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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但莫羅很嚴肅,「你不知道她有那筆錢嗎?」
「我住在吉夫諾克。」
「不,不,你認為她知道你冒充上沆社會的人嗎?知道她可以讓你害怕嗎?」
「並沒有多遠,而且費用都會計入客戶賬單。」
「她是一個財務顧問,卻搞不明白所得稅?」
「我明白了。」她用指尖觸摸著外套翻領,假裝自衛道,「我碰巧喜歡這套衣服。」
「是啊,」她嚴厲盯盯著他,「那麼這個技術術語是什麼意思?」
「看,這很奇怪,」莫羅翻閱著筆記,「因為從我們可以收集的資料顯示莎拉從來沒有繳納過所得稅。」
莫羅看著他的嘴,他把自己的口音隱藏得這麼好,直到現在她才聽出來。暴露他身份的是「交易」兩個字,工人階級,來自南區,不是中產階級,不是他所公然宣稱的那個世界。
「你似乎很擔心。」
斯科特看起來有點驚訝。緊挨著她的哈里斯富於表現力地挪了挪屁股。他是正確的。他們把他扔在這裏太久,他已對這次談話做好了充分準備。
「我不知道。」
「我們在她的房子里發現了一把偽裝成手機的泰瑟槍,初步的法醫鑒定認為這把槍出自她的手袋。」
「是的,」她點點頭,「神父山。」
「90萬伏。」哈里斯說,讓它的威力在空中縈繞。
「沒有。」
莫羅坐回身子,死死盯著他,「清算她母親的遺產費用是多少?」
莫羅在遠程觀察室的門口停下,想在進去和唐納德·斯科特談話之前先看他一眼。屏幕上的他顯得很精神,只是有些焦躁不安,他已經在這裏好幾個小時了。他吃過一些餅乾,喝過一些甜茶,知道就要開始談話,很快就能回家,他似乎很興奮。他的公文包放在地上,他坐在那裡,看著桌子對面的哈里斯,雙手緊扣放在桌上,彷彿即將開始的是一場談判。
「『她母親的遺產清算』,這是什麼意思?」
知道這樣滿足的時刻可能多麼珍貴,她閉上雙眼,把它封存到記憶中,調整心情,向前走去。
她把錄音帶放進錄音機中,說了誰在這裏,日期和時間,並針對早上的事情為斯科特做了個提白。
「是我。我說——你必須確保最大限度地提高收入。為了那套護理計劃,為了她母親,她有那麼多需要支付的費用。她說她搞不懂稅務,這種東西令人迷惑,她是這樣說的。她怎麼會……?」
「別跟我耍滑頭,斯科特先生,她要簽什麼?」
「是啊。在桌子底下的一塊臨時擱板上。」
「你認為她知道自己的優質給你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嗎?」
「你在辦公室里等了多久才出發往她家趕的?」
「沒說什麼。」他得意地笑了。
「我很抱歉,」她聽起來正式而直接,不帶半點歉意,「為了便於錄音https://read.99csw.com,你能大聲說出來,而不是僅僅點點頭嗎?」
莫羅緩緩舉起一隻手指向房間的角落。他順著她的手指方向望去,看到了攝像頭閃爍的紅燈,他呆住了。
「是啊,挺好。」她吸了一口氣,出其不意地鞭策道,「莎拉大約有75萬英鎊的現金藏在廚房裡。」
「更接近65萬。」哈里斯低聲道。她看見斯科特臉色蒼白起來,幾乎說不出話來。
「授權書,」他笑了,以高人一等的姿態解釋道,「這是一個技術術語。」
「那麼,對於遺產,你拿傭金嗎?」
他的西服很新,很時髦,是那種木炭灰的羊毛質地,襯衫很乾凈,個子似乎比她記憶中廚房裡的那個人小點,他已乾淨利落地振作起來了,她還以為這場驚嚇擊垮了他。
她走進審訊室,向斯科特致意,他站了起來,拘謹而禮貌地微笑著,彷彿後面的交談與白天看到的細節一點關係也沒有。莫羅懷疑他是一個失意的刑事辯護律師。與他們打交道的律師是這個行業內的搖滾明星,過著有趣的生活,認識有趣的人,有可以在派對上講的故事。像斯科特這樣的財產轉讓和執行律師,除了公司的會計人員,沒人把他們當英雄。
莫羅白了他一眼,不客氣地打斷了他,「她為什麼來找你?」
「沒有?」
她緊緊盯住他,「你開車時從來沒有經過一個拉著黑色橫幅,上面用黃色字體寫著『彗星』的商店嗎?到處都是。」
「一些大公司。」
「我母親去世時,什麼錢也沒有花。」
他沒有回答。
「莎拉不得不工作,恐怕是這樣的。」
「完全正確:蘇格蘭護理人協會是一家得到資質認證的公司,所有的支付和工資都是通過賬簿進行的。所有的錢都出自同一賬戶,她總是如實付款。」
「南區。」他眨了眨眼。
「你上的哪所大學?」
莫羅俯身靠向桌子對面的他,「在你的眼裡,莎拉·埃羅爾聰明嗎?」
她看著他,直到一個小小的腳後跟,不會比她的拇指大,跟她玩起了空手道,踢中了她的心,把她從這個世界偷走。
他的眼睛在桌面上游移,撇了撇嘴,「只是簽署一些文件——」
「我可以向你保證,確實如此。我們根據她的護照號碼搞到了她的國民保險號碼,她甚至還沒有註冊過。」
「這是行業內的常規做法。」
「嗯,」莫羅突然覺得很疲憊,「我很想多問些什麼,但你一直這麼絮絮叨叨的,我不敢再問了,因為我今晚想回家。」
「不,我不知道。」
「從沒有結婚……?」
斯科特很明顯是想告訴她關於他自己的什麼信息,對於他來說重要的信息,並不是他在駕駛時不注意商店的招牌。
「你認為這些錢是https://read.99csw.com從哪裡來的?」
他坐回去,平靜地說:「吉夫諾克。」。
莫羅笑了,但斯科特則是一臉的困惑,彷彿他並不明白那個電器折扣商店的參考意義。
他突然顯得很渺小,「我沒什麼可隱瞞的。」
莫羅豎起耳朵,「神父山嗎?」
斯科特並沒有因此分心,「我們要一起確定兩件事:首先是確定莎拉·埃羅爾是她母親的遺產清算的最後簽署人;其次,讓她授權我公司負責處理格萊納沃的出售事務——」
她低聲說:「我能查出來。」
「家裡根本沒有錢。」他似乎為莎拉感到很悲傷。
斯科特對著桌子搖搖頭。
「嗯,」莫羅點點頭,「是誰發起的那次談話?」
「交——易。」她學著他的口音重複這兩介字,看著他在意識到暴露了自己的出身後萎靡的表情,「斯科特先生,你來自哪裡?」
她轉到另一個問題上,「她打算把房子賣了嗎?」
「暴力?」他仍然看著攝像頭,「上帝,不。」
他不快地鼓起面頰。哈里斯補充道:「我們可以查出來。」
「不,」她小心翼翼地說,「你來自哪裡?你出生的時候父母在哪裡生活?」
「莎拉是你有過的最優質的客戶,不是嗎?」
「我們會查看那些賬戶的。」她的本意是發出威脅的聲音,但是因為沉浸於另一個世界,這話聽起來仍然溫和。
她追問道:「你不去彗星電器買東西嗎?」
「格拉斯哥大學法學院。」
莫羅點點頭。她曾經去那裡查訪過一個人,如果換成是她在那裡學習,也會隱瞞自己的背景。
他防衛性地對著桌面眨眨眼,恢復了優雅的標準英語,「我說過,她是位非常有教養的年輕姑娘。」
「這個嘛,我一般去約翰·劉易斯商店買電器。」
觀察室空蕩蕩的,大家都在樓下忙碌,根據文件的痕迹以及莎拉手袋中的收據,追溯她的紐約之行,根據手機中的信息判斷她的生活。沒有人期待與一個發現屍體的人交談會有什麼趣事。
「她之所以賣掉房子是為了支付你的賬單嗎?」
斯科特點點頭,「歡迎你。我很樂意為你提供這些東西。如果你希望,還包括遺產清算賬單,我沒什麼可隱瞞的。」
莫羅看著他,讀到了他的困惑,看到他重新回顧與莎拉·埃羅爾的每次會面,尋找線索,想知道他是否原本可以看出來。她看著他,看到了又一個對莎拉·埃羅爾失去同情的人。
「哪方面的意思?」
「閉嘴。」
他點點頭。
「你為了讓她支付一張賬單而去找她,卻要把這趟上門的費用計入賬單中?」
「支付賬單?」
「關於金融形式?除了我們都是命中注定,她可能知道什麼?」
他面露喜色,「是的,那棟房子,是的,是的,正在推進九*九*藏*書這些事情。」
他看著右邊,回想著,「桌子底下……70萬?」哈里斯用戲謔的口吻插嘴道:「可能是65萬。」
莫羅看著他的臉,「她靠家裡的錢生活嗎?」
「肯尼斯德高層公寓。」他平靜地說。他們本可以嘲笑他,但他的恥辱感是如此鮮明,使這樣的嘲笑變得無趣起來。
「財務管理。做養老金顧問和投資諮詢。」
「暴力嗎?」
他一臉怨恨地轉向她,「莎拉不會傷害任何人。」
莫羅笑了。她有一個揭穿謊言的訣竅。她可以像讀報紙一樣讀懂潛台詞,她知道那種自發的重複性強調實際上等於雙重否定。她坐回去,看著斯科特,注意到他額頭上的冷汗以及快速眨動的眼睛。
「她的家人己在那裡住了150年,做出這樣的決定一定很痛心。」
「她送了我一個福特納姆的禮籃以感謝我對她的幫助……廚房裡的錢是現金嗎?」
「那麼她以什麼為生?」
「不,對不起,但她確實繳納過所得稅。她付錢讓我給她提供關於所得稅的諮詢,具體到什麼是可以從所得中扣除的,什麼是不可以扣除的。就在一年前,在我的辦公室,她坐在我的面前,聆聽了40分鐘之久。如果她告訴我她不繳納所得稅,我則有義務舉報她……」他的聲音越來越小,因為他突然想到了另一種解釋。
他的臉紅了,對於自己沒有說出口的話得到了大聲回答,感到不太舒服。他自己的西裝很昂貴,他的襯衫看起來經過專業熨燙。她很好奇,在辦公室與客戶會面,至於這樣精心包裝自己嗎?
「那麼,」她俯身向前,微微一笑,「總的來說,你把文件放在面前,等了40分鐘,但是你不知道是多少錢?」
「40分鐘她沒有出現,這足以讓你擔心到要大老遠的從市中心跑到桑頓霍爾去找她嗎?」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需要查一查。」
「比如什麼?」
「你見過那個女人的樣子。我們需要非常迅速地找到兇手。他們還可能向別人下手,你明白嗎?」
「為誰做顧問?」
「是這樣的,我們談到過這個話題,有關所得稅的專業對話。」
斯科特畏縮了,「也許她知道什麼我們不知道的東西?」
斯科特笑了,把這種對他具有旺盛鬥志的暗示看作一種恭維。這並不是莫羅的本意。要讓警察和律師合不來是很難的,因為他們有很多相同的世界觀,但莫羅再次發起了挑戰,「你有沒有處心積慮地想通過她母親的護理人員騙取她的錢?」
斯科特從角落裡轉過身來,開始反擊,「聽著,對於你所暗示的懷疑,我很憤怒。我沒有做錯過什麼。那筆財產很難管理,但是所有的費用都備有證明文件,都是可核查的。她母親需要全天候24小時護理,這是非常read.99csw.com昂貴的。我敢肯定,你能想象得到。」他停下來,給他們時間想象,彷彿對於他們來說要充分理解昂貴的概念,需要至少暫停30秒。
「是的。」
「啊,」他搖了搖頭,她知道他想含糊其辭,「就是,你知道,什麼是可以免稅的,什麼是准予列支的費用,這些東西。」
「在廚房裡嗎?」
他把攝像頭拋在腦後,「一把泰瑟槍?就是那種電擊槍嗎?」
「比如說股票秘訣嗎?」
「大約40分鐘。」
「文字上面有一張彗星的圖畫。」哈里斯補充道。
「她為什麼不存進銀行?」
斯科特看上去真的很惶惑了,「莎拉,她認識人,很多人,有時她會給我一些小道消息。」
「是的,」這個想象的片刻過去后,他說,「莎拉唯一的目的就是滿足母親的願望,讓母親留在格萊納沃。」
「很危險。」
「你怎麼知道的?」
「這難道有什麼關係嗎?」
「恐怕是這樣的,雖然那是一套龐大的房產,但是前面的三代人都相當無能。常言道:我們無法選擇我們的祖先……」他笑了,好像這是一句令人愉快的俗話,當人們提起自己在殖民地不斷縮小的地產時,都或許曾經引用過這句話。
「不,不,不,是交易,金錢交易,建築物拔地而起,應該在哪裡買樓轉售,諸如此類的事情。」
「我一直很尊敬她——」
「好的。」他順從地說。
他們兩個都笑了,斯科特再次假裝起困惑的樣子。莫羅覺得這是一項有趣的戰術,很有效。「沃,死在那裡,她做到了。我並沒有想從莎拉那裡騙錢,我非常欽佩仰慕她。她是一個了不起的姑娘。」
斯科特怏怏不樂地笑了笑,「1800。」
「那棟房子?」
「什麼文件?」
他假裝思索了一下,「我想我沒有……」
斯科特看著桌面,一隻手小心地從上面劃過,好像在掃除上面的碎屑,他用一種陌生而冷淡的律師用語說道:「今天上午,11點30分,我準時回到辦公室,等待著莎拉·埃羅爾小姐的到來。我脫掉外套,和同事海倫·弗蘭納里說話,繼而,為了一件與此事無關的事,我去了一趟她的辦公室,然後返回到自己的辦公室——」
但是斯科特已單方面斷定他們相處得很融洽,「我負責處理護理人員的報酬支付以及大部分工作安排,如果這就是你要問的。」
她看了看綠色的地板,走廊上傷痕纍纍的牆壁,那些裝瘋的男人和女人就是從這裏被拖向審訊室的,他們憤怒,傷心,踢打警察,可憐而又無助,說著要報復的髒話。牆上那些划痕代表著他們的悲傷、恐懼和擔心,她突然覺得自己可能是這棟樓短暫的歷史中唯一一個感到完全心滿意足的人。
「不一定。」
她把手放在桌上表示安慰,「聽著read•99csw.com,我們不會告訴任何人,你沒有必要騙我們。」
他看著她廉價的尼龍混紡西裝外套,得意而傲慢地笑了,「怎麼說呢,請別見怪,這筆錢對於遺產的總額來說,微不足道。」
「不,」他平靜地衝著攝像頭說,「不見得。」
斯科特坐回到椅子上,瞪著她。他瞟了瞟錄音機中呼呼作響的盒式磁帶,對著她眯起眼睛,無聲地對她說——滾蛋!一個刑事辯護律師會知道不能這樣說。
他現在能看到這件事的愚蠢之處了,莎拉讓他給她講課,付錢給他,讓他給她講解關於所得稅的知識,以阻止他窺探她的私事。
莫羅用力盯著他,「很抱歉,斯科特先生,你能重複一下剛才所說的話嗎?我們正在錄音。」
「請對著我說,斯科特先生。」
「她做什麼工作?」莫羅笑道。
「在一家公司嗎?」
「不,」斯科特小心地說,「吉夫諾克。」
斯科特艱難地咽了口氣,「不知道,我不知道,也許她是在逃避所得稅?她很在意所得稅。」
她感到雙胞胎正在輕輕地撓她的肺,她發現自己不自覺地笑了,而現實世界中,斯科特也正在對她微笑,她不得不使無意的微笑變成有意的,「通過賬簿嗎?」
「1800英鎊?這可夠你開車跑多個來回。」
「為什麼她不把錢存進銀行?」
哈里斯假裝驚訝地吸了口氣。
莫羅注意到他臉上的不安和矛盾,「莎拉明確地要求你為她服務嗎?」
「結算一個賬戶,繼而——」
「沒有。」
「傭金?」
「繼而——」
「提成,」哈里斯解釋道,「比如說,如果你為彗星電器公司工作。」
「好吧,」她試圖重新調整語氣,「斯科特先生,這是一宗謀殺案的調查,我期待你的合作,你所謂的『繼而這繼而那』,讓你聽起來像是在隱瞞什麼。」
哈里斯向前坐了坐,「好吧,斯科特先生,那很昂貴,我們簡直難以想象。」
「是的。」
她關掉觀察室的燈,把屏幕的灰色光芒關在門裡。她站在門口,拉了拉衣擺,撫摸了一下肚子,淡淡地笑了,她允許自己再摸一下,再笑一笑,然後才邁步向拐角處的審訊室走去。四個月的身孕,沒有流產,超聲波掃描說兩個胎兒在健康成長,一切都很好。她感到很幸福,在災難、憂慮與失眠的交匯點,他們三個總是在一起,她感到很滿足。
「不,她是一名顧問。」
「我想是的。」
斯科特臉色蒼白,「不知道。」
他思考片刻,非常安靜地坐著,然後搖搖頭,「不對,不是這樣的。」
「歐元。」她看著他的臉,想看看他是否意識到其間的重要意義,但是他沒有,他又是一臉的疑惑,「我們可能錯過了她的稅收記錄,她可能使用的是另一個名字。她有沒有使用過任何其他名字?」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