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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到哪個山裡唱哪個歌,江山代有人才出,自然會有人接替上來的。」
天亮后,二人拱手惜別,各自上路。兩個月匆匆過去了,吳子章辦完公差,如約返抵驛館。可是等了又等,卻不見王勃的人影。他邊等邊琢磨著:「與其在此等下去,還不如前往交趾走一遭,便一切都清楚明白啦。」
「查不查都是一回事,」李治雙頰抽搐著,「朕非殺了他們不可。」
「岳丈大人,」吳子章抱怨道,「何必戳穿嘞,我正要為難他一下。」
「哥哥,你說,小弟無不遵命。」
繆音謬,荒唐的意思。許敬宗的孫兒許彥伯不服氣,指控袁思古跟許家結有仇恨,泄私忿,請求更改祖父的謚號。許彥伯倒是一個正派人,樸實無華,奉公守法,勤學好問,才思敏捷。典冊文書,許敬宗常讓他代筆,深得許敬宗的喜愛。他曾痛快淋漓地直抒胸臆說:「吾兒不及彼兒。」
「噢」郭待封睜了睜眼睛,「我沒有新的見解,聽從大總管的決策。」
「我正要去那裡銷貨,你坐我的船,保管不誤事。」
李賢逗得太平公主止住了哭,李顯和李旦都失去了興趣,走開了。李治得知此事後,把火氣發泄到了王勃的身上,覺得他輕浮而又不懷好意,在他的兒女中製造矛盾,挑撥他們互相爭鬥,於是把王勃逐出了沛王府。後來王勃在虢州擔任參軍又因罪被革職。官場失意,文學得意。這時,王勃已蜚聲文壇,與楊炯、盧照鄰、駱賓王齊名,號稱文壇四傑。他的送杜少府之任蜀州已廣為傳誦,其中「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成了家喻戶曉的名句。四傑的作品,在詩耿發展史上,起到了承先啟後的好作用。王勃的詩,不只以寫景見長,抒情也純真深摯,能夠打動人的心弦。在南下去交趾省父之前,他作了一首五絕山中:長江悲已滯,萬里念將歸。況復高風晚,山山黃葉飛。他沿著隋煬帝所開運河通濟渠,向東南而下,至揚州,轉道長江,逆流西行,抵九江,泊舟上岸。次日,王勃準備上廬山遊玩,正行之間,望見道旁綠柳蔭中有一座古剎一一龍王廟。他人廟走到神前,焚香磕頭,虔誠禱告水府龍君保佑父母安康,一家團圓。出了廟門,忽見一白髯長者從綠蔭里轉了出來,背後跟著兩個挑貨擔的壯漢。王勃讓到路邊,好讓他們過去。老頭停住腳步,打量了他一眼,問道:「你敢莫就是王相公,幸會,幸會。」
「難不倒?」
武則天敕令大司憲樂彥瑋前往軍營,核實戰敗的情形,查證薛仁貴等各自應承擔的責任,分別罪行輕重,奏明朝廷。然後把三名主帥戴上腳鐐手銬,押送京師。李治依從了武則天,寬大處理,赦免三人的死罪,只開除官籍。薛仁貴在大非川戰敗,吐蕃便切實佔有了吐谷渾,完成了統一羌族各國的大業。唐朝西域四鎮的大部分土地,亦被吐蕃奪去。西域是絲綢之路的通道,吐谷渾是唐朝的附屬國,唐朝當然不甘心放棄,決計重新奪回來。武則天召見了薛仁貴,詳細詢問內中的情由:「論欽陵與你交戰,怎麼能集中四十佘萬兵力?」
薛仁貴對答道。
聽了閻伯筠的話,王勃心頭一喜:「只怕高攀不上喲。」
「韓詩外傳上說:雞頭戴冠,文也;雞足生矩,武也敵在前敢斗,勇也;得食相告,仁也;守夜報曉不誤時,信也。文、武、勇、仁、信,稱做五德。」
贊普的意思是雄強丈夫,棄聶棄擁有這一稱號,說明他特別雄壯,能夠統率其餘六部的大酋長。第三十二代贊普棄宗弄贊又號松贊干布。他十三歲繼位,二十五歲娶唐文成公主,三十四歲病死,孫芒論芒贊贊普繼位。贊普年幼,大相祿東贊專掌國政,繼承松贊干布的建國事業,推動吐蕃進入了更強盛的階段。吐谷渾是羌族大國,貞觀九年年唐朝擊破吐谷渾,可汗慕容伏允自縊身亡,唐立伏允的長子慕容順當可汗。他雖然親唐,但在國內並無威信,被臣下所弒。其子諾曷缽嗣立,年幼無知,朝臣爭權,國中大亂。貞觀十四年,李世民以弘化公主和親,態度明朗地支持諾曷缽,抑制其國中的親吐蕃的勢力。李治即位后,吐蕃不斷對吐谷渾用兵,最後大破吐谷渾,諾曷缽帶著殘部數千帳逃到涼州,吐谷渾國亡。祿東贊屯兵青海,派遣使節論仲琮到唐朝,請求和親,意思是要大唐承認吐蕃佔有吐谷渾土地。李治不許,乾封二年秘了祿東贊死,其子尊業多布繼任大相。三年後的今天,尊業多布一舉攻下西域十八州,唐朝不得不出兵討伐。郭待封本來跟薛仁貴的地位相等,此次征討吐蕃,恥于當他的下屬,常常唱反調,甚至違背決議。西征軍抵達大非川青海共和縣西南,準備向烏海進發,薛仁貴召集三軍主帥會商破敵之策。郭待封板著臉悶坐著,不聞不問,做出閉目養神的樣子。薛仁貴沒有計較,帶著商量的口氣說:「烏海距我們路程既遠,沿途地勢又相當險惡,行軍很困難,要是攜帶輜重,俱多不便,恐怕難以取勝。」
「二十六歲。」
「好,好,朕說不過你,就依你的處理好啦。」
「不。當然,人才難得,薛仁貴遲早得重新起用。現在我最放心不下的還是許敬宗久病不愈,只怕活不長久了。」
「我知道,你是想保薛仁貴,想為他開脫罪責。」
「老爺,什麼事?」夫人囁嚅著嘴唇問。
「煬帝拒絕臣屬的規勸,以致亡國,朕常常引以為鑒戒,虛心求諫,可是竟沒有人說話,什麼緣故?」
「鬥雞還有白公雞、黑公雞、暴花公雞嘞。」
「我本是山東的一個土農夫,一無所有,十七、八歲從軍,後來遇上了先帝,皇恩浩蕩,如今已位極人臣,嘗盡了人間的酸甜苦辣,該歸原土啦。」
吳子章喜形於色,「請問貴庚幾何?」
「吐蕃靠近河北,吐谷渾的戶口比它多幾倍,軍糧馬匹多半出自吐谷渾。」
薛仁貴升坐中軍帳,下達將令,留下郭待封掌管后軍,他親自和阿史那道真帶領精卒先行。軍馬穿越砂漬和草地,在烏海之東的積石河口發現了吐蕃軍。薛仁貴得到探馬的稟報,乘其不備,催動大軍一齊掩殺過去。吐蕃軍驚恐失色,不知所措,還沒來得及布陣,就被唐軍攻進來了,人不及甲,馬不及鞍,主帥還斜倚在大帳內吃羚羊肉,喝青稞酒,欣賞歌舞。薛仁貴一馬當先,阿史那道真也不甘落後,奮力衝殺。唐軍戰鼓衝天,喊聲動地,大砍大殺,殺得吐蕃軍喊爹叫娘,如野毛驢一樣四處亂竄,大敗而逃。唐軍斬殺及俘虜不計其數,打掃戰場后,推進到烏海休整,等候郭待封前來會師。郭待封內心不服薛仁貴,但又不敢違抗軍令,於是採取陽奉陰違的拆台做法,故意放慢速度,停停走走,走走停停,拉著二萬人馬及輜重緩緩行進。還沒有到烏海,碰上了吐蕃二十余萬人馬的龐大兵團,被迫應戰。
王勃微微一怔,拱手答道:「在下正是王勃。請問長者,為何認得我呀?」
「不,不,」王勃謙虛道,「吳相公的記性,我比不上。」
李筋揚起右邊的眉毛:「人九*九*藏*書生壽命長短都有定數,怎麼可以向郎中乞求活命?」又拖了一段時間,他自知離天遠、離地近了,便對弟弟弼說:「我想交待幾句后話,安然離開塵世,你去準備一下吧。」
這年他已七十五歲,李筋比他小兩歲。雙聖特別照顧這兩位元老,早朝時,允許騎馬進人宮門。從宮門到大殿有一段相當長的路程,其他朝臣,不論年齡大小,身體好壞,都得步行,惟獨他倆可以坐轎出人。李筋死後,他自覺病鷹纏身,力不從心,辭去了一切官職,月俸卻照原職支給。武則天最看重的大臣首推他和李筋。二位長者雖然一文一武,卻有許多相似之處,他們的出身門弟都不高,李筋出生於普通農家,他是隋朝一位中級官員之子,都非簪纓門第或貴族世家的後裔。因此他們都偏向于武則天,擁立她當皇后。他們忠於明廷,勤勞國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武則天也視他們為胸腹之交,公事、私事都要和他們通通氣,重大決策都要找他們事先密議。他倆的造詣也頗髙。一個武功蓋世,屢建殊勛一個文章巨匠,著述甚豐。二者在各自的領域里都是成就非凡,可以說有著異曲同工之妙。王福畤一下被戴至德問住了,但他不肯服輸,又引經據典地爭論起來:「從前,晉朝司空何曾既忠且孝,只因每日飲食費用髙達萬錢,秦秀就給他定謚號為繆。許敬宗的忠和孝都不如何曾而飲食女色的耗費都超過他,給予繆,的謚號,並不虧待他。」
閻伯玲揶揄地笑了笑:「嘿,他在借用東漢陳蕃太守專設一榻,接見名士徐孺的故事,啟發老夫跟他聊聊天。好小子,想得倒美,我可沒那份閑心。」
禍是造成福的前提,而福又含有禍的因素。征服髙麗,無疑是髙宗朝的一大幸事,也是它的一個閃光的亮點。此時的中國正處於黃金時代,國勢鼎盛。然而乾旱頻頻發生,連年不斷,東部百姓饑饉,西部百姓也饑饉。直到總章三年…了三月,旱象迄今未除。武則天和李治都有些恐慌了,南效祭天之後,頒詔赦免天下罪人,改年號為咸亨元年。接著,又把蓬萊宮改稱含元宮。四月,吐蕃王國攻陷西域十八個羈縻州,又聯合於闃王國襲取了龜茲的撥換城。唐朝被迫撤銷了龜茲新躡車庫縣、于闃新緩和田一帶、焉耆新蜃焉耆縣和琉勒新緩疏勒縣四鎮。詔命右威衛大將軍薛仁貴當邏娑道行軍大總管,左衛員外編製外大將軍阿史那道真、左衛將軍郭待封當副大總管,動員十余萬人馬討伐吐蕃,並護送吐谷渾汗國各部落返回故地。吐蕃的強盛是從松贊干布開始的。遠古傳說:「在天的中心之上,住著六父王天神的王子棄端已,他有三兄三弟,連他共計七人。棄端已的第三子叫做棄聶棄贊普,他到下界為人主,做了六氂牛部的王。」
「謝貴客誇獎。」
「算你會說。」
「吾父不及彼父。」
「我軍遠途奔襲,不速戰速決,難以持久。拖,我們絕對拖不過他們,拖久了,我們必敗無疑。」
「不管怎麼說,是非責任還得分清楚,還得從中總結經驗教訓,避免以後重犯類似的錯誤。」
吳子章語氣很乾脆。
「依我看,劉仁軌比他強,正派、踏實,文武全才。」
「剛才我打聽過了,他就是王勃,王通的孫兒,王福畤的兒子。」
「老人家,你帶些貨物去哪兒?要不要幫忙?」
「劉仁軌百年之後,還得用人呀。」
吳子章態度很誠懇。
「他說特來接我過去,此話模稜兩可,是不是我的壽數快到了。」
「白馬王子」武敏之已經是年輕的情場老手,經驗豐富,要制服一位長在深閨的純情少女,簡直易於反掌。楊氏慌慌張張,心口抨怦地跳,眼角掛著晶瑩的淚花,在月光下閃閃爍爍,嘴唇可憐地哆嗦著:「別纏我啦,敏之兄弟,我,我,我怕,我不敢。」
「做人要本分,行文得狂傲。這是我家的老傳統,無論一帆風順,還是遭受挫折,都很難改變。」
「人人都說王勃狂,」老頭手捻白髯眯細一隻眼睛,「看來受了兩番挫折,銳氣倒是磨掉了不少。」
「干!干!干!」一陣哼雜的附合聲之後,都飲幹了杯里的酒。閻伯筠帶頭坐下來,吩咐書吏捧出筆墨紙硯到席前恭請。眾人皆知閣都督本意,固辭不受。最後輪到王勃,卻沒有推辭。四座見這操北方口音的小子不知高低上下,都偏開了臉,裝做視而不見。閻伯玲臉往下一沉,佯裝有事的樣子退進了書房,暗中指使書吏道:「這小子不知趣,班門弄斧,要與子章爭雄。你們守在他身旁看其所作,輪流來報。」
爭來論去,各持一端,下不了結論。二聖下詔,集合五品以上官員,重新評議。帝、后的態度明朗化了,公開化了,只不過沒有說出來而已。早在麟德二年化,二月,李治舒舒服服地住在合璧宮享清福,口裡無味,跟左右官員談起了隋朝的興亡。
李旦的話還沒說完,太平公主頭髮一甩,搶嘴道:「我喜歡黑公雞。」
「五德呢?」
「噢,領教了,領教了。唔,明日乃重陽節,洪州閻都督要作滕王閣記,相公文才蓋世,怎麼不去露一手,既能獲得重獎,又可留名千古。」
「我背得出來。」
「哥哥,小弟知道啦。」
「論欽陵好對付嗎?」
「好,你說我嫁不出去,我要去告訴母后。」
「武則天採納了薛仁貴的建議,任命右相姜恪當涼州道行軍大總管,抵禦吐蕃入侵。最初,朝廷打算把吐谷渾汗國殘餘部落安置到涼州甘肅武威市南山。但有人恐怕吐蕃侵犯,主張先擊潰吐蕃。薛仁貴戰敗,便將吐谷渾部落遷移到鄯州青海樂都縣浩蹇水大通河以南,各部落畏懼吐蕃的強大,不敢安居,而且鄯州牧地又少。武則天再三斟酌,又把吐谷渾部落遷到靈州寧夏靈武縣,設置安樂州寧夏中寧縣,任命末任可汗慕容諾曷缽當刺史。吐谷渾故國的疆土,都被吐蕃吞併了。關中大旱一直延續到秋末,農業歉收,糧價猛漲,人心浮動。九月十四日,武則天的母親魯國忠烈夫人楊氏逝世。武則天悲痛欲絕,百感交集地失聲慟哭。母親雖然壽終正寢,但她畢竟失去了惟一的知心人。李治特別追贈司徒周忠孝公武士為太尉,晉封太原王,楊氏為太原王妃。唐朝外戚中賜封王爵的尚無首例。朝廷詔命九品以上的文武官員,以及外命婦太子妃、親王公爵夫人、公主,都要前往休祥坊的周公府弔唁哭祭。十二月,李治下詔,將龍朔二年所改的官名都恢復舊稱。歷時九年,人們業已適應,然而對於由隋朝傳下來的官職名稱,叫起來仍覺得順口些,親切些。
眾人恍然大悟,交頭接耳議論開了。宇文鈞踱到當中,評斷道:「王相公文采煥發,吳相公記性稀罕,二人都是天下奇才,各有千秋,半斤八兩。」
他把雙手枕到腦後,閉目養神去了。等聽到「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時,閻伯筠一個鯉魚打挺從繩床上彈了起來:「絕妙!絕妙!此子非尋常之輩,一定大有來頭。讓我去仔細瞧瞧。https://read.99csw•com
「只要萬民幸福,朕寧可自己受苦。」
「大帥喜用奇兵,好倒是好,但難保萬無一失。」
咸亨三年仏?二月,侍中、永安郡公姜恪去世。八月,特進、高陽郡公許敬宗也病死了。享年八十一歲。二聖特別廢朝三日,為其致哀,並詔命文武百官至許府行哭禮,追贈他為開府儀同三司兼揚州大都督,遺體和李筋一樣,陪葬昭陵。許敬宗因擁立武后、廢黜王皇后及其餘黨有功,龍朔二年拜侍中,次年轉中書令,進爵髙陽郡公。自此他成了武則天的得力幹將,紅得發紫。許敬宗頗有才學,博聞強記,隋大業中舉秀才,唐武德初補漣州別駕,李世民召為秦王府十八學士之一,曾監修武德實錄、貞觀實錄、晉書、東殿新書、姓氏錄等。但他德性不佳,修史愛憎由己,虛美隱惡,為人則文過飾非,貪圖聲色享樂。
「別人寫的?」宇文鈞將信將疑,「有何證據?」
過了年,武則天採取轉移之策,留下太子弘監國,堅請李治攜帶一家人,從長安搬遷到了洛陽。長安哀鴻遍野,朝廷以江南的租米賑災,伹是級級剋扣,侵吞,落人黎民手中所余無幾,乃至連羽林軍中的下級軍官也吃不飽肚子。太子弘看見禁卒的飯裏面摻雜著榆樹皮或草籽,隨即吩咐打開官倉濟糧。輔佐太子的戴至德和張文瑾等人都很盡心盡職,隨時向太子提供實際情況,啟示太子克己復禮,廣施仁政。後來他們又去說服長安大富豪梁金柱捐出三千貫錢救災,不少富戶也陸續捐款,開粥,災民們才得以度過飢荒。太子弘在儒臣的開導和協助下,做了一些好事,蠃得了聲譽。在一片讚揚聲中,他有些飄飄然,又有些昏昏然,整日價和那些貴戚、名儒廝混,侵淫于儒家的教義之中而不能自拔。武則天是個注重實際的人。她歡迎並採納具體而有效的意見,厭惡滿紙典故、辭藻華麗、不著邊際的高談闊論。對於有政治遠見的人,不論其出身及地位如何,一律擢拔、重用,而對那些口若懸河的官僚則嗤之以鼻。
王勃點頭應允。夜晚,二人抵足共眠。王勃做了一個夢,夢見泛海途中,陡起風波,海濤洶湧。忽見白髯長者駕一葉輕舟飄然而來,向他招手:「相公莫怕,我特來接你過去,跳下船來吧。」
「這是人生的第一大樂趣,應當髙興。到時候,你入了宮,和那個不解風情的木頭人生活在一起,會後悔莫及的。」
「美,美,」許敬宗由衷地讚賞道,「但不知歌喉如何?」
「陛下是真龍天子,萬民之主,龍體康健,便是萬民之福。」
「高陽郡公在朝得到皇上信賴,授予髙位和待遇,怎麼可以給他繆的謚號?」戶部尚書戴至德的話,不無道理,況且事實如此。許敬宗七十二歲時,因老病辭去了中書令,仍保留太子少師、同東西台三品。免除了繁瑣的日常事務,照樣掌握宰相的大權,併兼修國史,只不過具體寫作由孫兒彥伯代勞,他只負責把關。泰山之行,他和李筋一起榮膺封禪大使。
「難道你不想保他?」武則天回敬道,「眾所周知,三軍易得,一將難求。這些主帥和戰將,都是不可多得的精英,不可一棍子敲死。」
李弼把全家人召集攏來,備了酒菜,都在李筋的病榻前坐了下來。李筋端起酒杯呷了一口酒,昏花的老眼從每一個人的臉上一掠過去:「聖人云,死生有命,富貴在天。我從小就以生命為賭注,能夠活到今天,可算心滿意足了。只有一件事,我始終放心不下。」
天香又福了一福,似害羞般垂下眼皮,扭轉腰肢,斟滿一杯酒,敬到許敬宗的手上。然後宛轉歌喉,合著七弦琴奏響的節拍,低吟慢唱道:天上摘仙班,群真時往還。架青牛,早度函關。幻出蓬萊新院宇,花外竹,竹邊山。軒冕儻來閑,人生閑最難。算真閑,不到人寰。一半神仙先佔取,留一半,與公閑。許敬宗邊飲邊聽,細細品嘗,不覺多飲了幾杯。天香不時用熱辣辣的眼光迎向許敬宗,好似神來天外,更勾起了他的興奮勁頭,酒性沖發,血液在胸中奔突,臉上的肌肉下意識地彈跳著,說話的聲音也比平時短促,而且像是順不過一口氣來,他不能自持了,摟抱著天香想親嘴兒,還想過過癮。鴇母說:「天香是我的養女,賣唱不賣身。」
「那該怎麼辦?」阿史那道真問。
一言九鼎,靠這一句話,化險為夷,扭轉了被動局面,出現了「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氣象。向來思怨分明的武則天,想到這些,自然而然流出了眼淚。二聖給予李筋以最高評價和榮譽,除陪葬昭陵,又追贈太尉之職。其長子震已故,由震的長子敬業繼承英國公的爵位。李敬業後來起兵討伐武則天失敗,取消了李淵所賜的「李」姓,恢復了本來的「徐」姓,故以後便叫他作徐敬業。二十四許敬奈的徵勞老子李耳說:「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
「……」王勃睥睨周王李顯一眼,笑而不答。
太平公主氣得漲紅了臉,哭了起來。李賢抱起太平公主,替她抹掉眼淚:「妹妹,好漂亮的,不醜。李旦才丑咧,尖嘴猴腮,像根干豆角,肯定嫁不出去。」
「謚法上說,有過能改稱恭,請用恭字作許敬宗的謚號。」
「人生聚散無常,想不到你我兄弟又在此見面了。」
婚聘六禮已經進行了納采、問名、納吉、納徵、請期五禮,婚期已經確定,只剩下迎親禮了。武敏之得知了這一事實,且對楊氏有所耳聞,在他的心裏,對姨媽武則天存在著刻骨的仇恨,暗暗發誓要為母親和妹妹報仇。他妹妹魏國夫人賀蘭蓉被毒死時,李治見到他,傷心得痛哭流涕,悲悲切切地說:「早晨我出去臨朝聽政時,她還好好的,退朝時就無法搶救了。為何死得這麼快?」武敏之好像捅破了淚泉似的嗚嗚直哭,哭得哽咽難言。武則天得知這個情況后,咪縫著丹鳳眼,說:「這小子懷疑是我!」從此對他產生了反感,開始厭惡他。武敏之也開始對武則天實施報復。他年輕力壯,風度翩翩,在女人中間很有市場,決計利用自己的優勢,破壞這場婚姻。一方面他發動無賴和酒肉朋友圍繞楊府大造輿論,說太子弘是個神經質的病夫,沒有性行為能力的廢物,嫁給他等於死了沒埋。另一方面,不惜代價買通了楊氏的奶媽和貼身丫環,終於在後花園和楊氏見了面。
書吏圍到了王勃的身旁,本席的人都避開了。王勃拾起額頭想了想,似神來天外,下筆如龍飛鳳舞般寫了起來。一書吏跨進書房,向閻伯筠稟報道:「文章開頭寫的是:南昌故郡,洪都新府。星分翼軫,地接衡廬。」
「蒼天不語,地實言之。」
「好,好,好弟弟,」李筋又呷了一小酒,「我死之後,喪事從簡,不得鋪張,早早出殯,人土為安。喪葬完畢,你即搬過來,管理全家。弼弟呀,防撖杜漸,不容易嗅!請記住,千萬注意微風起於青萍之末,誰心志不瑞,結交行為不正的人,只要有苗頭,在招致禍害之前,先以家法從事,斷然處置,殺read.99csw•com掉之後,再奏報聖上。」
閻伯筠打破了沉默,「我知道你的記憶力特強,過目不忘。」
「二位各有其長,不妨結為八拜之交,互相學習,取長補短。」
老頭說得很有把握,王勃跟隨他上了貨船。兩個壯漢啟了錨,扯滿風篷,用篙撐開船,老頭親自扶舵。船如同漂浮在水面上,行得又快又平穩。傍晚進餐時,老頭陪王勃飲了幾杯酒。王勃不勝酒力,便呼呼地睡著了。晨哦初露,船便停靠到了洪州的水碼頭下。王勃一覺醒來,睜了睜惺忪的睡眼,還以為是在夢中。一壯漢等王勃洗漱凈手后,把他引到了聳立在贛江邊的滕王閣。永徽四年至顯慶四年,太宗李世民之弟、滕王李元嬰任洪州都督時,修成此閣,以其封號命名。閣高九丈,共三層,東西長八丈六尺,南北寬四丈五尺,上層前樓額曰「西江第一樓」。它與武昌黃鶴樓、岳陽岳陽樓齊名,為「江南三大名樓」之一。
「是我髙攀了你。」
王勃非常激動。
「化身更號朱衣,」李顯繼續邊猜邊說道,「肯定是指紅公雞。」
「恕臣直言,暫時不要作此打算。鎮守吐谷渾的大將,是吐蕃大相的子弟,可見特別重視。而我國乾旱成災,軍需糧草調集困難。因此,得等待時機,乘其內亂方可出兵。」
「權宜之計,最好選派一員智勇雙全而又有威望的大將鎮守涼州,擋住吐蕃向內地延伸。
「葯能醫假病,酒不解真愁。」
「你是不是又想到薛仁貴身上去了?」
「能不能重新收回吐谷渾?」
「丑了沒人要,嫁不出去。」
許彥伯目光一閃,隨口對上了。許敬宗話語的意思是:我的兒子昂比不上他昂的兒子彥伯。許彥伯話語的意思是:我的父親昂比不上他昂的父親許敬宗。對得又工整又貼切又巧妙,不乏機智幽馱。祖孫對答以及詩詞唱和,一時傳為佳話。武則天也看中了許彥伯,安排他當太子舍人,管理太子宮事務。她很重視許彥伯的申述,重新命人議定。太常博士王福時仰起面孔,用尖尖的手指尖捻著下巴上的幾撮鬍子尖,像背書一樣抑揚頓挫而又咬文嚼字地說:「恩怨得失,時間至為短暫,而榮譽羞辱,卻是千年之久的大事。要是袁思古確跟許家有怨恨,藉機發泄私仇,自當依法制裁。倘若不是如此,他所提出的謚號,照理不可更改。」
王勃神情有些恍惚,「我從九江去洪州,也是他用船送的,日行五百余里,沒有神力相助,絕對不可能。」
「陛下所作所為盡善盡美,」李筋對答說,「群臣沒有什麼話要說。」
李治拿鞭枘颳了刮馬的鬃毛,「什麼話到了你嘴裏就通顒了,有道理了。」
眾人見閻都督復返出來了,都靜了下來,觀察他的態度。瞬息之間,王勃收束了全文,把筆擱到了硯台上。閻伯筠手捧文章,高聲朗讀起來,愈讀愈興奮,高低疾徐,悠長短促,腦袋不知不覺地搖晃起來。讀畢,又遞給四座去看。盡皆嘖嘖稱讚,莫不嘆服。驀地一人離席而起,揚起眉頭,喊著說:「且慢!諸位切莫上當受騙。這篇文章我曾讀過,不是他的作品,是偷來的。」
閻伯瑪身體扭動了一下:「口氣大,扯得寬,且看他如何收攏。」接著又進來了一書吏:「物華天寶,龍光射鬥牛之墟,人傑地靈,徐孺下陳蕃之榻。」
滕王閣倒塌后,上元二年,又在原址上重新修成。九月九日重陽節,洪州都督閻伯筠在此設宴慶賀,心想由其女婿吳子章撰寫滕王閣序,好在貴賓面前炫耀女婿的文采。王勃上樓時,賓客已經就座,席案上擺滿佳肴酒果。王勃年輕,而來賓不是儒臣,便是名儒、學士,不敢僭越,依次坐在末位。開宴之後,坐在主位上的閻伯筠和坐在對席的州剌史宇文鈞打了個招呼,站起身來,舉杯敬酒道:「滕王守洪都,風調雨順,留下名閣勝跡。今重修滕王閣,相屈諸公至此,意在求作滕王閣記,刻石立碑,留傳後世。願諸君不吝筆墨,勿辭為幸。現在我提議,為佳作問世乾杯!」
閻伯筠樂得眉開眼笑,臉上沒有一條皺紋不溢著笑意,獎賞王勃白金千兩,又相贈若干珠寶及彩緞,作為見面之禮,並留下他住在府上,和吳子章一起切蹉學問,遊覽洪都勝跡。秋盡冬來,王勃辭別閻伯玲和吳子章,繼續南行。第二年春天,吳子章出差到嶺南,與王勃不期在驛館相逢。二人喜出望外,互訴衷情。
門閥貴族自幼修習儒學,和太子有了共同的語言,漸漸偏於太子,並巧妙地誘惑、煽動太子扼制武則天的革新措施。母子之間的政治見解往往形成對立,彼此的關係變得疏遠,感情日益複雜、微妙、險惡。在霸業的爭奪中,在和僑教保守思想的矛盾衝突中,弘成了武則天對立面的擋箭牌。常言道,虎毒不食子。為了避免不堪設想的後果,武則天決計為太子弘納妃,把他從儒宦的糾纏中解脫出來。太子弘年滿十九歲,比他小兩歲的弟弟賢已經有了孩子,其父李治十六歲立為太子時,就有了一個孩子,即巳故廢太子忠。東宮有侍女,有奴婢,而弘從未寵愛過誰。非得讓他了解生活,進而明白世道,這樣才有可能轉變他那種囿於儒學理想化的心理狀司衛少卿楊思儉,曾在龍朔元年與許敬宗、許圉師、上官儀等人一起,幫助太子弘完成瑤山玉彩五百卷著述,他的女兒正當二八佳齡,猶如出水芙蓉一般清純、稚嫩,容顏嬌艷,而且書香門第,知書達禮。不近女色的太子弘也覺得她可親可愛,稱心如意。
「最好留下二萬人馬,在青海湖南面的大非嶺上設兩座柵欄,把糧秣及軍用物資都存放在柵欄內。我們則率領輕裝精卒倍道兼行,一天走兩天的路程,乘吐蕃軍沒有防備,突然發動襲擊,一定可以成功。」
吳子章昂起頭,倒背著雙手,一句一句背了起來。說來也奇怪,他果然背得一字不差,眾人都聽呆了,聽傻了,不知到底是怎麼回事。
「子章,不要耍小聰明。」
「唉,」李治嘆了口氣,「看來一代強,二代弱,已經成了定局。」
「他是祿東贊的孫子,居長,還有三個弟弟:贊婆、悉多於、勃倫,都精幹驍勇,駐軍在外地,鄰國深感威脅。」
「賢弟走後,岳丈大人替我謀了一份公差,命我去南海換取公文。我們就此約定,兩個月後,再來此相會,不見不散。」
說著,他把她摟抱起來,拚命地親吻著。楊氏竭力掙扎,羞得閉上了眼睛,用一種呻|吟般的低音哀告道:「放開,你讓我透口氣,求求你,別傷害我!」她失去了反抗的力量,柔順地躺在他的懷抱里,他把她輕輕地放下來,熟稔地解開了她的裙帶,佔有了她。未來的東宮妃楊氏和武敏之的風流韻事引起了人們的興趣。起初,只是悄悄地談論這一礦古奇聞,疑信參半。一天深夜,「光桿」王八見了武敏之翻牆進入楊府,接著綉樓的燈閃了閃,丫環把他接進了繡房。從這以後,流言就像翻滾的波浪一樣盪開了。武則天的耳目快馬加鞭從長安奔到洛陽,稟告了實情。武則天收到了情報,本來read•99csw•com她早就對外甥有所戒備。賀蘭蓉死後,她從他的眼神里發現了對她的仇恨情結,便下了決心要先下手。當時母親楊氏在世,忍了下來。楊氏逝世,武則天賜給他一大筆錢,要他造一尊佛像,為外祖母祈禱冥福。可惡的外甥很可能就是利用這筆錢助成了他對她的報復性行為。她再也無法容忍了,向李治講明了事實真相,諭示楊思儉取消了婚約,頒詔廢除武敏之的「武」姓,恢復「賀蘭」原姓,剝奪官爵、俸祿,流放嶺南的雷州。楊思儉如夢中驚醒,責令女兒吞金自殺,並杖殺了奶媽和貼身丫環。
「黑公雞有什麼好?」李旦爭辯道,「像你一樣,一身青衣,一看就知道是個道姑,好醜的。」
「皇上的所作所為,恰恰遵循了老子的教導,繼承了祖德的遺風,以柔克剛,無為而治。老子說:教人柔弱,就能謙下不爭,教人懇魯,就能棄華取實。謙下不爭,即可無私無我,棄華取實,即可返樸歸真。」
「好,你當面背給大家聽聽。」
「唔,皇上,」武則天斜著瞅了李治一眼,「元老重臣一個個死的死,病的病,看來得趕快發現和起用一批人哩。」
「我丑不醜,與你有什麼相干?」
二人年齡相仿,情投意合,好得如膠似漆,神魂顛倒。許敬宗偶一留神,發現虞氏隆起了肚子,乳峰隔著衣服向前髙聳著,顯得又肥又大,吃驚得猶如冷水澆身,打了個寒顫。他露出猙獰面目,決計家法從事。虡氏被打得死去活來,如實招出了她和昂私通的情形。許敬宗像被野獸咬噬一般暴怒起來,休掉了虞氏。聲稱昂不孝,與庶母亂|倫,奏請朝廷,將許昂放逐到嶺南。過了好幾年,氣漸漸消了,他才上疏請釋放昂回京。當他得知嶺南蠻族酋長馮盎家財萬貫,收取大量聘金,便把女兒嫁給了他的兒子。朝廷在給許敬宗定謚號時,太常博士袁思古評議說:「許敬宗把長子拋棄到邊遠蠻荒之地,又把幼|女嫁給蠻獠為妻,有毀華夏聲譽,按照謚法,名實不符稱做繆,請給他定縷的謚號。」
「吉人自有天相,用不著東想西想。」
「長者很可能就是龍君。」
又一書吏來報:「襟三江而帶五湖,控蠻荊而引甌越。」
「男孩子娶媳婦,不嫁人。」
「莫打岔,讓我把話說完。你們知道么,房玄齡和杜如晦,兢兢業業,勤勞國事,只因出了不肖之子房遺愛和杜荷,一生辛苦盡付東流,家業都敗光了。弼弟,愚兄我有求於你……」
「弟弟呀,切,切莫心慈手軟。一旦養癰成患,到時候可就后一悔一莫一及一唆」話還沒有說完,李筋手一松,酒盅掉到了地上。從此,他不再喝酒,也不開口講話了。十二月三日,這位傳奇式的人物,趙凡的軍事天才,武功赫赫的大唐名將,溘然長逝。享年七十五歲。朔風凜凜,滿天飛絮。二聖不顧風寒,登上長安城西北的漢朝古城未央宮,站在城樓上目送載著靈柩的喪車,朝昭陵緩緩行駛,忍不住失聲痛器,涕淚交流。李筋的墳墓築得跟陰山、鐵山、烏德箱山一樣,以表彰他擊玻突厥、薛延陀的功勛。登樓瞭望功臣出殯,古已有之。二聖這麼做,並非僅僅出於傳統的禮儀,做樣子發出哭聲讓人聽見而已,他們完全是發自內心的痛哭流涕而且各有各的心事。李治自從晉王時代以來,所敬重的先帝的股肱之臣,如尉遲敬德、秦瓊、房玄齡、杜如晦、魏徵、褚遂良、長孫無忌等,相繼謝世,如今碩果僅存的李筋也走了,孤獨之感油然而生,悲天憫人,痛心疾首而落淚。當年立武則天為後時,阻力極大,元老重臣幾乎一致反對,幾乎達到了「山重水複疑無路」的地步。而國家重鎮、三公之一的司空李筋,卻並不附合長孫無忌、褚遂良、韓瑗、來濟等大臣,以一種坦然的姿態處之,對於無忌等認為「身份卑賤」的武昭儀,就算不特別偏袓,至少沒有反感。當李治徵求他的意見時,他很策略地對答道:「這是皇家的私事,大可不必詢問外人。」
閻伯筠仰靠在繩床上,自言自語地說:「誰都知道翼軫兩星座為楚的分野。廬山在洪州北面,南方是衡山,算他勉強湊到了一起。」
這年冬天,關中、隴右地區格外寒冷。嚴寒把大地都凍裂了,地上布滿了縱橫交錯的裂紋:幾尺長,一丈多長,甚至幾丈長,逶迤曲折,任意伸展,像魚網,像蛛網,更像龜殼,儼然要把萬物生靈統統吸入裂縫裡,消化掉。街市的積雪和塵沙混在一起,被踐蹌成了堅實的硬塊,路旁堆著累累的積雪。夜晚,一切都好似凍結了,凝固了。朔風卻如同鑽子一樣帶著它的穿透力,向草木昆蟲和飛禽走獸施展淫|威,巢里的鳥雀凍僅了,被風吹得從樹椏間掉到了堅硬的冰塊上。雪鋪天蓋地地飄落,大雪封門,凍死、餓死人的現象日益嚴重。朝廷撥放一批又一批的糧食、布帛及棺木到州縣,並命令官吏深人民間察訪災情,採取相應的救濟措施,動員親友枚養孤兒,嚴禁將他們當做奴婢使用。近幾年來,災害頻頻,花樣翻新,旱災、水災、風災、沙塵暴、蟲災、暴風雪、冰雹、霜凍,輪番襲擊。今年又有四十幾個州逋受乾旱、蟲災及嚴酷而持久的冰凍。飢荒中瘟疫流行,大肆蔓延,連京城長安也有不少家庭成了絕戶。李治疾首蹙額,五臟俱焚,依照慣例避免到正殿坐朝,減少飲食,杜絕音樂歌舞。武則天討厭消極態度和沉悶氣氛,又怕損傷李治的健康,示意許敬宗進行勸解。許敬宗覲見李治,以宿儒的姿態諫道:「天行有常,不為堯存,不以桀亡。陛下儘管泰然處之,大可不必如此惶恐。」
聽了薛仁貴的解答,阿史那道真把臉側向郭待封:「郭帥以為如何?」
郭待封精神不振,士氣也不高,戰不上幾個回合便敗下陣來。吐蕃軍漫山遍野,迎面撲來,恍若一窩蜂似的展開攻勢,揮舞著馬刀狂野地嚎叫,雜沓的馬蹄踏得地面咚咚響,震撼山川。唐軍嚇虛了膽,再也不敢上前拼殺了,下意識地往後退卻,退著退著,掉轉頭來便跑。郭待封阻止不住,也跟著跑起來,跑了個滿天星,糧秣及軍用物資喪失殆盡。薛仁貴孤軍不能支持,只好撤退,和阿史那道真一起回到大非川,與郭待封的敗軍會合,安營紮寨,計議如何保全軍馬,撤到安全地帶,奏請朝廷派援軍前來接應。尊業多布得到軍報,命兒子論欽陵統領四十佘萬人馬追到大非川。薛仁貴明知抵敵不住,立即下令分散兵力,各自搶佔有利地形狙擊,互相策應,且戰且退。終因眾寡懸殊,而且軍中缺糧,將士們餓著肚子上陣,連揮動兵刃都感到吃力,被吐蕃軍殺得七零八落,幾乎全軍覆沒。幸虧薛仁貴、阿史那道真和郭待封都是驍勇的戰將,武藝超群,箭法也很精湛。吐蕃軍不敢靠近,讓他們溜掉了。英雄惜英雄。論欽陵雖然大獲全勝,但還是敬佩薛仁貴的勇略神威,不敢藐視。雙方派出軍使談判和解,吐蕃釋放了俘虜。薛仁貴帶著殘兵敗將返回了內地。軍書以六百里快騎傳遞到長安,李治氣得嘴唇都扭歪了,呼吸read.99csw.com也變得急促和梗塞了。武則天來回踱了一會兒,冷靜地說:「我軍敗得如此的慘,其中必然另有原因,不妨先查實一下,然後再作處理。」
古稀之年還要營造花園亭台假山水榭,他仿效宮中構建的「連樓」,曾經轟動一時。連樓的北樓有五層,高百尺,寬十楹;東西南三樓各三層,高五丈,寬八楹。四樓之間相距二十丈,分別用三層迴廊把四樓連接起來,所以稱做連樓。層樓飛檐斗拱,畫棟雕梁,周遭玉砌雕欄,橫欄上四季皆擺滿名貴鮮花,奼紫嫣紅,爭芳鬥豔。迴廊高一丈五尺,寬達兩丈,可以騎馬觀花。許敬宗的正妻裴氏很早便去世了。裴氏身邊的一位婢女,姿容艷麗,美靨如月里嫦娥,深得許敬宗喜愛,便命她姓庚,一步登天成了繼室。許敬宗與虞氏開頭百般恩愛,如魚得水般的親密融洽,日則並馬繞樓觀花,夜則顛鸞倒鳳,兩情依依。然而一年三百六十天,也難免有玩膩的時候。他的變態心理也一變再變,居然想到偷香竊玉上面去了。一日他帶著獵奇的心思,遊玩到了一家名叫「聚芳樓」的上等妓院。鴇母眼睛有毒,一見便知來者非等閑之輩,接待異常熱情。果然許敬宗開出了上上等價格,點了幾道名菜,要歌妓天香前來陪他喝喝酒。天香出來規規矩矩道了萬福,抬起頭來向許敬宗望去,正好與他的目光相遇,報以抿嘴一笑。
「名滿天下的京都大才子,誰個不知,哪個不曉。」
賀蘭敏之被關進囚車,押送嶺南。在距離雷州一千七百里的韶州廣東曲江縣,押送官兵遵密旨用馬韁將其活活勒死,暴屍露天。風流浪子得意忘形,落了個如此的下場。年底,二聖由東都洛陽出發,巡幸許州河南許昌市、汝州河南汝州市;,在葉縣河南葉縣舉行大規模的圍獵活動,藉以整軍經武,訓練士卒。古代帝王狩獵,本意是習武練兵,為農田除害,以獵獲物供奉宗廟。武則天常常把它當作遊樂活動,讓李治舒展舒展筋骨,她甚至親自參与,縱鷹驅犬,馬上馳逐,那情趣在宮廷飲宴、輕耿曼舞中是享受不到的。不過,此次狩獵,武則天是帶有明顯的意圖安排的。近年來內優外患,許多事把她折騰得夠苦的了,她也想藉此自我放鬆一下,調劑調劑精神。當然,其中最主要的目的還是向天下的臣民展示武威,振奮人心,表示朝廷決不會被困難所嚇倒,定然擺脫困境,重新走上富國強兵的道路。在滿載而歸的路上,她和李治並轡緩行,故意大聲找李治攀談,用一種深深讚佩的口吻說:「先帝神威聖武,力挽強弓,所用十二支長箭,臣下罕有能及者。臣妾曾親眼見他箭無虛發,圍中射鹿,率多貫脅穿胸,即使猛如虎,健如熊,捷如羚羊,也往往一發擊斃。」
「秦關早唱,慶公子之安全。我想,大約來自雞鳴狗盜的典故。」
王勃縱身一跳,驚了醒來,吳子章披衣掌燈,以開脫的語氣安慰說:「賢弟思親成夢,可見心情之迫切。」
來公敏的話坦率而中肯,李治讚許他言在理中,撤銷了西巡的詔令。同時提升來公敏當黃門侍郎。李筋患病的消息傳到了九成宮。二聖降旨,將其在外地的子弟都召回京城,守在床前侍候。十月,二聖返抵長安,立刻駕幸晉寧坊李筋的私宅,探望病情。李筋再三謝恩,反過來寬解二聖,不要因他而耽誤了國事。武則天特命御醫前來診治,他婉言謝絕。皇帝和太子賞賜的藥物,他隨即服用。家人要請郎中,他照樣不肯。
「你有何建言?」
討價還價,硬逼著許敬宗花大價錢買下了天香。許敬宗吃虧了,所謂賣唱不賣身,無非是抬髙身價要高價。反過來說,他又沒有上當,天香不但美貌風騷,能歌善舞,而且通曉琴棋書畫。至於酒宴上助興,更是她的拿手好戲,投壺、顛竹、撇蘭、藏鬮、分茶、猜枚、打諢,以及頂針續麻、拆白道字,門門裡手,樣樣精通。天香天生乖巧伶俐,服侍許敬宗體貼入微,周旋于賓朋之間滴水不漏。許敬宗文人味十足,又是上了年紀的人,身邊再也少不得天香。虞氏明顯遭受了冷落,但她不甘寂寞,很快便和許敬宗的長子昂勾搭上了。
「好,讓他娶不到媳婦,打光棍。」
「多心了,多心了。賢弟年紀輕輕的,死不了,不會死的。」
「吟詩作文,我可得從頭跟你學起。」
「吃藥一千,遇葯一丸,治一治,吃點葯,總比不好吃。」
眾所周知,褚遂良、韓瑗和李治的舅父長孫無忌,因為諫止立武昭儀當皇后,都逃不脫一死。在血的教訓面前,人人悚懼,噤若寒蟬。李治明明不好直言,卻又裝出一副兼聽納下、導之使諫的姿態,誰還敢犯逆鱗,極言規諫,自討苦吃尋死路。李筋洞明世態人情,厚的看薄了,薄的看穿了,回憶起李世民臨終前,對他頒下殺機四伏的調令,至今汗毛凜凜。君主不識好歹,濫施淫|威,臣下不得不口是心非的糊弄幾句,求福避禍。此時朝臣中敢於諫諍的人已如鳳毛鱗角,少而又少。用心揣測武則天的意圖,順著杆子往上爬的人倒是愈來愈多。禮部尚書陽思敬便是其中之一。
陽思敬話一出口,好像風吹雲散似的,武則天和李治的臉豁然開朗了。察言觀色,官員們都知道了陽思敬一話中的,再沒有人提出異議了。李治和武則天交換了一個眼色,頷首照準,依從了陽思敬的奏請。時隔不久,武則天便把王福畤貶到交趾越南河內當縣令去了。王福畤也許書瀆多了,變得憨里憨氣的。然而恩怨分明的武則天對於這樣一個不屑於一顧的書憨子,也不肯輕易放過,—棍子把他趕出了京城,並且因此引出了一則頗帶神話色彩的風迭滕王閣的傳奇故事。王福畤是王通的兒子。王通,絳州龍門山西河津人,在隋朝參加秀才科考試中高第,官蜀郡司戶書佐、蜀王侍讀。大業年間天下大亂,他棄官退居河、汾間,以著書講學為業,撰寫十二策、續六經等,門徒甚廣。主張儒、佛、道三教合一,但以儒學為主。他以「明王道」為己任,想重振孔子學說,當時有「王孔子」之稱,享有「河汾道統」的美譽,李世民在晉陽起兵時曾登門向他求教過。死後門人謚文中子。他的兒子福郊、福畤模仿論語,根據其門人所記王通生前言論,以問答的形式整理成書,取名中說。王福畤的名氣遠不及父親,也不如他的兒子王勃。王勃,字子安,少年對策即高中榜首。沛王李賢聽說王勃擅長寫文章,聘請他當王府修撰。當時,親王流行鬥雞,王勃用遊戲的筆調作了一篇檄周王雞文,很快在宮中傳開了。他自己也十分得意,橫看豎看,情不自禁地笑出聲來。當李賢問他「何謂文頂武足」時,他嘻嘻一笑,揚起下巴,比比劃劃地回答說:「文頂武足,就是形容雞冠和雞矩嘛。」
「你難不倒他。」
李治情緒異常消沉,「不知大命,無以為君子也。上天示瞀,明明是譴責朕無德無行。」
「從此地至洪州,五百里水路,一天一夜怎麼趕得到?」
他說。
「我長你五歲,過了而立之年。」
王勃脆快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