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馬迪說：「他們不怕我，天使。他們那樣說只是想看看你的反應，看看我是否牽涉其中。他們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我是卡馬迪，天使。我必須得見見你，有正事要說。」門「咔」的一聲打開了，他看到了一張蒼白疲憊的臉，幽深的眼睛里是深藍灰色，不再是藍紫色。眼睛下面是深深的黑眼圈，好像睫毛膏被揉到了皮膚里似的。女孩小巧有力的手橫在門邊。

這下女孩看向了卡馬迪。他聳聳肩，攤開雙手微微一笑。

「就是這樣了，天使。最好聽話。」

女孩轉過來，這會兒她的臉像紙一樣白。她的眼睛瞪著他的眼睛，嘴裏急促地喘著粗氣，好像過了很久，她終於說：「我已經完了，徹底完了。你幫不上什麼忙的。」

卡馬迪說：「為什麼不呢？」他站起來，走過去拿起他的帽子和外套。

卡馬迪摸著自己的耳垂，「我掉以輕心了，」他輕輕地說，「你不知道我的心裏在想什麼。發生了一些事，非常糟糕的事。你覺得那個渾蛋真的想殺死塔戈嗎？」

他說：「我錯了，天使，我根本不知道他是誰，晚安。」

卡馬迪看著她的背影，走到她身邊看著她披在脖子上柔軟的秀髮。他說：「該死的，你為什麼不讓我幫你？我知道這一定有問題。我不會傷害你的。」

卡馬迪說：「最好小心她，她對槍很有一套。」

914房間的門縫下透出微弱的光。卡馬迪輕輕地敲敲門，來回掃視著走道，在他等著應門的時候，他戴著手套的手指輕輕地摸著門板。他等了很久，木門后才傳來一個疲倦的聲音。

他喝完酒，把衣服脫|光，走到噴頭下沖澡，然後九*九*藏*書換上乾淨的衣服，往大酒瓶里添滿了酒，把酒瓶放進衣服內袋，接著從行李箱里拿出一把短管自動手槍，盯著手裡的槍看了一會兒，又把它放回了行李箱里，點了根煙抽完。

她跳起來，轉過身，聲音低沉、緊張、憤怒。

他慢慢地啜著酒，看著窗外寬闊漆黑的林蔭大道，時不時地有一輛車經過，兩道車燈不知來自何處，也不知要去向何方。

他輕輕說：「這不全是做戲，對嗎？」

「你身上有一種可怕的東西！某種——邪惡的東西。你來這裏告訴我另外一個男人被殺了——然後你就吻了我，那根本就不是真的。」

「我覺得也許他只是想嚇唬嚇唬他，天使。像其他人一樣，畢竟夜總會可不是個脫身的好地方。」

卡馬迪平靜地說：「任何突然瘋狂迷戀上別人的女人的男人，身上都一定有些可怕的東西。」

女孩平淡地說：「我聽說你是個私家偵探，大政客的兒子。城裡的人談到你，好像都有點怕你，這些人你大概都認識，是誰雇你追查我的？」

女孩小口小口地喝著酒，「我很累了，」她說，「腳也很痛，談談你所謂的正事吧。」

女孩對著面前的窗帘野蠻地說：「滾出去！我不要你的幫忙。滾開，滾得遠遠的。我不要再見到你——再也不。」

「他又動手了，在半路上又打了兩個警察，他們會愛死他的。」卡馬迪說：「關於警察，他要學的還多著呢。明天一早，所有的閃光燈都會對準他。我都已經想好了一些精彩的標題，類似於『知名拳擊手槍法快過殺手』『杜克·塔戈給了黑道組織一個下馬威』等等。」

珍·read.99csw.com阿德里安沒有動。她靜靜地站在窗邊，閉著眼睛，窗帘貼在她的臉頰上，好像根本沒聽見門口的聲音。

她空虛地做了個手勢：「好吧。」

白化病人塞了一根香煙到他尖尖的嘴裏，哧哧笑著，好像他的嘴裏全是口水。

女孩突然又哭起來，然後她快步穿過房間走到窗邊，背對著他一動不動。

另一個男人向前一步，用左手仔細上下搜查了卡馬迪的身體，然後他退開一步，說：「沒有槍，但是胸前有一大瓶好酒。」白化病人揮揮手槍說：「進來，鄉巴佬。這個女人也要帶走。」卡馬迪平靜地說：「不需要用槍，克里茨。我知道你，也知道你的老闆是誰，如果他想要見我，我很樂意跟他談談。」

她低著頭，心不在焉地戳著煙灰缸里尚未熄滅的煙，一會兒之後她低聲地說道：「你就想知道這些嗎？」

她厲聲說：「他們不會仔細調查的，他一定能跑掉，他當然是要殺人。當然我也不是故意要讓杜克來替我背黑鍋的。是他硬是把我的槍搶過去，自己搶著擔罪。這又怎麼樣呢？我知道事情總會水落石出的。」

「是你，」她疲倦地說道，「當然是你，是啊……好吧，只是我得洗個澡，我聞起來都有警察的味道了。」

他戴上了一頂乾的帽子，穿上呢絨外套，往914走去。

他轉身穿過房間，走過狹小的門廳，打開門，當他打開門的時候，女孩抓著窗帘慢慢地摩挲著自己的臉。

她柔軟的手放下了抽了一半的香煙，窗邊的帘子飄了一下，煙灰缸里堆著鬆軟的煙灰。她慢吞吞地說：「沒錯，是我開的槍，你覺得在經過下午的事情之後，我還九_九_藏_書會猶豫嗎？」

卡馬迪抬起一隻手，手指滑過她的臉頰，滑到她緊繃的下巴上。他褐色的眼睛里閃著痛苦的光，嘴角帶著笑，那是狡猾的、不太誠實的笑。

卡馬迪沒有轉頭，只是斜著眼睛看她，就那樣看著她臉頰倔強的弧度，脖子僵硬的線條。他粗聲說：「什瓦爾也參与到了其中。跟我一起在其拉諾的朋友跟蹤他到了他的藏身處，什瓦爾對他開了槍，他死了。他死了，天使——他只是一個在旅館里工作的孩子。他叫托尼，是服務員領班。警察現在還不知道這件事。」電梯模糊的轟隆聲在一片沉默中顯得很沉重，雨中的林蔭大道傳來一道沉悶的喇叭聲。女孩突然向前一倒，側橫在了卡馬迪的膝蓋上，她的身體轉過來一半，整個背部幾乎都貼在他的大腿上，她的眼皮不停地顫動，可以看見她柔軟皮膚下的青筋。

然後她聽見了他們進來的腳步聲，眼睛猛地一下睜開了。她慢慢轉過身，盯著卡馬迪身後的兩個槍手。白化病人走到屋子中間，沉默地掃視了一下，又走進了卧室和浴室，門打開了又關上，他踩著貓一樣輕的腳步回來了，拉開大衣，把帽子推到腦袋後面。

他拿出兩個玻璃杯，把威士忌和冰水調好，端著它們走到沙發邊。

珍·阿德里安把香煙放到唇間，低頭湊近火柴，吸了一口之後仰起了頭，眼裡慢慢恢復了神采，緊閉的嘴唇露出了一絲微笑，卻沒有回答。

他轉身回到房裡，兩個持槍的男人跟在他後面。

她坐在沙發上，一副剛剛洗漱完畢的樣子，她寬鬆的紫紅色睡衣和中國風外套，一縷濕潤的頭髮從一邊的太陽穴垂下來，精巧、勻稱的面ｒeａd.9９cｓｗ.cｏm容就如大理石一般潔白無瑕，雖然年輕，但帶著疲憊。卡馬迪說：「來一杯嗎？」

卡馬迪開始關上身後的門，白化病人說：「別關，鄉巴佬——我說的是門。我們正要進去。」

卡馬迪搖搖頭：「警察如果不經過一番折騰的話，是絕不會相信手上的消息的。他們早就聽慣了那些天衣無縫的故事。我想麥金尼清楚地知道，是你開的槍。至少他現在應該知道塔戈的手帕是不是跟槍一起放在口袋裡了。」

「我不是他的女人，」她厲聲說道，「我甚至都不喜歡他——我也不喜歡你。」

他慢慢地、輕輕地抱住了她，然後收緊手臂，抬起她的身子。他將她的臉拉近自己，在她的嘴邊吻了一下。

「她好像也不喜歡你啊，鄉巴佬。」

「也許就是你出賣了她，鄉巴佬。」白化病人慢吞吞地說。

「穿上衣服吧，小姐。我們要在雨中兜兜風，可以嗎？」

他把手隨意地伸到背後，輕輕地敲著桌面，然後用一個不起眼的動作，把皮革相框放到吸墨紙下。

卡馬迪皺起了眉頭，他慢慢地到書桌前，屁股靠在桌邊，眼睛盯著地板。

門幾乎是敞開的，他輕輕地敲敲門，走進去，把門關上，走到客廳里看著珍·阿德里安。

「誰？什麼事？」

「好的，」他打開煙盒，把它送到她的下巴處。她摸索著拿出一支煙的時候，他說：「等你點好煙，就告訴我你為什麼要朝他開槍吧。」

「15分鐘夠嗎？」卡馬迪看似隨意地問道，但盯著她的眼神十分銳利。

卡馬迪盯著她看了一分鐘，手裡轉動著酒杯，然後他看向地板，說：「那是你的槍——我今天下午在這裏撿起來的那把槍。塔戈說他https://read.99csw.com是從屁股口袋裡掏出來的，那可是世界上最慢的掏槍辦法，然後他還得連開兩槍，槍法要准到精確地殺了一個人——而這個人甚至還沒來得及把槍從他腋下的槍套里拔|出|來，這簡直是一派胡言。但你，你腿上的皮包里放著槍，而且又認識這個渾球兒，只有你才能做到，他可能只是在監視塔戈而已。」

她慢慢聳聳肩，然後點點頭，門好像刻意針對他似的甩上了。他走回自己的房間，把帽子和雨衣扔到一邊，倒了一杯威士忌，從浴室洗臉盆上面的小水龍頭那往裡加了點冰水。

她張開了眼睛，茫然地看著他，他又狠狠地吻了她一下，然後把她推到沙發上。

「她認為我出賣了她。」他冷漠地說。

她的下巴動了動，盯著她的酒杯。

卡馬迪慢慢地說：「我想你一定是需要幫助的，不管你喜不喜歡。桌上相框照片里的那個男人——我想我知道他是誰，而且我知道他沒死。」

「我們已經把事情跟他們說得夠明白了。」

「我想是的——否則我就不會開槍殺人了。」

她臉上露出了輕蔑的神色，她慢慢地說：「你——你——」隨後，她的聲音變成了沒有意義的咕噥，她僵硬地走進了卧室。

卡馬迪沒有關上門，他站在門口，看著面前兩個舉著槍的男人。他們離門很近，好像正要敲門。一個粗壯、黝黑、陰沉，另一個得了白化病，眼睛泛著紅光，腦袋窄小，雪白的頭髮上戴著一頂淋濕了的帽子，他的牙齒又尖又小，笑起來就像老鼠一樣。

卡馬迪聳聳肩，他們用冷漠的目光互相敵視著對方。女孩咬緊牙關，近乎粗暴地說：「滾出去！我不想再跟你說話！我受不了在你身邊！你給我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