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七章

第七章

她握住他的手,搖了搖,「探長亞歷克絲·莫羅。你受驚了。」
戈比咧嘴笑了,好像找到了一隻可以折磨的貓。
他氣喘吁吁地說出了一個「是」,視線掃過大廳,回到餐桌,回到她身上,另一隻手也伸過來,緊緊握住她的手。
「是的,好,很好,好吧,」哈里斯笑了,「要多久才能清點出準確的數字來?」
「不,最好是……」他伸出手,莫羅不情願地抓住,在跪下一隻膝蓋的時候重重地靠在他身上,然後另一隻膝蓋著地。如果她側彎著腰,肋骨就會戳到肚中的胎兒,所以不得不四肢著地,眼朝上,像乞求得到餅乾的狗一樣。
哈里斯在她身後乾咳了一聲,她轉身看見他朝著廚房的一個角落點點頭,表示溫和的警告。
莫羅環視著廚房。
這筆錢是非常仔細地碼放在木板上的。莎拉一定是先碼放好再放到桌子底下的,但莫羅可以看到更遠的那一端邊緣不太整齊,好像是莎拉在桌子底下跪下時那幾捆滑動過了,而她只是很隨便地整理了一下。
「提取過指紋了嗎?」她問,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她立即改口道,「你做過了,我知道,只是順口而出……是空的嗎?」
「查一查那個插頭。」她對取證警員說,隨即轉身問戈比,「錢在哪裡?」
哈里斯的臉有點紅了,「你什麼意思?」
他什麼也沒有說。戈比是個沉默寡言的人。
再看看床上,她注意到被弄皺了的床單有個地方翻轉過來,底部垂到了地上。她看著羽絨被,被套非常乾淨,一看就知道很昂貴。她看著它,尋思著這是不是那種高支亞麻布,所謂高支,到底是多少支?她注意到褶皺間一道銀色閃光,於是走過去,牽起被子的邊緣拉了拉,一部手機,銀色后殼,寬而輕薄,面朝下躺在床上。
「打電話問過,」他說,「還沒有被使用過。」
「再見。」出於習慣,莫羅對空氣說。她本身有點暈眩。她把手機還給倫納德,看著哈里斯的眼睛,定定地盯著他,向他通報一條消息,「班納曼要來了。」
「那麼是認識她的人乾的。」這是很明顯的。破案法則第101條:毀滅性面部傷害通常意味著受害者認識攻擊者,但班納曼並不是在炫耀,他是在利用她排練要向上司做的總結性彙報。
在樓梯口,兩扇門之間,有一張小桌子,上面支放著一組相片,鑲在銀相框里,一個挨一個擠在一起,彷彿三個演員同台的一齣戲。一位上了年紀的男人和稍微年輕點的妻子在婚禮上,在花園裡,在遊船上。這部戲中只有一個年輕人,她曾以小女孩的形象出現在鏡頭中,然後變成了一個年輕女人。
「從後面出去。」她告訴哈里斯。
她沒有想到接下來還會有更丟臉的事——哈里斯恰恰在此時回到廚房,她能看到哈里斯的腳。
莫羅看著它,她也有一條類似的內褲,在灰暗的日子里,她會穿上,讓自己高興起來,在感覺陷入困境時,那條內褲似乎能賦予她走出困境的力量。
「你認識受害者?」
「不知道,等我問問。」
他們把錢放在一個經取證警員許可的操作檯面上,看著它。莫羅笑了:粉紅色,粉紅色和粉紅色,就像一床拼縫的花被罩一樣,這一疊疊的鈔票,彼此相鄰,一遍又一遍相互呼應,勾勒出一幅華美的圖案。
「它們是一樣的,是統一的制服嗎?」哈里斯問。
哈里斯帶著她跨過九*九*藏*書屍體,離開大廳,穿過一扇小門,走下一級台階,進入附樓的一間房。這間房裡很冷,一隻鑄鐵灶立在壁爐腔里,牆壁和屋頂是混凝土的,後窗又長又寬,窗外是一片光禿禿的灌木叢。
莫羅再次從那把泰瑟槍開始梳理:它出現在她的死亡地點附近,她想去取它,或者它在別人手中,掉在了那裡。它原本可能在她的手袋中,有人拿走了它,但在出去的時候掉下了。
莫羅轉身給他一個責備的眼神。戈比無辜地揚起眉,好像這和他一點關係也沒有。
袋底有一串鑰匙,一隻簡單的銀箍上串著四把。莫羅站起來,看著他們仔細地擦拭蘋果手機,黑色的粉塵飄浮到那條讓人驚羡的白色亞麻被套上。
「還好吧,戈比?」
「我們把那個東西拿出來。」
「戈比,只是站在那裡是不會得到薪水的。開始做筆錄,我賭10英鎊。」
到達樓梯的頂部后,她回頭往下看,屍體幾乎被樓梯扶手碩大的尖頂裝飾完全遮擋,只能看見裸|露的膝蓋。儘管有法醫取證人員翻弄紙張的聲音和警員們的竊竊私語聲,她仍然感到一種可怕的安靜,一種沉重的歷史感使她心悸。對於許多年輕女子來說,如果她們可以選擇,一般不會願意獨自住在這所房子里。太大,太舊,太沉重了。
「那麼是性謀殺嗎?」
他迅速站起身,走過來,伸出手,努力朝她傾過身子,好像他正掛在懸崖上,想讓對方把自己拉上來,「唐納德·斯科特。」
這是一個大房間,如果是現在建的話,肯定不會建這麼大,不過雖然很大,卻並不豪華。破舊的紅色油氈覆蓋在地板上,裂口小心地用銀色絕緣膠帶修補過。裏面的裝置也很普通:一隻實心松木食具櫃,漆成白色,但已嚴重破損,一塊玻璃面板也用銀色絕緣膠帶修補過,彷彿是修理工故意不徹底修好,這樣才會有持續不斷的工作可做。一台老式冰箱發出嗡嗡的噪音,一隻不起眼的電磁爐雖然很完好但是玻璃蓋上也蓋上了一層浮塵。沒有人在這裏做飯。廚房中間被一張老柚木餐桌佔據著,上面的杯子已有污跡,刀子用過沒洗的樣子。幾把椅子被深深地推進桌子下面,只有挨著水槽邊的幾把是拉出來的。
「不過……」莫羅看到哈里斯正在叫倫納德下賭注,猜測現金總數,向她解釋匯兌規則,倫納德似乎不太願意,「這個結論下得有點太早,真的。」
她看了看四周。水槽上方的窗戶己被生硬地撬開,扣件處的金屬向外彎曲著,窗戶一直這樣敞開,幹得很不專業,甚至很不細心。任何有點經驗的竊賊都會試圖掩飾自己製造的爛攤子,一旦進去就會讓窗戶看起來是關著的。外面,在雜草叢生的花園,她可以看見一個警察的頭頂,他正在窗戶下面檢查腳印。這是僱用不追求升職的警察的好處之一,他們比過去那些落後者更聰明,會在被告知之前想到自己該做的事。
莫羅安撫道:「好了,我們會帶你去警局,在那裡和你談談。我希望你到達那裡后,先吃點餅乾,吃點含糖的東西,壓壓驚。明白嗎?」她其實不確定對於受到驚嚇吃點糖是否真的管用,但是她知道給他布置一項任務,一件能夠集中注意力的事情去做,應該是有幫助的,「明白?」
橢圓形的房間有些低矮但很溫馨舒適。弧形的牆壁上有一圈小窗戶,白色read•99csw.com的木質百葉窗關閉著,粉紅的花牆紙,白色的小壁爐裝著黑色的鐵柵欄。壁爐對面是一張凌亂的雙人床,豪華的白色羽絨翻開著。房間里的空氣很混濁,好像剛剛有人在這裏睡覺,並吸光了所有的氧氣一樣。
一位身穿白色制服的警員正在這裏忙碌著,提取窗檯和水池中的纖維,收進袋子里。戈比沒有插手,呆在一個角落。他向她無聲地點點頭,表示打招呼,眼睛定定地看著桌子。
為避免碰到任何重要的東西,哈里斯扶著律師的胳膊,小心翼翼地走出去,拉上身後的門。
「明天,好,」哈里斯朝戈比點點頭,「看看還有誰對此有興趣。」
戈比從口袋中抽出一張收據,在上面記下來。哈里斯看著錢堆說:「好,也記下我的,我猜65萬,押10英鎊。」
戈比咧嘴笑了,「還沒有人。」
戈比也已注意到這一點,「你沒有一張無名者戒賭協會的名單吧,有嗎?」
莎拉把行李箱靠在牆邊,鑰匙扔進芥末色的手袋,鞋子脫掉,莫羅可以想象當堅硬的鞋跟倒在瓷磚地板上時發出的輕柔響聲。她看到莎拉把手伸進寬鬆的手袋中,摸索到那把泰瑟槍,穿過大廳,粗心地把它掉在了牆邊,或者她站在樓梯頂端,扔下了它。
她已經能夠看見班納曼擺好了準備拍照的姿勢,坐在滿滿一桌子巨額鈔票跟前,神情莊重但是英俊瀟洒。
莫羅和哈里斯小心翼翼地跨過屍體,向樓上走去。乾冷而血腥的鞋印,像一枚枚卡通印章被淘氣的孩子拓得到處都是。
「那個有一點……放蕩,不是嗎?」
最後,哈里斯說:「兩組?」
「你認為她是……」她現在還想不出一個能代替「妓|女」的詞,不知為什麼,她覺得妓|女這種叫法是錯誤的,「性工作者」這種說法感覺也不對,她很沮喪地指著內褲說,「做那個的?」
一個男人坐在爐灶旁邊的扶手椅上,懷抱著公文包,面向角落。她從來沒有見過他。他很年輕,30多歲的樣子,穿著卻很老氣,黑色的細條紋西裝,芥末色的馬甲,紅色領帶。他的身材已走形,雖然這身衣服很修身,但仍然是大腹便便的樣子,他的臉也是圓的,眼睛睜得很大,警惕地看著她。
「是的。」但他越過她的肩膀,盯著門口,一副唯恐他們要帶他從那裡出去,再一次經過屍體的樣子。
「有一個死者,是戶主,廚房裡藏有巨額現金。許多奇特的地方——」
「這是原版的。」想到最好是讓取證警員提取指紋后再查看它,他掏出一隻塑料袋。
廚房裡的每個人都放鬆下來,露出他們本來的面孔。一個圈外人原始的恐懼感讓他們感到慚愧,使他們意識到自己的心腸己變得多麼堅硬,使他們擺出了敬畏的樣子,使他們感到渾身不自在。莫羅晃了晃頭,以舒緩脖子的緊張。自從她拐過那個角,看到樓梯底下那團混亂后,她的肩膀就開始慢慢和耳朵貼到一起去了。
他們歪著頭看了一會兒,仔細分辨著腳印。
在他們忙於清理床上的手機時,莫羅低頭看見了地上的手袋。和那個錢包一樣,是上好的皮革做的,漂亮的深芥末色,新穎大胆的設計,結實的大拉鏈和略顯張揚的特大號緊固件。莫羅笨拙地彎下腰,用手中的筆將手袋彈開,很高興地看到裏面有一些購物憑據,大多數印有時間和日期以及店鋪地址,根據這些read.99csw.com東西應該能夠追溯到莎拉的行蹤。
「探長,」倫納德出現在後門,「班納曼督察——」她舉起手機。莫羅聽到哈里斯鄙夷地咕噥了一聲。
「鞋印?」
「你是她的律師?」
她已暗示了自己的內衣習慣,違背了警界無性的規則。這是錯誤的。可能是荷爾蒙的原因吧。在同事面前發表自己對於內衣的見解很可能會招惹非議,這是多麼愚蠢。雖然對於自己的失誤很生氣,她還是靜靜地微笑著,「或者這是這個地方唯一一條幹凈的內褲?我的意思是,可能還有別的東西。」
「是的。」
哈里斯似乎不太自信,「我們會去鞋店問問。」
她問哈里斯:「銀行卡呢?」
「是的。」
莫羅還從來沒有見過哈里斯如此眉飛色舞,興緻勃勃,她知道賭徒的樣子,「也許明天。」
「什麼,」她說,「內褲嗎?」
「我真的不太相信我的數學,督察,100萬後面是不是有6個0?」
「媽的,」莫羅看著桌子,規劃著路線。她的身體正在迅速地發生變化,每擺出一個新姿勢都是一項實驗。
爐灶附近的檯面上有一台老舊的收音機,插頭己從牆上拔下,電源線並沒有像人們通常所做的那樣,被放在牆壁上的插座下面,等隨時再插回,而是掛在檯面邊緣。收音機本來一定是開著的,他們把它關掉,以好確認自己所在的方位。
「你好。」她說。
「我們可以追蹤這些鞋底嗎?」
莫羅皺起了眉頭,「不管怎樣,不要以為這是一起劫財案子。」
哈里斯突然精神抖擻起來,「讓我們用英鎊計算,匯率按我們取得準確數字那天算。」
「還要再查查,」她說,「看它原本是不是放在這隻手袋中。」
莫羅對著這個銀色的東西皺了皺眉,「蘋果手機不是黑色或白色的嗎?」
還是小女孩時,她穿著一件粉紅色的連衣裙,搭配一條緊身的橙色腰帶,笑得有點慘然。
「大概是8碼長的腳?」莫羅說。
「也許,」她朝樓梯揮揮手,「我們能分解這些腳印,讓他們的行動情景再現嗎?」
他們一起轉向卧室的門。房門半掩著,裏面射出一道粉紅色的光。莫羅從門的轉軸處推開,避免觸摸可能留下指紋的地方。
莫羅點點頭,「好,好,那麼,我猜的數字也變了,改成75萬英鎊。」
「好啊,我無所謂,」哈里斯面不改色,「他是一個愛賭博的人嗎?」
戈比對著木板皺起了眉頭,「好吧,我猜70萬整。」
「還在收集證據,督察,」想到他會嫉妒,嫉妒她在現場,親眼目睹這麼多錢的事實,她很高興,「這裡有太多錢,現金,歐元,我不知道是真還是假,但我們需要一輛運鈔車過來運走它們。」
這堆現金的出現很讓人分心,莫羅不得不再次從頭開始想象當時的場景:他們從這扇窗戶進來,從排水板那裡下來,檢查不同的門,所有的門看起來都是同樣的大小,都是空白的鑲板背面,這是上世紀60年代流行的老房翻新風格,以阻止積塵,看起來更衛生,他們拔出了收音機的插頭,注意聆聽,沒有看見錢——
變成女人時,她的身材高挑修長,體態優美,但並不漂亮。她的下巴不太端正,鼻尖稍微有點歪,眼睛有點小。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她站在屋外,可能是這所房子大門前的台階上,拿著一杯像小便一樣昏黃的葡萄酒,不自然地微笑著。莫羅猜想:從https://read.99csw.com門廊處時尚別緻的外套和鞋子來看,這一張不會是莎拉自己喜愛的照片,一定是她的家人選擇了這張蹩腳而醜陋的照片來代表她。
莫羅轉身朝犯罪現場取證警員望去,發現他正盯著地板上一個綠色的小東西,那是一個皮革制的立方體,頂部有三道結結實實的拉鏈,每一道拉鏈上都掛著一個獨特的綠色皮製吊牌,一個配的是銀圈,一個是正方形的大飾扣,還有一個是鉚接孔。皮革的前面,深深壓印進去的是大大的D&G標誌。這是一個錢包,空空的,被棄在大廳的地板上。
「你們那邊情況怎麼樣?」
戈比舔舔手中的筆端,「歐元還是英鎊?」
兩組鞋底的標誌是相同的:受力點三個圓圈,直線條紋與它們連成一體。
「比如什麼,比如什麼?」班納曼聽起來很興奮。如果看到樓梯底下那個女人,,他不會是這個樣子。
她再次看著這條情趣內褲,「很多女性會穿著大胆性感的內褲讓自己開心起來。」
她的眼睛眯成一條縫,仔細地觀察腳印,「媽的,它們是一樣的,我們需要調查清楚,鞋底的標誌或者什麼。」
一堆誘人的粉紅色巨款。莫羅意識到自己的嘴是張著的。她在流口水。這種貨幣因為陌生所以顯得好像更加無限,就像孩子眼中的錢一樣。這些鈔票是如此之大,幾乎和一本平裝書的尺寸差不多。
他咧嘴一笑,指了指桌子。
哈里斯點點頭,緊張地在房間里張望,希望她能不再談論內褲問題。她喜歡哈里斯,但似乎只要可能,他都會為事物加上一層性的涵義。她搞不明白這到底是因為他過度性壓抑還是性|欲亢奮。
兩組腳印是個壞消息,因為如果有兩個人,那麼光證明他們來過這裏且身上濺有血跡是不夠的,警方將不得不向陪審團證明兩個同謀犯都曾行使過暴力,不得不指控他們犯有共同謀殺罪,其所受到的刑事懲罰也較輕。這是讓人失望的,特別是如果其中一人只是站在旁邊朝另一個人叫喊,讓其住手。如果這個人的辯護導致不確定性,他們兩個都可能沒事。莫羅感覺通過鬥爭審判的過程會被縮短:旁觀者通常是被更強勢的一方戰勝的,而不是無辜的那一方。警方只能希望找到可以證明案情的實物證據。
「臉部被砸爛,事實上被完全毀掉了,很笨拙的入室方式,一點也不專業——」
「查過泰瑟槍上的指紋了嗎?」
她回頭看看房門,想象的視野沿著樓梯而下,來到門廊處。她想象莎拉·埃羅爾走進這所空蕩蕩的房子,臉上矇著一層朦朧的血霧,身體苗條而柔軟,婀娜地裹在量身定製的黑色連衣裙里。
樓梯又直又寬,用的是上好的木材,與牆壁形成一個協調的整體。
「是的,是的,是的。」他思考著這個問題,補充道,「什麼?」
哈里斯臉紅了,視線迅速從內褲上移開,「好吧,莫羅女士。」
莫羅走近儲藏室,站在門口,這是一間冰冷的小屋,是在冰箱問世之前用來保存食品的。她能感到一陣冰涼的氣流舔過腳踝。住在這裏的人一定會確保這些門是關著的。顯然是入侵者在尋找走出廚房的門。
地板上躺著一件被踩踏過的黑色裸背連衣裙,一條讓人驚艷的粉紅色蕾絲花邊內褲,一條淡藍色的絲帶繞在腰間,兩隻褲腳的圓很完美,好像內褲剛從兩條完美的大腿上滑下來。
「大概100萬。」
她深吸一口氣,背靠牆站著read•99csw.com,把整間房看在眼裡,想象著入侵者的路徑:通過這扇窗戶,越過金屬水槽和排水板,爬到地上來。如果他們了解這所房子,他們會徑直朝走廊走去,但是食品儲藏室的門是開著的,緊挨著一個小雜物間,門也朝里開著,裏面放著洗衣機、烘乾機和生鏽的碾壓機。廚房對面的另一扇門也朝里敞開,裏面是一隻大櫥櫃,縱深很長的貨架上擱滿了罐頭。
「你們,」她沒有針對任何人地大叫道,「誰在做這部分的筆錄?」
莫羅彷彿看到這個女人脫下鞋子,爬上樓梯,想象她坐了七個小時飛機后的疲倦和緊張,想象她脫下花邊內褲,套上T恤,被這張大床吞噬時的快|感。
莫羅搖搖頭,再次湊近看了看。
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內褲,目光遊離在褲腿部位,「也許吧,也許,錢從哪裡來?」
莫羅看著桌子,「下面?」
在這所房子里出現這樣的女人是不可思議的。她看著哈里斯,他同樣困惑地搖了搖頭,但同時也流露出一副對這條漂亮內褲心醉神迷的樣子。
「你猜有多少?」
他們經過屍體時,小心翼翼地扶著牆。這一次哈里斯走在前面,她注意到他實際上有一會兒直視著這片混亂的現場,沒有一絲畏懼。她希望這是因為自己樹立了榜樣。他踮著腳尖穿過那些紅色腳印,在盡頭停下來,伸出一隻手來幫她。她推開他的手。
哈里斯歪著頭,回望走過的路。台階上塗抹著亂七八糟的紅色腳印,有一些紋理很清晰,腳印與腳印的間隔處,深綠色的地毯突顯出來。
她縮回身子,站起來。戈比和哈里斯走上前去,俯下身子,一人抓住木板的一頭,先滑出來,哈里斯抓住一端,戈比轉過來幫助他。木板很沉,他們努力保持平衡,不讓錢滑動。
「我們去看看現金。」
「嗯,」他的情緒很激動,眼睛狂亂地在廚房掃視著,喘著氣。
台階本身很寬很深,莫羅5碼長的腳一級可以踏兩步。這些台階不是為匆匆忙忙往下趕的人準備的,而是為悠閑漫步的人設計的。地毯牢牢地固定在扶手後面,絨面很厚,紋理很粗,足以排除滑倒或在欄杆上撞傷頭部的可能性。
「我這就過來,我會帶一輛運鈔車過來。」他掛摔了電話。
起初是一束光照在一大塊切割粗糙的膠合板上,它放在桌腿的兩根支柱上,很平穩,看起來像是劣質的修理工作,但是上面有一樣東西,擠在桌子與木板之間,似新鮮的傷口一樣粉紅。
「是嗎?」莫羅走過去,站在他所在的位置,看見緊挨著的兩隻完整腳印,都是右腳,一隻比另一隻大點,但是同樣的鞋底標記,「上帝,你是對的,該死!」
「蘋果手機,」哈里斯笑了,「這裏應該有她的全部生活。」
「多少錢?」他聽起來並不感興趣,這意味著對於她而言的「太多錢」可能對他而言卻並不太多。
莫羅沿著桌子看了看,這堆東西足有4英尺長,像磚塊一樣整齊地堆放成6行8列。她試圖計算出到底有多少錢,思索在100萬中到底有多少個0。
莫羅慢慢地從倫納德手裡接過手機,「督察?」
「是呀,可能會給人錯誤的印象,」他似乎不能把視線從內褲上移開,「或者不會。」
「是的。」取證警員肯定地點點頭。
她問取證警員:「可以嗎?」她伸出手放在桌面上,問他是否可以靠在上面。
「是呀,太多,」哈里斯皺了皺鼻子,對著樓下血淋淋的屍體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