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列出一系列名字和地址。」

他聳聳肩，「在筆記中。」

鈴聲響起之前她已感到了手機的震動，她在口袋中摸索，在第一次鈴聲響起時取了出來，來電顯示是「辦公室」而不是「班納曼」，她鬆了一口氣，按下接聽鍵。

「這也是個問題嗎？」

「懷爾德在外面。是誰在叫？」她朝牢房那邊點點頭。

懷爾德也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猛然間沒有聽清她的話，「什麼？」

「蘋果手機最後一次通話號碼是999。」

她摸著自己的肚子，「是啊，都很好。」

「我知道，我知道，開完會後我就去見他。讓他等我20分鐘。」

但他已經完全走神了，正在思索回家后該做什麼，怎樣回家，「不知道，凱可能知道。」

「凱·默里，」他面帶微笑，「你認識她嗎？」

莫羅已經告訴對方無可奉告了，這個女人的無禮讓她感到一陣刺痛，她瞥了一眼手錶，還有兩分鐘。她收拾起文件，整理了一下衣服，離開冷寂黑暗的辦公室，來到走廊上，穿越刺耳的雜訊，刺目的燈光，走進專案室。

「在學校時。你是在哪裡認識她的？」

「還有什麼？」

「沒有人看見過。」

「不知道。」

他的本意是嘲弄性的。莫羅咕噥了一聲，他可以用眼角瞥見她臉上的微笑。

「我15分鐘內趕到。」她掛斷了電話。

她砰地關上車門，剝奪了他提出抗議說還有其他事情要做的機會。她走在匝道上，想著要獨自去見凱·默里，有些擔心。警察在任何時候都不應該單獨去見證人，不只是因為他們可能因此被指控，而且還因為佐證規則：在沒有另一名警官見證的前提條件下，詢問對象的任何話都不可以作為呈堂證據。警察單人取得的證詞比道聽途說的傳聞更糟糕，很不專業。

他轉換話題，「此外，我們得到了999的電話記錄。他們正在整理通話錄音。」

「好的，探長ｒｅaｄ•99cｓｗ.ｃoｍ，沒問題。」

「本來就沒有臉。」

他瞥了一眼時鐘，「你要開任務下達會嗎？」

「探長，斯科特還在樓上。」

她邊說邊環視著下面的人。她注意到，一個富有的女人，剛剛從紐約度完周末回來，死在一棟堆滿了錢的房子里，並不能激起這些人太多的同情。當她告訴他們莎拉沒有可以通知的近親屬時，她看到那些準備下班的人正對著她身後的時鐘眨眼睛，那些要值晚班的雖然在傾聽，腦袋跟著她的臉機械地轉動，但並不明白她的心思，並沒有想象那個死去女人的感受。他們根本就不在乎。

莎拉本來可能得救的。警方本可能躲在門外，在兇手逃離時抓個正著，或者及時趕到，完全阻止事情的發生。到底是怎麼回事？莫羅迅速轉變思緒，去想些更快樂的事情。

「湯還在冰箱里。」

「什麼樣的問題？」

「街頭鬥毆，精神恍惚，克拉克毒品吸食者。」

「好，重要的是，是否己進行過法庭測試？」

布賴恩馬上接聽了，「你好！」

外面的街道上擠滿了準備交接班的車輛，沿著馬路和人行道停放，雖然混亂卻很有序，沒有一輛車壓到雙黃線或阻擋了警局的入口。

「好嗎？」

「沒事。」

她講完了，把夜間任務的分配工作交給哈里斯后，她繼續看著面前這些人：要下班的看起來很無聊，要值夜班的則很疲憊。他們在等待回家，繼續他們的現實生活。

「房子的狀態也糟糕透了。」

莫羅哼了一聲，「她曾經到過卡西米克嗎？」

她沿著匝道走到門口，輸入安全密碼，後退幾步，以使裏面的人能看見攝像頭中的她。門開了。

「噢，」她開始思考其他局限性，「如果你給她任何照片，要確保她保守秘密。不要給她帶面部的照片，這樣的照片最後會無時不在地散佈於網路。」

「怎麼說呢，他肯定死了ｒｅad•９９ｃｓｗ•ｃｏｍ。」她胡亂地畫著螺旋圈，「家裡有晚餐嗎？」

「該死，那些報紙一定要對此大做文章了，再深入調查一下，要徹底，好嗎？」

「好。」

她對著電話笑了。他總是這樣，從來不會說些「待會兒見」或插科打諢的話。她查看了一下桌子上的電話留言。只有一條。她按下播放鍵。是心理學家打過來的，留下了電話號碼，請她回電。

凱·默里有四個處於青春期的孩子，那是多麼鬧騰的景象。莫羅能想到的只是凱自己還是個青春期的孩子時的樣子，雖然她現在看起來已年老很多，頭髮已經灰白。在莫羅的眼中，凱還是那個站在路燈旁的小姑娘，那是夏末初秋，她穿的衣服很少，因為介意自己粗短的雙腿，她從慈善商店買來了高跟鞋，雖然很蹩腳，但是因為年輕，她能承受。

「她沒有回答接線員。」

她皺起眉頭，他們帶進來的大多數癮君子只不過是遭人討厭的露宿街頭者，根本沒有能力去行竊。

布賴恩回應一聲后掛斷了電話。

「挨家挨戶的查訪，有收穫嗎？」

莫羅看著筆記本，車又駛出兩英里，她竟沒有翻動一頁，「你們挨家挨戶的查訪工作做得怎麼樣？」

傳達室沒有人，但是她可以聽見從小牢房那裡傳來的尖叫聲，因為隔著門聲音有些模糊，就像是一個含冤男子的聲音因為艱難的一天和多次的喊叫而變得尖細起來。約翰從後勤辦公室向外張望，「就你自己嗎？」他知道她一般是不會自己開警車的。

他拉下手剎，她打開車門，加上一句臨別之語，「離開之前，請把凱·默里的詳細聯繫方式給我。」

「啊，沒多少收穫，埃羅爾離群索居，不太與人交往，不過他們知道她在賣房子。」

「她說曾開車路過那裡。」

他們己對彼此感到厭煩了。

懷爾德20分鐘后就該換班了，她能感覺到他已經心不在焉。

「哦，好的。」看到自九-九-藏-書己畫出的圈圈像封閉的陷阱，她在旁邊又畫了一個向外盤旋的螺旋圈，「今天可能會晚點回。」

「沒事，我等著你。」他在微笑，她可以從聲音中想象出他的神情，「小傢伙們都好吧？」

「泰萊恩夫人似乎這樣認為。」

「也不是賣房的好時候。」

他捂住麥克風，問了問別人，然後回到聽筒上，「還在檢查電子郵件和照片。」

懷爾德驅車載著莫羅直奔倫敦路警察局，一路上沉默無語，對此她很高興。她把筆記本放在膝上，時不時地低頭瞅兩眼，假裝是在推敲一些細節和時間線，其實滿腦子都是凱·默里年輕時的影子，她站在街角，在肖蘭地的AJ日用品公司外面，抹著厚厚的唇膏。JJ剛剛出生，莫羅很嫉妒丹尼，看到他談起JJ時慈愛的樣子，他眼神中流露出的溫柔和驕傲讓她生氣，因為她想到丹尼從此擁有了自己的家庭，這意味著他將先她一步擺脫他們一起出生成長的那個混亂的環境。

「愚蠢的母牛。」

「有她的地址嗎？」

散會後大家紛紛離去，哈里斯走過來，希望——她覺得——她會叫他回家，好好睡一覺。

「去樓上看看斯科特，我隨後就到。」她說。

「住在卡西米克。」

他們繞過陰森而宏偉的格拉斯哥綠色公園和布里奇頓區，拐進倫敦路直奔警局而去。

「什麼事？」

她慢慢地打開辦公桌的抽屜，取出一支筆和一個記事本，打開封皮。

哈里斯沒有發表異議，但他撅起了嘴。

「葬禮怎麼樣？」稍頓片刻后布賴恩問道。

「沒有，這是新技術。」

「看來像是一個大文件。」他聽起來有些緊張。

她脫下外套，穿過大廳，來到刑事調查部門前，她抓住門，因為哈里斯正從裏面出來。

警局大樓是一棟三層的黃褐色磚樓，看起來與普通的辦公樓沒什麼不同，卻有著堡壘的建築特色：窗戶深深地嵌入牆體中，前面是一排扶壁支柱https://read.99csw.com。入口處是兩隻巨大的混凝士箱，裏面長滿了野生灌木，這是用來阻止飛車劫匪的裝置，這些人比恐怖分子更危險。繞到大樓背後有一面高牆，頂部是破碎的綠色玻璃，構成一個停放警車以及來訪車輛的院子。

「我到處問過那些腳印。倫納德警探，」他指向倫納德說，「她認識喀里多尼亞的一個人，這個人正在開發一套這樣的程序。她是專修法醫學的博士生。」

「有關於埃羅爾夫人的護理者信息嗎？」

「是啊，你沒事吧？」

她跟大家打了聲招呼。最後一個進來的是魯瑟，她皺著眉頭，盯了他一眼，讓他明白他的遲到被看在眼裡。考慮到新交班的人可能還不太了解案情，她簡單地陳述了一下莎拉·埃羅爾的遇害、房子以及錢。她告訴他們警方正在尋找兩個穿著黑色絨面革運動鞋的人，但她省略了死者荒誕不經的傷情，任它像謠言一樣發酵，反正他們很快就能看到那些照片。隨著時間的推移，照片上的形象會失去強大的衝擊力，但她也希望這種衝擊能幫助他們提高一點點工作的積極性。

遠離身後走廊的喧囂，在黑暗中，在電話中，他們對彼此微笑，準備著屬於他們自己的元年。

「她到底打通了沒有？」

要他寫出一個臨時性的報告來，得花一天的時間。她突然覺得流露出了心事，於是換了個話題，「埃羅爾有男朋友嗎？」

他們都笑了。法醫學研究生正在批量生產出來，每個工作空缺就會有20個研究生前來填補。他們把這個叫犯罪現場調查效應，歸功於那部一度十分熱門的美國電視劇《犯罪現場調查》。

她不喜歡他拿這個開玩笑，「你懂得我的意思。」

「好，那很好。」她說著關上門。

她嘆了口氣，不情願地說：「再見。」

「探長，我是哈里斯。」

「啊，是呀。」她一直因為凱而心煩意亂，竟然把這事給忘了。

「他不耐煩了。」

「10分鐘九九藏書。」她指著會議室警告道。

他們正聚在專案室，無論是值夜班還是朝八晚五的都準備回家，把事情拋在了腦後，留下她一個人去關心莎拉·埃羅爾的案子。她溜進辦公室，連燈都懶得打開，放下大衣和手提包，站在黑暗中，從包里取出私人用的手機。

「她正在做犯罪現場的法醫映射研究，說是如果有許多血，她可能會分析出是誰，在哪裡，做了什麼。」

「很顯然，莎拉·埃羅爾支付每小時10英鎊的報酬，每個人都想在她母親生病時為她工作，成為她的清潔工。那個叫凱的清潔工，一直在那裡工作，直到老太太去世后才離開。泰萊恩夫人說凱有很多問題。」

她把文件響亮地甩在桌子上，給他們一個30秒鐘的警告，讓他們坐下來，閉上嘴。在她轉過身面對他們之前，他們己安靜下來，七名男子，全是警員，四個上白班的，四個上晚班的，還差一個人。

「那麼她與附近居民關係不太好？」

「是啊，她別指望房子能賣個好價錢。」莫羅的指尖劃過幾行字，「我們在林蔭路遇到的女人……」

他笑得有幾分得意，「在山下，過去的馬廄現在變成一所房子了，泰萊思夫人住在那裡。你的朋友是她的清潔工。相當有個性。」

聽到凱的名字，莫羅感到一絲溫暖，「她怎麼會知道？」

「哦，該死，她打通了嗎？」

因為他們用的是警車，所以不得不停放在院子里。懷爾德緩緩向里靠近，小心繞過裝運車和牆壁，繞過中間有著高高鐵窗的小牢房。

椅子被拉得到處都是，警員們正在聊天，看到她進來，他們的交談聲稍稍低下來。她注意到有幾個人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肚子上，總是那些人，有一些反感，有一些渴望，他們自己都是快樂的父親。

「真的嗎？」

「很重大的事情，」他點點頭，同意自己的說法，「很重大，因為莎拉一家已在這裏住了150多年，鄰居們都認為這件事情很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