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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她快步走到他面前,深深地吻了他一下。他握起她的手,輕輕地撫摸著。
她突然一驚,盯視著他。「你究竟為什麼把鬍子給剃掉了?」多諾萬用手摸摸光溜溜的皮膚。「改變一下生命節奏。」他很快地說道,「你知道男人們也要經歷男人所特有的更年期。我想這讓我的這張臉顯得年輕了10歲。你看呢?」
他立即點點頭,從她身旁走過,來到客廳,先在熊熊的爐火前暖和了一下身子,接著心滿意足地四下里望了望。他受的是地道的藍領階層教育,但偶爾來點奢華享受,他倒也不試圖掩飾自己的歡喜。這種天性里的不和諧因素年輕時讓他大傷腦筋,但如今是好多了。隨著年齡的增長,有些事情確實會好轉起來,他默默地想道,包括人心裏重重的愧疚,最後總會一層層地剝落了去,就跟剝洋蔥一樣。
「那當然。這個時節雨下得寒颼颼的。」她猶豫了一下。「你很快又得離開嗎?我在想,我們可以到島上去玩玩。這個時候那兒可漂亮了。」
「多謝你對個老人撒謊。read.99csw.com」他微微一笑。「不過,能跟他相比較,嗯,也是很高的讚譽了。」
多諾萬最後在一座巨大的宅子前停住了腳步。這是一幢有300年歷史的三層樓磚砌連棟房屋,坐落在一堵齊腰高、上部築有黑色鑄鐵柵欄的磚牆後面,那柵欄的式樣在這一地帶隨處可見。他掏出把鑰匙,插入鎖孔,打開大門,走上院里的小道。另一把鑰匙則使他得以由巨大的木製前門進了屋。他脫下外套。
「我去告訴夫人你來了,多諾萬先生。」
艾麗西亞·克蘭是個嬌小的女人,三十四五歲,一頭金髮隨著歲月的流逝慢慢變成了淺灰。她衣著華貴,腕上及耳際佩戴的珠寶完全可與華美的衣著相媲美;然而,她給人的印象卻是富有但不張揚,氣質上溫文爾雅。她面容清秀,鼻子小巧得很,在一雙幽亮的深棕色眼睛的映襯下愈發顯得不起眼。雖說算不上個傳統型美人,但明顯的富有與良好的修養卻使她煥發出一種神采來,倒也是曼得很。在她花季的年齡里,https://read•99csw.com也能說得上模樣不錯。
他往後靠了靠,想著早上的魯莽行事。「我會照顧好自己的。不過,我不做無謂的冒險。那留給剛出道的毛頭小夥子們去做好了。」他的聲音令人心安。
這地方聚斂了如此龐大的財富與顯赫的權力,以至於似乎有一股能量從磚鋪的人行道上噴涌而出,猛力將多諾萬向前擲去。錢與權從來不是他首要的追逐對象。儘管如此,他所從事的職業仍使他經常與那樣一些將謀取這兩者或其中之一視為高於一切的目標的人們打交道。這一位置對扮演一個不存私心的憤世嫉俗者再合適不過了。多諾萬經常把這一角色演得淋漓盡致,原因很簡單,他是真正信仰他賴以為生的這一職業的。其中的諷刺意味他不會不知道。要是沒有這些有錢人、當權者以及他們種種罪惡的行徑,他那些尖銳刻薄的言辭又對誰而發呢?
「我向你保證,等我查清了真相,我們就去度個長假。就你和我。到個溫暖的、多美酒佳釀的地方,我可以重新施展我九_九_藏_書做水手的本領。我很久沒度過假了,也想不出有什麼人我願意一起去的。這聽上去怎麼樣?」
她的臉頰在他的輕撫下微微顫動著。「我也想你,艾麗西亞。非常想。」
女管家立即走了出來,拿走淋濕的外套。她穿的是傳統的女僕制服,說起話來帶著些刻意練就的恭順味道。
「謝謝你,艾麗西亞。或許飯後再洗個熱水澡。」
「噢,這是工作的一部分。」他朝她笑笑。「但你使這工作做起來難多了。」他是喜歡艾麗西亞·克蘭。雖說不是宇宙里最耀眼的星星,她這個人還是很不錯的,不矯揉造作,不裝腔作勢,而有人若是擁有像她那樣的財富,往往是會落下這樣一些毛病的。
「我可以叫瑪吉擺上些晚餐。你一定餓壞了。」她兩手緊握著他的一隻手。
他領她走到靠牆放的大沙發前,兩人靠近坐了下來,膝蓋挨在一起。
「我想你。」她說。
托馬斯·多諾萬掃視著城裡的街道,想找個地方停車。喬治敦可以停車的地方向來不多。他開的是輛新租來的車,克萊斯勒的最新九-九-藏-書型號。他從大街往右拐,上了威斯康星大道,最後在前面不太遠的一條小街上佔到一塊地方。當他沿著街道往前走時,天開始下起細雨來。很快他便來到一個安靜的地段,這裏坐落著一片上流人士的宅邸,帶有楔形護牆板的磚砌建築高大宏偉,住戶都是些豪商巨賈、政界顯要。他一路走,一路觀望著其中的一些宅子。從那些設計繁複的窗戶里看去,燈光下,多諾萬看到衣著考究的主人們正愜意地坐在溫暖的爐火前,用文火慢慢溫著酒,問或給對方一個輕吻。繼又一天的工作之後,他們正在做例行的休息消遣。這一天里,他們或許又改變了世界局勢,或許只不過又拓展了其業已龐雜的證券投資組合。
「我覺得你不留鬍子也一樣帥氣。實際上,你有點兒讓我想起我的父親。當然,我是說他年輕一些的時候。」
她將頭倚在他的肩膀上,緊緊攥著他的手。「太好了。」
「那太好了,托馬斯,我真為你高興。但我希望你沒把自己置於危險的境地。要是你出了什麼事,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九*九*藏*書「這主意不錯,但恐怕得擱上一擱。我明天就得走。」她現出一臉的失望,接著垂下目光。「哦,我知道了。」他伸過手托起她的下巴,注視著她的眼睛。「艾麗西亞,今天我有個突破。我本來沒敢肯定能取得這樣的突破。這對我來說是個冒險,但如果你想有所回報,有時候就得冒險。」從這天早上起,他就記住了露安·泰勒眼裡驚惶的神情。「四處打探著,卻從不能肯定會有什麼發現。但這都是遊戲的一部分。」
立在客廳一角的櫥櫃後面存放著些酒,他取了些給自己調製了一杯,這時候,一個女人走了進來。
「我不喜歡你非得走開不可。」她的聲音聽上去尊貴而富於教養,語調舒緩而謹嚴。對於一個還算年輕的女人來說,這聲音似乎太正經了。
他朝她看去;她臉上那副神情就跟個孩子在傾聽她最崇拜的英雄講述以往的歷險一樣。多諾萬喝乾杯里的酒。英雄。他喜歡這種感覺。誰會不喜歡呢?誰不偶爾需要那種不摻雜質的欽佩之情呢?他露出深深的笑意,將艾麗西亞的小手緊緊握在自己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