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為了給他們留下片刻思考的時間,莫羅說:「兇手抓住樓梯扶手以保持平衡,然後抬起一隻腳,跺下去……」
「英格蘭?」新人倫納德提出了自己的意見,周圍的每個人都點點頭,表示他們一直在認真聽。
莎拉:這不是沒人居住的(模糊不清)空房子。
「你怎麼知道是兩個年輕人?」
「明白了嗎?」
莎拉:我知道你們想幹什麼。
「嗯,」她說,「早上好。給我的筆記本電腦拿對揚聲器來。」
她開始閱讀報告,計劃上午的任務下達會議。
警員們聆聽時,莫羅觀察著他們,當莎拉堅持說認識其中一個人的父親,並稱那個男孩撒謊時,莫羅注意到他們有些畏懼的樣子。
「我注意到,你們的眼睛一直盯著時鐘,」他指向他們,莫羅看到他們一個個縮回身子,低著頭,看著桌面,剛才會議上她的努力算是白費了,「如果我看不到你們對這起案件所做的努力,我會考慮調離或裁員,明白嗎?」
「是的,督察。」他們參差不齊地回答,只有哈里斯什麼也沒說。
疑犯1:照片?(模糊不清)我的照片?
「你做完任務下達會後,我要給他們講話。」
「謝謝你的幫助!」在挪動椅子的聲音淹沒說話聲之前,莫羅用嘲諷的口吻大聲說。警員們都聽到了,互相看了看,笑起來。
她抬頭看著房間。單調乏味的褐色木製桌子,灰色的塑料椅子。牆上有幾個取掉畫報和海報后留下的污點,在她前面是另一張空空如也的辦公桌。她想起默里家那令人眼花繚亂的混亂廚房,還有被茶葉袋堵塞的水槽。與那個廚房相比,這個房間給人的感覺是那麼貧瘠。
然後,她開始不帶感情地按時間順序陳述事情的經過:兩個年輕人從廚房的窗戶進來,上樓,檢查她的錢包,發現了她的泰瑟槍。莫羅點開大廳地上那部假手機的照片,然後又回到莎拉的照片上。她告訴他們,三個人全都下了樓,兩個男孩在樓梯底部奪去了莎拉的生命。沒有用武器,只是用腳。她展示了一隻腳印的幻燈片,一個黑色絨面革纖維的特寫鏡頭,是在實驗室拍的。她還給他們看了看外面泥濘地上的輪胎印。
「早安九九藏書,督察。」
「慢,」班納曼向前一步,舉起手,「坐回去。」
挨家挨戶的查訪報告。她仔細審閱著與泰萊恩夫人的談話筆錄;倫納德和懷爾德一起去的,筆錄中沒有提到錢,稍微提到過凱以及她的承諾:她答應過來幫助確認有什麼丟失的東西。
「好吧,就到這裏。」他舉起一隻手來表示散會。
他聽起來像一個憤怒的校長,上夜班的人猶豫了,求助地看著莫羅。她閉上眼睛,班納曼又要把事情搞砸了。
「不,」莫羅惱怒地說,「我不是在測試你們是否在聽,這是一種奇怪的混合型口音,我想讓你們好好思考,分析一下,看你們能否識別它來自什麼地方,或者哪怕只是一部分。」
「他的口音來自哪裡?」她問。
莫羅按下播放鍵,在不至於讓噪音干擾太強的前提下把音量儘可能調大。
哈里斯無可奈何地帶著怨氣走開了。設備問題一直是件麻煩事,要麼是找不見,要麼是壞了,或者根本就是買錯了東西。等到一個警員有足夠的資歷控制設備預算時,他們卻往往是無可救藥的技術盲。據說談論起最近買來的電腦設備時,他們夸夸其談的總是花了多少錢,但從來不是這些設備可能用於什麼。
莎拉·埃羅爾:你們來這裏幹什麼?
疑犯1:住口,滾回去!
魯瑟正站在那裡,咧著嘴笑,看見她時,臉上的笑容立即消失了。
接下來是一陣停頓,沒有動靜,莎拉一定是轉向手機了,因為下一句很清楚。
莎拉:你不知道你正在和誰玩兒,你挑錯了對象!
莎拉:你是誰?我認識你,我肯定認識你,我見過你的照片!
莫羅按下暫停鍵,大家看看身邊左右,很驚訝她突然在這裏中斷了。
「這其實沒有必要的。」
疑犯1:他媽的誰給你看過我的照片?
疑犯1:媽的(模糊不清)手機。
這些報告中什麼都有,也可以說什麼都沒有。沒有一件證據可以用來找到嫌疑犯的,哪怕只是確認一個。現在框架中一個人也沒有。
嫌犯1:你有,你他媽的肯定有。
他站在那裡,看著她,挑戰性地揚了揚眉毛,然後轉身離開,把門關上。
現在他們真的在仔細聽https://read.99csw•com了,面部表情反應非常靈敏,彷彿他們正在莎拉的房間里,準備介入一樣。
她點開一張莎拉的照片。莎拉站在街上回眸微笑著,蘋果般的臉蛋輪廓鮮明,眼神溫柔,洋溢著愛。莫羅把滑鼠停在這張照片上,讓他們看著它,而她則繼續往下講,告訴他們自己知道的情況,埃羅爾夫人昂貴的護理費用以及最近的死亡。她告訴他們關於莎拉的性工作,但是說明自從母親去世后,莎拉便不再做了,讓他們自己把這兩件事情放在一起,希望可能激起他們同情的火花。
莎拉:(大叫)趕快滾出去,馬上!
她今天早上要做的不僅僅是任務下達會,還是一份銷售工作:她不得不設法讓警員們關愛一個時髦而富有的妓|女,這個女人沒有活著的親人,遭受了極端可怕的傷害。然後班納曼會進來,使他們再次失去這份關愛。
她能聽到上白班的警員正聚集在外面,與下晚班的人互致早安。她打起精神,再次仔細查看照片,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震驚。
莎拉:不,我還沒有孩子。
哈里斯負責確認運動鞋的品牌——她特別提到了菲拉牌——懷爾德負責查看所有的護工姓名及檔案。她把上午的其他工作分配給了其餘的日班警探。
腳步聲,噔、噔、噔,是光腳丫踩在硬地板上的聲音,正在靠近手機,莎拉突然控制了局勢。
莫羅聽到他們深吸一口氣,焦急地看著周圍,想確認威脅已經結束。她看著班納曼,請求允許散會。他嘴巴緊閉,但是點了點頭,莫羅轉向大家。
清晨的警察局總是像嬰兒室一樣溫暖,莫羅已經累了,汗水濡濕了脖頸和腋窩,她把外套和手提包扔在辦公桌旁,關上門。
她似乎走動了,離手機更遠了,但他們仍然能聽到她的聲音。
「謝謝你們的聆聽,先生們,你們可以走了。」
哈里斯來得很早,總是來得很早,他聽到自己的名字,出現在莫羅辦公室的門前,「早安。」
莎拉:滾出我的房子。
沒有任何警告,她突然點開一張犯罪現場的照片,看著他們的眼睛越瞪越大,腦袋歪斜,好像不知道自己在看什麼東西一樣迷惑。
一陣九-九-藏-書內疚的沉默,這就像他們正在打瞌睡時突然來了一個意想不到的拼寫測試。
莫羅一直低頭看著地板,但是她笑了,她為莎拉感到驕傲。受害者可能會招人同情,但他們常常失去警察對他們的尊重。真正的警察見過太多那樣的情形了,所以很難保持同情心。
看著桌上的公文籃,她深吸一口氣,坐下來,把公文籃拉到面前,兩隻手分別放在桌子的兩邊,像鋼琴家在獨奏會開始之前一樣調整著自己。她低頭看著那堆整齊的綠色和黃色文件,她承認,她真的不想接這個案子。她不喜歡。她正在失去對莎拉·埃羅爾的同情,她發現這個受害者比她想象的要複雜得多。她也不想見到兇手。
這次沒有人再笑了。
班納曼狠狠地看了她一眼,他豈止是生氣,她知道,他要讓她為此付出痛苦的代價。
嫌犯1:你有孩子。
對於這個壓抑的、憤怒的聲音,警察們條件反射性地全都坐直了身子。
她看見他們對著面前的桌子傻笑著,內疚而坦誠。
「進去吧。」她說。
短暫停頓。
一陣砰砰的敲門聲,緊接著班納曼推開門,仍然穿著外套,戴著圍巾,「早安。」
在確定每個人都有一份複印件后,莫羅「噓」了一聲,叫大家安靜。
現在是8點鐘,警員們正陸續湧入對面的專案室,她把文件收集起來,整整齊齊地碼放成一堆,站起來,深吸了一口氣,來到外面的走廊上。
疑犯1:住口,滾回去!
一些實驗室的報告也在其中,樓梯上的腳印和血跡照片,但攝影師已經緩和了血跡的顏色強度,所以看起來像棕色。腳印痕迹很獨特:足弓處是三個圓圈,有兩組不同的腳印。報告中沒有提到品牌,但有尺寸提示:一雙是8碼,另一雙是9碼或10碼。莫羅在上面寫下「菲拉?」,看了看,又劃掉。她再次看了看,自問為什麼要把凱的兒子排除掉,動機是什麼?然後重新寫下「菲拉?」。
嫌犯1:你的孩子們在哪裡?
「把這個複印10份,釘好了,帶到任務下達會上去。哈里斯……」
她對戈比點點頭,讓他把複印件發出去。莫羅是在冒險。有人可能會回家告訴妻子,有人可能晚上會和九_九_藏_書一個記者喝啤酒,無意中透露重要的細節。
莎拉·埃羅爾支付護工的賬簿:對於工資和各種花銷,她有非常詳細的記錄。她在一張標籤紙上寫下了「媽媽」兩個字,貼在賬簿的前面。莫羅看了看總數,一年達到數萬英鎊。但是那些賬目並非全是莎拉的筆記,另外一個人,一個很細心的人,在幫她填寫。
沒有人回答,也沒有人抬頭,除了哈里斯,他兩臂交叉,雙唇緊閉,端端正正地坐在後排,直面班納曼的挑戰。
房間里一時間安靜下來:雖然錄音已經被放大,以突出莎拉·埃羅爾的聲音,但並沒有被適當地清理過,不是十分清晰。
她點擊筆記本電腦,一張埃羅爾夫人穿著睡衣坐在廚房裡的照片出現了,「這是莎拉的母親,埃羅爾夫人。」他們竊笑起來,因為喬伊·埃羅爾看起來又老又暴躁,「這是莎拉。」
嫌犯1:不,我沒有。
疑犯2:住手(模糊不清),哥們兒(模糊不清),吸氣,深吸一口氣。
「好啦,」她說,他們安靜下來,「莎拉·埃羅爾很有錢,年輕,漂亮,沒有家人,誰在乎?我在乎,但是我認為我是這裏唯一一個在乎的人。」這是一個與慣例不同的開始,足以令每個人都驚訝到直起身來認真聆聽。
他們站起來時,莫羅可以看到每個人都被這個故事吸引了。
上夜班的人坐在前排,離門最近的地方,公然無視離他們只有3英尺遠的班納曼。他站在白板邊,每個人的視線前面,以讓他們明白誰才是真正的老大,但是站在那裡的他顯得孤單而迷茫。他看見莫羅進來,純屬多餘地向她點點頭,暗示歡迎她到來,她可以開始開會了。她沒有點頭表示回應。
她站起來,打開辦公室的門,大聲喊了一聲戈比。她聽到人們傳達著她的口令,戈比很快趕過來。她從公文籃中取了一份報告遞給他。
莎拉·埃羅爾的臉被反覆踩踏過,而且承受的是襲擊者的全部重量,她的鼻子除了一點赤|裸的珍珠白的軟骨根外,什麼也沒有,眼睛是兩個無法辨別的黑洞,頭髮是一團糾纏不清的金色與血色混合而成的線團。施暴者對於這張臉憤怒的程度簡直讓人難以理解。這個人是站在緊挨著她https://read.99csw.com的頭的台階上,一遍又一遍地踏上去的,直到這張臉面目全非,沒有一塊完好的地方剩下。一隻耳朵沒有了,頭骨從嘴巴處塌陷,牙齒倒進張開的喉嚨後面,只有嘴唇或多或少還算完整。
專案室是又一個醜陋的擺滿了公用辦公桌的小房間,一塊專案板擺在房間的一端,正面牆上掛著一塊白板。
疑犯1:(模糊不清)媽的快點!
她聽起來很惱火,但並不害怕,聲音很女孩子氣,口音是那種慢吞吞的河口英語,還略微帶點睡眠的鼻音。
莎拉:你們走錯了房子。
報告中還有從窗框上、蘋果手機以及欄杆上提取的指紋。實際上有兩組指紋,兩個入侵者,但是藏在博物館目錄冊中的錢上根本沒有指紋。還有一張照片拍的是房前泥濘中一隻不能識別的輪胎。
莎拉大聲呼喊救命,她說有兩個男孩在她的卧室,她認識他們中的一個。然後是一片死寂,電話斷線了。
「好啦,」她大聲說,「聽著,莎拉·埃羅爾所做的最後一件事,」她指著白板,讓他們都看著那張照片,「是呼叫999,但莎拉沒有說話,所以電話被接到自動錄音系統去了。」
莎拉:我的母親死了,我還活著。
莎拉:聽著,你們最好馬上離開,我一分鐘前就報警了(模糊不清),警察正在趕過來,如果你們不走,麻煩就大了。
「今天我的工作非常艱難,因為我不得不努力讓你們在乎起來。」她看著他們,「這讓人很惱火。」
她倒了一下帶子,再次按下播放鍵。
他們開始活躍起來,因為突然間得到了上司如此的信任,獲得了這麼重要的證據以及需要分析和思考的事實。
然後是一個男孩的聲音,斷斷續續的不太穩定。他的聲音響亮,且充滿自信。
另一陣停頓,但當莎拉再次說話時,她的語氣已有了很大改變。
莎拉:孩子們?
警探倫納德舉起手來提問,其他人暗自竊笑,因為倫納德違反了這裏的慣例。通常情況下,如果有問題是要等到最後,在探長講完預先準備的會議內容后。但是莫羅很驚訝有人在認真聽,並且很高興被人打斷。她對倫納德點點頭,希望對方的問題不是關於日夜班值班表。
房間里的每個人都坐直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