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不是，您第一次來，我們會多交代一些使用規則給您。還有銀行會根據您保存的時間實行一定的業務優惠。」
明台看看阿誠的臉色，微微一笑道：「阿誠哥，你今天欠我人情。」
「什麼事？」汪曼春的語氣像審問犯人一樣。
明台含笑看著程錦雲：「你一定是聽錯了，我說，我喜歡看電影。」
沒一會兒電話鈴聲響，阿誠接起電話：「您好，明長官在周公館開會，我是他的助手兼秘書處負責人阿誠。您哪位？」
「是，大哥慢走。」
「如果我時間耽擱了，你們就直接去周公館接明長官到財政部參加公宴。」
明樓敲門進來，輕聲叫道：「大姐。」
「我們是母子。」
「錦雲小姐是護士吧？」明台問。
這一句話出口，明鏡和蘇太太都不自覺地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曼春姐，就算我偷拿了姐姐的錢，那，那我也沒犯國法啊！您幹嗎抓著我不放啊，我又沒有拿別人的錢。曼春姐，您就放過我吧，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家的家規重。」說著，兩眼噙了淚，一副可憐相。
桂姨看看鋼筆，問：「這就修好了？」
程錦雲的聲音過大，惹得在一旁點菜的明鏡和蘇太太立刻停止了對話，伸著脖子看著兩人。明台瞪著眼睛盯著程錦雲，臉上掛著一抹笑意，咬牙切齒道：「哪裡就學貫中西了，學生罷了。」
明台「哦」了一聲。
「對不起，曼春，是我情緒失控了。」望著汪曼春的一雙淚眼，明樓心疼道，「你已經做得很好了，是我做得不夠好。」
汪曼春和明台站在銀行門口，不一會兒，只見一輛車從遠處開過來。看到是阿誠的車，明台的心裏終於安定了下來。
「還差一步，還得用細砂紙磨試一下，就好了。」
「我大哥跟此事毫無關聯，包括阿誠哥。」
說完，董岩向他鞠了一躬，兩人分開。
阿誠皺著眉，不發一言。
明台戰戰兢兢地取出私章，在櫃檯前辦了存放手續。
與此同時，76號的監聽室里，朱徽茵打出一個電話。
程錦雲嬌嗔笑了笑，看著明台隨著明鏡上了車。透過汽車的左側鏡，明台看著鏡中漸漸遠去的程錦雲，眼底深藏著的笑意和嘴角上揚的笑容，心裏溫暖如春。
「山上。」
林參謀搖搖頭：「現在還不知道，正在派人打聽，一有消息，我就告訴你，設法營救。」
「槍呢？」
「你還說，不嫌丟人啊。上車去！」阿誠呵斥道。
「今天我帶他去相親，回來的時候有點倦了，我就先睡了一會兒，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進來的，縮在床腳就睡了。」
「是。」程錦雲煞有介事地看著他，「我不說你也知道吧？幾乎每天都要照顧老弱病殘孕。」
明樓嘆了口氣：「世上有好多事，都是情非得已。」
阿誠大步流星沿著新政府辦公廳的走廊全速前進，走到走廊盡頭，對兩名保鏢吩咐道：「我去漿洗店給明長官拿乾洗的皮大衣，如果明長官回來，跟他說一聲。」
「養母穿成這樣，我丟不起這人。」阿誠語氣冷淡。
「有是有的，兩、三支鋼筆時常換著用的，只是大哥用慣了這一支派克筆，筆用久了，有感情。」
阿誠的話讓明台和阿香都為之一頓，阿香回頭望著桂姨，也覺得阿誠有些過分了。
「電令『毒蝎』于星期三下午兩點，梧桐路設伏，襲擊汪偽政府要員明樓座駕，清除明樓。」
「可是，明台為什麼又像是滿懷心事呢？」說著回頭看了看縮在床腳的明台，有些不解。
「你說說，這事是不是太順了，順得有點蹊蹺。」
「是嗎？」
「231號保險箱，確定。」
林參謀點點頭：「我說……醜媳婦遲早見公婆。」
明樓點了點頭：「嗯，南雲造子那邊我們要抓緊時間了。林參謀那裡回復了嗎？」
武康路28號的房門打開，明台從裏面出來，手上拿著一串鑰匙，站在房門前回眸看看眼前的兩排房子，百思不得其解。
「不知道，你跟他在一起？」
「在。」
阿誠篤定：「只要您準時開場，我一定完美謝幕。」
此時，董岩暗暗地緊張起來，他知道麻煩大了。
明樓看看熟睡的明台，詫異道：「這孩子，他怎麼又睡在這了？」
「汪處長，太對不住了，我一接到電話就急得不得了。我們家小少爺吧，年輕不懂事，回頭我一定告訴先生，好好管管他。汪處長，謝謝您，謝謝您，您看，這天也不早了，您要沒什麼吩咐，我這就……」阿誠客氣地說著，這話中的來意清楚，意思明確。
「九點半，我去見南雲造子，告訴她『毒蜂』已經派人跟我聯繫了，您去開會，我叫人跟著。中午公宴完畢，我開車去接您，武康路的鑰匙已經拿到了。」
街道上熙熙攘攘，電車搖晃。明台手裡拎了一幅裱糊好的油畫穿梭在人群，程錦雲越過人流走進明台的視野。兩人擦肩而過時，程錦雲的手裡已經多了一串鑰匙，相背而去。
「我臨時改變了計劃。」
一隊人馬，氣勢洶洶地走在街面上。
「謝謝。」阿誠坐下來，開始吃蓮子羹。
明台一副天真委屈，大惑不解的神情看著汪曼春，道：「曼春姐。」
明台雖然生氣，依舊不失禮貌地說了句：「阿誠哥辛苦。」顧自上了樓。
董岩隔著大玻璃櫥窗望出去，看到路邊報攤上兩個假裝看報的男子在交頭接耳。緊接著，其中一個男子一兩步就跟上了自己故意假裝認識而打招呼的男人。
「我現在最想要的就是你！」
「安全。」
「你有辦法了？」
「我也是猜測。」明樓道，「那個時候，只有共產黨才會使用假身份，以利於隱蔽和潛伏。當然，也可能是某種商會，比如走私香煙、私自販馬、販運私鹽的人，也會用假身份來行走江湖。」
程錦雲突然提高一點聲音：「聽說明台少爺學貫中西，在港大研讀，就快開學了吧？」
「你居然還有候選人？」
明台默默說了一句：「謝天謝地，分秒不差。」警惕地觀察了跟蹤而來的特務，略一思索，開車跟了上去。
明台站在高凳子上掛好油畫，阿香站在底下替他看角度：「左邊高一點，左邊，好，別動。」
明台想踹程錦雲一腳，可是動作太慢，整個人向桌子下一扽，明鏡一下被嗆到大聲咳嗽著，明台趕緊給大姐倒了杯檸檬水。
「不是為了你，是為了我。」
「別教訓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阿誠呵斥道，「我直說了吧，我想儘快掙一大筆錢，然後離開明家。」
「有問題嗎？」董岩警惕地問。
銀行大廳里看報紙的人，把報紙摺疊起來，起身走到銀行櫃檯要了一個電話，撥了個號碼壓低聲音：「喂，汪處長，魚咬鉤了。」
程錦雲又壓低了聲音：「你原計劃好像不是這樣的。」
明台低聲道：「別太得意了。」
程錦雲故作詫異：「是嗎？剛才他跟我說，他喜歡潛水來著。」
「是。」明台答，「剛九_九_藏_書才我跟錦雲都把片子挑好了。」
阿誠把手裡的兩塊布料遞給桂姨：「這是祥義號綢緞店的兩塊料子，你拿去做兩身好旗袍，棉袍也行。」
「以後這個保險箱你們不能再用了，太危險。把存取保險箱的私章給我，這是必須的。」明台說，「你直接上二樓，樓上有一個洗手間，你自己設法出去，把禮帽留在桌子上。」
汪曼春哭了：「我在替你守著事業啊，師哥。」
「相親。」
明台的眼角有點濕潤，心裏很溫暖。
阿誠不信任的眼光盯著桂姨，也不回答。
放下電話，阿誠想到此時明樓正在周公館，心下一急也來不及和明樓彙報，快步如飛衝出秘書處，向明樓的辦公室走去。
明台咳嗽了一聲，程錦雲含笑看著他，兩個人對望一眼，心照不宣。
明台故作害怕，畏縮在一旁，不敢再多話。
明台左右環顧著房間，非常普通的傢具，地板上的紅漆有些剝落。推開窗子，風襲了進來，冷風直撲明檯面門。明台的眼睛望著對面樓房的門牌號：武康路公寓28號，下意識地做了個瞄準的動作。
繁華的街道，春陽溫厚，陽光暖暖地照在洋灰馬路上，暖和的人們心情舒適，電軌車叮噹叮噹地沿街穿過，每一扇沿街店鋪的玻璃都閃耀著寶石般的光澤，五光十色，繽紛璀璨。
「封鎖路口了嗎？」
明鏡點點頭。
「你認為你對我們明家了如指掌，而你只顧著自己跟我大姐的私人恩怨，根本就沒想過如何保護好明家，我知道，你恨我大姐，你心裏痛。你再恨再痛，你有我心痛嗎？一個是我最親的親人，一個是我……」明樓突然頓住，望著汪曼春，「是我最愛的女人，你叫我怎麼辦？你來教我做！」
明鏡沒有回答，只是注視著睡得如孩子般的明台，沉思著。明樓把一個熏籠拿過來，放在明鏡的邊上，讓明鏡取暖。「眼看著明台就要成家立業了，想想他的身世，也是可憐。你說當年他爸爸為什麼不來認他呢？我們登了那麼多尋人啟事，他怎麼捨得的？」明鏡百思不得其解。
「錦雲小姐以後常來我家做客。」明鏡客氣道。
「你當年為什麼那麼恨我？」
「他們？不是一個人嗎？」汪曼春問。
「我家明台喜歡打羽毛球。」
明樓倏地停住腳：「國民新聞座談會？」
「謝謝大姐。」
「你為什麼不自己去取，偏要雇一個人去幫你取呢？」
「你活該！」
于曼麗將接收到的密碼翻譯后，看著紙上的一串文字，目瞪口呆，臉色立刻變得蒼白。
明樓抬頭看了看油畫，讚賞道：「真是好孩子，在家多複習複習功課。」
明台把車停在街邊，抽著煙環顧著大街上的一雙雙眼睛，似乎有無數雙眼睛閃動著狼眼般陰險墨綠的光。
「不必了，我趕時間。」
「當然。」
「之前好像沒見過。」明鏡努力回憶著，「我回來審他，他說他從不認識錦雲，只是肯聽話要做好孩子才配合相親的。」
「你說，他爸媽會是什麼人？」
「我不給！」明鏡道。
又寒暄了幾句，明台湊到程錦雲跟前，壓低著嗓音：「給我一個相親紀念的香吻，安撫我一下。」程錦雲迅捷地用手掐了他的嘴，明台一咧嘴：「真慷慨。」
明台低聲道：「你看我多重視這次見面，為了相親，一擲千金，買了這款眼鏡，還被有心人偷拿了。」
「注意細節，別急於求成。」
明台眯眯眼睛，很老實地從口袋裡取出私章和鑰匙。汪曼春一把將鑰匙及私章抓在手中，說了一個字：「走！」
「是，明先生。」其中一位保鏢問，「您大概多久回來？」
董岩快步擠入人流，跟蹤的特務也立馬混入人流。
「阿誠？」
「我們要不要再請調一組……」
董岩察覺有人跟蹤，腳步隨即變得時快時慢，以此來測驗身後的人是否在跟蹤自己。雖然沒有發現可疑人物，但董岩還是覺得不放心。
「一個多鐘頭吧。」
「你住哪？」阿誠問。
「這沒錯。」
「還有呢，他說相親任務圓滿完成，為了加快彼此了解的步伐，增進雙方感情，他不介意超額完成任務，年底定親也是可以的。」
明樓一臉嚴峻：「軍令如山！明台是血火中鍛造的戰士，他知道該怎麼做！」
「我馬上就要給你當替死鬼了，你不至於連我為什麼死都不告訴我吧？」
「你手下那三個被賣到礦上去的，知道是哪個礦嗎？」
「是。」
「沒有時間了。」明樓下決心了，「給『毒蝎』發密電……」
「也別一棍子把人打死，我覺得汪處長就挺有公心的。明長官從來就沒有遇到過襲擊？作為新政府高級官員，正常嗎？」
「小少爺在嗎？」
阿誠不回答，反問道：「汪處就在外面，要你們汪處親自來請你出去嗎？」
這一消息如同雷霆重擊，晴空霹靂。
桂姨手裡揉搓著兩塊上等布料，眼睛里透著陰暗的光。明台看看房間里的人，慢慢走上樓去。
程錦雲忍著笑。
明台把車剛停到香港銀行門口，就看見一個似曾相識的人從銀行里走出來。明台認出來了，那是在炸毀「櫻花號」專列時的董岩。
一群特務緊隨其後護駕似地湧入冠生園，幾名服務生當即嚇得手腳酸軟，被特務們控制起來，包括餐廳里的幾名食客，也是被弄得一頭霧水，摸不著頭腦。
汪曼春氣得一拍桌子：「你作死啊你！」
「是，您放心吧。」
「大庭廣眾，你把我怎麼樣啊？」
「小少爺在小廚房修咖啡機。」
「別拉拉扯扯的！」汪曼春吼道，「小小年紀花天酒地，好的不學，學人偷盜，缺管教！」
「明台，記住，避實就虛。」阿誠囑咐，「如果，你被76號的人扣押……」
有人敲門，阿誠喊了聲「進」，頭也不抬地忙著手裡的活計。桂姨把手裡的蓮子羹放在桌子上，阿誠猛地抬起頭站了起來：「您還沒休息呢？」
「明少爺，你是不是打算換一個地方對我說真話？」
「為什麼？」
「我有我的原因。」
「別，別舊事重提。」
「小少爺，你是不是一天不闖禍你就難過啊？！」阿誠對明台嗔怒道，「你，你怎麼把汪處長都驚動了，膽子越來越大了，連家裡的錢也敢偷！」
「你為什麼會這樣想？」汪曼春有些委屈，「我絕對沒有這樣想過。」
「不，不，師哥你聽我說，我一直都想保護你，是我沒做好，你千萬別誤解我，沒有任何人會質疑你對汪主席的忠誠，也沒有人能替代你為上海經濟所做的一切，師哥，你相信我。」
「說出來你都不相信，簡直順利得不能再順利了。兩個人就像前世里有緣一樣，一見如故。」說起相親，明鏡心裏別提多高興，「明台平素里眼光多高，今天見了錦雲小姐，就像天上掉了一塊寶貝被他給拾著了一樣，一口一個錦雲妹妹，他也不嫌害臊，人家還比他大兩歲呢。還有錦雲九-九-藏-書也不知是故意要作弄他，還是天生的麵糰性格，趕著明台叫哥哥。啊喲，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鴛鴦。」
林參謀想了想：「不是還有『毒蝎』那一組嗎？」
「明先生，中央儲備銀行秘書處電話，找明長官。」秘書處陳秘書敲門走進阿誠辦公室，彙報道。
「叫小少爺接電話。」
「我覺得汪處長對明長官余情未了，所以連明長官的家事也要插手了。」
「像他這個年齡，要是在鄉下早就當上爸爸了。我真希望他早點成家，早點安定，咱們家總得有一個正常人不是？」
「我馬上來。不要驚動他，一定要牢牢地咬死他！」
「錦雲妹妹，你嘗嘗這個。」明台親手剝了個橘子遞到程錦雲面前。
明鏡和蘇太太會意微笑，明鏡對蘇太太說道：「你瞧，他們多般配。」
明台的眼帘漸漸伸展。
「總之一句話，郎情妾意，順其自然好了。」
「他可能還不知道怎樣跟你相處，慢慢來，相信我。」
汪曼春看了看前面的冠生園，吩咐道：「都跟我進去，他們要是敢輕舉妄動，立即逮捕！」
「真是太巧了，『孤狼』提供的情報，231號保險箱是共產黨的經費庫，我派人盯了這麼久，好容易有條魚兒咬了鉤，居然半路殺出個程咬金，這真的僅僅是一個巧合嗎？」汪曼春繼續暗忖著。
「不準哭！」汪曼春實在是看不慣一個英俊的大男孩在自己面前嚇得六神無主、狂抹眼淚的糟心樣。
明台發動汽車，嘴裏還不停地念叨著：「南京路，南京路。保險箱是我背著大姐僱人開的，私章是偷刻的，鑰匙是偷的……我偷開保險箱的目的是？偷錢。對，我需要錢……我花天酒地，生活鋪張，我需要大量的錢……作案動機成立。」
一聽到要叫阿誠，明台急忙拉住汪曼春：「阿誠哥會告訴我大哥的，曼春姐，你行行好，行行好。」
桂姨點點頭：「那倒是，物件用久了也會有靈性。」
明樓一口茶几乎要噴出來了。
「阿誠！」明樓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在阿誠身後。阿誠被明樓吼了一句，低著頭，退了兩步。
「別太得意了。」
桂姨詫異：「我，我不需要。」
「誰，誰跑了？他？他居然跑了？他偷了我的錢！」明台一臉憤慨，汪曼春還沒開口，自己倒先嚷嚷起來。
阿誠關上門，重重地喘了口氣，頓時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我真不能告訴你。」董岩停頓了一下，「這是組織秘密，請你理解。你還是說說怎麼幫我吧。」
「是兩個，半路來了一個，看樣子像一個小開。」
程錦雲摘下眼鏡：「物歸原主。」
「祝你早日出人頭地。」桂姨無奈地扔下一句話，轉身走了出去。
明台把畫穩穩地掛好后從凳子上跳下來叫道：「大哥。」
「想這姻緣二字最講究的就是一個『緣』字。有的時候緣分到了，該遇到的就遇到了。」
「修鋼筆。」阿誠邊吃邊說，「大哥用的派克金筆筆尖磨損得厲害，我重新鑲一下金。」
「我可以為您服務。多少號？」
「光明磊落？」明樓冷哼道，「你指控我大姐是共產黨，明氏企業就會遭到查封，沒收產業。明氏企業一夜之間將不復存在，這是你想要的嗎？！是你想看到的嗎？！你的指控會導致我大姐丟掉性命，我丟掉官職，丟掉我辛辛苦苦在汪主席這裏建立起來的事業！」
汪曼春喘息不語。
餐廳的服務生開始上菜，一道開胃菜先端了上來，接著是羅宋湯、魚和牛排、蔬菜沙拉。待服務員上完菜，明台紳士地為程錦雲布菜。明鏡本還擔心明台會排斥這樣的安排，可現在看來是自己多慮了。
阿誠把秦小姐的屍體掩埋好，開車駛出了樹林。
早在汪曼春和明台到香港銀行之前，阿誠已經先到達了銀行。走進大廳，阿誠在腦海里急速回放著76號卷宗里特務們的檔案，目光掃到秦小姐的時候，一張76號女特務黑白照就定格在了腦海里。
三友實業社的門口，掛著大減價的大幅標語，出出進進的人絡繹不絕。董岩看見一個穿西裝、戴禮帽的先生走出來，很高興地迎上去，大聲道：「章經理，聽說您買的股票漲了，我還聽說……」他壓低聲音說。
阿誠拿了兩塊布料從樓上下來，看到爬高的明台，說道：「明台，小心別摔著。」
阿誠吃完了蓮子羹，拿起細砂紙繼續磨試筆尖。
「不能。」
明樓笑笑：「姐姐凡事都寵著他，嬌慣壞了。」說完，又不經意地問了一句，「今天相親怎麼樣啊？」
「這麼麻煩啊，怎麼不多買兩支換著用？」
明台不及答應，程錦雲搶道：「表姐那裡有的。」
「人活在這個亂世里，哪一個心裏沒有傷疤，只是我心底的傷，就算是千瘡百孔也沒人瞧得見。原來我以為你會懂，誰知你也是小女人肚量！我知道，你在懷疑我！是不是我今天從這裏走出去，被人用槍打上七、八個血窟窿，你才肯信我啊？」
「我在履行自己的使命。」汪曼春的臉也漲得通紅。
「錦雲小姐愛好體育鍛煉嗎？」明鏡突然問。
蘇太太欣喜：「這個好，應景。」
「錯在你急功近利。」
「秦小姐今天提前下班了。」
「我怕我大哥會去銀行調查，保險箱少了東西，他肯定會親自去問詢的。他要知道是我拿的，他一定剝了我的皮。」
「你說。」阿誠緊握話筒，心裏一驚。所謂儲備銀行林秘書，是一個緊急暗語，電話使用的是一條通過交換機轉過來的暗線。
明樓看著明鏡，一字一頓：「共產黨。」
董岩驚疑：「是你？」
明樓轉過身，嘆道：「曼春，我撐起這個殘缺不堪的上海經濟，已經身心俱疲了。曼春，我經不起折騰了。你以為長期維持新政府資金流動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嗎？」
桂姨呆住：「我……我有病，醫生說我有迫害狂想症。」
「大哥？」阿誠問，「明台會執行命令嗎？」
汪曼春打開保險箱，發現箱子里存放的都是些女人用的黃金飾品，她認出了這些首飾里有些還是明鏡曾經戴過的。
「我是山窮水盡了，請示上峰吧。」
「有信心嗎？」明樓確認道。
阿香回道：「不在，大小姐剛剛帶著桂姨去蘇州了，好像是處理工廠里的事情。」
「管好你自己吧。」汪曼春道，「來人，帶明少爺去銀行。」說著又回顧明台，問道，「你不會告訴我，你大姐的保險箱鑰匙和私章都被那個姓劉的給拿走了吧？」
「對。」阿誠說，「日本陸軍醫院高級病區分兩個走廊，而手術室只有一個，目標會很清晰。」
「如果是私事，您可以去她家裡找她，如果是銀行業務，我也可以替您辦理。」
汪曼春的突然闖入，令特務一下反應過來，沿著樓梯全速奔跑。衝進洗手間時，見已空無一人，立刻跑出來，邊跑邊喊：「他跳下去了，汪處。」
「汪處長，不好意思，給您添麻
httｐs://ｒeaｄ•99cｓｗ•ｃｏm煩了。」阿誠下了車一路小跑著跑到汪曼春面前，一個勁地賠著不是，額頭上凈是細汗。
「你回來了。」
阿誠替明樓打開車門，明樓說道：「好，這次一步步走穩了。我們不能冒任何風險，確定目標行動路線后，解決南雲造子和許鶴，以除後患。」說完，明樓坐上車。阿誠替他關上車門，也上了車發動引擎，離開了明公館。
汪曼春氣得眼淚都要噴出來，用手按著心口，說：「你敢說明鏡她不是左翼分子？她不是紅色資本家？她不是共產黨？她也就仗著你了……」
「請問，保險柜台的秦小姐上班了嗎？」汪曼春向櫃檯前的男職員問道。
明台笑道：「你是首選。」
「姐姐養了他這麼多年，如果他親生父親找來了，姐姐當真捨得給嗎？」
明鏡感嘆：「所以啊，一切的一切都只能是一個謎了。」
「謝謝。」阿誠立即上車，面帶微笑，把車從汪曼春的身邊開過。
董岩說了聲：「謝謝。」站起來向服務生詢問了幾句，朝衛生間的方向走去。
阿誠低著頭，大跨步走出去。
此時，辦公室里充斥著濃烈的火藥味，明樓的聲音中充滿著呵斥與埋怨：「你不信任我，你跟蹤我家裡人，監視我，打擊我。我萬萬沒有想到你會這樣對待我。」
明台忍住了眼淚，銳利的眼神掃了一圈屋子裡的特務，試探道：「曼春姐，您怎麼會派人跟蹤我呢？要不，您就是在監視我大姐？您還記恨我大姐啊？我大哥要知道了，會不開心的。」
「能告訴我嗎？」
正說著，明台很自然地翻了個身醒了，揉揉眼睛坐了起來：「我要喝湯。」
「我……」明台一時語結。
「曼春姐，你放我走吧。」明台怯怯道。
明台滿腹委屈地說：「我不就想買匹馬嘛。」
林參謀一臉無奈：「我那一組人在川沙古城遇到日本人的『清鄉』大隊，交了火，打散了。兩個殉國，有三個被當作勞工賣到日本人的礦上去了。還有兩個受了槍傷，就地隱藏了。風聲緊，我的人來不了了。」
「明台畢竟還是個孩子，成家立業，對他來說有壓力也是正常的。」
董岩用手壓了壓帽子，左右環顧了一下，向前走去。
桂姨看著桌子上零零碎碎的零件，問道：「你在幹嗎呢？」
「你從保險箱里拿了什麼？」明台直截了當地問。
「好的。」明鏡說，「那就回頭見了。」
明台只好低著頭，一副認倒霉的樣子，上了車。
銀行職員把副鑰匙插入231號保險箱的鎖孔后先行迴避了，明台上前正準備打開保險箱，卻被汪曼春推開。
程錦雲低聲回應：「看來你精於此道。」
「你說話小心點，汪曼春！你是不是想整垮我？整垮明家？共產黨！你居然敢當著我的面，指控我大姐是共產黨！你居心何在？」
明樓嗔道：「喝什麼迷魂湯，回自己房間去。」
「是。」
汪偽政府的辦公樓里，明樓帶著阿誠和幾名隨從穿過走廊。阿誠邊走邊彙報工作：「上午九點，中儲銀行高層會議；十點半，周公館召開外務省調查會議，有關『中國參戰和重慶問題』，軍務局長佐藤到場，時間大約兩個鐘頭。中午參加『東亞經濟懇談會』公宴，下午兩點半，出席『國民新聞座談會』……」
阿誠走過來，看到門口秘書處的工作人員議論紛紛的情景，沉著一張臉，喊道：「都散了，散了。有什麼好聽的，都幹活去。」
明台嘟囔道：「我原本想好了，讓我朋友去替我開保險箱，誰知這個殺生豬的混蛋貪圖我的錢財，半道上跑了。曼春姐，您說，我該怎麼辦？」
「咬緊他，千萬別讓魚兒脫線。」電話里汪曼春追問道，「你確定了嗎？」
車開至隱秘的樹林，阿誠從車上走下來打開後車蓋，一具身穿銀行制服的女屍赫然于眼前。
「大庭廣眾，你把我怎麼樣啊？」
「我不知道。」明台表現得很懦弱。
一進家門，明台將一把車鑰匙扔給阿誠：「大姐的汽車我停在大馬路冠生園門口了。」說完，便甩手上了樓。
明台有些不痛快：「阿誠哥，我拼死拼活地拼了一場，你怎麼過河就拆橋？」
放下電話，明台幾乎是百米衝刺的速度奔向明鏡的房間。在心裏默念著231，用最快的速度打開明鏡藏在枕頭下的首飾盒，取出鑰匙，認準上面刻的字跡后，迅速拿走鑰匙飛奔出門。
「要不然，取消行動？」阿誠建議道。
明台也是一肚子冤枉氣：「你吼我幹什麼！」
秦小姐假裝疑惑：「誰？誰是明長官？」
明台透過窗戶，看著汪曼春走下車。
「坐下！」汪曼春一聲斷喝，明台被嚇得朝後打了個趔趄，一個沒坐穩，差點沒給她跪下。
香港銀行大廳，董岩穿著一件時髦大衣，壓低著帽檐，在保險柜櫃檯邊上辦手續。小秦看著董岩交的單子，有意無意瞄了一眼銀行內一名坐著看報紙的人，說道：「231號，您好像是第一次啟用保險箱。」
明樓回答道：「他媽媽的身份證是偽造的，也就是說他爸爸很有可能用的也是假身份。」
「你在摧毀我對你的信任。」明樓冷靜道，「我大姐在銀行別說是開三個保險箱，就是開三十個，我明家也開得起！你手伸得也太長了，汪曼春處長！」
這句話一出，讓程錦雲變得窘迫起來，但依舊還是笑意盈盈。
明樓懂明鏡的意思，點點頭，敷衍了一句：「是啊，這年頭，做個正常人不容易。」
汪曼春看了看他，說：「我叫阿誠來領你。」
明樓笑笑，看了看手錶：「天不早了，我還是把明台叫起來吧。」
「好的。」
桂姨更加驚異。
「您知道啊？」
董岩從小巷拐出融進大街上的人流中。
明樓低聲斥道：「出去。」
「送女人？」
明鏡吃驚地看著明樓，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而此時，兩人誰都沒有注意到，擁著棉被的明台瞬間睜開雙眸，豎起耳朵，滿臉存疑。
明台跟上。
阿誠不做聲，忽然覺得剛才的話說重了，但依舊不肯低頭。
于曼麗抬頭看他，猶豫了一下，輕聲開口道：「上峰指示，星期三下午兩點，梧桐路設伏，襲擊汪偽政府要員明樓座駕，清除明樓，由你親自執行任務。」
汪曼春的車緩緩駛來，特務看到汪曼春的車立刻上前彙報道：「汪處，他們進了冠生園。」
秦小姐看見阿誠時有點慌張，阿誠徑直走到秦小姐的櫃檯，開門見山道：「我是明長官的秘書阿誠。明長官現在想見你。」
「知道了。」阿誠接住鑰匙，「好好休息。」
其實，汪曼春並不完全相信明台的話，她之所以這樣做完全是為了檢查一下明台的私章和鑰匙是否屬實。但是秦小姐的提前下班，讓汪曼春感覺眼前浮現出一層陰影。
「客房冷啊。不行，我把他叫起來……」明樓堅持。
「是。」
吩咐完畢，阿誠走出辦公廳，開上一輛掛著新政府牌照的公務ｈtｔｐｓ://ｒead•9９csw•ｃom車，駛出了政府的大門。
「對了，明台，家裡咖啡機壞了，有空修一下。」阿誠又說道。
為了節省時間，明台飛身掠過樓梯，「嗖」地一聲像彈簧一樣彈出門去。明台敏捷的身手，把阿香看得目瞪口呆。
明台點了幾個菜，掏出香煙抽了起來。他清楚，今天自己就是一塊明靶子，必須面對76號的凶神惡鬼。
「那怎麼辦？」阿誠急道，「計劃已經擬定了，現在是箭在弦上……」
「我，我就是看看電影，跑跑馬，打打獵，玩玩女人……」明台抬眼看了看汪曼春，畏畏縮縮道，「煙花間的女人放我鴿子，我口袋空了，下個星期我還想去馬場買馬……」
說完，明鏡下了床，給明台蓋了床錦被，坐到了椅子上看著熟睡中的明台，眼中凈是滿足：「以前明台一有心事，就會縮到我腳下睡著。小時候，等他睡熟了，我就叫阿誠把他抱走，現在沒人抱得動了。」
汪曼春看著阿誠與明台從自己的視野里漸漸消逝，仍始終百思不得其解，想不通是「孤狼」情報有誤，還是明台「歪打正著」？是自己判斷失誤，還是明家別有文章？
汪偽政府辦公廳的走廊上聚集著秘書、文員，側著耳朵聽著明樓辦公室發出的激烈爭吵聲。
「什麼？」
阿誠頓時出了一身冷汗。
汪曼春的眼睛盯著明台，心中暗忖道：「他要不就是一個天生的好演員，我汪曼春的死敵兼勁敵；要不就是一個有待教訓的小孩子，我汪曼春將來的小叔子。」一雙眼睛就這樣緊緊地盯著，一刻也不放鬆。
「我急了嗎？」
明鏡也微笑點頭表示認同。
蘇太太感興趣地問：「什麼電影？」
明樓嘀咕道：「哪有那麼金貴，當真風一吹就要倒了，長於婦人之手……」
「閉嘴！」汪曼春嗔道，「你說，你做了什麼事，鬧虧空？」
「我需要從南雲造子對我的態度中尋找到『孤狼』的蛛絲馬跡。」
「我想幫你！」
鍾錶嘀嗒聲讓安靜的房間變得有些許緊張，明樓在辦公室里來回地踱著步子，思考著什麼。
「最近大光明電影院就有新片在放，不如你們約了時間一起去看場電影。」蘇太太撮合著。
「你最近行為挺囂張的，你不覺得嗎？你的所作所為，遠遠超出了一個下人的本分。大小姐寬厚，才沒說你。先生可能已經對你很不滿了，你在他眼皮子底下搞小動作，大肆撈錢……」
話還沒說完，只見明台一下用雙手緊緊握住汪曼春的手腕，哀求道：「曼春姐，您饒了我這一次吧。千萬別告訴我大哥，我大哥要是知道我偷開姐姐的保險箱，他一定會打死我的。曼春姐，我下次再也不敢了。曼春姐，我要不是鬧虧空鬧得厲害，怎麼敢去偷家裡的錢呢？」
天空濃雲密布，眼看大雨將至。
「231號。」汪曼春答。
阿誠默默地聽著，掃了一眼辦公室緊閉的房門，站了一會兒才離開。
桂姨徹底被激怒：「我想我是來錯了。」
「耽誤不了幾分鐘，現在就走。」阿誠走到秦小姐身邊，順手掏出手槍頂在了她的腰間，笑意盈盈地貼著她一起離開。
「當然。」
「我沒辦法。四處都是伏兵，死馬當活馬醫吧。」明台拍了拍他的肩膀，「走，跟我去冠生園坐坐，喝杯茶。」說完，向路邊的一家冠生園走去。
明台不說話。
「不要啊！」汪曼春一把抱住明樓，淚如雨下，「你以為我想這樣嗎？如果我任由共產黨逍遙法外，你怎麼坐得穩這把金交椅。我一直為你付出，為你承擔責任，為你冒風險。我做這些事情都是為了保護你，我為什麼要失去你，我憑什麼要失去一切！」
「我這有，回頭我給她。」
「是你在提。」桂姨也有些激動，「我只是想幫你。」
「喂，阿誠哥？」話筒里終於傳來明台的聲音。
「這口氣聽起來有點嫉妒。」明台心裏得意，「我喜歡。」
汽車猶如脫弦的利劍般疾馳而去，風馳電掣地駛入車水馬龍的長街。
明樓驚疑地問道：「他們以前是不是見過？」
「安全嗎？」
「找我這麼急，出了什麼事？」阿誠拐進一條衚衕，向林參謀問道。
明樓坐下來看看桌上的日曆牌，想了想：「也就是說，行動要提前了。」
明樓沒有回應，繼續向辦公室的方向前進。
饒是如此，辦公樓的女職員們更有一種莫名的興奮投入到小八卦中。
「護士的工作很辛苦吧。」
走出「一品香」，明台猶自戀戀不捨，程錦雲倒是落落大方在明鏡面前應答自如。
「原定是周佛海先生參加的，周先生說他抽不開身，請您代為赴會。陳秘書把稿子給您擬好了，放在您辦公桌上了。」
看著此時志得意滿的明台，程錦雲氣惱得恨不得用腳踹他，恨恨地望了他一眼，細聲細氣地拔尖了嗓子說：「明台哥哥，你怎麼好這樣看人家？」
明台「哦」了一聲，正要下床，被明鏡攔住：「睡得暖暖的，出門著涼就不好了，叫阿香熱碗湯來，喝暖和了，再出去。」
明台「嗯」了一聲，繼續掛畫。
汪曼春張口結舌、面紅耳赤。
「阿誠哥口中的『危險分子』，就是共產黨。看來，這個『櫻花號』上的特殊戰友，有可能跟程錦雲是一條船上的人。他開的是姐姐存放的保險箱，大姐很有可能是共產黨，就算大姐不是共產黨，她也是地下黨外圍工作人員『紅色資本家』。」明台暗自猜測著，「錦雲跟大姐，應該不是一條直線，但大姐跟眼前這個即將落入76號手中的人，百分之九十是一條曲線。」
「求求你，別再幫我了。我只是在爭取自己的權益，還有你別眼淚汪汪地看著我，裝什麼聖母瑪利亞。」
明樓停下腳：「不行，南雲造子已經對你沒有耐心了，而且，許鶴非殺不可。」
「走吧。」
「至少，可以偷偷地來探望探望。」
明鏡沒說話。
「汪處長去銀行調查明長官名下到底有多少存款，這還不是耍心眼撒嬌啊，無非就是想跟明長官重續前緣。」
阿誠在電話旁等著，心急如焚地看著手錶上的指針一分一秒地轉著，轉得阿誠心驚肉跳。暗罵道：「該死，你不能停下來嗎？」
「槍和子彈由黎叔負責。」阿誠說，「還有，許鶴的手術安排在星期三下午。」
「你在害我！」
「明台，大姐有麻煩了。」阿誠知道第一句就能穩穩地拿住明台的脈。他也不管明台要說什麼，只管自己一口氣說下去，「大姐在香港銀行開了一個保險箱，箱子號碼231。不過，這個箱子是大姐替她朋友開的，她的朋友是一個危險分子，被76號的人給盯上了。你馬上開車去南京路，設法在他離開銀行前就盯上他，然後想辦法截住那個開箱子的人，不惜一切代價，讓76號的人認為，那個保險箱是你背著大姐僱人開的，私章是偷刻的，鑰匙是你偷的。」
桂姨眼裡噙了淚，點了點頭：「謝謝先生。」
明鏡嘆道read.99csw.com：「也只能這樣解釋了。」
明鏡問明台：「咱們家的電話留給錦雲小姐了嗎？」
董岩走在衚衕彎角處，左右環視。就在準備拐彎時，突然有人從背後伸手拽住他。董岩要拔槍，明台一把摁住：「好久不見了……」
「我自己做過的事情，無法怪罪孩子。」
桂姨滿臉愧疚：「我知道，我對不起你。」
「我跟他在一間射擊俱樂部認識的，他說他姓劉，家裡是做生豬生意的。」
「你如何能確定日本人不這麼想？！」
「我激勵你上進求學。」
法國公園裡，明台從頭到腳，一身白色裝扮，悠閑地走到白色長椅邊，緊挨著于曼麗坐了下來，一副滿不在乎的紈絝子弟模樣，問道：「什麼事？」
阿誠站在草坪的小徑上等明樓，看到明樓出來，迎了上去。「演得有點過。」明樓道。
明台手裡裹著報紙在街面上走著，看見兩排整齊的樓房，站下來停了停，直到看到武康路137號的門牌時，掃視了一圈周圍的環境，才走上台階敲響了房門。
程錦雲「哦」了一聲：「真可惜，我原來以為你是來客串怨婦的。」說著，對著明台甩甩手腕，「我這一耳光甩不出去，挺遺憾的。」
阿誠邊開車邊道：「小少爺，我把你從76號人的手上接回家，誰欠誰人情。」
汪曼春一肚子無奈：「明家怎麼會出了你這種紈絝子弟！」
程錦雲點點頭：「是。」
「阿誠，我想問問你，你是不是遇到什麼麻煩了？一定要向先生借錢。」桂姨還是不放心道，「你說給我聽聽，我想儘力幫你。」
阿誠走進辦公室，隨即反手上鎖。明樓的電話使用的是專線，不受內部監聽，也是汪偽政府里唯一安全可靠的電話線。阿誠走進門的一瞬間，就已經決定了怎麼做。他毅然拿起電話，幾乎是以賭運氣的心情，撥通了明公館的電話：「大小姐在嗎？」
「不僅般配，好像都很中意。」蘇太太也笑顏滿面地回答。
「我汪曼春做事光明磊落。」
「時間緊迫，下猛葯試試。」
「你神經病啊，『毒蝎』那一組能用嗎？」
阿誠道：「說得不錯，我不相信！」
秦小姐想想，微笑著走出櫃檯：「我要跟銀行經理請個假。」
「好。客戶進入庫門，存放、取用保險箱的時間只有一刻鐘，你只有不到十五分鐘的時間，祝你好運。」不等明台回復，阿誠就掛斷了電話。
董岩推開洗手間的窗戶，看了看地勢高低，蹬上窗欞，一躍而下。
特務早看不慣這種軟骨頭的公子哥，衝上來說：「汪處長，我們甭跟他廢話，直接帶走……」
蘇太太提議去點菜，明鏡立即附和，特意給明台和程錦雲提供了一個談話的小空間。
「你別哪壺不開提哪壺。」
阿誠修理著鋼筆，他把鋼筆小心夾在一個模具當中，用噴燈熔化一根金絲，再用一根針挑起一點，蘸到筆尖上，待冷卻。
走進辦公室，阿誠隨手關上了門，把隨從關在了外面。明樓說道：「繼續，說我們的計劃。」
汪曼春繼續問：「你剛才說，這個姓劉的偷了你的錢，跑了，是怎麼回事？」
明台頓時手足無措，眼眶裡立即就噙了淚花，讓汪曼春看了，又氣又惱，黑著一張臉問：「跟你一起的那個人，是誰？」
明台低著頭，扳著手指，咬著嘴唇說：「我叫他去香港銀行幫我辦一件事。」
阿誠一語雙關，明台冷然一笑，兩個人不再說話，似心照不宣一般。
「是開一個保險箱。」
明台的心裏怦怦直跳，驚得幾乎連呼吸聲都減弱了。簡簡單單一句話，猶如半空里劈下天雷來，明台感覺自己腳下的泥土開裂，自己直墜下萬丈深淵，眼前一片昏黑。
「那好吧，先生，請跟我來。」小秦微笑著引領董岩走進庫門。
明台接過來，重新替程錦雲戴上：「這才算名正言順，戴上眼鏡更美了。」
「敵人是有備而來的，76號不是一個人，而是在南京路附近路口布滿了人，你沒路走了。」
明鏡忙攔道：「不用，一會兒我叫阿香把客房收拾一下，我去客房睡。」
「我是儲備銀行林秘書。」電話里，朱徽茵的語氣有些急。
阿香一聽語氣不對勁，立馬放下電話，一溜小跑地向小廚房跑去，邊跑邊叫：「小少爺……小少爺！」
明樓突然壓低聲音，語氣兇狠道：「你在日本人眼裡真正的價值是替他們抓住更多的抗日分子，殺掉他們。你把懷疑的目光鎖定在明家，就是把我明樓往死里送！明白嗎？汪大處長！」
「好。」阿誠說，「保持電台暢通，回去等命令吧。」
明鏡根本不理明樓說些什麼，起身站在門口就喚阿香熱碗湯端過來。
「你不會是被港大開除了吧？」
明鏡坐在床上看書，明台和衣蜷縮在明鏡腳下，香甜地睡著。
程錦雲低下頭，默認了。
「你說什麼我一句都沒聽懂，阿誠歷來膽子小，你別拉我下水。」
「是嗎？我們有事情找她。」
阿誠陷入沉默。
「明白。」明台無暇去分析，他只知道此時此刻大姐有麻煩，他要保護大姐。他把阿誠所有的話在瞬間強迫自己背下來，執行貫徹著。
明台和董岩走進冠生園餐廳，大大方方地坐在樓下餐廳的臨窗位置上，將街面上的情況看得一清二楚。
明樓端著茶杯，啞然失笑。
董岩看見「三友實業社」的牌子，他決定再次測試一下，自己是否安全。
「沒有，這人來人往的，封鎖路口怕引起騷動。現在整條街都是我們的人，他們一定逃不掉。」
阿誠抬起頭：「接過來。」
朱徽茵繼續道：「儲備銀行最近儲備的76條黃魚，被香港銀行緊急調用了。我們不知道向誰提出申請。車牌231，轉款車已經到了，所有的手續都齊全，黃魚可是銀行的重要血管，請阻止。」話一說完，便急急地掛了電話。
話未說完，阿誠就表現得極不耐煩：「夠了，夠了。」
阿誠沉著聲音：「阿香，你馬上跑步去廚房叫小少爺，說阿誠有急事找他，叫他跑步過來接電話！快！」
「曼春姐……」
阿誠看看手錶，已是下午五點半，從花房取了鋤頭和粗紗手套后，不做停留地又開車駛出了明公館。
明樓的這番話讓汪曼春有些感動，火氣也沒有剛才那麼大：「我絕對沒有一絲一毫要傷害明家的心，師哥。」
「林參謀帶著戰術小組從川沙古城出發待命了，一切正常。」
明樓安慰桂姨：「你別往心裏去，我回頭好好說說他。」
「坐下！」汪曼春冷然大喝一聲。
冠生園的門被人粗野地推開，汪曼春看到明台的一剎那滿臉錯愕，目瞪口呆。而明台的演技更加精湛，他看上去比汪曼春還要驚愕百倍。
桂姨說道：「天氣冷，我給你燉了蓮子羹，你趁熱吃一碗吧。」
「我不能告訴你。」
程錦雲猶豫著，剛張開嘴要說卻被明台搶白道：「《白蛇傳》」。
「不為什麼，我辛苦了二十多年，我累了，我想過自己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