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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 夢境 17、歡迎你加入「海格俱樂部」

第一部分 夢境

17、歡迎你加入「海格俱樂部」

「你呢?你去哪裡了?」
我湊過去,親他的嘴巴,用嘴唇親,用牙齒親,用力親,親得很重,親得我自己都覺得疼了,親到他推開我。丹尼·海格用手指擦擦自己的嘴唇,上面依稀有血跡。我笑著對他說:「那有什麼啊?反正,反正你擁有整個動物園,哦不,森林都是你的。」
「是的。」
「那很好,愉快嗎?」
「從前我遇到一隻漂亮的小貓,眼睛是琥珀色的,總像有點淚水。」他說,「我將它抱回來養。我沒見過那麼乖那麼可愛的東西。養著養著,這個傢伙長大了。脾氣越來越大,變化莫測,性子也野了,再不像從前那麼乖。我這才發現,原來那是只小豹子。」
我起身去洗手間,夏洛特陪同我去。我們穿過有著高大舉架、穹頂上是宗教畫的中庭,我對她說:「這房子可真漂亮啊。」
「是的。」
丹尼笑著:「停留的時間太短了,要不然怎麼能不找你們呢?」
……
我沒有驚喜地尖叫著撲向丹尼·海格,我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外面雷雨交加,他站在窗子的邊上,有閃電,我被他的影子覆蓋著。我說:「你怎麼進到我的房間里來了?」
「好的。你看了什麼故事了?給我講一講。」
那個房間踞在這層樓的角落上,三面都是大窗子,窗子下面種著大捧大捧的萱草,月光從窗外投進來,清新的氣味和月光盈滿了整個房間,那中間是一架黑色的三角鋼琴。夏洛特走過去,把琴蓋打開,手指輕輕滑過琴鍵,在上面撥下一串音符。
雅尼克沒再與我有身體上的接觸,他只是笑了一下:「怎麼了?你怎麼了?」
我想一想,指著身後一屋子的人問他:「你說,這些人當中有幾個高興的?」
我什麼都說不出來,連聲「再見」也沒有,我離開那裡。
他如何進門的細節我不去追究了,這人想做些什麼都行,我說:「你從倫敦來的?」
他這就要走了,我一直低著https://read.99csw.com頭,他走到我身邊的時候,我看見他皮鞋的帶子鬆了,我說:「請等等。」然後我蹲下去,把他的鞋帶系好。當我再站起來,便被丹尼·海格抱住了。
「我就住在這家酒店,懸崖上的布列塔尼別墅,等一會兒,或者明天,你整理一下,去找我?」丹尼·海格說。
他是一個嘴唇柔軟、氣味可親的男孩。
我看了他好一會兒,然後從高腳椅子上下來,我把酒錢放在吧台上,準備離開。
「這漂亮的房子險些保不住,」她說,「前年的生意很不好,我們在中東的投資又出了錯,想把這房子賣了抵一下,要不是丹尼幫忙,恐怕就此一蹶不振了。」她說起他,眼睛看著我,「他真是個慷慨的朋友。」
「嗯,很不錯,很整潔,雖然空間有點小。」
我笑一笑。
夏洛特用食指指著他的胸膛,又霸道又熱情地說:「別說那麼多的理由,今天晚上要去我家吃飯。我寫郵件的時候告訴你了嗎?我的酒莊上個星期開窖的紅酒棒極了,愛麗舍宮可能要選它當作國賓禮物的。」
雨越下越大。
「多少還能賺點錢的。」他說。
夏洛特走在我前面,像是跟我說話,又像是在自己感嘆:「日子過得真快啊,我認識丹尼都有十多年了。時間對於男人和女人真是厚此薄彼。我再也不是從前的那個樣子了,看看丹尼,他幾乎沒有任何變化。請到這邊來,這是我的鋼琴,我更年輕些的時候,每天都在這裏彈鋼琴。」
我轉頭看看他,雅尼克,年輕男孩,很高大、很漂亮的搖滾歌手。紅色頭髮的他像只毛髮蓬鬆的大狗,丹尼·海格這般年紀的時候在做些什麼?他是否也曾經鍾情於一個姑娘?還是他早就擁有了一片茂密的森林?
我的心裏有一隻貪婪暴躁而欲|火熊熊的小野獸,這隻小獸被關了太久了,此刻被丹尼·海格霍然點著了火,叫囂著要衝read.99csw.com出牢籠。
「在外面等了你三天都不在,再說我想看看你的日子過得怎麼樣,就找人開門進來了。」
雅尼克半天沒說話,我想要拿起自己的杯子再喝一口,手被他按住了。
我仰頭看看他,他那湖藍色的眼睛變成火焰,他整個人是燙的,連呼吸都灼燒著我。他一隻手摟著我的腰,另一隻手捧著我的臉,聲音低沉地說:「我想你。」然後他的嘴唇烙在我的嘴唇上面。
那一剎那,我那被美味的酒精刺|激過的腦袋裡面很亂,眼前和耳畔閃過很多東西:那通打到美國的電話,女人對我用英語說「你要找丹尼嗎?沒有打錯」;蘇菲從桌子上推過來的字條;丹尼·海格的眼睛;還有我在蒙特卡洛賭船上的潰不成軍。
可是我的目光被放在鋼琴上的另一個東西所吸引,我走過去,把它拿起來,放在手中,仔細地看。沙鍾形狀,霧白色的水晶瓶子,裏面的水還剩下一半,冰涼涼的。見我把它拿起來,夏洛特笑了:「認得它?」
我看看自己的手指,連他都留意到我的戒指不見了,我笑著說:「你看,你說錯了。我才不是什麼有錢人呢。我的假戒指扔到哪裡了,我自己都不知道。你不信?我告訴你,我是個虛張聲勢的人。哎,但是我真的想加入你們。」
我想一想:「跟同學去義大利玩了。」
他說:「嗯,你說得對。」
「……」
想到這裏,我心中那隻小獸又跳出了籠子。我帶著點報復的心理和放縱的快|感傾身向雅尼克,親吻他的嘴巴,他也在同時摟住了我的肩膀。我體會著他的嘴唇和口腔的氣味,柔軟還有溫度,我們的鼻子尖相互摩擦,那一刻我想忘掉一個人。過了很久,我們慢慢離開。這裏沒有誰會注意一對接吻的年輕男女,除了我們自己,他說:「你想去哪裡?」
她大約有三十多歲,臉上不施薄粉,穿著件休閑的袍子和軟皮靴子,她的身體很瘦,九_九_藏_書走路慢悠悠的,有種說不出的瀟洒的風骨。她帶我看這房子每一位曾經的主人的畫像,她從前的遊戲房,給家中每一個到了十六歲的女孩兒舉行晚會的舞廳,還有藏著五萬冊圖書的書房。
他哈哈笑起來,喝了一大口酒,上上下下地打量我:「你?你是個有錢人。你……你那個漂亮的戒指呢?」
聽他們聊天,我知道他們從前是在登山俱樂部認識的。夏洛特曾經在山頂遇險,丹尼·海格搭救她下來,從此兩人成了生死之交。布魯諾是後來加入的,他跟夏洛特五年前結婚,丹尼·海格是證婚人。他們言談之間對丹尼·海格總有些感激之情,夏洛特之後跟我說,原來丹尼·海格曾經出了一大筆錢幫助他們渡過生意上的難關。
夏洛特所言不虛,她的紅酒味美甘醇,口感極佳。我們被邀請到她在半山腰的家,憑海臨風,在草坪上喝酒聊天。丹尼·海格興緻極佳,喝了一杯又一杯美酒。
他走之後,我坐起來,吸了幾支煙,看看時間,還不到晚上十二點。我賭了差不多一天的錢,從蒙特卡洛趕回尼斯,惡狠狠地跟丹尼·海格揪斗一番,但是我一點都不累。我起來刷了牙,洗了臉,換件衣服,打著雨傘又出門了,直奔「烈火」酒吧。
我們親密完,喘息未過,人就冷靜下來了,精明的意志和判斷力也都回來了。上一刻鐘還熱情如火恨不得把對方燒熟了吃掉的我們兩個都心平氣和了。我們躺在我宿舍的單人床上,他仰著,我趴著,他的手指從我的頭頂撫摸到我的脊背,一點點滑到我的腰上、臀上,我安靜地在黑暗裡分辨著他側面的稜角和曲線。
「吃飽飯總是能保障的吧?」我問。
夏洛特說:「你也有一個嗎?」
他眯著眼睛想一想:「嗯,差不多。」
他收斂了笑容看著我的眼睛說:「那要看她怎麼辦。」
這位小夥子笑著點頭,開始調酒,手段讓人眼花繚亂,過程中他問我read.99csw.com:「不高興啊?」
我找到他,他在遮陽傘下面的椅子上看書,手上是一本偵探小說。他的眼睛在太陽鏡後面,他什麼都沒有跟我說。我在他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來,往身上擦油,有小販叫賣冰激凌和冰凍的覆盆子經過,我買了兩杯,遞給他一杯,這時他方跟我說話:「謝謝。」
從一個行宮到另一個行宮。
「好的。」
「嗯。」
他一直看著我的臉,臉上有層淡淡的難以捕捉的微笑,帶著點好奇、欣賞,還有縱容,彷彿要看我究竟能折騰到何等地步。他在下面不知觸到我的哪一個點上,我霎時疼得身體向後仰去,我的手一下子把檯燈拉到了地上。房間里忽然變得漆黑一片,閃電劃過天空,劈在映在地板上的我的影子上,那一瞬間我看到的不是自己,是那隻野獸帶著滿懷嫉妒和佔有,跳脫出我的皮囊,在暗夜裡猙獰著。
沙灘上走過來穿泳裝的一男一女,上來便擁抱他,那女的有一頭髮亮的栗色頭髮。丹尼·海格給我們互相介紹,那是夏洛特和她的丈夫布魯諾,他們與丹尼是認識了十幾年的好友。
夏洛特說:「你來尼斯居然不告訴我們,真可惡。」
「對,我。」
我在自己的宿舍里睡到日上三竿,第二天天氣晴好,萬里無雲。我梳洗好了,喝了一杯咖啡之後去他住的布列塔尼別墅找丹尼·海格,房子是空的。酒店的員工在打掃,在客廳的桌子上,我看見他給我留的字條:我在沙灘上等你。
「你們在一起有多久了?」
我們兩個月不見,一個月不通話,他在倫敦逍遙快活,我在賭城任性耍錢,其實過得都算不錯。可是兩個過得不錯的人忽然面對面了,少了很多對話的熱情和基礎。天越來越黑了,雨還在下,丹尼·海格打開了我書桌上的檯燈。
當然沒有。我正要跟他講巴克之後的經歷,忽然有人叫:「丹尼!」
「想當然。」
「要人入夥嗎?」
他看完了那本書後,把書丟在九_九_藏_書一邊,空閑出來的手握住我的手:「我們今晚上回里昂?」
「那麼我這個前會員還是歡迎你加入『海格俱樂部』。」
我從洗手間出來,夏洛特在外面等著我,她手裡夾著一支煙,我洗手的時候,她在鏡子里看著我,有些審視和判斷的味道。她將帕子遞給我擦手:「我帶你看看這房子?」
「那麼,你覺得怎麼樣?」
他的手蓋在我的手上,他說:「你冷嗎?你的手可真涼。」
「不太懂,但是總能幫點小忙,當個助理,看份合同什麼的。」我說。
可他不是丹尼·海格。
我喝到第二杯的時候,雅尼克走過來,我帶著點酒勁問他:「Gitan說的是不是這種人?嗯?四處流浪唱歌的。」
「你會唱歌嗎?你懂音樂嗎?」
我咯咯地笑起來,支起上身,伸手撫摸他的臉:「那你打算怎麼辦啊?是要管住了,還是要放歸山野?」
我走過來,身上濕漉漉的,椅子在他旁邊,我坐在床上。
「嗯,沒什麼意思,就是一群嫌疑犯一個一個地排查,看誰是真正的兇手。最後找到了,但是解釋得很牽強。」他一直戴著眼鏡,看不見什麼表情,他說,「那天你講的那個大狗的故事說完了嗎?它最後成了一隻雪橇犬,這就是結尾嗎?」
在突然襲來的恐懼中我的身體繼續緊縮,丹尼·海格也在同時發出低聲的呻|吟。
「快兩年了。」我說。
「你?」
下雨的星期一,酒吧的生意冷清,我得以跟酒保詳細地解釋我想要的口味:「我要烈一點的酒,但是甜的,要能喝醉的,但是不能太難喝的。」
丹尼·海格沒再跟我糾纏這個火藥味十足的話題,他起身,整理好身上的衣服對我說:「你睡吧,明天去找我。」
我沒說話。我當然認識這隻瓶子,丹尼·海格曾送給蘇菲一模一樣的禮物,是我把它拆開的。
「嗯,這是我三輩以前的祖父修建的,當時從羅馬請了畫師來,最初建成的時候,在這個地區也算是大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