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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第三章

「嘿,弟弟,早上好啊!……」吉恩哥哥說著,往嘴裏塞了一大塊,塗滿黃油的麵包。雖然哥哥只比我大一歲,但是,他總是表現得比我更穩重,扮演著年長的、保護者一般的角色。
而祖父、祖母費盡周折,也沒有能夠讓他們的兒子,到「另一邊」的孚日省去讀書。於是,他們年復一年地,把他們所有的藏書,念給兒子們聽,反反覆復地讀,希望以此來彌補孩子們,在教育方面的缺憾。
我想吉恩哥哥已經深深地,陷入到旋渦中了,艾娃·穆勒的微笑充滿了誘惑力。瑪麗·貝奇稍微緩過神來,向艾娃解釋我們來到這片森林的目的。
第二天,我們來到了約定的地點。這間小屋的結構,真的很奇怪,我以前也來過幾次,每次都要琢磨一番,是什麼支撐著小屋依然屹立不倒?
父親一口喝光了杯子里的酒,徑直走出了廚房。
瑪麗沒有回答,於是我們走到她身邊,從她的位置望過去。這次輪到我們啞口無言了,在我們眼前,是一幅如此神奇的畫面:果然有一位仙女,正在離我們二十米遠的小河裡戲水。
除此之外,他們兩個人在一起,還有很多很多可聊的話題,比如歷史、偵探小說、難解之謎,尤其是犯罪方面的事情。另外,最近,他們兩個人還在研究,十一世紀的黑暗事件。
「在儲藏室里給鸚鵡做鳥籠。」
她們兩個女孩兒漸漸地走遠了。我清楚地察覺到,這兩個女孩的差別:艾娃個子實在是很嬌小,比瑪麗矮一頭,但是,她已經擁有了女性的輪廓和身形。然而走在另一邊的瑪麗,只是一個沒有長大的、身材扁平的小孩子。
「有人說這裏面放的是一個機械鍾。」瑪麗·貝奇指著箱子說道。
「你要拿它們做什麼?」父親問道,聲音里有些疲倦。
瑪麗·貝奇是個敏感的姑娘,膽子很小,但是,具有我們幾個男生,所沒有的創新精神。她的頭髮長的特別長,是有點發灰的金黃色頭髮,跟她哥哥的黑色板寸髮型,形成了奇怪的反差。
突然間,她的眼神與我們交匯了,並向我們投來一個微笑。陽光照射在水面上,也照在她那金黃色的頭髮上。我的耳邊,彷彿出現了美妙的豎琴聲,為這樣一位仙女的隆重登場而伴奏。她從水裡走了出來,身上什麼也沒有穿。
至於我,我就是紅鬍子——艾娃·穆勒女士的丈夫,受到眾人的嫉妒。弗朗索瓦和吉恩,很認真地扮演著自己的角色,但是,艾娃·穆勒卻對他們熱情的表白充耳不聞。
這裏簡直就是童話中的神奇森林——唯一與童話不同的,就是這裏缺少一位仙女。她為何還遲遲不出現!
跟十四歲的同齡人相比,瑪麗從生理上,還沒有長成一個少女的樣子。而且,她作為一位女生,也從來不會賣弄風姿,看起來就像一個馬上要發育的小姑娘。
這間小屋在城邊很偏僻的地方,我可以透過我家卧室的窗戶,看到它隱藏在一排排白楊樹的後面。它的形狀像個小塔,頂部像金字塔一樣,四面都是坡,樣子很難看;牆壁已經因為長年的潮濕,而變https://read•99csw.com得腐蝕斑駁,牆裙也因為蟲蝕而腐爛掉了。
午飯過後,我和哥哥立刻奔向鄰居家,弗朗索瓦和他妹妹,早已在花園深處的長凳上等我們了。見到我們,瑪麗·貝奇立刻給我們,講述了當天下午的安排。
弗朗索瓦走近艾娃·穆勒,彎下身來,用勇敢而高亢的聲音說:「是的,艾娃公主,我就在這裏,不是為了與您為敵……而是為了牽一下您的手!……」
「父親呢?」我四處逡巡著問。
瑪麗·貝奇騙不過我們的眼睛。她表現得就像一位母親,正努力地想保護自己的兒子,遠離異性帶給他們的誘惑和危險。
一天晚上,晚餐過後,我哥哥吉恩突然問母親:「有沒有一些好看的舊衣服。」
一天,陽光透過百葉窗的縫隙,灑進我的卧室,告訴我偷快的一天已經開始了。我從床上跳下來,興沖沖地跑下樓,衝進廚房。我哥哥吉恩早就醒來了,正坐在廚房裡,容光煥發,面前擺著一份豐盛的早餐。
瑪麗·貝奇突然停了下來,伸出手指向右邊:「那裡!……」瑪麗·貝奇笑著說,「這四棵樹,剛好形成一個方形,正適合建造一間小屋——這個地方簡直就是為咱們測量好的一樣!……」她得意地走了過去,大聲叫了起來,「真是不可思議!咱們甚至不用擔心供水問題!……看,那邊有一條小河……但是……」
吉恩向我點了點頭,表示贊同我的話。
「那麼……這跟我們有什麼關係?」我哥哥吉恩問道。
同往常一樣,那天晚上,我們照舊和母親一起玩多米諾骨牌,但跟以往歡樂平和的心情相比,我的心思不在這上面,而且感覺到了一絲憂鬱。
吉恩和弗朗索瓦異口同聲地回答道:「當然可以!……」
艾娃·穆勒提議:明天,我們在一個廢舊的小屋見面,就在莫黛河邊,我們家和她家中間的小路旁。
瑪麗立即指向之前選好的方向:「你們,男生們,負責找一些樹枝,來搭建小屋的骨架,我和艾娃負責找些茅萆,來蓋住小屋的屋頂。」
艾娃·穆勒一到,我哥哥和弗朗索瓦,就像兩隻搖著尾巴的哈巴狗一樣,不住地圍著她跑前跑后,而瑪麗·貝奇的熱情則顯得有所保留。
兩個小時以後,我們終於完成了這間小屋。瑪麗·貝奇為我們指出了,需要改進的地方,然而,吉恩和弗朗索瓦卻只願意跟在艾娃後面,對她的一切刨根問底。
「今天,咱們要造一間小屋子。就在森林里,一座秘密的小屋,不告訴任何人。」瑪麗·貝奇振奮地笑著說,「我們可以在裏面野餐……你們覺得怎麼樣?是個好主意對吧?」
我們得知艾娃·穆勒是德國人,住在多特蒙德,她來父母的朋友家度假;她很高興能認識我們,因為她在阿格諾沒有朋友!她告訴我們,她今年十四歲了,這和她的身材發育完全不相稱。
當然,只有他們兩個人,單獨相處的時候,才會談起這件悲劇事件,但是,我卻在無意中,聽到過一次他們的對話,並清楚地記住了其中一部分內容,是萊昂納多經常提起的,一九一八年米路斯鎮的解放。read•99csw.com
那是一九三二年七月,學校正在放暑假。我們對這個假期盼望已久,那是我們夢想的完美生活;陽光明媚的上午、充足的可以自由支配的時間、有趣的遊戲、在森林中奔跑……這就是我們十四歲的夏天。
「瑪麗,你在說什麼?」吉恩喊了一聲,「我們還以為,你看見小精靈了呢!……」
「那是幾個世紀以來,一系列相似的謀殺案:被害者都被劍剌穿了身體。肯定是被人謀殺了,或者被誤殺的,而且每一次都找不到兇手。」
那個女孩子穿戴整齊后,朝我們走了過來。我發現她走路的方式很輕佻,當她走近的時候,我更加意識到她身上的魅力。
弗朗索瓦和吉恩對瑪麗的提議,表現出了極大的熱情。但是,他們騙不了我,我深知其中的奧秘:其實,他們對這種幼稚的兒童遊戲,完全不感興趣,但是,為了不傷害瑪麗的感情,我們必須表現得異常熱忱。於是,我們便朝著森林的方向走去,瑪麗手拿指南針,邁開大步,我們一個接一個地跟在她的後面。
她的法文講得很好,但是,她發音中略微的德國口音,一下子就出賣了她。
德國人早就預備好了火車,把那些德國移民,送到萊茵河的那頭。米路斯人聚集在了道路兩旁,搞得那些德國人必須步行,才能到達車站。開始是兩國人激烈地爭吵,然後就是驟雨般的棍棒相加。米路斯人把他們的憤恨,毫無保留、也毫無顧忌地,完全釋放了出來。我們終於報仇了……
「是十二世紀的一位德國皇帝,他名叫弗雷德里克九-九-藏-書,非常熱愛我們阿爾薩斯。」吉恩一本正經地說。
一九一四年,我父親被動員入伍,加入了可惡的德國軍隊。他去了前線,但內心充滿了憤怒。不久之後,又輪到了我的叔叔,他與其他被認為是「不穩定因素」的阿爾薩斯人,一起被派到了俄國前線,並在那裡陣亡。據他的戰友講,他被一顆子彈正中背部而死。
「對不起,我以為這附近只有我一個人。我叫艾娃·穆勒,請問你們叫什麼名宇?」
我們在屋子裡,愉快地度過了整個下午,我們一直在打掃衛生,挪動傢具。那個箱子被放在了屋子的正中間,當做桌子,兩邊是床和兩個凳子。床用茅草鋪好,又鋪上了一層床單,凳子是弗朗索瓦從他家裡搬來的。
那片樹林就在我家往東,三百多米的地方,莫黛河靜靜地流淌著,穿過廣闊的平原,延伸進無邊無際的森林里。
「聽我說完!……」父親嚴厲地瞪大雙眼解釋道,「每個受害者,在他們死亡之前,都曾經說過褻瀆『紅鬍子』弗雷德里克國王的話,或者發表過抨擊阿爾薩斯的言論。我有一個朋友——莫里斯·蘇特,他是警察局的特派員,專門研究了這個案子。他了解的細節比我和萊昂納要多得多,我想我應該請他,明天晚上來一趟。你去跟當時在場的弗朗索瓦、瑪麗和艾娃說一聲,最好讓他們知道這件事……對,他們應該知道……」父親嚴厲地說,「但是,我要求你們立即停止這愚蠢的遊戲,否則很有可能以悲劇收場。還有,那間屋子,你們在裏面用紅鬍子開玩笑,胡鬧的那間屋子,以後再也不許去了!」
「跟弗朗索瓦和瑪麗去森林散步。」我說,「你跟我們一起去嗎?」
父親靜靜地聽著,顯得越來越緊張。我們與他眼神相遇的時候,他顯得更加緊張了,自言自語道;「我的上帝……可憐的孩子們啊……當然,你們不知道……關於那些謀殺案,我們從來都對你們守口如瓶。」
我們來到樓上的卧室。我問艾娃:「你以前來過這裏?」
德國小美人一下子撲進了他的懷裡:「哦!……親愛的,你終於做出了決定!我已經在這裏等了你一個世紀了!……」
「哎呀!……」瑪麗·貝奇把雙手交叉在胸前,害怕地說,「我覺得這裏很陰森可怕。」
瑪麗·貝奇也很喜歡玩這個遊戲。我們的關係越來越好,然而,大家誰也沒有意識到危險正在一步一步朝我們逼近。
父親出生在一八八五年,正是一八七〇年,那場普法戰爭戰敗后的第十五個年頭。他特別能體會到洛林和阿爾薩斯地區,被德國人佔領之後的痛苦。德國人將我們的土地,變成了德意志帝國的地盤,他們管這https://read.99csw.com裏叫「帝國領土」。我的祖父、祖母沒有像其他一萬多名阿爾薩斯居民一樣,為了保住法國國籍,而移民到阿爾及利亞,或者其他境外法屬地區去。他們一家留了下來,在自己故鄉的土地上,咬緊牙關,面對著日爾曼民族的虎視眈眈和居心叵測。
「昨天,你們向我展示了,你們的神秘小屋,今天該輪到我了。」艾娃·穆勒說著,興沖沖地推開了我們面前的,那扇布滿鉚釘的門,「這是我的客廳,跟我來,我為你們介紹整間房子。」
「紅鬍子的卧室。」吉恩歡呼道。
屋子的正面只有一扇門,一走進屋裡,一樓的大部分位置,都被木質的樓梯佔據了;二樓有整座屋子唯一的窗戶,朝著屋后的方向。透過這扇窗戶,可以看到莫黛河正繞過一個大彎,潺潺流淌著。河水流過小屋堅實而老舊的地基,這正是整間屋子的牆壁,被侵蝕得這麼厲害的原因。屋脊已經破敗不堪了,勉強支撐著屋頂,看上去好像馬上就要塌掉一樣。二樓的傢具跟一樓的一樣舊,有一張鐵床和一隻箱子。箱子里放著的東西,一直讓我很困惑,那是一個巨大的機械鍾,但是它沒有錶盤。
她們兩人一起走到很遠處,艾娃回頭揮了揮手,與我們打了一聲招呼,吉恩和弗朗索瓦立刻揮手回應她。然後我們就一刻不停地開始工作,幹得非常賣力。我們想要儘快幹完,好快點再見到艾娃·穆勒。
我的父親——朗貝爾·馬丁,對我們的學習管得很嚴。他經常說:「一個人最基本的三個要素:是愛國,有容易感,受過良好的教育。」
「但是,父親,你在說什麼啊?……我們只是在做遊戲,你為什麼這麼說……」我哥哥吉恩詫異地望著父親。
弗朗索瓦和瑪麗是萊昂納多·貝奇先生與奧克塔維·貝奇夫人的孩子,跟我和哥哥差不多大。我們四個人組成了一個不可分割的團體。我們家住在城郊,所以我們大部分時間,都在離我家不遠的那片漂亮的森林里做遊戲。
「你們知道,最近幾年,我和萊昂納多一直在研究,一些古老的傳說,以及這個地區的一些神秘事件。當然,大部分故事都不能引起我們的興趣,唯獨有一件,據說特別殘忍,祖先們覺得,最好隱瞞這件事的真相,所以,這才顯得異常神秘,沒有人知道真實情況。
大家笑了起來,但是我能夠猜到,當弗朗索瓦抱住艾娃·穆勒的時候,我哥哥心中燃起的嫉妒之火。
面對這片神奇的森林,你不得不折服於它的魅力:啾啾的鳥鳴聲,冷杉的香氣,陽光穿過樹木的枝丫,疏疏落落傾瀉在地面上,樹蔭下涼爽無比,而夏天的空氣又那麼的炙熱;一隻松鼠藏在我們的附近,還有汩汩的流水聲……
這個女孩兒的個子很小,是個小美人,美得令人陶醉——她沒有絲毫害羞感地走上岸來,鎮定自若地穿上衣服。吉恩和弗朗索瓦屏住呼吸,直勾勾地盯著她,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瑪麗起初面色蒼白,看到這種情況,臉騰的一下就紅了。
「他如果再這麼埋頭苦幹,整個夏天都快過完了!……」
九*九*藏*書我祖父、祖母得知這個消息以後,感到非常痛苦。他們心頭對德國人的憎恨,更加強烈了,那是無法用言語表達的,對侵略者的憎恨。至於我的父親,他盡量避免和別人談起有,關自己哥哥的話題。儘管鄰居萊昂納多·貝奇經常向他提起這段痛苦的回憶。
接下來的幾天,我們都在這間「舒適」的卧室里玩兒。艾娃·穆勒是「紅鬍子」弗雷德里克的妻子,附近有兩個莊園主,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她還有一位女性朋友陪伴在身邊,那就是瑪麗·貝奇。
「我是艾提安。」我含含糊糊地說道,並伸出手與她相握。弗朗索瓦和吉恩也一一做了自我介紹,但是,瑪麗·貝奇只說了自己的名字,並沒有與她握手。顯然瑪麗·貝奇被艾娃·穆勒赤身裸體走出她的「浴紅」,卻毫無羞恥感的舉動所震驚了。
「沒有,但我昨天散步的時候,發現了這個地方,我看到了這裏美麗的風景。」艾娃·穆勒說著,把身子探向窗外。
說完,她拉著艾娃·穆勒的胳膊,朝遠處走去。
「是的,有兩個月的假期。」艾娃·穆勒微笑著,把頭歪向一邊回答道。
艾娃·穆勒將手伸進箱子里,抽出一把破舊的寶劍,然後鄭重其事地說:「紅鬍子!……你是個偉大的男人,難道還害怕一個弱女子嗎?出來證明你自己吧!……」
「是這房子的外表,讓你覺得可怕,」弗朗索瓦毫不介意地說道,「其實稍加打掃,添幾件傢具,就成了一間舒適的卧室!……」
父親雙眼瞪得滾圓,手一松,咖啡杯「啪」的一聲,摔在了地上。哥哥給父親描述了一下我們的遊戲。
「你是在放暑假嗎?」哥哥吉恩問道,句尾還帶著驚魂未定的顫音。
「不是我抱怨,我們應該開開心心地,在一起玩上一整天,干我們想乾的事兒!……」我拍手笑著說。
哥哥的聲音把我拉回到了現實里:「你今天下午準備做什麼?」
瑪麗·貝奇突然停下來沒出聲。
「明天是『紅鬍子』回城堡的日子,我們要舉行一個慶祝會。」我哥哥興奮地回答,「國王得知自己的妻子欺騙了他,於是殺死了兩位,對他不忠的農場主……把他們串在自己的劍上。」
一下午時間就這麼過去了,我們踏上回家的路。當我聽見哥哥用顫抖的聲音,問艾娃·穆勒明天想幹什麼時,我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艾娃·穆勒朝那個箱子走了過去,打開箱子,看裏面裝著什麼。她顯得很困惑,於是,我們走過去圍在她的身邊。
「啊,多好的主意啊!……」艾娃·穆勒興奮地說道,「我可以幫你們嗎?」
「誰是紅鬍子?」艾娃·穆勒轉過頭來,好奇地問。
「行,如果我沒有別的事情可做的話。好吧,我想現在,我該去幫父親,弄一弄他的鳥籠了。」
我問他父母在哪裡,他用下巴指了指窗口的方向——母親正在花園裡忙活著。
另外,這間破屋子真的很奇怪,包括它的「佔有者」——附近的那些烏鴉。這裏簡直成了烏鴉的避難所。我每次來這裏的時候,都有一種非常不好的印象,像是半夜走在墓地里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