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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格蘭夏日——哥特羅曼史 第五章

英格蘭夏日——哥特羅曼史

第五章

大約三周的時間,我一直躲著他們,或者說他們讓我躲著。在英格蘭這樣的一個面積不大、村落密集的國家,我這業餘罪犯如魚得水。
在延期審訊中我看到了米利森特·克蘭德爾,我們已經很久沒見了,她那天身穿一套黑色的衣服。我們誰也沒有開口跟對方說話,我後來再也沒有見過她。她穿黑色雪紡睡裙的樣子肯定特別銷魂。她現在就可以那麼穿,其實無論什麼時候,她穿那種衣服都會令人銷魂。
他們有兩隻大肥貓,一隻黑色,一隻白色,它們和我一樣,喜歡德文郡奶油,還和我一起喝茶。那是個沉悶的下午,跟監獄的院子一樣死氣沉沉。在這樣的天氣里執行絞刑再合適不過了,霧氣低垂,團團籠罩荒原上的金雀花。
我當天晚上和奈特一起返回倫敦。
在這個寓所里有個男人,彈奏巴赫的曲子,彈奏的時間有點兒長,聲音有點兒大;但他是為自己的靈魂而演奏。
一隻手開始在我身上摸索,這隻手就像蜂鳥的喙一樣靈活地探索,既敏捷又全面。
「明天,」我說,「哦,當然,(我明天就要離開英國了)你騎著羅密歐把他撞倒,恕我冒昧地問一句,為什麼?」
他們在查格福德,在達特姆爾高原邊上找到了我。我當時在read.99csw.com喝茶,當然,是在一個小農舍里旁邊的會客廳——假裝從倫敦過來散心的一個作家。行為規規矩矩,不愛說話,非常喜歡貓。
在靜默中,一陣冷風把幾片落葉和碎紙片吹過了格林公園裡無精打採的草坪,吹過修葺了的小路,幾乎越過高高的邊石進入到皮卡迪利大街。
有一次,我在格林公園的附近的皮卡迪利大街,見到了雷肯漢姆夫人,她和一個男人牽著一條狗散步。她把他們打發走,自己停了下來。那條狗像是一種短尾巴牧羊犬,但比牧羊犬小得多。我們握了握手,她看起來真是迷人極了。
當地警官坐在角落裡喝茶,倫敦警察廳那個傢伙坐在桌子旁,撫弄膝蓋上的那隻黑貓。級別高就是不一樣!
「不用這樣,親愛的,我和倫敦警察廳的警務處助理處長關係很好,在那裡沒有什麼問題是用酒解決不了的。」
晚些時候我到了火車站,乘著火車到了倫敦,我知道自己要去哪裡——布魯姆斯伯的有一家小公寓,在羅素廣場北邊。在那裡每個人都可以掩飾自己的身份,沒人在意你,更不用自稱房東的妓|女。
奈特檢察官笑了,而徹西德警官沒有笑。在他臉上除了冷漠,你休想找到其他表情九九藏書
「很高興找到你,先生。我是來自倫敦警察廳的奈特檢察官,你可真是沒少讓我們費周折。」
我沖他咧嘴一笑。「你會拿到的,」我說,「可是我不會在喝茶的時候也帶著。」
我在那裡站了很久很久,目光沒有刻意去追隨什麼,也沒有什麼可追隨的。
他們有兩個人,一個是徹西德警官,當地人,雖然有個康沃爾郡的名字。另一個是倫敦警察廳的人,他才是敵人。那個本地警察只是坐在角落裡,嗅著他的制服。
從倫敦來的那位應該50歲上下,身材不錯,當他們走到那兒的時候,面色發紅,說起話來不像其他軍官那樣冷酷無情。他很溫和安靜,也很友好,把帽子放在長餐桌的另一頭,就抱起那隻黑貓。
(本文譯者卞琛、蒲若茜)
我當時的臉色肯定變得很白,奈特幾乎跳了起來,拿起壁爐架上的帝王威士忌,在一個杯里倒了點兒,速度之快超乎我想象,他把酒杯抵在我嘴邊,我只能吞了下去。
這時在格林公園的附近的皮卡迪利大街,謹慎的人群如潮水涌動。
「非常感謝你能替我辯護。」我說。
「當然,」我說,「他那樣的男人都會九_九_藏_書犯那種錯誤。他們以為每個沖他們微笑的女人都會被掌握在手中。」我聞到了她身上撩撥人心的香水味,就像沙漠之風從千里之外帶了過來。
這隻是表面的。實際上,儘管他們眼中有著拒人千里之外的冷酷,但我還看出了裏面的信息。他們只是知道得有點遲,都是我的錯。雖然有點遲,他們嚴峻敏銳的頭腦還是想到了這種可能性,他喝得爛醉,醉到得讓別人在他手裡放一把槍,指著一個自己看不到的地方,隨著一聲「乒」就開了槍。他任由別人按住他鬆弛的手,扣下了扳機,然後就那麼他倒了下去,再也沒能發出一點兒笑聲。
「沒有你的話,」我說,「他們可能就要把罪名壓到我身上了。」「今晚,」她用匆忙的語氣說,「恐怕我今晚有約,但是明天——我會在克拉里奇酒店。你會給我打電話嗎?」
他們什麼也沒得到——當然什麼也沒有。
我們站在人行道中央,身邊的英國人用他們那種獨有的謹慎,在我們身邊來來去去。她的眼睛像黑色大理石一樣沉著寧靜,且讓人無法看透。
他們知道自己被耍了,但如英國人一貫的樣子,輸了也擺出一副贏了的模樣。表面上,問題是我為什麼持有那支槍?因為她碰了那把槍,這讓我很擔https://read.99csw.com心。哦,對了,我明白了。但情況本不會那麼糟的,你知道的,法院的權力——在警方的要求下審訊被延期,肯定有什麼地方出了岔子。難道你不這麼認為?我覺得是這樣,並且很懊悔。
「喝茶吧,」說完我走過去拉鈴,倚靠著牆,「跟殺人犯一起喝杯茶吧。」
我目送她消失在視野之外。我站在那兒,一動不動。我就像是一個紀念碑,或者是一位中國聖人,或者是一件真人大小的德累斯頓瓷器,站在來來去去的英國人之中。
有一個孤獨的老頭,長著一張泰然精緻的臉龐,腦子裡卻是下流的思想。寓所里還有兩個年輕的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年輕人,把自己當成了演員。
「明天,」她說,「四點左右見。你連電話都不用打,真的。」
「我有那樣做嗎?為什麼,我是有多可惡。你不知道為什麼嗎?」她就像一隻畫眉,和格林公園一樣鎮定。
我很快就對這些產生了厭倦,便買了個背包,繼續徒步旅行到德文郡。我見報了,不意外,但不是很突出,沒有引起轟動,沒有模糊的護照複印件,要不我會像個牙疼的亞美尼亞籍地毯商,無足輕重。報紙上只有不起眼的一小段關於我失蹤的信息,包括年齡、身高、體重、眼睛的顏色、美國國籍,還說我九_九_藏_書身上有警方需要的線索。也有一些關於愛德華·克蘭德爾基本特徵的描寫,不超過三行。他對於他們來說不怎麼重要,不過是一個碰巧死掉的富人。報紙上說我有美國口音,我對布魯斯伯人試了試,他們壓根兒就沒聽出來,更不要說這種鄉下地方了。
「好的,明天見。」我沒有把實情告訴她。
早餐是又冷又油膩的食物,用托盤盛著,放在門外;如果你要用午餐的話,就是麥芽酒、麵包和切達乾酪;可如果你是晚餐一族,就只得出去覓食了。如果你回來得太晚,羅素廣場上面白臉幽靈會出來作祟,他們沿著本來是鐵欄杆的地方爬行,似乎他們僅有的記憶從警察的燈籠處獲得一些蔭蔽。他們痛苦地叫著「聽著,寶貝們」,讓你想起他們乾癟收縮的嘴唇,由內及外缺刻狀的下巴,巨大的毫無生機的雙眼,於是整夜不得安寧。
「很樂意——可是不好意思,我們現在不談論其他的,不必緊張——在這件事情上,還沒人真正有麻煩。」
深夜,我不開燈駛入一片人跡稀少的雜樹林,把小車扔在了那兒。那裡看似前不著村后不著店,實際上並非如此。我拖著行李箱穿過英格蘭廣闊無垠的土地,穿過黑暗,穿過昏昏欲睡的牛群,經過寂靜村莊的邊緣,沒有一盞燈來溫暖那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