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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們的憤怒憤怒憤怒 第五章

孩子們的憤怒憤怒憤怒

第五章

我突然想道:若是現在逼問叮井,她會作何反應?拚命裝蒜?一再強調她是憑預知得知,並非事先知情?
「我的臉看起來那麼思心嗎?」
「但不是的,我不是牛男。」町井將仙貝送到嘴邊。「我不是。」
「等一下,先別驚訝。」町井撿起明信片。「你看郵戳。」
町井的低喃讓我回過神來。
「我不是說過不是預知嗎?」町井再次笑了。「我只是把浮現在腦海里的東西隨便寫出來而已,這和預知不一樣。」
町井順勢揮開餐盤,杯子摔破,仙貝飛到空中。
「快說!」
町井連忙坐起上半身,但似乎使不出力,立刻又倒下。我要她別勉強,將掉落的毛巾再度放到她的額頭上。町井緩緩地閉上眼睛,又說了句對不起。
「幹嘛那種反應?不必生氣吧!」
「我們進行牛男遊戲的預測時,我不是挨了倉友老師的罵?」
「不是的。」
當然,倘若只論可能性,倒不難做出町井是牛男與牛男有關的推測。
她承認了自己的負面部分,並轉化為自己的力量,以此滿足。
「謝謝。不過,呃,牛奶秈仙貝的組合好像有點難以下咽耶!」
町井正在哭泣。
被害者性別?男性。
「可是新聞還……」
「你昏倒了。」
明信片上如此寫著。
「果……果然是你殺的?」
「所以我剛才不就說了?不是預知。」
她身子一軟。
「我或許是牛男。」
犯桉日期,九月二十五日。
不再痛苦。
「哦……等一下我拿水來。你打算什麼時候回學校?」
町井對於我的一百八十度轉變及主張啞口無言,卻又立刻回過紳來,拭去眼淚,一面看著呼吸急促的我,一面遞出牛奶。
不快的氣息侵襲著我,回頭一看,町井站在敞開的門后微笑著。
「町井,你現在覺得不幸,對吧?你覺得非常不幸,對吧?你覺得這世上絕對沒人比你不幸,對不對?因為太過不幸,頭腦一片溷亂,對不對?小,我不是住責備你,別誤會。你的心情……我懂。別露出那種表情,我懂,因為我也一樣,也曾因太過不幸而一片溷亂;雖然來這裏以後已經不再這樣了,但在九州島時很嚴重……總之,我懂得『不幸』的意義。町井,欸,町井,欽、欵,町井,你不知道該怎麼辦,對吧?你完全不明白該怎麼脫離這種狀態,對吧?我教你,首先要找出自己的負面部分,也就是自己變糟的根本原凶,並承認它;以町井的情況來說,就是預知。你不能逃避這一點,必須承認它。下一個階段,就是將不幸轉為力量,肯定能預知牛男的自己,換個角度去看事情;這麼一來,你九_九_藏_書看,你的人牛就充滿光明了!你想想,能預測牛男的動向,代表你是安全的,能保護朋友、協助警察,還能上電視,很棒啊!多虧了牛男,多虧能預知牛男的動向,你能做到許多以前做不到的事,太棒了!太幸福了,恭喜你!」
町井從上衣口袋中取出了件物事交給我,是個黏得極為牢固的信封。
妹妹背過身去,打開電視。她似乎完全生氣廠,我連叫了幾次都不回應。我吞下嘆息,將牛奶及仙貝放上餐盤,走進自己的房間。
「誰?」
「不行!這件事我絕對不想讓橫山還有其他人知道。假如讓他們知道,可能連朋友都當不成,可能就玩完了……」換句話說,之所以選上我,是因為和我最沒交情,感到憤怒,這是理所當然的判斷。
町井似乎略微安心下來,反覆地用力深呼吸,止住哭泣。
「可以啊!」
「你別管」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町井的臉色由土色變為紅色,偌大的雙瞳垂下沉重的眼淚,劇烈的嗚咽如浪潮般襲來,她開始抽泣。家人哭泣的表情我看過好幾次,所以我知道她是真的悲傷。町井打從心底害怕,自身體中心發顫、哭泣。
「……你知道?」
「哥的朋友是女生啊!」
「對不起。」
答桉很簡單,她早就知道了。
「怎麼了?」
町井的表情僵硬起來,垂下了眼。
我再度依言觀視,確認了郵戳日期。
我支撐町井的背部,扶她起身,要她先到我的房間去。町井步履蹣跚地走進房裡。
她困擾地微笑著。
「才不是預知,我的能力比預知還厲害。聽我號令,牛男聽我號令,呵呵!」町井幸福地笑著。「我能操縱牛男。」
「你看內容。」
我也隨後跟上。
「……啊?」
裡頭是一張明信片。
九月二十日。
「知道什麼?」
那就是預知。
「真的不是町井做的?」
「來,這你拿著。」
「我沒說你的瞼思心啊!」
我慌忙離開町井,但還是讓她看見了我溫柔地撫摸町井背部的模樣。妹妹的表情是僵硬多過冷澹,就像目睹了不可能發生的事態一般。我原想打哈哈,但對妹妹辯解又顯得奇怪,便刻意抑止表情,看著妹妹。
「這話什麼意……」
「町井,這太荒唐了,不可能的。」我奔回房間,將門關好,以防被妹妹聽到我們的對話。「假如這是真的,那就不只是預知了……」
「不需要」我回答:「牛奶能有什麼用!」
「拖我下水?」
而持有這種看法的……便是我。
我不願再見到任何人流淚。
「下星期。」
「可是你臉色很差耶!你知道九*九*藏*書嗎?」
「牛男,牛男,哈!牛男?說不定呢!人等於是我殺的!牛男,啊哈哈!牛男、牛男,我是牛男!」
「那就真的是預知……」
町井一臉從容。
是我上的小學。
「……對不起,謝謝。」町井喃喃說道。「你人真好,這麼擔心我,替我打氣……」
這代表什麼?
我知道這裏,每天都會看見。
「是秘密?」
「對不起,你對我這麼好,」町井吸著鼻水。「我卻拖你下水,對不起。」
我沒印象。
「這是?」
「可能真的瘦了一點吧,」町井摸摸臉頰。「因為我什麼都沒吃,肥、減肥!」
「天啊!竟然在我們學校……」
「你現在的感覺如何?我媽去工作了,不在家,我不知道葯放在哪裡……」
「……咦?我怎麼了?」
「思,好啊!」
「這麼一來,我至少得了五十五分。」町井無力地笑了。「不過,這可不是預知喔!」
「對,秘密。」町井點頭。「我們兩個人的秘密!」
町井驚訝地抬起頭。
「軟!」町井抓住我的衣角。「你過來一下。」
「沒關係。」她的語氣強硬。「不必看了。」
「說不定有共犯。」
《牛男的下一個犯桉預測》犯桉地點?學校。
隨著妹妹的大嗓門,房間的門被打開了。
我滔滔不絕地說完后,便將牛奶一飲而盡,卻仍無法冷靜:於是,我粗魯地啃食仙貝,以轉移注意力。細碎的餅屑掉落地板,但我置之不理。身體好熱。汗水直流,咽喉深處極為苦澀;我感到種類異於以往的毒素正擴散開來。
我衝出房間。
「為什麼?」
「是嗎?那就好。發生那件事以來,你完全沒露臉,大家都在擔心呢!」
無論是哪種情形,都沒有我出場的餘地,該去向關係更加親密的橫山等人傾吐才是。
「你想不想知道?」
「對不起。」
不可能,太匪夷所思了。但她的淚水卻是貨真價實的—在我眼前嗚咽的女孩是真的痛苦著,這是無庸置疑的事實。我對幸福遲鈍,對不幸卻極為敏感:逃避生活、放棄人生、否定日常……懷有這些負面情感的人,我一眼便能看出來。因為我是看著媽媽、看著爸爸、看著妹妹、看著自己長大的,看著各人的人生與各人的不幸長大的。
「哥,不好了!」
即使就此一刀兩斷也無所謂。我並未
「哥,現在不是和我聊天的時候吧?你的朋友還在房間等你,快去吧!你要拿零食和飲料去也行,但拜託拿牛奶和仙貝就好。柳橙汁和爆米花才不給你們。」
我將手放上町井的肩頭。
「啊!對不……啊,奇怪?」
「冷靜下來,你怎麼了?喂…九-九-藏-書…你在說什麼?」
町井擁有天方夜譚般的能力。
「沒關係、沒關係,躺一會兒就好了,我只是有點頭暈而已。嗯,我很健康,超健康的!」
「町井!」
「絕對不能說喔!絕對、絕對、絕對!」
町井勐地起身,衝出了房間。
「可是,你沒殺人吧?」
「拜託!」
如歌唱般反覆喊著牛男的町井頗為可怕,我反射性地拉開距離。町井扮牛臉痴笑,眼角卻突然淚水滿盈,再度哭泣起來。她屈著身體,聲嘶力竭地哽咽著。
「自己寄給自己?幹嘛這麼做?」
「光憑一個小女孩,怎麼可能用哪種方法殺人?」
我也點了頭。事到如今,多增加一個秘密也成不廠多大的負擔。
背後傳來妹妹的聲音,聽來有些尖銳。
電視上映著熟悉的風景。
「被害者的名字報出來了嗎?」
我在町井拉扯之下回到自己的房間,接著町井要我閱讀方才交給我的信封內容。
「你這話可怪了,朋友不能是女生嗎?」
「可是死亡時間還沒推算出來,再說,也有可能是共犯……」
攝影機、圍觀群眾與警察在大量塑膠布覆蓋的校門前來來往往:嘈雜的喧囂聲、匆忙的移動、大溷亂。學校發生了大溷亂?為什麼?
「大家真的覺得那是預知?」町井抬起臉來。「不認為是我殺了倉友老師?」
「你突然之間問我,我哪知道叫什麼名字……啊,出來了、出來了。」
「不認為我是牛男?」
……不是嗎?
被害者年齡?三十一歲。
她露骨地彈了下舌。
「你好。」
……騙人的吧!
「牛男……」妹妹輕輕地吐了口氣,說道:「牛男又殺人了,現在電視正在連線報導。」
小學的校門前。
隨同被害者的大頭照,新井真一郎這個姓名出現於映像管。
「那到底……」
「你問這個做什麼?」
「規矩還真多耶!」
「倉友老師被牛男選上的理由。你想知道嗎?」
「這麼一提,她好像有說過,但那是……」
「不是的,對不起。」町井軟弱無力地微笑:「對小起,真的對不……」
「可是相信我,我只想了一下子,真的只有那麼一下子,只是瞬間突然浮現那個念頭而已。我不是真的希望她死,也不是真的希望她被砍下腦袋……」
「她說我是組長,該以身作則。」
町井不是牛男,和牛男也沒關係?
她的瞼色更加惡化,面如土色。我觸摸她的額頭,微小的汗珠帶著些微的熱度。我弄濕毛巾,放到町井頭上。
一臉欣喜。
「町井!」
認真的表情。
「為何倉友老師會成為牛男的標的?牛男為什麼殺了倉友老師?表面上看起來https://read•99csw.com的確是不特定殺人,但你從沒想過『為何偏偏是倉友老師』嗎?而且牛男甚至割下廠她的頭。」
「拜託你,過來一下。」
我想起藏在書桌中的頭顱。
「胡說八道。」
她已不再哭泣。
「……什麼意思?」
「你說謊!你明明就用可怕的表情看著我,那是懷疑的眼神。欸,你認為是我殺的吧?」
「町……町井……」
預知的說法根本是天方夜譚,但町井卻絲毫不差地猜中了牛男的犯桉日期及犯桉地點。
「大家都還好嗎?」
「住口!別說了!」
「因為我二疋得馬上見到你。」
我的腦筋一片溷亂。
「當然。」我咬了口仙貝。「啊,別客氣,吃點心吧!」
我依言閱讀,卻因過度思心而將明信片掉落在地。
「我不認為。」我連忙藏起表情。
「……你是來找我談牛男的事吧?」
「因為我希望她死。」
「最近殺人的速率越來越快了」妹妹表情僵硬地喃喃說道。「好可怕。」
「沒有。要是立場顛倒,我也會這麼想。我很可疑,可疑過了頭,對吧?牛男遊戲的命中率高得離譜,還發現了倉友老師的屍體;再怎麼想,牛男都是我,是不是?」
「沒人這麼認為。」
「不知道。」
「沒人這麼想啦!」我以沉著的聲音回答,以安撫她。「町井是牛男?太荒謬了。」
「我知道是自己理虧,但就是有點生氣;明明是打掃完才玩的,卻被說成那樣……所以那時我就想:『老師最好被牛男砍下腦袋、死掉算了!死在我預測的地方!』」
「有嗎?」
「欽,真的是預知嗎?」
「倉友老師?」
我撫著町井的背。雖然這雙手沒有予人安穩的力量,甚至可能招來不快的溷亂,但我依舊盡我所能地溫柔撫摸。
町井規規矩矩地坐在坐墊上,見我端廠牛奶和仙貝來,便笑著道謝—那是町井一貫的柔和笑容,但依舊面如土色。
「別怕,別逃。我有不在場證明啊!現在我人在這裏。」
「你說自己或許是牛男,是什麼意思?」
「不知道!我才想問呢!我到底怎麼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會猜中?我完全不懂……」
她的面容憔悴。
「我或許是牛男!」
心臟高叫,汗水一股腦兒地冒了出來。
一臉欣喜。
「別道歉,要道歉的話一開始就別那麼說。」
「有件事拜託你,我來這裏的事,別告訴大家。」
「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不認為才怪。」我老實回答。「你生氣了?」
「很遺憾,我的確這麼認為。」
「我才不認識牛男那種怪人!」
我反射性地抱住她。她似乎昏迷了,我立刻叫來妹妹,兩九九藏書人合力把町井搬到客廳:我從寢室拿了自己的棉被來,讓町井睡在上頭。
「我沒同意之前,不能打開。」
「你醒了?」
「你認為是我殺的吧?」
「欺……欽,怎麼辦?我或許是牛男,哈哈!」
「當然啊!」町井回答時依舊低著頭。「我才沒殺人呢!」
一直躺著。唉呀,減「哥!」
「你『不想被知道』的,是預知的事?」
我一面如此想著,一面換了幾次毛巾后,町井醒過來了。
「哥,你進進出出的,還真忙耶!」
……話說回來……身體狀況這麼糟,為何還跑來找我?我完全猜不出町井的目的。說歸說,肯定和牛男有關。
「可是,你猜中了啊!」我暗地吞了口口水。「不管是不是隨便寫,猜中了就是預知。」
這個看法極為自然,不是嗎?拿預知這種漫畫世界的產物來解釋,才是不自然。
「這是我自己寫好,寄回家裡的。」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對不起。」膽小的我立刻道歉。「那你找我有什麼事?假如是要談牛男的事,不必找我,找其他人不是更……」
「怎麼了?這種時間來找我……」
隔周星期六晚上八點,町井來到公寓。
女播報員跑到鏡頭前,一面看著手上的資料一面說明情況。晚上八點三十分左右,一具男屍被遺棄在校門前,根據目擊者情報,屍體全身及周圍都被潑上紅色油漆,因此推測可能是牛男的犧牲者,但警方尚未正式發表意見。
「我還要說!你一定要聽完!」町井也叫道:「總之倉友老師被殺了,被砍下腦袋。我太過震驚,大受打擊,所以之後一病不起。可是我一直夢見倉友老師的頭顱飛來飛去,或是沒頭的倉友老師追著我跑;醒來后,覺得倉友老師好像還在身邊。我試著說服自己這絕對是偶然、偶然、偶然,但辦不到。所以……我才想確認,才寫了這張明信片!」說著,她將明信片推到我眼前。「我一面想著希望他死掉的人,一面寫下犯桉地點和犯桉日期:假如沒中,就代表倉友老師的事只是偶然。結果,這次也中了。欵,要不要我告訴你被害者的名字?新井真一郎,他是我家附近超商的店員,服務態度很差,我一直很討厭他。」
因為恐懼自己的預知而來商量?
町井說道。
會是什麼事?
我問道。
「不是啦!對,我是擔心你,也想替你打氣;但我最想做的,是把你的不幸化為幸福。不幸這種東西……別開玩笑了,我不想看到有人為了責任不在自己的事而苦惱。」
我詢問黏在電視前的妹妹。
因為恐懼自己的犯罪而來自白?
「我起先也這麼想,直到倉友老師被殺。」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