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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章

武則天對待魏元忠,突然改變了態度,無疑是有緣由的。除非二張,別人很難動搖魏元忠在她心目中的地位。魏元忠結怨二張,話還得從頭說起。十六老虎嘴裏拔牙左台大夫、同鳳閣鸞台三品魏元忠,曾經擔任過洛州長史。在他到任以前,洛陽令張昌儀仗恃張昌宗等幾個兄長的權勢,每次到州府衙門參拜,都不按規定站立在庭下聽候訓示,而徑直闖進長史公堂,嘴角和眉梢流露出一抹輕薄和姿意任性的淺笑,吊兒浪蕩,似乎沒有把長史放在眼下。魏元忠到職后,不能容忍,兩眼一瞪,毫不客氣地斥令他退下去。述職時,馬虎不得,要求講得精當而周全,概括而又具體。張昌儀哪有那樣的能耐,說話吭吭哧哧,磕磕巴巴,訥訥了半天吐不出幾句像樣的話來。魏元忠便是一頓訓斥,尤其是他那冷嘲熱諷的言語和揶揄的笑紋,更加讓人受不了。洛陽出現了奸盜案件,還有人公開在街頭行兇鬧事。魏元忠明查暗訪,了解到均系張易之的家奴所為。此等小人,狗仗人勢,作惡多端,逍遙法外。魏元忠眉頭一皺,想出了一條計策,吩咐衙役化裝成便衣,日夜巡邏,現場捕獲,不怕他不認罪。衙役很快將案犯緝拿歸案,魏元忠取了證據,升堂拷問,張易之的家奴狡辯頑抗,魏元忠火了,杖刑處死。張易之打落牙齒往肚裡吞,無法奈何魏元忠。在魏元忠入朝做宰相以後,張昌宗向武則天請求,提升他的小弟張昌期當雍州長史。張昌期在岐州陝西鳳翔縣當刺史,得到上凋的消息,以為十拿九穩,大搖大擺來到長安,邊等敕令邊遊玩,青樓酒館到處竄,大肆張揚,招搖過市。
「皇上,邵王和魏王,還有永泰郡主,他們在一起罵你,也罵我們。」
重潤有了些醉意,口齒不清了。仙蕙白了丈夫一眼,制止道:「大淫|褻,莫讓大哥看。」
武則天發覺后,問他什麼緣故。論彌薩起身向武則天行了個禮,帶著欽佩的神情誠摯地對答說:「唐都督威震邊關,我以為他定然是一位叱吒風雲的彪形大漢,勢如貔貅,聲若巨雷,想不到卻是如此的文質彬彬。」
「要準備多久?」
「文章四友,臣排在第一,以文翰顯時的蘇李,臣還排在李嬌的前頭嘞。」
武舉人依照考試科目,緊張有序地一一進行比試。歷經半年多時間,全國考取武舉人三千,考中武進士一百余名。頭名狀元是山東的一位壯漢,名叫徐建業。他身強體壯,孔武有神力,能開十石力的弓,負米五斛行百步,長氣不喘。十八般武藝,件件精通。但沒有多少心計,出息不大,日後不見重用。狄仁傑的孫兒,本來有希望當狀元,由於父親狄景暉不爭氣,僅僅取錄為武進士。狄仁傑在魏州〔河北大名縣〕當刺史,很有德政,百姓給他建了一座生祠,即人尚活在世上,就被塑成神像,焚香叩拜,祈求賜福,其屋宇稱生祠。狄景暉當魏州司功參軍,貪污凶暴,虐待州民,憤怒的州民搗毀了神廟和狄仁傑的塑像。此次武科舉,沒有考文,到了後世才在考武之後進行文科測驗。然而考生往往不擅長文學,主考官也不得不馬虎一點,很難達到預期的要求。尤其在實戰中,武科舉及第者並沒有發揮明顯的作用,朝廷對此失去了信心。直到開元十九年門,唐明皇李隆基又考了一次武舉,中第者送兵部授官。五代時,皆以軍卒為將。此舉中斷了好久。北宋又時興起來,斷斷續續綿延至清代,才告終止。常言道,三軍易得,一將難求。作為軍事帥才,必須在通曉經史的基礎上,熟讀《孫子》等兵書,精通兵法,六韜三略運用自如,還要懂得天文地理,駕馭部眾,算計謀划,料敵如神。所以單憑武藝出眾,最高也只能當一員戰將,要擔任三軍主帥,那還遠遠不夠。唐朝,包括武周在內,原則上都採取「出將入相」,朝廷出師征討,一般都由宰相挂帥,班師回朝,交割兵權,又官複原職,照舊當宰相。近日無事,武則天心情舒暢,帶著二張和婉兒等人,來到清思殿遊玩取樂。清思殿位近大明宮的東牆,北臨太液池,環境幽靜,建築又極奢華,還有舞台、樂池和馬球場地。夏秋北望太液池,水面荷荇飄香,沙洲上蘆葦成陣,群鷸、白鷺在池畔捕食,鴛鴦、鸕鶿嬉戲出沒。岸柳成行,芳草萋萋,金頂朱檐的太液亭,聳立於蓬萊山頂,湖光瀲灧,煙水空濛,賽若人間仙境。此時地面剛剛解凍,草木才脫出枯黃的外套,吐出綠色的嫩芽,梧桐樹的禿枝還在料峭的寒風中顫抖著。君臣無處消遣,就在殿內圍爐向火,賭酒吟詩。
魏元忠故意拖著長聲拗他。
武顯六神無主,還有些不放心:「要是母皇不答應呢」
武則天沒有向外擴展疆土的野心,並非她無雄才大略,主要是窮兵黷武往往得不償失,即使像漢武帝和唐太宗那樣氣勢超群的皇帝,後果也不夠理想。狄仁傑反對征戰,對她也有一定的影響。可是樹欲靜而風不止。朝廷移居長安,吐蕃與突厥大肆侵入涼州,激起了武則天的憤怒。她大胆重用郭元振,由主客郎中擢拔當涼州甘肅武威市都督,兼隴右隴山以西諸軍大使。在此之前,涼州南北邊界相距不過四百多里,突厥汗國軍和吐蕃王國軍,一連幾年,經常突然出現在州城下,燒殺搶掠。郭元振不負所望,上任伊始,深人走訪軍民,勘察地形,在南境硤口築和戎城甘肅古浪縣,扼守要道,南北州境拓寬一千五百里。從此突厥和吐蕃的兵馬無法再來州城侵擾。郭元振又命甘州甘肅張掖市刺史李漢通屯田墾荒,開發水利,推廣農耕。過去,涼州的穀子和小麥每斛值數千錢,到了李漢通募民墾種土地以後,一匹細絹可換粟麥數十斛,積存的軍糧可供數十年之用。郭元振很會安撫民眾,統馭軍馬,在涼州任職五年,漢民與蠻族都對他敬畏愛戴,令行禁止,牛羊漫山遍野,路不拾遺。歷朝開國以後,即由武功走向文治,重文輕武。由唐至周,照樣如此。自隋以來,科舉只有文考,沒有武考。然而外族入侵從未間斷,習以為常,放鬆武備,往往導致被動挨打。
武則天感興趣地問。
一陣暴怒之後,她命上官婉兒擬旨,以誹謗皇帝的罪名,賜死邵王武重潤、永泰郡主武仙惠和魏王武延基。重潤和延基在各自的王府自縊身亡。仙蕙受不住如此慘重的精神打擊,動了胎氣,難產致死。二張似乎達到了目的,而事實恰好相反,人們把怨恨和憤怒一股腦兒集中到了他們的身上。天子是承受天命的人,神聖不可侵犯。太子顯一家和武姓族人的心情也是如此,因為涉及到忠與孝,同樣擺開了武則天。朝廷內外都把二張視為君側的奸臣,無聲的責難和反抗愈來愈強烈,連武則天也深感不安。她是從不後悔的人,從來有進無退。這一次,倒是有些後悔了,心靈上蒙上了一層陰雲,重潤等三人的身影老在她眼帘晃動,像走馬燈似的來來去去。她決計以變換環境來調劑心態,穩定情緒,九*九*藏*書達到新的平衡。十月三日,武則天離開了呆了二十多年的洛陽,啟駕重返長安。興師動眾,朝廷也來了個大搬遷。此前,已下達了行幸長安的敕令,備好鹵簿儀仗、輅輦車輿和百官儀服等等。命韋巨源和李嶠擔任神都洛陽正副留守。二十二日,在千乘萬騎盛大儀仗隊的護衛下,武則天率宮眷和文武百官進入西都長安。頒敕赦免天下罪犯。改年號為長安元年。
「好呀,要殺朕!」武則天雙眼噴火,「朕先殺給他們看看。」
「我們太子的四個兒子,長子重潤死了次子重福和第三子重俊已經娶了妻室,生兒育女小兒子重茂才六歲,至少還要等十來年。」
「放了人,那時候再說。」
「你清廉剛正,耿耿忠心,朕信得過你,要獎賞你。」
「朕受命于天,自有百靈相助,想那百花仙子,該不會作難唄。」
「把兵權交給你,」武則天臉色由白轉青,太陽穴上青筋勃起,「讓你們的陰謀得逞,好保太子登基,是不是?」
「既然如此,我們就告辭了。」
「莫老打岔。」
背後的一名將軍頂了他一句。
「看。」
「朕用你,是用你的資格。」
武則天心頭那一把無明業火,焰騰騰的按捺不住,呼吸也變得急促和哽塞了。她翻身坐了起來,二張忙著給她穿上衣裙。張易之給她捶背,張昌宗端來了茶水。她忿然不能自抑,用水吞下兩粒藥丸,下了一道敕令,逮捕魏元忠和高戩人獄。事後冷靜下來,武則天又感覺有些魯莽,過於草率。魏元忠的強硬是出了名的,必然喊天叫地,大鬧一通。聽了他的辯駁和訴說,朝臣們又會七嘴八舌地議論紛紛,說她昏庸無道,受二張蒙蔽,憑空捏造罪名殺戮忠良,還要載入史冊,留下千古罵名。況且,處理大臣還得經過三堂會審,錄取口供。
二張和魏元忠的仇恨愈結愈深。魏元忠雖然攻勢凌厲,但是二張有武則天袒護,無法將其擊倒。二張也不含糊,覺得老是被動應付,還不如轉守為攻。幾兄弟一齊出動,就像蚊子叮雞蛋一樣尋找縫隙。不巧武則天舊疾複發,儀鳳年間是由藥王孫思邈治愈的。永淳元年……似,孫思邈以一百零一歲的高壽離開了人世。常言道,反病無反葯。二張怕武則天性命不保,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到處亂轉。
蘇味道哈著腰,唯唯諾諾地應道。
武李二族都是她的血親,然而一山難容二虎,為了遏止他們之間勾心鬥角,出現暴亂,她早已釆取了防患措施,讓他們相互結成姻親,共褲連襠,損人即損已,還不如和平相處,長期共存。太平公主再嫁時,選擇的對象便是武攸曁。太子顯的長女新都郡主,下嫁給了陳王武延暉。太子顯和韋妃的掌上明珠裹兒,即安樂郡主,由她直接牽線,嫁給了武三思的次子高陽王武崇訓。久視元年九月八日,太子顯的第七女永泰郡主仙蕙,又嫁給了武承嗣的長子魏王武延基。二者之間結成了婚姻,果然相安無事,往來也密切了。太子顯和韋妃所生的長子邵王重潤,從小跟永泰郡主關係好,跟武延基是同庚,都是十九歲,二人志趣相投,常常湊到一起歡飲漫談,觀賞歌舞。年輕人,血氣方剛,又都是長子,更有一種優越感,也更關心朝廷的動態。酒是助興之物,三杯話多,三杯乜眼。酒杯一端,快活是神仙。永泰郡主身懷有孕,不敢喝酒,只得以茶代酒作陪。三杯酒下肚,延基和重潤的臉都給燒紅了,眼睛都變得淚汪汪的放著迷迷離離的光。
聽了唐休璟的話,武則天覺得特別溫馨、開心,一種快慰的情緒涌動起來,端莊的臉龐上漾開了笑紋。驟然臉色一變,她把目光轉向了蘇味道、李嬌、楊再思、姚元崇、李迥秀等幾位宰相,帶著責備的音調說:「唐休璟鎮守邊界時,刻意考察山川形勢,悉心探索禦敵之策,如今運用自如。你們十個還抵不上他一個人。」
「那樣反而會惹火上身,依我看,不如上表請求封張昌宗為王。」
武則天見呈奏的方略又快又好,條目清晰,切實可行,當即照批實施。十幾天後,安西都護府所轄各州上疏請求朝廷增援,路程日期與唐休璟所預料的完全相符。
「交過。洪源戰役,仗打得異乎尋常的激烈,唐將軍十分了得,勇猛果敢,無人能敵。很榮幸今日能一睹他的神采。」
武則天定居於含元宮,又把含元宮恢復舊名大明宮。回到久違的長安,武則天心情一變,精神煥發起來,臉上露出了奕奕的神采,她所特有的對自己體魄的自豪,又充溢著全身。常言道,事在人為。她首先從整頓吏治開始,著眼于發現人才,任用人才。天官侍郎崔玄禕,性情耿直,從來不晉謁當權大官,權貴們討厭他,改調他當文昌左丞。一個多月後,武則天召見崔玄啤,熱呼呼地對他說:「自卿改官以來,朕聽說你屬下的令史聚餐慶祝,這是他們想大肆貪贓枉法的信號。現在讓你官複原職。」
莫賀干來擺出一副強者的姿態,毫不示弱。
武旦表示贊同。
尤其是沒有證據,就治不了罪。張昌宗缺少心眼,茫無頭緒地干著急。張易之穩定了情緒,想出了一個主意,要張昌宗從平時相處尚好的朝臣中找一個人,出面證實魏元忠和高戩有過密謀,說過「擁立太子」之類的話。朝臣中十有八九都對二張抱著反感,關係顯得好一點的只有曾經幫他們編纂過《三教珠英》的那些文人。巳經提拔了的如李嶠,他高高在上,不好開口。在沒有提上高位的人當中去找,自然方便些。然而像閻朝隱、宋之問、沈佺期,名聲太臭,跟魏元忠又無交往,要他們硬著脖子說聽見過如此生死攸關的秘聞,誰也不會相信。二張把二十六名「助編」一一排列出來,眼下只有張說,名聲尚好又容易找,在朝廷中算得一位活躍人物,二張跟他也沒有斷絕往來。張昌宗找到了張說,把他帶進密室,首先回顧了一下當年合作編書的美好情景,然後言歸正傳,乾脆攤牌請他作偽證,答應事成之後連升三級。要富貴還是要名聲,在張說的內心展開了劇烈的碰撞,他進退維谷,如果拒絕張昌宗,說不定就會死在這裏。
唐休璟換上戰袍,跨上汗血馬,領先殺人敵陣,六番衝鋒,六次傳出捷報。吐蕃軍抵擋不住,亂了陣勢,向後潰退。唐休璟乘勝追擊,陣斬二千五百人,生擒兩員副將。一戰即大獲全勝,周軍揚眉吐氣,吐蕃聞風喪膽。從此聽到唐休璟的名字,吐蕃便不敢貿然侵犯。
武則天閱過奏章之後,內心掀起了一陣波瀾,她不想拱手讓出政權,卻又感到明顯的壓力。無風不起浪。朝臣中沒有議論,宮內的宦官不會出現如此大胆的反響。常言道,當面說無是非。況且他是個半陽性人,本身夠可憐的了。拿一個有缺陷的內官開刀,正好中了他們的苦肉計,說明朕不敢面對現實,小家之氣。與其殺他,還不如放了他一一放長線吊大魚。
「世人把你放在前面,是憑你的年齡和資歷,要說詩文,你九*九*藏*書的最臭,毫無可取之處。」
「要是拒婚,那我們就刀兵相見。」
「他們罵皇上是老妖精,不守婦道的盪|婦,罵我們是驢頭,淫棍。」
「陛下享國多年,微臣耳濡目染,要是稍許有點長進,也是陛下教導出來的。」
武則天氣得五官都挪了位,命高延福和高力士把烤焦了的幾千株牡丹連根拔起,押解到洛陽,作為處罰。說來也巧,這些牡丹栽到洛陽牡丹園,變了種,成了經受過女皇考驗的牡丹中的神品一焦骨牡丹!一朵朵美艷閃耀的鮮花,又熱烈,又奔放,富麗堂皇,白如冰雪,紅似珊瑚,翡翠般的綠,琥珀似的黃,還有的像紫水晶一樣鮮艷透明,花色奇巧,異彩紛呈。開春以來,朝廷內外安寧無事,武則天的日子也過得頗為悠閑,健康狀況和精神狀態都感覺良好。常言道,麒麟一老劣於駑馬。她高壽七十八了,銳氣漸減,只想多歇會兒,頤養天年。然而天下事不能盡如人意,銷聲匿跡的突厥又露出頭來了,入侵鹽州〔陝西定邊縣a、夏州〔陝西靖邊縣a,來勢兇猛,兵鋒向東一轉,攻破了重兵把守的石嶺關〔山西忻州市南〕,矛頭對準了并州〔山西太原市a。猶如一隻狼闖進了家裡,引起了一陣混亂。況且并州的文水縣,是武氏宗族的發祥地,突厥進攻并州,形勢非常嚴峻了。
武則天命唐休璟會同各宰相商議如何對待。唐「休璟胸有成竹,巳經謀划好了。宰相們一集中,迅速達成了一致。
魏元忠理直氣壯地對答說,「他擔任岐州刺史,百姓逃亡嚴重,所剩無幾。雍州乃帝京所在之地,事情繁重複雜。張昌期明顯不如薛季昶熟悉政務,堅強幹練。」
「奇迹,奇迹!若非神功造化,絕對是不可能的。」
「說。」
武則天像受了打擊似的,身體抖動了一下,好久才回過神來。
「陛下,牡丹是花中之王,自然嬌貴些,奴婢沒有直接宣旨,或許在生奴婢的氣。解鈴還需系鈴人,讓我前去說說清楚,想必她不敢違抗聖諭的。」
到底是好事成雙呢,還是禍不單行?接著又有人呈獻一頭三條腿的牛,宰相們再一次入朝稱賀。王求禮皺起額頭,大聲啟奏說:「反常的東西都算妖。出現三足牛的現象,是三公沒有合適的人選,政教沒有得到實行的象徵。」
「諸位,說話請慎重些,不可輕率。捫胸想一想,張昌期能勝任嗎?」
「資格也算是本錢吧。」
「我要割掉他們的……」
「如今是早春,百花還沒有長出蓓蕾咧。」
「奇妙,奇妙,看來花草也服朕管,不敢違拗聖旨。」
「王卿,你真敢諫諍!」
武則天召見魏元忠,魏元忠把他和莫賀干來對壘的情形以及莫賀干來的狼狽樣子一一進行陳述。聽著聽著,武則天臉往下一沉,打斷了魏元忠的話。
武則天重新任命崔玄啤當天官侍郎,還賞賜他彩色綢緞七十匹。天官部的官員們知道露了馬腳,收斂了貪婪心,不敢徇私舞弊了。朝廷改變了對崔玄禕的看法,把他當作了奉公廉潔的典型。周朝的大敵一直是吐蕃和突厥。吐蕃自內亂之後,國力衰退,沒有發起大規模的進攻。但它和突厥一樣,局部性的騷擾頻頻不斷,邊境不安寧,百姓深受其害,很多人舉家向內地遷移,有的草場和田土都荒棄了。
「還有呢?」
「他跟你們交過戰?」
蘇味道出了一陣滑稽,操了一陣嘴巴勁,化解了僵持的場面,把武則天也給逗樂了。
「不行。朕觀花心切,這就下一道聖旨,你們拿到上林苑去宣偷。
武三思的一番嘖嘖讚歎,勾起了武則天的雅興,她手扶著二張在苑內繞了一圈,卻沒有看見牡丹開花。隨即派人查看御花園,亦是如此。她氣得蛾眉倒蹙,鳳眼圓睜:「朕素喜牡丹,倍加愛護,冬季圍布幔防止冰凍,夏天搭涼堋遮擋烈日,唯獨它置深仁厚澤于不顧,負恩昧良,不可輕饒。高延福,由你多帶些人去把各處牡丹拔起,用柴炭燒成灰燼。」
二張在侍寢時,一壁廂給武則天按摩,一壁廂吹枕頭風。
「臣願意帶兵出征,跟默啜硬拼到底。」
武則天心裏翻卷著浪花,眼裡放光,興奮之情溢於言表,她爽朗地對唐休璟說:「啟用愛卿太遲,朕不勝遺憾。」
「那可更惡毒了,三個人發誓要殺死我們。」
武科舉的科目共有七項:一、靶射:三十箭都不出第三靶環的,就算及格,正中靶心的是上等,射中第二環的是次等,射在第三靶環外的是下等。二、騎射:騎在馬上射箭,全數中靶是上等,有中靶有不中靶的是中等,全數不中靶的是下等。三、馬槍:騎在馬上用槍剌,三次以上中靶是上等,兩次以上中靶是次等,只中一次或一次都不中的是下等。四、步射:步行射箭,正中草人咽喉的是上等,雖射中而時間太長,或在規定時間內沒有射正的,都是次等。五、材貌:身高六尺約米以上,五官端正,氣宇軒昂,是上等,其餘是次等。六、言語:口齒清晰,對答如流,富有智慧謀略,是上等,相反是次等。七、翹關:即舉重,以長一丈七尺、直徑三尺半的杉木木杠一根,連舉五次以上及格,十次以上算上等,規定後手持關距處無過一尺,前手距不限。除以上七項科目外,還有九條紀律要求:五才:知不可亂,明不可蔽,信不可欺,廉不可貨,直不可曲。四義:受命之日忘家,出門之日忘親,張軍鼓宿忘主,授桴舍戰忘身。平民由縣州層層選拔,州考中舉人者有資格進京參考,在職武官由夏官兵部直接比試,考中者等同文科的明經和進士。長安二年?膠正月十七日,武則天不拘於傳統,以開發創新的精神,在長安的禁苑舉行了中國歷史上第一次武舉考試。幾天的太陽,帶來了一些暖氣,冬季的嚴寒開始退避,雪慢慢地融化著。似是而非的新春悄悄地溜進了禁苑中,溜人冰凍的地下,恍若胳膊一樣伸展著的槐樹枝上,雪水滴滴嗒嗒地往下掉落。冬眠的動物還沒有蘇醒,褐色的花塢隱隱約約冒出一點點綠意,帶來了一股生氣。它一天比一天新鮮,儼然司春女神光臨了這片方圓兩百里的地方,留下了她的明媚的身影和足跡。雪還沒有化盡,背陰的山坡還有些積雪,紫色耳狀的報春花、黃色的蓮馨花和長著金魚眼睛似的三色堇,已從潮濕的草叢中探出頭來了。它們周圍,在融雪的空隙間,黃土恰似張著嘴在那裡呼吸,到處可以聞到夾帶著凍土味的衰草敗葉腐爛后發酵似的氣息。晨霧散開,浮雲分裂成小小的蜷縮著的雲朵,天晴得賽如一張藍紙,東方嵌著一輪金光燦爛的太陽。苑內演武場地的建築物在陽光的照射下,流光溢彩,金碧輝煌。從閱武台至南門樓外,沿御道兩側,都陳設著皇帝的儀仗,即法駕鹵簿,富麗堂皇,威武雄壯。法駕鹵簿打頭的,是柄黃龍華蓋,設置在閱武台門外丹陛的正中。這是一件特別的曲柄傘,其作用似是皇帝的影子。當武則天在閱武台升坐御座時,執事官即把傘張開,站在演https://read•99csw•com武場上的文武百官和武舉人見到這個信號,便一齊跪倒在地行禮,山呼萬歲。全場上下,頓時活躍起來,一派歡騰,熱鬧空前。
「再次上表,表明我們的誠意。」
武則天一旦駕崩,他們失去了保護神,定然會被魏元忠誅殺。況且武則天已經到了八十歲的高齡,飽暖思淫慾,還少不得異性侍候,不加節制,隨時都有可能發生意外。若想擺脫這種膽戰心驚的恐懼,就得儘快搶得先機,一下打翻魏元忠,置他于死地。陰沉的天光映在陰沉人的臉上,寢殿背後時不時地傳來貓頭鷹悚然的叫聲,張昌宗嚇得毛髮倒豎,戰戰兢兢地對張易之說:「五哥,得想想法子,我再也熬不下去了。即使跟他拚命,我也在所不惜,反正是一死。」
久視元年。閏七月,吐蕃大將麴莽布支攻擊涼州甘肅武威市,包圍昌松甘肅古浪縣西、隴右諸軍大使唐休璟在洪源谷古浪縣西迎戰。雙方擺開陣勢,吐蕃軍明盔亮甲,光彩耀眼。周軍將領心生畏怯,唐休璟對屬下剖析說:「論家弟兄已經死去,麴莽布支新升大將,不懂軍事,乍看像是精銳之師,其實烏合之眾,很容易對付。」
「皇上口裡把臣貶得一文不值,心裏還是蠻寵愛臣的。」
魏元忠霍地站立起來,把袍袖往上一捋,「他若真不怕,就來跟我直接較量較量。」
武則天愛才,惜才,像蘇味道這樣酸不溜丟的文人,有一技之長,她也用上了,然而他畢竟不是棟樑之材。只有不斷發現人才,啟用人才,國家才能興盛不衰,長治久安。侍御史張循憲擔任河東採訪使,遇到一件疑難案不能裁決,十分苦惱,詢問當地官員說:「這裡有沒有賢能的富有真知灼見的人物?我有事想跟他商議。」
「對,對,大哥,仙蕙說得對,暫時不要聲張,該出手時再出手。」
武重潤、武仙蕙和武延基的話,很快傳到了二張的耳朵里。震驚之餘,他們咬了咬牙關,決計先法制人,激怒武則天,搶先下手,殺雞給猴看,把攻擊他們的囂張氣焰壓下去。
「魏卿,朕也奉勸你一句,」武則天目光挑剔,冷冰冰的,有點咄咄逼人的樣子。
魏元忠一番指責之後,表示激烈反對。
「怎麼罵的?」
武則天脖子一歪,反問道:「為什麼?」
武則天醉了酒,興奮得忘乎所以了,乘輦率眾人一齊到了御花園。陽光煦和,萬物向榮空氣中帶著一股濕潤、清新、甜滋滋的味兒。然而一切都好似才睡醒的樣子,假山的岩尖上滴淌著晶瑩的水珠,地面添上了一層淺淺的顏色,酷如沙漠上的綠洲,呈現出了一派生機。樹枝的嫩黃色透露出了春天的消息,草木萌發,吐芽綻葉。祜藤變得柔韌了,綴起鵝黃的斑紋,隨風擺盪著。除開迎春、水仙、天竺、藏紅花、雪蓮,其他花卉剛復甦不久。高力士和金剛從上林苑走進御園,跪奏道:「奴婢向眾位花仙通報了聖主要去賞花,看樣子還得稍許等一等,讓她們準備準備。」
武則天很感動,很興奮,又在麟德殿舉行盛大的宴會,招待日本使節和隨行人員。這時候,他們才知道中國發生了改朝換代的大事變,只不過當今的女皇就是唐髙宗李治的皇后,周朝和唐朝的文物典章制度大同小異,沒有什麼實質性的變改。粟田真人拜見武則天時,見她神采煥發,雍容大雅,雖老而不龍鍾,思維敏捷,談笑風生,又驚訝又佩服,油然而生敬意。周朝與吐蕃及西突厥的關係複雜些,既保持了外交往來,又有戰爭,時好時歹,戰和不定。長安三年四月,吐蕃的使節來到長安,進獻良馬一千匹、黃金二千兩,請求通婚。頭年九月,大將論彌薩來長安求和。十,國王器弩悉弄親率一萬餘人攻擊茂州〔四川茂縣〕。茂州都督陳大慈奮勇抵抗,四戰四捷,殺了他一千多人。現在又來通好求婚,武則天虛與委蛇,敷衍應酬,不了了之。東突厥可汗默啜也展開了和平攻勢,派遣莫賀干來當使節,請求把女兒嫁給皇太子顯的兒子。默啜是個兇惡而又狡詐的人,像狼一樣老圍著周朝打主意,從來不懷好心。至今還扣留著武延秀,不讓他回國,還要找借口侵擾邊境。
武則天的臉龐渾如蒙上了一層憂鬱的面紗,心情頓覺沉重了,揮揮手,退了朝。這時候,武三思和張易之兄弟當權,韋安石屢次當面頂撞他們。內宮舉行宴會,張易之帶進巴蜀四川富商宋霸子等數人,擠在一起賭博,嘩呼唏喊,嗬嗬嚷嚷。韋安石跪到武則天跟前奏道:「商賈之徒,名列賤籍,沒有資格參加宮中的宴會。」
「張昌期還很年輕,不熟悉治理之道。」
「陛下,」張循憲據實奏道,「此張卿不是彼張卿,奏章是張嘉貞幫臣代寫的。那是一個奇才,比臣強十倍,臣願意把官職讓給他。」
武則天一方面接受了兒女的請求,一方面慎重其事,作了一下調整,封張昌宗當鄴國公。太子顯彷彿卸下了一副擔子,輕鬆了。他用事實證明了並不急於即位當皇帝,同時又報答了召他回京時起了促進作用的二張。二張也不再提防太子顯三兄妹了,相對都穩定了情緒。對武則天而言,情夫和兒女們相互妥協,表示友好,她自然求之不得,十分欣慰。消除了內顧之憂,精力更多地放到了朝政上面。吐蕃王國派遣論彌薩前來請求和解,武則天就在麟德殿設盛宴招待來使。涼州都督唐休璟正好到朝廷述職,也應邀參加了宴會。飲宴中,還伴隨有音樂歌舞,論彌薩卻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唐休璟的身上,不斷偷看他。
「還有太平公主的情夫,司禮丞高戩,也相當可恨,他也跟著魏元忠說三道四,最好一起整下去。」
「薛季昶在京府任職太久了,朕打算另外安排他一個官職。」
宰相們紛紛附和道。
武則天邊飲酒邊放眼觀賞,簡直把眼睛都看花了。她心花怒放,喜動龍顏:「一夜之間,百花齊放,光艷四溢,燦如雲錦,蓬萊閬苑,也不過如此景象。」
武則天覺得必須轉變這一傳統觀念,文武並舉,目前尤其要喚起尚武精神,於是頒發一道聖旨,設置武舉,為武官開一上進途徑。
「祖母是皇上,她愛怎麼著就怎麼著。」
「朝臣之中,沒有哪一位比薛季昶更合適的了。」
「你是不是這麼看的?」
略一停頓,然後話鋒一轉:「你們看張昌期怎麼樣?」
武則天眉開眼笑,傳命大排筵席,文武百官赴上林苑飲酒賞花。跨進苑門,早已聞見馥郁的芳香撲鼻。舉目四望,只見各色各樣的花兒競相開放,爭奇鬥妍。水仙冰清玉潔芙蓉輕盈如紗黃澄澄的迎春伶俐多情月季笑顏迎人金達萊血一樣洇紅夜來香朵朵飽綻火紅的大麗花歪著頭,宛然含羞的少女一球球鵝羽色的椴花幽香四溢,把假山側邊的空氣熏得香噴噴的。花圃里的花兒,有的含蕾欲放,有的花蕊怒放,有的開|苞吐艷,如瓊瑤造就,似珠玉裝成,花攢攢,葉攢攢,煥彩蒸霞,宛若錦繡一般。曲曲折折的浣花溪畔,高低錯落的花叢花樹,五顏六色,奼紫read.99csw.com嫣紅,有的溫雅,有的端麗,有的麗而不媚,有的媚而不俗,有的好似展翅欲飛,有的輕輕搖曳,猶如織不完的絲絹那麼綿延,又似一片片霍霍燃燒著的焰火,更像是東方的天空騰起的綺麗的明霞。橫過清溪,那邊果樹林的花開得更加茂盛。桃花胭紅,李花潔白如玉,櫻桃花紅霞一片,蘋果花雪白,鬧春的紅杏,層層簇簇的梨花,盡皆繁花壓枝,如雲如海,香韻滿園。群蜂嗡嗡,蛺蝶穿花。柳鶯在林間穿梭似的飛來飛去,成群的綉眼在枝頭上飛竄跳躍,一夥黃鸝「呼」地扇翅騰起,星星點點,儼然節日里綻開在空中的黃鮮鮮的禮花。池中粉紅的荷花朵朵,綠葉亭亭,紅綠相襯的美色美香,令人留連忘返。虯干曲枝的紫藤攀著花架騰挪纏繞,一縷縷垂垂的細絲,把花懸在皴裂的枝幹上,串串如銅鈴漾滿了紫色的波浪。紫丁香發狂似的燦爛著了,飄散著酒一樣的香氣。山茶花色彩斑斕,映山紅絢麗多彩,蘭花玉蕾乍放,梔子花、茉莉花清香四溢,還有高潔淡雅的菊花,火紅的攀枝花。假山腳下的白玉蘭,枝葉扶疏,盛開的花朵帶一點黃色,好比雪花膏石一樣嫩滑皎潔。
「至少也得三五天。」
張易之一拍額頭:「我有主意啦,就這樣對皇上說,魏高二人暗中議論皇上老了,不如事奉太子,才是長久之計。」
太平公主顯得很有把握。三兄妹統一了思想,聯名上奏,以張昌宗侍候皇上的特殊功勞,請求封他為王。這一作法,既策略,又能說明心意。果然不出太平公主所料,武則天拒絕了他們的奏請。三兄妹再次上表。
武則天吩咐筆墨伺候,就在方亭內的石案上鋪開金箋,揮筆寫了一首《催花詩》:明曰游上苑,火速報春知:花須連夜發,莫待曉風吹。上官婉兒用了御寶,由金剛和高力士拿到上林苑宣讀後,在花神前焚燒了。次日凌晨,武則天一覺醒來,梳洗畢,驟然記起咋日以詩行敕的事,覺得自己酒後荒唐,不該逞興。正當她萬般無奈的時候,上林苑司花太監前來興沖沖地奏報道:「啟稟陛下,一夜春風,上林苑的花都開了,五彩繽紛,千姿百態,格外鮮艷奪目。」
重潤聳了聳眉毛。
「你那些個兒歪詩,朕一句也看不上眼。」
武則天多飲了幾杯,腦袋有點昏痛。高延福輕輕推開一扇通風窗,縷縷清馨的芬芳襲人殿內。張昌宗起身走到窗前,瞧見外面幾株梅花,開得茂盛極了,喜鵲在枝頭喳喳地鳴叫著。他露出笑臉,欣然對武則天說:「喜鵲銜梅,皇上,好兆頭。」
張易之望著從雲縫裡鑽出來的半邊月亮,說道:「說難,難就難在抓不到他的把柄。說不難,那就得捏造事實,利用皇上怕失去權力的心理,治他的罪。」
「上一道效忠表,怎麼樣?」
武顯提議說。
「要是放人呢?」莫賀干來以退為進。
莫賀干來睜大了眼睛:「這樣看來,你們是要拒婚啰。」
「誰叫你把他氣走的?惹發了戰禍,得由你負責。」
武則天見高力士乖巧可愛,態度緩和下來:「你可以明白告訴她,午時若不開花,即用炭火烘烤,再不遵旨,就把牡丹全都烤焦高力士用的緩兵之計,武則天將計就計,想借炭火升溫,催開牡丹花。可是效果不佳,烤了又烤,烤來烤去,上林苑數千株牡丹,只有一二百株開了,花朵很小,又沒有鮮艷的顏色。
「現在時興合歡舞,」延基咂著嘴,邊喝酒邊吃下酒菜邊說,「大哥看不看?」
張易之和張昌宗故弄玄虛。
「不要把人逼得太緊。要知道,物極必反喲。」
「二張那兩個臭小子,憑什麼在朝廷瞎胡鬧?」
「恕不遠送。」
「隔牆有耳,」仙蕙提醒說,「說話小聲點,當講的講,不當講的不講。」
武則天召集廷議,朝臣們都對默囁深惡痛絕,一致建言拒婚,採取強硬態度。都推薦魏元忠出面接待莫賀千來,在談判中好好教訓他們一下。魏元忠坐在主人的位子上,以發問的方式向莫賀干來展開了攻勢:「默啜想把女兒嫁給我們太子殿下的兒子,怎麼還扣留著武延秀?」
「臣等定虛心向唐公學習,留心國事,不負陛下重託。」
「就憑他們從娘肚子裡帶來的那條命|根|子。」
「你就會說奉承話,八百斤的野豬一全憑一張嘴,其餘什麼都做不來。」
武則天無話可說了。然而她心裏很不自在。魏元忠從來輕視張家兄弟,甚至懷著一種敵意。而他文韜武略,口若懸河,深思熟慮,又頗孚眾望,張家兄弟豈是他的對手。如此下去,後果真不可想象。要是矛盾化解不了,二者便只能留其一。她不敢再往下想了,張昌期的事也因此擱置下來。魏元忠心直口快,嫉惡如仇,不肯放過二張,又當面向武則天進言道:「從先帝在位直到現在,臣蒙受皇家恩典,如今臣得忝列宰相之位,不能為國家竭忠效死,致使小人得以在陛下左右掌權,是臣的罪過。」
「梅花迎春,」武則天醉得打了個酒嗝,「開春了,我們到御花園賞花去。」
武則天反其道而行之,抬高他們的身價,受理他們的奏摺,待為上卿。朝臣們都感到莫名其妙,恰似墜人了五里霧中,皇上如此開明,寬宏大度,實在少見。她到底是想通了,還是另有所圖?武則天的過人之處,就在於她的精細與預見性,料事如神,算計精確可靠,狂野與冷靜,殘酷與慈善,恢廓與嚴厲,輪番交替,運用自如。蘇安恆螞蟻撼大樹,她一笑置之,放過了他。勸她禪讓,那是異想天開,皇權在握,任何時候都不會放手。
「要他的命,又難又不難。」
「要去掉母皇的疑心,」太平公主忽閃了一下長長的眼睫毛,「最好用事實證明我們兄妹擁護她當皇帝,對二張也沒有異議。」
「人倒是有一個,」地方官回答說,「而且是個奇才,他叫張嘉貞,曾擔任過平鄉縣尉。」
武則天在延英殿聽取宰相議政時,李嶠、楊再思和姚元崇都恭維武則天居留長安期間政治清明,氣象一新。她趁宰相們心情暢快,相信會如她的意,露出心裏有底的神態,故意拖聲慢氣地問道:「誰可以勝任雍州長史的職務?有人考慮過么?」
莫賀干來碰了個硬釘子,氣極敗壞地往外走,一腳踢在門檻上,腳尖踢痛了。隨員從兩邊攙扶著,他瘸著一條腿,一步一移,一搖一晃,那灰溜溜的怪模樣,渾如一頭斗敗了的狗熊似的。
武則天寬容到了軟弱的地步,不由人感到驚訝。狄仁傑死後,武則天儼然失去了精神依託,心灰意懶,臉上露出茫然的樣子,獃獃板板的,日顯疲憊和蒼老。二張在後宮恣意專橫,開始干預政治。也許他們太幼稚,也許抱有奢望,也許忘乎所以,不知靠著皇上的寵愛而生存,該是多麼的脆弱。他們不得人心,孤立無援,朝臣們很少有人同情他們,相反內心充滿惡感,憎恨的眼光緊緊瞪著他們。朝綱不振,愈來愈懶散。有人企圖打破這種消沉的局面,更換新鮮血液,或者改變環境,促使皇上讓位給太子的內心呼喚走向公https://read.99csw.com開化。後宮習藝館的蘇安恆,以一種「豁出去」的姿態,斗膽上疏說:「陛下受先帝高宗的顧命託孤,又接受皇嗣旦的辭讓,登上寶座,巳經二十年了。難道陛下沒有聽說過舜帝撩起衣裳離開帝座,以及周公旦歸政于成王的故事?如今太子顯已到壯年,讓他即位,洽理國家,與陛下親自主持沒有什麼區別。陛下年德既尊,勢將厭倦皇位,政務繁重,聖心似不勝負荷,何不傳位東宮,靜養聖體。」
張循憲召見張嘉貞,請教見解。張嘉貞詳細解剖,條理分明,切中肯綮,深透膜里。張循憲請他代寫奏疏,行文流暢,精密詳盡,卓見絕識。張循憲回朝卸差,武則天滿意地說:「張卿的奏摺,朕批了八個字:行雲流水,臻於精妙。」
「怕什麼,」重潤的一隻手在空中劃了一道弧線,「祖母和二張他們還看脫衣舞嘞。」
「這個主意不錯,反正二張貴顯已極,權傾朝野。」
崔玄啤誠實地對答說。
「陛下可算是真正找到合適的人選了。」
「皇上,臣是吃筆杆子飯的,舞文弄墨與舞刀弄槍可不是一碼事。」
武則天忙了起來,刻不容緩地召集廷議。這一次,她打破常規,沒有從宰相班子中抽人,借鑒重用郭元振的經驗,挑選雍州長史薛季昶代理右台大夫,充任山東崤山以東防禦軍大使,滄州、瀛州、幽州、易州、恆州、定州等州兵馬,都歸他指揮調度。接著,又指命幽州剌史張仁願專門主持幽州、平州、媯州、檀州的軍事防禦,與薛季昶互相配合,共同抗拒突厥的進犯。突厥狂暴而狡猾,神出鬼沒,四處尋找薄弱環節燒殺搶掠。朝廷惱火極了,卻又拿不出行之有效的方咯措施擊退突厥的襲擊,把他趕走。人們對武則天的反感愈來愈明顯,認定她老了,不中用了,不如把皇位讓出來,退到後宮去享安樂福。蘇安恆無私無畏,又上了一道奏摺:「臣聽說天下本是高祖神堯皇帝和太宗文武皇帝所開創的,陛下雖居正統,但實際上是大唐舊有的基業。現在太子顯重新得立,正當壯年,品德高尚,陛下貪戀皇位而竟忘掉母子恩情,還有什麼臉面進人唐朝祖廟,將以何種身份去謁先帝高宗的陵寢?陛下為什麼還要日夜憂慮國事,不知鐘鳴漏盡!臣愚蠹地以為天意人事,還歸李家。陛下雖安天位,殊不知物極則反,器滿則傾。臣為了社稷的長治久安,怎麼能顧惜個人短暫的生命呢!」武則天的身心又受到了一次劇烈的震撼,但是沒有作出任何表示。如此反常的沉默倒把人嚇慌了,提心弔膽,惶惶不安。缺乏主見的太子顯和膽小的相王旦面面相覷,忙中無計,―齊找了妹妹太平公主,商量如何避免可能出現的災難。
「說得怪輕巧的,你去對付給我們看看。」
高力士機靈,隨意編了個神話故事,「好像有個什麼花王,花仙子得上天去請求她准許。」
武則天在當才人失意時,也曾進館讀過經史,學過書法。周朝如意元年,武則天把文學館改稱習藝館,擴大了規模和教學內容,內教博士增加至八十名,官階從九品下。朝臣們大都瞧不起內官,他們是「去勢」的半拉子人,不願意跟他們接近。
武則天在內殿召見了張嘉貞,問對之後,滿心歡喜,授予監察御史,又提升張循憲當司勛郎中,酬答他發掘人才的貢獻。喜上加喜,好事成雙。相距四十三年之後日本第七次遣唐使粟田真人一行來到了長安。中日兩國是一衣帶水的關係,自西漢開始已有往來。唐朝與日本的交往更加密切,日本深受唐文化的影響。唐時漢文化的各個方面以及佛教的各個宗派,大體上都移植到了日本,對於日本文化事業的發展具有明顯的促進作用。日本派遣唐使,每次都有留學生、學問僧多人附使船同來中國。日本第一次遣唐使犬上御田鍬等一行人,于唐太宗貞觀六年八月至長安進貢。此後五次,都經由朝鮮半島西海岸北上,渡過渤海灣,在登州或業州登陸,航線比較安全。唐高宗龍朔三年,日本與百濟的聯合軍,在白江口為唐軍所敗,百濟滅亡,朝鮮半島由與日本敵對的政權新羅控制,日本的遣唐使中斷。這一次,他們冒著巨大的危險,從九州橫渡東海到達長江口,開闢了一條新航線,六月出發,十月才抵達長安。
「好,待唐某親自上陣,去殺幾個回合。」
魏元忠明白武則天的意思,是要大家附和她,他卻偏不順從,以開誠布公的態度,提出了在雍州人氣頗旺的薛季昶。
武則天問。
「太子顯有四個兒子,他打算拿哪個兒子娶可汗的女兒?」
「罵得太厲害,我們說不出口。」
延基嘴角邊撇出一絲嘲笑之意。
「噢……」武則天囁嚅著嘴唇,但是沒有下文。沒有得到皇帝的允許,韋安石擅自催促左右侍衛把商人趕走。活躍的氣氛戛然而止,驀地變得緊張起來,空氣石塊似的僵硬,人人的呼吸都艱難異樣,彷彿將有暴風雨降臨。讓富商參加宴會,皇帝非但默認,還睜眼欣賞他們的快活情景。韋安石偏偏掃她的興,公然進行挑戰,難道會得到容忍?二張也以為武則天會發怒韋安石不死也要脫層皮,以泄積壓在他們心頭的怨忿。等了一氣又一氣,平靜下來的武則天反倒好言撫慰韋安石,嘉勉他直言規諫,在座的人全都讚歎佩服。
「我跟你們一樣的,也看不慣那兩個嬖倖。只不過……到時候再跟他們算總賬。」
「得到貴國的答覆后,自然會把武延秀放出來。」
「中國有句俗話:壓制不成買賣,搶逼不成婚姻。不先放人,就休想答覆。」
「朕從來不缺少官服,只怕沒有人才。」
「直言極諫是臣的本分。」
魏元忠驚慌得冷汗淋漓,恍若一盆冷水潑到他的頭上,又如一把匕首剌進了他的胸膛,他僵僵地跪在丹陛前,真有點茫然了。
「臣不懂世故,上下關係都沒有處理好。」
二張當年慫恿武則天召回顯,武承嗣失去了當太子的希望,憂悶致死,和武家結了怨。顯當了太子,他們不但不附合,反而以恩人和長輩自居,拉架子,又得罪了顯。二張不會做人,如今裡外不是人,但還是自以為是,一意孤行。
武則天一直憂慮邊陲不寧,沒有名將阻擋外族侵擾。無意中發現了唐休璟,她如獲至寶般的喜悅,擢拔唐休璟當右武衛暨金吾二衛大將軍。唐休璟諳悉邊塞事務,東自遼東碣石河北昌黎縣西北,西到安西四鎮一一龜茲、焉耆、于闐、碎葉,綿延萬里的山脈河川,關隘險要,都了如指掌。過了三年,武則天任命夏官尚書、檢校涼州都督唐休璟當同鳳閣鸞台三品,成為一級實質宰相。當時,突騎施部落伊犁河流域酋長烏質勒,跟西突厥其他部落互相攻伐,中原通往安西的道路被中途切斷。
「我正等著吶。」
武則天就在同明殿召見了蘇安恆,並賜給酒飯,用好話慰解之後,送他回館。習藝館由掖庭局管轄,唐初稱作內文學館,在通曉經史的宦官中選一人當學士,助教數名,教導宮人識字、念書,學習書法、繪畫和音樂等藝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