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跺著腳走向她，「我甚至沒辦法打電話給你。」

再次站起來時，她看上去更加蒼老了，「我頭痛，我要回房間了，親愛的，也許你可以自己看醫生。」

托馬斯轉身看著她，「你他媽到底是怎麼回事？」

托馬斯看向一邊，雙臂交叉著。她沒有動，笨拙地轉了轉屁股，張了張嘴想說話卻又咽了回去。她瞥了一眼自己卧室的門，緊張地傻笑了一聲。她想回到自己的房間，試試新衣服。他知道，但是她不敢從他身邊走過去。

「我不應該一個人留下來照看埃拉！」他開始大喊。他很高興自己喊起來了，很享受這種釋放。

「你好，托馬斯，你媽媽在嗎？」不是霍利斯醫生。他木然地回到走廊上，來到莫伊拉跟前，她正坐在樓梯的頂級台階上，解著纏在腳後跟上的絲帶。看到托馬斯把話筒遞過來，她不慌不忙地站起來，理了一下頭髮，以確保整齊，接過電話，「你好？」

「托馬斯？」從他身後傳來一個微弱的聲音，埃拉從房間里走出來，站在門口。她依然穿著昨天的衣服，仍然有黏黏的粉色和白色的棉花糖粘在胸前。她看ｈｔｔpｓ://ｒｅad•９９ｃｓw.ｃｏm著莫伊拉失足跌倒，雙臂從牆上滑下，手指彎曲著，尋找可以緊緊抓住的東西。

「她想自殺，莫伊拉，你卻出去了，把她留給我。」

「在這裏。」他說，聲音很平淡。

「在這裏。」他悄聲說。

他現在離她很近了，他看到她的高跟鞋是多麼接近樓梯的邊緣，她將會跌落多麼遠，「你小小的腦子裡從來就沒有想到當記者打電話時你可以不接聽嗎？如果一個陌生人給你打電話，上面會顯示『未知號碼』，你根本不必連那該死的手機都扔了！」

托馬斯聽到一聲沉悶的響聲，轉過身來，看見莫伊拉倒在他面前，側躺著，袋子的絲帶手柄仍然串在她的腳跟上，袋子裂開了。

莫伊拉把袋子放下，「湯姆，你不知道——」

她掛斷了電話，把電話還給托馬斯，好像這個電話屬於他似的；她從頭到腳打量著他，然後彎腰撿起購物袋。

「嗯哼，」莫伊拉說，好像對方告訴她的是什麼相當有趣的事情，「好吧，如果確實是這樣的話，我為你和孩子們感到非常抱歉。」

兩九*九*藏*書人都靜靜地呆在原地不動，托馬斯坐在埃拉敞開的門前，一把硬椅子上，莫伊拉站在樓梯口。她轉過身，他聽見一聲很微弱的聲音，被樓梯井放大，那是袋子里的包裝紙發出的輕柔的摩擦聲。

他什麼也沒說。

隨著她漸漸走近，他感到一陣寒意襲來，從手臂到脖子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我不得不安排你父親的葬禮，我丈夫的葬禮！」她的眼中含著淚水，困在樓梯頂，購物袋在腳邊，因為裏面的東西太沉重而倒向一邊。他看見她擺起一貫的與拉爾斯爭吵時的樣子：朝內縮起肩膀，頭低垂在胸前。她使他變成了壞傢伙。

莫伊拉捂住臉，張開手指，這樣她可以看見。她轉身欲向樓下跑去，但衣服袋子在她的腳邊，她的鞋跟被一根粗粗的藍色緞帶纏住了，她踉蹌起來。

托馬斯坐在走廊上的一把硬椅子上，聽見莫伊拉正在開樓下的前門。她遇到了一點麻煩，兩次開鎖都沒有打開，最後終於成功地插|進鑰匙，打開了門。她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嘿？有人嗎？」

「你這是什麼意思？」他在暗示她應該閃開。

「托馬斯九*九*藏*書？」她朝樓梯走過來，「托馬斯？你在嗎？」

莫伊拉掙扎著站起來，目光穿越走廊朝她的卧室那邊望過去，「如果是醫生打來的，說我不在。」

「親愛的，你什麼也不知道。」

「特價……我自己的錢……」

「你在這裏很長時間了？」

「我沒有手機號碼——」

莫伊拉瞥了一眼腳底，突然意識到身後的落差，用責備的眼神看著離自己只有三步遠的托馬斯，轉身背對著牆。

另一端的聲音在叫喊，但莫伊拉的聲音甚至更大，把對方的聲音淹沒了，「你必須記住，親愛的，這個世界充滿了妓|女，但在英格蘭一個男人只能有一個妻子。」

「你是對的，你這個愚蠢的婊子，」他站起來，「醫生來了，我對她一無所知，我像個頭號笨蛋一樣和他說話，我他媽的看起來是什麼樣子？」他們都驚呆了，因為這句話是拉爾斯的口頭禪，托馬斯應該打住，但是屈辱感使他繼續，「你是他媽的什麼樣的母親？」

「為葬禮準備的。」

托馬斯聽任她等著。

「為什麼？」她喊叫起來，揮舞著雙臂，「為什麼？你為什麼沒有我的手機號？因為我不九*九*藏*書得不把我的手機扔了，記者每一分鐘都在給我打電話，我甚至連一部手機都不能擁有，你認為這是什麼感覺？」

但是，她轉過身來面對他，眼淚流了下來，期期艾艾地說：「想象一下我的感受，湯米。我在殯葬承辦人那裡，人們看著我，他們知道我是誰，然後他給前台打電話找我。」

「湯姆？」她在微笑，彷彿這是個捉迷藏的遊戲，她走到樓梯口，「你在嗎？」

黑色的包裝紙嘶嘶地裂開，一條棕色的皮革褲子掉了出來，沿著樓梯翻滾下去，慢慢展開，直到停止不動。

就在這時電話響了起來，發出柔和的顫音，彷彿上流社會的拳擊比賽中宣告一個回合結束的聲音。

「哦。」她小心翼翼、試探性地邁了一步，因為他說話的語調，因為他並沒有移到她能看見的地方，因為她能感覺到他聲音中的憤怒，但她還是來了。當她上樓時他能聽到袋子中包裝紙發出的聲音。她邊走邊輕聲抱怨著，「天哪，城裡的交通太可怕了。」她還說，「每次上樓，我都感覺這些樓梯似乎變得更陡了……」她在製造可愛的話題，故意假裝他們是快樂的朋友，正在輕鬆愉ｒｅad.９9ｃsｗ•cｏm快地閑談。

托馬斯沖她微微一笑，走到莫伊拉床邊，拿起電話說：「你好？」

埃拉緊緊地抓住門框，只露出一隻眼睛，用懇切的目光看著托馬斯。

她又開始傾聽，托馬斯回頭望了望走廊，看見埃拉還站在門口，好奇地看著，忘了自己。看到妹妹這個樣子，他笑了笑。她迎著他的目光，也露出了半個微笑。她知道他一直陪著自己，這一點很重要。有一瞬間，托馬斯感到很驕傲，很榮耀。

她到達樓梯頂端，看見他像哨兵一樣坐在埃拉的門前。她提著一大把袋子，紙質的手袋，手柄處扎著彩色絲帶，來自高檔服裝店。托馬斯看到了。

她聽著，電話另一端特麗薩的聲音尖銳刺耳，正在大聲高談闊論，莫伊拉聽著聽著變了臉色，「他有嗎？」有一刻她這樣說，憤怒地瞪著托馬斯。她靜靜地聽著直到特麗薩的獨白結束，然後她咬著嘴唇，等待著，「這就是你要說的全部嗎？」

他們瞪著對方，托馬斯的身體前傾，像一個捕食者逼視著她。莫伊拉摸著身後的牆，臉看向一邊。

他的語氣和態度讓她害怕，她看上去很受傷，抬起一隻肩膀對著他，「你父親的葬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