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齊拉諾的槍 第二章

齊拉諾的槍

第二章

皮膚黝黑的男孩在喜來登式的桌子上的一個托盤裡小心翼翼地給自己調了杯酒。他把酒瓶拿到燈光下,仔細地估量著自己酒杯里的分量,用一根長勺輕輕地攪動酒里的冰塊,小口地啜著酒,然後笑起來,露出又小又白的牙齒。
「又怎麼了,你為什麼不能去?」
「我頭疼。」
「天哪,卡馬迪先生,我不想讓你認為——」
當卡馬迪走到他身邊時,他只是轉過眼睛看看他,嘴裏叼著煙斗說話:「你好,卡馬迪,最近過得怎麼樣啊,大富翁?」
卡馬迪說:「能不能在你的剪報里看看一個叫科特威的傢伙的資料?確切地說,是州議員約翰·麥爾森·科特威。」
「你可以拿走,」他說,「我們有一大堆呢,這個老傢伙好像長生不老似的。要我替你向他要簽名嗎?」
亞當斯眼饞地盯著酒瓶,「是的——反正檯面上是沒有的,我想。就我所知,也是沒有的。」他深深地喝了口酒,擦擦嘴巴,又來了一口。
「只管找卡馬迪,」他嘆了口氣,「老好人卡馬迪,他到處撒錢,他最心軟,只管找卡馬迪要吧。好吧https://read.99csw.com,托尼,把錢拿去,買兩張票。」
「塔戈很厲害的,卡馬迪先生。他身手矯健,頭腦清晰,雙手都能出重拳,又有膽量,從不畏縮。」
他看著幾張經過處理的照片,照片上的人瘦削,滿頭白髮,眼神淡定沉著,深陷的眼睛里沒有半點神采,沒有一絲溫暖的氣息。過了一會兒他說道:「有沒有好一點兒的照片啊?我的意思是說,真實一點兒的。」
托尼·阿科斯塔,旅館的服務員領班,皮膚黝黑,瘦得像個女孩兒,他的雙手小而靈巧,眼睛柔和,小嘴倔強。他站在門口說道:「我買到了第七排的票,這是我能買到的最好的了,卡馬迪先生。這個迪肯·維拉打得不錯,而杜克·塔戈會成為下一個輕重量級的冠軍。」
卡馬迪眯起眼睛來盯著照片看了很久,「很好,」他慢吞吞地說,「科特威結過婚嗎?」
他緩緩走進了電梯,來到街邊,上了車。
亞當斯嘆了口氣,伸伸懶腰,鑽進了一排檔案櫃間。他回來時手裡拿了張光亮的黑白照片,把它扔到九-九-藏-書桌上。
托尼·阿科斯塔接過了鈔票。他仔細地瞧了這個老朋友一會兒。然後他的聲音變得十分溫柔,他說:「我寧願跟你去,卡馬迪先生。塔戈完全贏他們的可不止一星半點,不僅僅是在賽場上,他還有個漂亮的金髮女朋友,他的女朋友也住在這裏,就是914房的阿德里安小姐。」
托尼·阿科斯塔輕輕地走出了門,關門的時候沒發出任何聲響。卡馬迪站在桌邊,他的手指敲著桌面,眼睛看著地板。他獨自一人在那兒站了許久。
亞當斯在文件櫃里一頓好找之後,才拉出一個文件夾放在桌上。「坐吧,有什麼醜聞嗎?」
卡馬迪說:「他是個混混兒,即使這個混混兒有了點名氣,他也還是個混混兒。」
「他必須得讓那些給他吃飯的人賺到錢。」卡馬迪慢吞吞地說。
「那麼,」卡馬迪說,「這可就太有意思了,再喝三口——然後把你見過我這回事給忘記。」
特里比恩大樓位於第四街區和水泉街的交叉口處。卡馬迪在拐角處停好車,走進員工入口,乘坐搖搖晃晃的電梯到了四樓。裏面的電梯九*九*藏*書工是個上了年紀的人,嘴裏叼著一根滅了的雪茄,將一本捲起來的雜誌放在他鼻子下六英寸的地方。
亞當斯把腳放到了地上,撐著椅邊坐直了身體,拿出嘴裏的煙斗,往垃圾簍里啐了一口,他說:「那個冷血的老傢伙?他什麼時候有過什麼新聞了?好吧。」他疲倦地站起來,補上一句:「跟我來吧,大款。」然後向房間盡頭走去。
他們穿過門,走進了一個立著許多六層文件櫃的大房間,裏面還有一個放著一張小桌子和一把凳子的凹室。
卡馬迪左手攥起了拳頭,又慢慢地鬆開。他的眼裡出現了慍怒的神色。
卡馬迪慢慢轉過身來,走到書桌前,調了杯酒。臉頰上出現了兩道陰影,他的聲音疲倦,慵懶。
雨點打在窗戶的玻璃上,密密的水珠飛出去,雨水順著窗戶彎彎曲曲地流下來。
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張鈔票。黑皮膚的男孩看起來很受傷。
「你又沒錢了!」卡馬迪幾乎是生氣地說。
黑皮膚的男孩長長睫毛下的眼睛斜看向一邊,沒有答話。
「好吧——只喝一小杯,卡馬迪先生。」
四樓寬大的雙開門上寫著https://read.99csw.com「市政新聞組」的字樣。一張擺了電話機的小桌子後面坐著另外一個上了年紀的人,卡馬迪敲了敲桌子,說:「告訴亞當斯,卡馬迪來找。」
卡馬迪說:「進來喝杯酒吧,托尼。」他走到窗邊,看著窗外的雨,「如果他們能買給他的話。」他頭也沒回地補上一句。
「是啊,他們還沒喂他吃獅子肉呢。」托尼說。
「從我出生起就沒結過,」亞當斯沒好氣地說,「也許永遠都不會結了吧,說吧,到底是什麼秘密?」
「噢,那太好了,卡馬迪先生。」
「所以他也不會有孩子咯。」卡馬迪說。
托尼深深地嘆了口氣:「我多希望我也能去啊,今天晚上我休息。」
「行了!朋友之間兩張拳擊票算什麼?去買兩張票,帶你的女朋友去吧。去他的塔戈!」
老人對著電話里說了幾句,放了根鑰匙在桌上,抬起下巴示意他進去。
他一口喝乾了杯里的酒,看著手上的腕表,戴上帽子,穿上羊皮雨衣,走了出去。當他沿著走廊走到914的時候停了下來,抬起手要敲門,卻又頹然地放下了手。
卡馬迪的身體僵住了,他慢慢九*九*藏*書地放下手裡的酒杯,把它在桌子上轉來轉去。他的聲音變得有些沙啞。
「卡馬迪,整個美國最傻的傻瓜,」他生氣地大喊道,「英雄救美?單相思?傻瓜!」
卡馬迪用手肘撐著著急,靠在桌上,翻著一沓厚厚的剪報。都是些枯燥乏味的政治新聞,也不是頭條——議員科特威對這個那個的公共事件發表了意見,出席了這個或者那個會議,在會議上發表了演說,去了這些或那些地方——都無趣得很。
他們又走過了另一排桌子,有個胖乎乎的女孩正對著自己寫出來的東西哈哈大笑,笑得妝都花了。
卡馬迪慢慢對他笑了笑。他拿出了酒瓶,把它放在文件夾邊上。亞當斯的臉一下子就明亮起來,他伸出了長長的手臂。
「那他也就是個混混兒而已,托尼,好了,我們一起吃晚飯吧,7點,旅館門前見。」
卡馬迪穿過雙開門,經過一張編輯部的U形桌,又經過一排小桌子,桌子上的打字機都在噼啪作響。遠處,有一個瘦長的紅髮男人無所事事地把雙腳架在拉開的桌子抽屜上,他的脖子危險地向後靠在傾斜的旋轉椅上,嘴裏的大煙斗直指向天花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