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人人都接受了要繼續等待這一事實。

「我從來沒當過童子軍，上帝知道——」

「埃勒里，你在幹什麼？」奎因探長驚呼。

所有人都想知道。然而對於匹茲堡的佩興斯和服務生米吉來說，他們對這信息的渴望註定是要落空的：他們也被判了十年。至於警方，說到他們在尋找這些丟失的鈔票方面所獲得的進展，即使讓他們和穆蘭以及他憤怒的同夥一塊兒去蹲大牢也不會有什麼區別。

「維利，從浴室找幾條用過的毛巾來。也許我們能吸走一點墨水，辨認一下穆蘭在寫什麼！」

穆蘭坐在卧室角落一張書桌旁的椅子上，臉和手都搭在桌上。他被重物從後腦擊中，快速的檢查表明這件重物並不在現場。從挫傷傷口判斷，探長認為是一把鎚子。

「噢？」菲力說話的聲音突然有了底氣，「那我還擔心什麼？」他朝典獄長咧嘴一笑，將臉轉向牆。

問題是：穆蘭將贓款藏在了哪兒？

布勞維爾特張大了嘴。

「清潔女工！」

紐約市中心的錢塞勒酒店恐怕永遠難忘菲力·穆蘭先生的兩次來訪。第一次，穆蘭來時登記的姓名是溫斯頓·F.帕克，一名受酒店僱用的警覺的偵探認出了他。在理查德·奎因探長的親自指導下，警員們將戴著手銬奮力掙扎的菲力從九一三號房間裡帶了出來。經過審判，他因曼哈頓的一樁工薪劫案被判了十年徒刑。他第二次來到這間酒店則是整整十年後，他被帶出時並無掙扎也無鐐銬，因為他已經死了。

錢塞勒酒店的私聘偵探布勞維爾特憑著好記性和一點小聰明，使得警察迅速發現了屍體。布勞維爾特剛放了兩周的假，回到工作崗位上時，酒店工作人員都https://read.99csw.com在唧唧喳喳地議論一名叫沃斯的客人，住進去九天了，一步也沒踏出過房間。由於他在房間里用餐，見過他的只有房間服務人員、酒店的女清潔工和幾個酒店行李員。他們報告說他不光日夜都鎖著門，還上了門鏈。房號是九一三，一名前台接待人員記得他堅持要這間，不要別的。

這樁案子真正的源頭得追溯到伯克希爾的小山丘里，七號公路東面那條鋪著瀝青的鄉間公路上。在逃跑的途中，穆蘭往服務生米吉的左耳上方揍了一拳，並將他扔下了車子，於是贓款的分法從分三份變為分兩份。穆蘭的數學可不止這個程度而已。往北又開了五里地，他對匹茲堡的佩興斯故技重施，從而將他們撈到的六萬兩千美元全數獨吞。米吉和佩興斯由康涅狄格州警方抓獲。服務生怒火攻心，一句話也說不出；佩興斯則恰好相反，是位出口成章的女士。三周后，菲力·穆蘭從藏匿的錢塞勒酒店客房中被趕出，但那筆錢全數丟失了——在三周之間，那六萬兩千美元消失不見。他並沒有將它們揮霍一空，記錄顯示他拋棄共犯之後立刻來到紐約這家酒店。

「一定是她。一如往常，穆蘭讓清潔女工進來了，她在浴室里幹活——但她並沒有打掃卧室，為什麼？一定是因為她打掃浴室的時候穆蘭心臟病發作了！

最接近於成功的一次嘗試發生在菲力服刑的第六年。那年七月，在操場上，菲力如同被捅了一刀一般，大叫了一聲倒下了。當他在醫務室醒來時，獄醫為他點明了險惡的兇手。這兇手正是他的心臟。

「好極了？！」

「但這個傷口的深度看起來並https://read.99csw.com不致命啊。」埃勒里皺眉道。

他們重新站起來時，埃勒里已經不在他們那邊了。他彎腰察看著穆蘭的屍體。

「但埃勒里，十年前我們抓走穆蘭時就搜過錢塞勒酒店的那個房間呀！」

「我聽著呢，穆蘭。」典獄長說。

韋利帶著幾條新毛巾出來，探長便去處理那張紙條。他小心翼翼地處理了五分鐘。但他能看到的只有顫抖的筆跡所寫的「錢藏在……」，剩下的都救不回來了。

「這裏頭沒有用過的毛巾。」警官在浴室里說。

「你想學東西嗎，布勞維爾特？」維利警佐戳了戳他，嚇了他一跳，「演繹法要來了。」

「毛巾在哪兒？你讓維利去浴室找一條用過的毛巾來吸墨水的時候，爸爸，他說那裡面沒有用過的毛巾。而卧室里根本沒有毛巾。維利從浴室拿來的是什麼？沒用過的毛巾。換句話說，今天早上穆蘭刮鬍子之後，有人把臟毛巾拿走換了乾淨的。這是一家酒店，穆蘭一直用鏈子鎖著門，但他很明顯放了某人進來……」

屍體仍然溫暖，偵探扶著它，免得倒下。穆蘭的睡衣袖子和領口被藍墨水沾染得一塌糊塗。他在寫一張紙條，往前倒時弄翻了墨水瓶。

但獄醫十分年輕，充滿對真理的幻想以及其他理想，他怒道，「我是說終有一天，不是說現在，穆蘭！也許過很多年都不會有第二次發作。」

「今天早上，他的鬍子剃得好極了。你還能瞧見滑石粉的痕迹。」

「啊，那醫生太急於下結論了。」

「沒錯，爸爸。所以我想，當你抓到她時會發現，這個殺人的清潔工正是你的老朋友，改頭換面的匹茲堡的佩興斯。佩興斯一直都懷疑穆蘭將錢藏在這裏，read.9９ｃsｗ•cｏm三年前她出獄后，立刻就在錢塞勒酒店的家政服務部找了份工作……等待她的老同夥現身！」

「我的心臟？」穆蘭懷疑地說，「我？」他看起來很害怕，然後用虛弱的聲音說，「我想見典獄長。」

「藏款地點找到了。」埃勒里在床底下說，「錢沒有了，爸爸。」

當然，他們派人二十四小時跟蹤他，結果跟丟了。兩個總部的探員因此被降職。十天後他被找到時，已死了十五分鐘。

於是他們和維利警佐及幾個地區警員一同來到錢塞勒酒店。布勞維爾特用通用鑰匙打開了九一三號房門。門沒有上鏈子，其原因則在目睹穆蘭的屍體時一清二楚了。

「好極了。」他說。

埃勒里望向四周。房間今天還沒有收拾，相當混亂。他開始漫步，對自己嘀咕道：「不會藏在傢具里的——酒店老把傢具移來移去……牆和天花板是有污跡的石膏，得重新刷牆還要仿製污跡……太冒險了……」他四肢著地，開始四處爬行。

「但既然她帶了鎚子進來，那就一定是有所預謀的，她一定知道他是誰！」

探長站在桌邊說：「布勞維爾特，幫我扶他坐起來。」

「那就拿沒用過的來，豬腦子！」

「是的，他知道。」典獄長說。

「正是如此。」埃勒里一直在分機聽著，他記得這樁案子一直困擾著父親，「不夠聰明，除非那裡就是他藏錢的地方。」

「我正是這個意思，典獄長。我是說，我想我大概不能把秘密帶進墳墓，也許我能藉此還清一些欠上帝的債務吧。我想我最好告訴你贓款藏在了哪兒。醫生說我就要死了——」

他被放出來的那一天，典獄長對他說：「穆蘭，你不可能帶著那些錢逃掉。即使你逃掉了，人九九藏書們拿著不屬於自己的錢總是得不到任何好處的。」

「當然。」埃勒里笑道，「它泄露了殺害菲力·穆蘭的兇手。」

「因為要是穆蘭今天早上剃過鬍子，」埃勒里問，「他會是在哪兒剃的呢，警官？」

「關於那六萬二……」菲力輕聲說。

探長身體一僵。他四處尋找毛巾，但卧室里並沒有。

「好吧，我來咬餌。」維利說，「在哪兒？」

「正是清潔女工用自己帶來的鎚子擊打了穆蘭——也許過去九天的早晨，她一直在等待使用的機會。讀了穆蘭的留言，從地板的洞中拿走了贓款的，也正是清潔女工。」

「穆蘭在牢里得了心臟病，」他的父親說，「心臟不好，受到重擊——於是就謝幕了。」

典獄長立刻來了。他本性善良，希望這些粗野的獄友身體健康。不過他等待這一刻已經超過了五年。「怎麼了，穆蘭？」典獄長說。

警官張大了嘴。

所有人都在等穆蘭被放出來。無論是法律期限、佩興斯還是服務生都有許多時間，其中穆蘭的時間最長。在領受了國家的待客之道后，一過七年，佩興斯和米吉就出來了，分道揚鑣。穆蘭的沉默使他被關到了最後。

「我今天早上才上班，所以還沒來得及看他一眼。」布勞維爾特在打給警察總部的電話上說，「但從他們告訴我的話里看，除了頭髮顏色和可能來自增高鞋墊的幾英寸身高，他完全符合描述。探長，要是這個沃斯不是躲起來的菲力·穆蘭，我就到環衛部門去找工作。」

「這問題太簡單了。你以為我用什麼擦臉，用浴墊嗎？」

「所有男人剃鬍子的地方，警官，在浴室。你嘗試過不使用毛巾在浴室里剃鬍子嗎？」

地區警員飛快地跑走，維利警佐忙著撥電話。九*九*藏*書

連維利警佐似乎都覺得噁心起來。埃勒里用手掌溫柔地撫過死者的面頰。

「幹得好，布勞維爾特。我們馬上過來。」奎因探長掛上電話，欽佩地說道，「同一家酒店，同一個房間。你是得佩服他——」然後他停了下來。

「但你們沒有用這種案子里我建議應該使用的超級豪華搜查法。」埃勒里憂傷地說，「還記得穆蘭多麼聰明地誘使你相信他把錢埋在路上了嗎？他讓你把康涅狄格州一半的玉米地都挖遍了！爸爸，錢一直都在錢塞勒酒店的那個房間里。」

「閉嘴，維利。」奎因探長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的心臟還好嗎？」

警方對穆蘭使出了一切手段，包括安插同牢房的室友。但穆蘭三緘其口，就連夢話也不說。

於是布勞維爾特放開了穆蘭。他們一同趴到地上，看見地板上的地毯底下有個整潔的洞，還配了一塊極具藝術感的可移動的木板蓋子，贓款就在裡頭躺了十年。洞是空的。

「好了，埃勒里，那麼穆蘭用過毛巾，」探長不耐煩地說，「那又如何？」

典獄長頓時想把他們倆都踹死。

「因為他今天早上起來肯定預感到了心臟病發作。」探長不耐煩地說，「他在監獄里病發的時候差點一股腦兒都告訴典獄長了。這一次他肯定嚇得直接坐下來，打算把錢的藏匿場所寫出來。然後他往前一倒，可能失去了意識，或者快死了。兇手進來——也許以為他在午休——隨手結果了他，並在墨水滲進去之前看了紙條——」

「他為什麼會寫下贓款在哪裡？」布勞維爾特仍然抱著穆蘭的屍體，語氣很驚訝。

「我倒覺得這錢是我掙來的，典獄長。」菲力·穆蘭帶著扭曲的微笑說，「算起來，一年才有區區六千二百美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