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男孩們離莫羅更近了，她可以看見他們興奮地嘰嘰喳喳地聊著天，匆匆忙忙地唯恐落伍。他們選擇了那條斜穿過草坪的小路，到達另一頭一間更衣室的入口處。

一個微弱的高音回應道：「勞斯特小姐？」

「你聽說過莎拉·埃羅爾嗎？」

女老師有點驚訝但沒有問為什麼，「我帶你們去。」她帶領他們穿過更衣室的門。

莫羅站起身來，哈里斯跟上。多伊爾試圖從書桌後面繞出來去開門，但是莫羅搶先一步，自己打開了門，「我們自己能找到出去的路。」

「他沒有接受懺悔？」

多伊爾伸出手指向房門。

「你並不是在積極幫助我們，多伊爾先生。」

「你們不需要見多伊爾，」男孩氣喘吁吁，「你們是來找我的。」

「沒有。」

「啊，當然，非常可能，當時正好是下午1點15分，上課前的自由活動時間，孩子們可能來來去去，但可能只有在特地去尋找的情況下才會遇到他，因為那個地方不是孩子們通常閑逛的地方。遊戲室和宿舍在校園的另一邊。」

老師回到教室，兩人透過玻璃可以看見他在告訴那些男孩子什麼，然後孩子們全都盯著窗戶向外面看，教室後面的那些男孩也跑到窗前。

他想出了一個計劃，站起來，「好吧，再次感謝你們的到來，我會去查查當天的課堂記錄，看看有誰，是否有任何人，可能去過格拉斯哥，學生們是不允許有車的，所以你們可以去當地的火車站查查。」

「我們想問問肖爾薩姆神父周二來這裏的事。」

「當然，其實，這是一個聖事，只要牧師用聖禮的形式，他們可以在任何地方接受懺悔，現在很多牧師喜歡更隨意一些，尤其是針對相對年輕一些的人，難道不是嗎？」

莫羅和哈里斯後退到公共休息室的側邊。

「小孩子到底是小孩子，不是嗎？」莫羅自語道。一個看起來更小的男孩從車後面跑過來，向那群孩子匆匆追過去。他從莫羅和哈里斯身邊經過，上氣不接下氣，小臉粉嘟嘟的，兩隻小胳膊大幅度甩動著，以使自己跑得更快。看到前面最後一個同伴已經進了門，他奮起直追，跑得更快了，雙腳在身後高高地踢起來，沙石飛揚。

「更衣室。」哈里斯說，直奔他們來時的路而去。

「那天學校有去格拉斯哥的活動嗎？體育賽事或辯論賽什麼的？」

男孩沒有回來，但在更衣室外停了下來，和門口的另一個男孩說話，那男孩正在刮蹭鞋幫上的泥。小男孩朝門裡面喊了一聲，一hｔｔpｓ://ｒeaｄ.９9ｃsw•coｍ個穿著紅色運動服的健壯女人出來了，脖子上掛著一隻哨子和一塊秒錶。

「那只是普通的運動鞋，我不知道——」

多伊爾什麼也沒說，但是笑了笑，很困惑，他還以為兩位警察遠道而來只是詢問關於牧師的事。

按照GPS(全球定位系統)聖奧古斯都學校在城外。他們在高速公路上行駛了大約14分鐘，上行越過一片山丘的山脊，下行穿過一片鬱鬱蔥蔥的肥沃農田，廣闊的田野和美麗的房屋靜靜地躺在矮樹叢的搖籃里。

他回憶了一下，「沒有。」

「男孩們穿的校服，」哈里斯說，「每個年級的都一樣嗎？」

「是的。」

他聳聳肩，惱怒地說：「她來過我們學校嗎？」

「我知道該怎麼做我的工作。」莫羅堅定地坐在椅子上。

「我們去逛逛吧。」莫羅說。

「不，不，」莫羅的想法讓他笑了，他把手上的結婚戒指給莫羅看了看，「是多伊爾先生。」

男孩運動鞋的鞋底上有一個三圈圖案。莫羅以最快的速度跳下車，追著喊道：「孩子！」

多伊爾與他們握握手，避開對方的眼睛，指示他們穿過一扇門，來到一對短樓梯頂部，這對樓梯分別沿著兩邊的牆，曲線向下通往這棟樓的正門。他站在陽台上，看著他們離開。

「關於……？」他豎起耳朵。

「請在回答我的問題之前不要提出你的問題。」

沃利斯·多伊爾來到門口，和他們握手，自我介紹，仔細地檢查他們的身份證，核對他們的照片，然後邀請他們進入辦公室。

「我們期待他12點鐘到，但是他遲到了，公交車來晚了。」

哈里斯點點頭，「你離開他時沒看見任何人和他在一起或看到任何人向他靠近？」

哈里斯看著莫羅。

哈里斯回應道：「斯特拉思克萊德警察局的，」他出示徽章，「我們剛剛見過多伊爾先生，現在只是四處轉轉。」

勞斯特小姐帶領他們穿過狹窄的員工走廊，朝樓上的校秘書辦公室走去。從頭至尾她都表現出了極大的自制力，始終沒有問他們到這裏來的目的，只是盡職帶路，直到把他們安全地交到一位穿著棕色上衣的女士手裡，然後她微微一笑，轉身離開了。

「然後發生了什麼？」

哈里斯皺起眉頭，「為什麼時間滯后了半小時？」

多伊爾心虛地看了看，「我不記得那個案子。」

紅牆呈弧形，漸漸收攏至大門口，形成一個寬闊的圓圈，有兩所弧形的門房分立大門兩側，黑色的鐵九_九_藏_書大門敞開著。

「運動鞋，那些孩子們上體育課穿的運動鞋，黑色絨面革的。」

他揮手讓他們跟上，默默地帶領他們沿著黑暗的走廊，繞過秘書辦公室，通過一扇大門進入一個橢圓形的中央大廳。大廳里很冷，很空曠，除了一架閃閃發亮的紅木大鋼琴和一個白色大理石壁爐，什麼也沒有。上面有一個橢圓形的陽台，頂上是一扇穹頂形的玻璃天窗。

「我們喝了點茶水表示慶祝，然後他就走了，我看見他出去的。」

「等等，」哈里斯插話道，「你看見他出去了，然後半小時后你看見他離開？」

「對於時間你非常肯定。」

秘書敲了敲門，探進頭去說，警察在這裏。

「為什麼要問起這些？」

「回來。」

但是莫羅阻止了他，「小教堂在哪兒？」她回頭看著眼前的那棟房子說。

莫羅向前坐了坐，「星期一下午，前一天，學校里有學生失蹤嗎？」

「當然。」多伊爾疑惑地看看哈里斯，又看看莫羅，不知道兩人到底想幹什麼。

多伊爾眨了眨眼睛，「沒有，這裏沒有任何男孩的名字中含有『埃羅爾』。我可能錯了，現在有時父母有不同的名字，母親們……到底是關於什麼事？莎拉·埃羅爾是誰？」

GPS指引他們從高速公路駛入彎彎曲曲的鄉間公路，這些道路隨地形千迴百轉，繞過茂密森林的邊緣，繞過一座小丘，把他們帶到一座石橋上，然後沿著一條蜿蜒小路，路過一片簡樸的農舍，最後有一面紅色的高牆慢慢從樹林中出現，漸漸靠近路邊。

「沒有誰。」

「是的，但是聽我說，校服的每一部分都可以批量生產銷售給大眾，只有校徽和晚禮服是為我們特別定製的。任何人都可以購買那些運動鞋。」

「但是，」哈里斯說，「如果你能看見牧師，這仍然是懺悔，即使不是在懺悔室……」

「不，是詹納家的。」

他們彼此對視著，多伊爾的表情嚴肅起來。他鬆開交叉在一起的雙手，放進口袋裡，屁股靠在書桌上，「肖爾薩姆神父是12點35分到的，他來到禮拜堂告訴唱詩班，馬拉維旅行的資金已經解決了：一個學生家長同意提供與籌款總額相等的捐助，他們每籌到1000英鎊，這位家長就追加1000英鎊——」

「沒有。」

哈里斯看著莫羅，莫羅看著多伊爾，不慌不忙地做著決定：「三小時后我給你打電話，如果我沒有得到所需的信息或者我認為你不合作，我會穿著制服，率隊回來搜查。清楚嗎？」

多伊爾九九藏書容不得不同意見，他冷笑一聲，繞到桌后的椅子上坐下，與兩位警察拉開距離。

「懺悔……」哈里斯換了個坐姿，「不像我小時候的樣子，現在你可以在任何地方做懺悔了……」

「是的。」

「接下來的10分鐘你負責！」

「這樣沒那麼大的壓力。」哈里斯提示道。

哈里斯停下車。大門關得嚴嚴實實，沒有其他車輛，他環顧四周尋找停車場。莫羅看到一群小男孩穿過小橋朝這邊走來。他們穿著運動服，外面套著肥大的藍色絨毛上衣，個個滿臉通紅，有一些連頭髮都被汗水浸濕了。他們十來歲的樣子，那些體育裝備對他們來說太大了：他們艱難地跨越障礙物，高高地把這些東西舉到下巴或扛在肩上。

「他什麼時候到達這裏的，和誰說過話，什麼時候離開的？」

「沒有，能告訴我你們是為什麼事而來的嗎？」

「嘿，孩子，」莫羅說，「我們怎麼再回到裏面去？我們需要見多伊爾先生。」

「該死！」哈里斯一邊拐進車道一邊罵出聲來，他並不是個愛罵人的人。

莫羅亮出警徽，「我們來自斯特拉思克萊德警察局。這些鞋子，是他們制服的一部分嗎？」

莫羅清了清嗓子說：「因為我想知道。」

哈里斯和莫羅跟著她沿著走廊經過更衣室。這位女老師低垂著眼睛，在一扇門前停下來，像一個軍士長一樣大喊道：「麥克倫南！」

他很客氣，請他們在椅子上坐下來，詢問是不是要喝點茶。他們說不用了，謝謝。秘書輕輕地關上門離開。他看著秘書關好門，站在桌旁，雙手十指交叉握在一起，說：「歡迎來到聖奧古斯都，」那語氣好像眼前坐的是學生家長，「我能為你們做什麼？」

「請問我們能見見校長嗎？」

「孩子們是從哪裡買的校服——是一家特殊的商店嗎？」

他們在那裡看到了通知。一個用螺栓釘在側牆上的標誌牌說：這些樓房完全由再生材料建造而成，是零污染、碳中和的、太陽能的，是拉爾斯·安德森先生友情捐資興建的。

秘書讓他們先在走廊上等一會兒。她關上門，打了個電話，片刻之後，她帶領他們沿著一條鋪著黑白相間方格地板的長長走廊，來到一間辦公室門前，上面的標識牌上寫著「多伊爾先生——校長」。

「公交車很少，他一定是在樓下的大廳等了半小時，當時在下雨。」

那棟樓的後面是讓人眼前一亮的新樓，一系列波紋鋼組成矩形建築物，像集裝箱一樣，兩層樓高，每一層都噴上了不同深度的白九九藏書漆，一道灰色網格樓梯繞樓盤旋而上。每個單元樓都是滿牆的窗戶，部分使用磨砂玻璃，以保護隱私：但是他們可以看見最低的那個單元樓有一個師生公共休息室，五個男孩懶洋洋地躺在扶手椅上，牆上掛著一台等離子電視和一個飛鏢盤。上下左右的房間都是教室，裏面擺滿了五顏六色的再生塑料桌椅，輕鬆而活潑。第二層有一個男孩坐在窗邊的椅子上，朝下看著他們，還用手指指點點。

「是的，多伊爾先生，」莫羅說，「對不起，是多伊爾先生嗎，不是多伊爾神父？」

「我們會迷路的。」莫羅說著朝哈里斯轉過身去，就在這時她看見了他。一個男孩從附樓的拐角處跑出來，個子高高的，大約16歲，轉動著腦袋，像是在急切地尋找什麼人。他停下來，看著他們。他很瘦，鼻子短短的，眼睛像嬰兒一樣圓，留著光頭，皮膚是日晒后的顏色。莫羅見過他出現在教室里，和那個八卦老師一起。他是專門跑到窗前來看他們的。

「是的，從藍屋裡出去，在第一層，我再見到他時是在馬路上。」

房子前面的草坪呈斜坡向下鋪向遠方，與一座拱形小橋相遇，小橋的另一頭是網球場和操場。

那些附樓表現出了合乎時間邏輯的框架：首先建起來的、外觀最破舊的那些建築物緊挨在主樓的後面，把它們與主樓相連起來的是一條木製的走廊和一個大廳，看起來像是在戰爭期間匆匆搭建起來的。再遠一點的是近些年建立起來的紅磚樓，看上去像教室區，有一個遊戲池，金屬框架上是可以滑動的大窗戶，後面更遠一點折進去，是一片白色的混凝土建築物，常規的窗戶和統一的天藍色窗帘給人一種廉價酒店的感覺。

「好的。」

「這附近一定有停車場，」哈里斯喃喃自語道，「除非有另一條通往操場的路。」

穿過大門是一條紅色碎石馬路，彎彎曲曲穿過一片樹林，然後是一片潔凈無瑕的草坪，通向一棟漂亮的大房子，房子並不是正對著大門，而是羞怯地偏向一邊。這棟房子有三層，前面有一個大小適中的圓柱撐起的門廊，看上去既宏偉又舒適。房子已經擴建過，但所有的新樓都聚集在它的背後，以免破壞這棟房子的視野和整體觀感。

莫羅不喜歡這位校長，不喜歡他的態度，不喜歡他經營一家私立學校的事實，不喜歡他「像部長的良心一樣整潔」的辦公室，「多伊爾先生，我認為你對我不夠坦誠，你知道莎拉·埃羅爾是誰。」

開到山頂時，一片雨簾朝他九*九*藏*書們升起，後面的陽光使雨簾泛起黃色的光暈。他們可以看到這陣雨迅速穿過山谷，大大小小的汽車長驅直入，駛入雨中，明亮的雨滴砸在車頂和引擎蓋上，飛濺開來，洗凈了上面的塵土，沖刷到路面上。此後他們所見到的一切似乎都更加明亮。

「運動鞋是從哪裡來的？」

「沒有人可能經過他身邊嗎？」

莫羅關上身後的門，聽到門咔嗒一聲鎖上了。他們的車就停在外面，哈里斯拿出鑰匙，「我們要回去嗎？」

「你覺得他看起來怎麼樣？」

「在愛丁堡？」

他們走開，左右看看，然後步行10英尺來到更衣室的門前。學校的小教堂就在更衣室後面，是一棟像一座高高的金色穀倉的樓房，從正面慢慢向後退去，紅色的玻璃窗都在頂端變尖，與教區房子的窗戶很像。他們站在那裡，看著它，哈里斯回頭看看主樓正門，尋找多伊爾的身影。

「他在那裡等車期間有可能和誰說過話？」

多伊爾想了想，「還好，有點不舒服，我想這跟他喝酒有關，當然他當時肯定沒醉。頭一天他做了個全身麻醉，所以不太舒服，但他聞起來沒有酒味。我半小時后又看到了他，他正準備離開這裏去趕公交車，似乎很好。」

莫羅指著用薯片箱做的回收箱說：「那裡有報紙，非常詳細地報道了這個案子，我想你只是擔心公開回答這個問題會影響到學校的聲譽吧。」

男孩轉過身，仍在跑，只是減速了，後退著慢跑。

他們默默地坐了一會兒，莫羅掃視著辦公室，哈里斯盯著多伊爾，多伊爾覺得渾身不自在起來。

「我可以去查記錄，但現在不得不請你們離開。」

房間里有空氣清新劑和新地毯的味道，裏面的陳設井然有序，窗台上排滿了成堆的文件和文件夾，但是一摞摞非常整齊，一切似乎都在它該在的地方。角落裡甚至有一個廢物回收中心，是用空薯片箱手工做成的，圓形開口處有彩色編碼：一個用於放報紙，一個用於放金屬罐，一個用於放玻璃製品。每一個垃圾回收箱都很整潔，好像並沒有使用過，只是放在那裡作示範。

「什麼運動鞋？」

「不用客氣。」多伊爾走出來，鎖好辦公室的門，在安靜的走廊里，嗒嗒的鎖門聲聽起來十分響亮。

男孩所在的那棟樓的一扇門打開了，一個高高瘦瘦的男人走出來，來到上一層的過道上，朝下面喊道：「我能幫你們嗎？」

莫羅和哈里斯急忙繞到正面，經過他們的汽車，發現正門鎖上了。莫羅試著按了按門鈴，但是聽不到裏面的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