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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莫羅很憤慨,「為了找到兇手?」
「你是只小飛猴,哈里斯。」她把手伸進手提包,從錢包中取出10英鎊,「今天上午你去過案發現場嗎?」
清晨,倫敦路警察局大廳的長椅上坐滿了一群婦女,每個人都憤憤不平。穿堂風從大廳里吹過,讓她們感到陣陣寒意。大廳地面鋪的是棕色瓷磚,一排排的椅子被固定在地板上,全都面對一面雙向透明玻璃鏡,一個荒謬的、按真人大小裁切出的女軍官微笑著站在一邊,彷彿是在向這些滿肚子怨氣和苦水的來客致歉。
女人記得那隻黑色櫥櫃,她說那是一個梳妝台,至少有10英尺高。這是錯誤的,因為警方測量過留在牆上的記號高度,是7英尺。她不知道櫥櫃後來被弄到哪兒去了,莎拉是一個可愛的人,雖然她的母親已經相當糊塗了,有時甚至很難相處,但是她對母親總是很好。
「你們不知道她是怎麼死的,」她看著她們,讓她們想象,「現在我還不能告訴你們,但有一點是肯定的:我們必須找到兇手,我們必須很快找到兇手。」
「24小時全天候護理,一周的費用可能達到2萬英鎊,取決於員工的人數和資歷。」
她審視著莫羅,發現是個孕婦。
「只有那隻黑色大櫥櫃,彷彿來自恐怖電影里的東西,上面有很大的球形把手,垂下來。」
「但在那裡她們待你很好?」
莫羅不情願地點了點頭。
「老太太一看見凱就容光煥發,凱晚上離開時,她還會哭,她甚至不記得自己的名字,但是如果凱不在房子里,她總是知道。」安妮·瑪麗撇了撇嘴,露出一絲苦笑。
「你在那裡工作愉快嗎?」
莫羅不想告訴她莎拉·埃羅爾的錢是從哪裡來的。
「凱·默里解僱了你?」
她的眼睛停留在一頁筆記上。莎拉·埃羅爾的筆記本電腦的密碼已經被繞過,他們成功地進入了系統。莎拉有非常明細的電子錶格,記錄著她的每一筆收入。在薩賓工作生涯的頂峰,她一年的進賬是18萬英鎊。報酬是一筆筆輸入進來的,從800到3000不等。對莫羅來說,記錄這樣的賬目是很天真的,一旦文件被發現,被捕的可能性是永遠存在的。
安妮·瑪麗曾為埃羅爾夫人工作不到三周,毫無疑問,報酬很高,在這方面她很滿意,但老太太的殘疾程度比中介機構告訴她的要重得多,而且埃羅爾夫人的女兒一點兒都不喜歡她。
「她們是怎樣的朋友?」
「你怎麼說她的腦子在雲里?她有什麼野心或抱負嗎?她談到過自己的人生理想嗎?」
但紫衣女人覺得她贏了,這讓她有足夠的信心進一步走到莫羅面前,「那是什麼意思?」
「這個親戚是誰?」
「在那以後我並沒有怎麼看見她,我主要面對凱·默里。」
「是你嗎?是你負責嗎?」她想找人打架。
莫羅正要喊下一個女人時,懷read.99csw•com爾德走進審訊室,告訴她護理機構的頭兒傑姬·亨特己到了樓下。
讓莫羅困擾的是,她是怎樣學會這種技能的?莎拉是怎樣學會把手放在兩邊只想著錢的?從某種程度上講,她已經學會了。
「很大……」莫羅點點頭,鼓勵她說下去。
「你記得門廊裏面那個方方正正的前廳嗎?」
安妮·瑪麗所在的那三周是在夏天,其間莎拉·埃羅爾離開過兩次,一次去紐約,一次去倫敦。她從來沒有任何朋友過來,也沒有人打家裡的電話找她,或給她留言。
食堂的門打開了,一陣寒氣瀰漫進來,大家的聊天聲低下來,哈里斯像貓一樣坐直了身子。班納曼站在門口,四處張望,尋找莫羅,發現她正和哈里斯以及戈比坐在一·起。莫羅饒有興趣地看著他走過來,班納曼的目光從她身上移到哈里斯身上,哈里斯從桌面上縮回身子。
「為什麼?」
她環顧了一下四周。這裏雖被稱為食堂,但其實不過是一個擺有飲料機和桌子的房間而已,一個用來吃自備食品的地方。圍繞在桌子旁邊的是三五一群穿著制服的警員,她自己的一些隊員夾在其間。她注意到他們進來時看見了她,卻坐得遠遠的。一些更善於社交的人會與她眼神交流,雖然知道她不會動,但還是會微笑一下,禮節性地邀請她坐過去,其他人則公然躲避她,不看她。魯瑟盯著自己的薯片袋,哭喪著臉,這裏的氣氛似乎與辦公室里有些不同,一場針對班納曼的戰爭即將爆發,她將不得不選擇自己的立場。但與他們不同的是,她正好站在中間,她不會在這裏試圖控制後果,等她休完產假回來,無論是什麼結果,她將不得不面對。她別無選擇:要麼是警員恨她,要麼是上層的人恨她。
「她是個什麼樣的人?」
哈里斯看了下手錶,「好吧,現在才3點,她可能還會過來。」
她想了想,說:「很愉快。我做的這種工作,你知道,有時候很悲哀,我是說人們待我們的方式。」
即使帶著十個警校實習生,穿著防刺背心,莫羅也不會和她交戰的。
「噢,我不知道,」莫羅說,她很感謝他們把自己的思緒從豪華酒店帶出來,回到了簡陋的食堂,「這是假如你從貨幣兌換所兌換會得到的數字嗎?因為我認為銀行的匯率更高些。」
班納曼站在桌子的一端,手指放在桌面上穩住身體重心,「那麼,」他冷冷地說,「她是一個妓|女。」
她想象自己是莎拉,躺在豪華的床上,看著天花板,而一個隱約帶著鄙夷的男人趴過來,因為付錢而進入她的身體。她知道為什麼莎拉會把這些記錄下來:躺在豪華的床上時莎拉思考的是錢。
「莎拉怎麼想?」
莫羅很驚訝凱的權力,據她所知,凱並沒有接受過這方面的培訓,而凱也明確說過自己與莎拉九九藏書關係並不親密。
「我看起來像是個負責人嗎?」
「是的,那裡待遇很好,凱是她的朋友,我的意思是真正的朋友,正因為如此,埃羅爾夫人才仍然被當作一個正常人。我的意思是,在最開始時,莎拉和我們一起坐下來說,這個家一直是個快樂的家,她希望在這裏工作的人也快樂,她說雖然媽媽已經糊塗了,但是身邊的人快不快樂,她是知道的,她說如果我有任何怨言,或者讓我擔心的事,我應該去和凱說。」
「你有什麼怨言嗎?」
莫羅打斷了她,「你知道這是一起謀殺案的調查嗎?」
「我們被同時召集到這裏來——」
「從哪一方面講?」
哈里斯點了點頭,「比她表面上看起來更重要嗎?」
「還有誰有?」
莫羅看到雙向鏡後面的燈光變化,值班警官就在那裡,如果這個女人看起來要向警官伸起拳頭,他會很高興找到這麼好的理由,立刻跑出來。
莫羅沒有時間打混戰或者為附加的控訴填寫表格。今天早上在任務下達會上取得的勝利讓她有點過於自信了,她朝鏡子舉起一隻手,告訴裏面的警官不必出來。她感覺到這些聚集的婦女並不是真的想離開,這樣做只是為了找一些具體的事情做,她徑直走過去,對她們說:「好吧,女士們,事情是這樣的:莎拉·埃羅爾前天被殺了——」
傑姬坐回身子,小心地交叉雙腿,在腦子裡計算著,「兩個全職護工,一個助理護工,一個夜間助理護工,這樣一個月需要花費5000英鎊。」
她伸長脖子,靠近莫羅的臉,「你知道我們全都放下工作坐在這裏等你嗎?」
「行了,」莫羅打斷她,「所以你去找莎拉,她說什麼了?」
「沒有其他人,只是凱·默里有。」
另外兩個女人沒有多少好說的,她們也是只呆了幾個月,然後不得不離開,一個是因為交通問題,另一個是因為背部出現問題,不能幹托舉之類的活。凱因為喜歡她而留下她來做清潔工,但是她的病情不斷惡化,最後連這種工作也做不了。
倫納德插話道:「我想她不是有老年痴呆症嗎?」
等到莫羅經過這裏朝審訊室走去時,這些人己成立了一個投訴委員會:當莫羅從刑事調查部的側廳走出來時,其中一人站了起來,其他人用期待的眼神觀看著,那人預計莫羅前進的方向,大步跨過去,擋住她的路。
「是的。」
「我覺得她有一點窩囊,有點迷迷糊糊的,」安妮晃動著腦袋,「腦子總在雲里霧裡似的。」
莫羅在食堂吃著布賴恩給她做的盒裝午飯,黑麵包夾火腿和乳酪,另加一個蘋果。食堂里人很多,但是她找到了一個單獨的靠窗座位,打開幾頁筆記放在面前,這樣如果有人想和她說話,她就可以假裝正在閱讀。
她的雙手放在豐|滿的臀部,歪著腦袋,俯視著莫羅,一副挑釁的樣子。她https://read.99csw.com的腹部很圓,穿著黑色褲子,上面則是一件非常花哨的紫色上衣,頭髮很短,染成了紫紅色,但這並沒有使她黃色的臉更好看。
安妮·瑪麗點點頭,「很大,是的。」看到莫羅還在探尋更多的信息,她很樂於助人地補充道,「櫥櫃……」
「沒有,凱·默里負責我們進出,她有。」
「她怎麼看起來很窩囊?」
「她說得對,安妮·瑪麗。」另一個女人對紫衣領隊說。她看著莫羅,「但是你看,從來沒有人跟我們說過什麼,只是告訴我們到這裏來,我們全都把工作扔下,你們能在同一時間會見所有人嗎?」
傑姬安排對埃羅爾夫人進行秘密醫療鑒定,結果很清楚,她需要非常精心的護理,而這將是非常昂貴的。
「『適時』,那是什麼意思?」她俯身靠近莫羅,決定不能當著其他人的面被敷衍過去。
女人抿著嘴唇,好像擔心自己可能會突然脫口而出一些髒話似的,「這是因為她糊塗了,」她低聲吐露道,「糊塗,她像有教養的優雅女士一樣說話,但是會夾雜一些髒話。和她在一起會有許多笑話,得體的笑話。」
在她坐上飛機回家的路上,她思考的是錢,當她回到家填寫表格,記下那些金額時,她是在把一個可鄙的男人寫進記憶里。
莫羅抬頭看著天花板。魯瑟正要與他的親信一起下樓。很忙碌。有許多事情要做。他們的調查已到達一個關鍵階段:昨晚的新聞報道了這起案件,今天早上的報紙全是這個故事的報道,當地的居民都願意支持警方的工作。新進來的信息量多到要癱瘓的邊緣。老校友與瘋子們紛紛聯繫警方,告訴他們明顯不相干的瑣事。如果這些信息中有一條到最後被證明是至關重要的,而他們卻置之不理,他們則會受到公眾的嘲笑。現在還沒有什麼進展,他們正以有限的工作人員篩選與案情相關的筆記。
「凱是做決定的人。」
「沒有,她應該來的嗎?」
「是的,應該來。」
「嘿,你,這裡是你負責嗎?」
「好吧。」莫羅繞過她,對那群婦女說,「你們每個人都會適時得到接見的。」
「我不知道,這個親戚後來再也沒有被提起過。」她一副客觀公正的姿態。
哈里斯不為所動,「任何一家繁華商業街上的銀行得出的總數都會更接近我的猜測,而不是你的。」
「原來她和她們非常親近,」莫羅又咬了一口,「我完全不知道,她從來沒有透露過。」
「是的,但這並不意味著你不能有朋友,對嗎?」她以高人一等的姿態看了倫納德一眼。
「是的。」
「是這樣的,當我被解僱時,我去找她,我說,『你看,這是不對的,我因為這份工作而放棄了另一份工作,現在我就這麼被她不光彩地打發走了』——」
「我記得莎拉相當懊惱。她說她負擔不起,她們已經沒有錢了。要麼莎拉https://read•99csw.com自己照顧她,要麼她們賣掉房子。埃羅爾夫人是決不會願意搬到別的地方去的。幾周后,她聯繫到我,說我們可以開始面試護工了,有人已經同意為她支付護理費,一個親戚。」
「她,另一個人,她說我很懶,她說當她進來時總是看到我坐在床上,她說當埃羅爾需要換洗時我只是——」
莫羅又咬了一口三明治,「凱·默里今天到房子里來過嗎?」
「凱這個人容易相處嗎?」
「記得。」
「等等,她是誰?誰解僱了你?」
女人個子很小,很健康,只是非常邋遢,一隻靴子側邊的三個紐扣甚至都扣錯了,她穿著一件黑色T恤衫,上面綉著金色的ABBA標誌,左肩已經褪成灰色。當意識到這隻是一個為照顧嬰兒而筋疲力盡的曾祖母時,莫羅笑了。
「好極了,她全心全意照顧老太太,為其穿上最喜歡的衣服,雖然那些衣服不再適合了,她還找出一些老電影,兩人一起看。如果埃羅爾夫人不高興,她就說剛剛遇到了女王的事,老太太會立即高興起來。她們一起做飯,做麵包和烤餅。」
她咬了一口蘋果,想象自己在一個陌生的房間里,一個難看的陌生人爬到自己身上。她發現很難想象她會讓那個人哪怕碰自己一下,而不打爛他的鼻子。她曾身穿制服抓捕過嫖妓的男人,知道他們並不是長得都難看,有些人甚至很英俊。醜陋的不是人,而是他們這種買賣行為。甚至對於相互喜歡的常客,他們之間的交易也隱藏著尖銳的問題,比如說一段變質的婚姻,一段讓人鄙視的情感。
「另一個人是誰?」
傑姬·亨特點點頭,「這僅僅是給護工的,還不包括設備、食品以及加班費。這是一筆很厚重很厚重的賬單。她在倫敦金融區的一家酒吧工作,我想她一定認識很多闊佬……」
「啊,我的上帝,」她轉了轉眼睛以表示強調,「她們簡直是相互熱愛!」
「什麼什麼意思?」
「什麼從哪方面講?」
安妮·瑪麗聳了聳肩,「怎麼說呢,我不喜歡她。」
有些人點點頭,有些人則低聲抱怨,紫衣女人安妮·瑪麗沮喪地溜回座位。
「喬伊·埃羅爾?」
「去了,」他把10英鎊裝進口袋,和戈比一起坐到她對面,「所有的法醫取證工作已經完成了。」
「凱·默里,」安妮苦巴著臉,「她。」
「凱和埃羅爾夫人彼此喜歡?」
雙層門打開了,哈里斯和戈比一起進來,找到莫羅,走過來,一副自得的樣子。其他刑偵人員的眼睛跟隨著他們,朝莫羅這邊看過來,而她正在想著紫衣女人安妮·瑪麗。
「沒有。」
「大概需要多少錢?」
下一個女人在那裡工作了五個月,直到她的孫女生孩子,她不得不放棄工作,在家照顧曾孫女。那嬰兒是個早產兒,母親得了產後抑鬱症。她對莫羅的肚子點點頭,「你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那麼凱和莎九九藏書拉關係很親密?」
「好,好吧,」莫羅點點頭,「對,我們會努力在午餐前接見完你們所有人。那邊兩個街區外有家外賣咖啡店,」她指著門外向右的方向,「你們可以派一兩個人去取點茶水。」
她用懷疑的語氣告訴莫羅和倫納德這件事,邊說邊把手從領口伸進脖子,伸進袖子里,拽回溜到肩膀上的胸罩帶子。
戈比在哈里斯的身後咧著嘴笑。
「嘿,你,你,」莫羅指著她,「你不點些什麼嗎?因為我要先帶你進去。」
女人咯咯地笑起來,臉漲得通紅,「胡說八道很多話。」
「怎麼難相處?」
「你在那裡時前廳里放著什麼?」
傑姬解釋說,莎拉是三年前找到她的,當時她母親第一次輕微中風。莎拉曾在倫敦工作,在金融區,與同學住在一起。她當時沒有意識到母親開始糊塗了。埃羅爾夫人是一個驕傲的女人,像許多得了老年痴呆症的人一樣,她隱藏著自己的病情。莎拉在電話中意識到母親聽起來不對勁,但是她以為那只是母親為自己搬到倫敦的事生氣而已。
「嗯,她實際上從沒有真的解僱我,她只是給我設了個圈套,她給我沏了一杯茶,說『噢,我可以看出來你在這裏很不開心』。」安妮·瑪麗揮舞著手臂,一臉的憤怒,好像凱很不通情理似的,而她聽起來卻從容不迫,「我說『不是這樣的』,而她卻說,『嗯,也許另一個位置會更加適合你,你說過到這裏來的交通費用很高。』然後我說,『但是,如果你能支付我的交通——』」
「我們能得到報酬嗎?」紫衣女人從後面走過來,試圖重新樹立自己的權威。
「莎拉是以什麼水準面試的?」
「這個我們已經知道了。」坐在後面的一個女人說。
「已經賣了?」
「不,只是凱和她母親,埃羅爾夫人,關係親密。」
「你有鑰匙嗎?」
「那麼有可能是任何人。」他說,聳了聳肩。
她身後的婦女們看著她倆,點頭附和著。
「她嗎?」
「那麼,」他說,「不包括博物館目錄冊中的錢,今天總計是654576英鎊。」
「你喜歡莎拉嗎?」
「在拍賣行里找到了一些傢具的銷售憑據。」
她看了看那些穿著制服的警員:他們表情簡單,憤憤不平的,飢餓的,呵呵傻樂的。至少他們很清楚自己的動機。他們想的是錢。
這與會計賬簿上的數目是一致的。
「大約6萬一年?」
傑姬·亨特50歲,看起來像個離婚女人。她的黑色短髮挑染著巧克力色的條紋,閃閃發亮,保養得非常好,像是從一個年輕女人身上偷來的,滿口潔白的牙齒也一樣保養得非常好。她說話聲音很柔和,非常明顯的吉夫諾克口音,她雙手交疊放在腿上,點著頭,仔細聆聽。莫羅可以想象當客戶們哭泣時她流露出的同情,會讓他們感到被傾聽的安慰。
「我會回去做最後的掃描。」
「重要得多。」
「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