后,隨之而來的是一片沉默,與無頭屍體一同沉默。
八尾問道。
還有刺鼻的血腥味。
「牛男就在附近。」
撥草聲與人聲突然出現。牛男……不,是橫山的聲音。橫山、鹽見與八尾快步走來,見了無頭屍體后啞然無言。橫山面色蒼白,鹽見哭喪著臉,八尾則凝視著屍體。
「猜中了。」柴田喃喃說道:「町井又猜中了。」
「拜託,別鬧廠。」我的背嵴突然發寒。「這種……這種玩笑不好笑。」
「你既想破壞,也渴望被破壞,對吧?」
町井拔腿疾奔。
我害怕傾聽朋友的言語,將意識轉向外界。
「不是開玩笑,我真的聽到了。」
柴田以下巴指了指無頭屍體。
他語不驚人死不休地說道。
町井掩住口,跌坐下來,一雙大眼盈滿了淚水:每當她的咽喉忙碌地上下移動,肩膀便痛苦地痙攣著。終於,她承受不住苦痛與壓迫,雙臂抵住地面,開始嘔吐起來。
「不用擔心,九_九_藏_書大家人都很好。」
這比直接展露的陰險還要惡質上數倍、數十倍,攻擊力也更為強大。與其將針藏在麵包里,還不如直接放入口中,痛苦要少得多……
橫山連忙奔向町井,撫著她的背。町井一再嘔吐,想說話,卻因胃中物湧上而無法發言:比起嘔吐,這似乎令她更為痛苦,不斷流淚。嘔吐物的氣味與血腥味、油漆味溷在一塊兒,更加劇我的頭疼。
「為什麼?為什麼?一般不會這樣的啊!」
我們將視線轉向麻麻密密的樹林間,並未見到畸形人物。然而,我們卻發揮了最大的想象力:無論是尖銳的樹枝、巨大的石塊或樹木的影子,都能從中發現牛男的幻影。
渴望破壞他人。
「慘叫聲。」
「真的?我是二年級時從姬路搬來這裏的,那時候哭得好慘!」
「……牛男呢?」
我並不像她那般執著與好奇。
「不過你的念頭已經相當具體了。」
「過去看看!」
櫻之丘是個不大不小的城鎮。
我們搜索櫻之丘,但牛男當然沒這麼輕易現身。過了中午,我們在附近的快餐店填飽肚皮后,便將搜索範圍限定為郊外。建築物與人群自周圍消失,田地與樹林取而代之。要殺人,還是這種地方最合適吧!即使牛男再強悍,依舊得避人耳目。
比如依附。
……就是說啊!
「哦,這樣啊!」
「沒有。」
我立即有了這種感受。
「你真的很呆耶!」他口吐失禮之言。「我們在說,櫻之丘很大,要不要兵分兩路?」
紅色油漆于地面擴散開來……中央有個物體。
「町井有預知牛男行動的能力,就是這麼回事。」
read.99csw.com們發現了與綠色樹林毫不相襯的鮮艷紅色。
「我不關心牛男的外表,」柴田開口。「但對他的強悍有興趣。」
我將「好過活」代換為「快活」。
九月十二日上午九點三十分,我們在車站前集合。第二組全員到齊,鹽見雖然發廠不少牢騷,卻似乎已做好覺悟,手腳比任何人都利落。我們搭著電鐵前往木幡,並在木幡轉搭巴士,南下櫻之丘。
隱藏在虛偽中的陰殮。
「你這麼想看牛男嗎?我看你摩拳擦掌的。」
「哥,你也一樣。」
九州島的村落卻非如此。
町井一面環顧田地,一面問道。
「仔細一想」柴田熱切地看著屍體。「我聽見慘叫聲后,搜索樹林,接著便發現了屍體;這代表這是具剛被殺的屍體,換句話說——」
比如傳聞。
「我會注意紅綠燈的。」
妹妹握住我的手。
然而這裏……神戶卻不同。
比如視線。
我將「一點也不」代換為「不太」。
我覺得她太天真廠。
於是町井組與橫山組便各自朝著反方向前進。
「喂……喂!發生了什麼事啊?真的有屍體……到底怎麼了?怎……怎麼回事?」
「預知?你在講什麼啊?柴田!」
我們也隨後跟上。
「我想見牛男,見這麼厲害的牛男。」
「你有手機嗎?」
「大概是因為我或我的故鄉和一般情況不一樣吧!」
「當然!聽說他長著牛頭,手拿大菜刀,背包里裝著熊貓玩偶,殺完人就潑油漆,很勁爆耶!當然想看啊!」
「對啊!」妹妹連連點頭。「別放在心上、別放在心上!」
短小溫暖的指頭交纏在一塊兒。
理由我立刻明白了。
四面楚read.99csw.com歌。
町井一瞼嚴肅地詢問。
「思,的確……」
「不用那麼提防啦!哥。」
不是出於地面覆蓋溷凝土、樓房林立等表面上的原因;我使用「色彩」這個字眼表達的並非物質上的意義,而是更為有血有肉的感覺。
「對不起,我完全沒聽到。」
「思……謝謝。」
「你相信他們?」
柴田指著樹林之中。
「嘔!」
「路上小心。」
「慘……慘叫聲?」
領在前頭的町井心情大好,嘴裏哼著隨口編出的牛男歌。
心跳越發劇烈,滿臉都是黏答答的油膩汗水。被潑上油漆的無頭屍體彷佛正逼上前來,訴說著「下次變成這副德行的便是你們」:我感受到壓迫心髒的痛楚,視野變成紅色。
町井掩住了口。
「町井和橫山有,你跟柴田就和町井一組,我跟八尾和橫山一組。然後,假如……我是說『假如』,假如發現牛男,立刻聯絡我們。把手機調成震動,絕對不能忘記喔!」
為生活而生活,過著這句話最能貼切形容的每一天。
不過,為什麼?我覺得看來不像屍體。
「要是到了四點還沒發現,就死心折回來。」橫……繼續說道:「集合地點就訂在這個巴士站牌,沒問題吧?好,那大家努力找出牛男吧!」
「町井,你還好吧?」橫山對她說道:「怎麼了?你害怕嗎?放心,沒事的,牛男不在這裏。好了,我們早點離開這種地方吧!快!」
「……沒什麼特別的。神戶比較發達,要好得多。」
「觀……觀察?」
「可是、可是,你一直住在那裡吧?離開故鄉不難過嗎?要是我,肯定每天都哭。」
……沒有色彩。
「我不是說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