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惱人的珍珠 第四章

惱人的珍珠

第四章

「再見了,甘德西,」他冷酷地說,「如果你不想鑽到桌子下面去找鼻子的話,就少管閑事。」
「你誤會了,甘德西,一位住在卡隆德萊特公園裡的太太幾天前丟了一條串著49顆珍珠的項鏈,項鏈裝在一個保險箱里,可是保險箱很容易打開。我們公司收了一點兒那串彈珠的保險費,而且我要拿回剛才給你的那一百塊錢。」
「我只是想確定一下,」亨利說,「沒有人可以這樣對艾克爾伯格家的人。」
「這可真有意思,好吧,成交了。」甘德西拿起了一百塊錢,整齊地疊了起來,放進了背心的口袋裡,然後雙手撐著桌子,費力地站了起來,搖搖晃晃地走開了,都沒看我們一眼。
「這可太有意思了。」他禮貌地說,然後自己咯咯笑起來。
那個人的面前放了一小杯紅酒,他正慢慢轉動著手上一顆綠寶石,並沒有抬頭看我們,桌子邊沒有其他椅子,亨利的兩個手肘撐在桌子上。
到了這個時候,男人還是沒有抬起頭來看一眼。他濃密的黑色眉毛皺到了一起,漫不經心地說:「是的,是我。」
「你是甘德西嗎?」他說。
甘德西使勁點點頭,「絕對可靠,傑克·羅勒對任何高級貨都會染指的,但是要見他可不容易。」
亨利把黑色木棍扔到了房間的角落裡,打開了一直攥在手裡的左輪手槍的彈匣,他把子彈都卸下來,接著彎下腰,把槍沿著地板一推,槍滑到了桌下不見了。他懶洋洋地把子彈放在手裡晃了一會兒,然後把他們都扔到地上。
「這個棍子也出了點問題。」九-九-藏-書亨利說。
「大胆狂徒,」亨利拖著嗓子說,「還是喜劇演員,容我鬆鬆我的皮帶。」
我又拿出了我的錢包,從裏面拿出了一張名片,上面只印了我的名字,其他什麼都沒有。所以我拿出了口袋裡的鉛筆在名字下面寫下:莫雷納別墅公寓,伊瓦爾大街邊的富蘭克林大道。我把名片給亨利看了看,然後交給了甘德西。
甘德西的酒吧一點兒都不難找——至少亨利在水泉街攔下的第一輛計程車直接就把我們帶到了那兒。酒吧的名字叫作藍礁湖,裏面充斥著叫人不適的藍色燈光。亨利和我穩步走進去,因為我和亨利在出發來找甘德西前,已經在曼迪的加勒比岩洞里吃了些東西。亨利穿著我第二好的高級晚禮服看起來幾乎稱得上是英俊了。他的肩上披著一條帶流蘇的白色圍巾,頭上帶著一頂輕薄的黑色呢帽(他的頭比我的稍微大一些),他身上的夏季風衣兩邊的口袋裡各裝了一瓶威士忌。
甘德西的眼睛因為驚訝而瞪圓了。「當然了——是個人。你不認識他,嗯?」他黑色的眼睛里湧起了疑雲,但一出現馬上就消失了。
「怎麼了,亨利,你不是知道嗎?」我問他。
「好吧,你來對付他吧,」亨利說,「這個胖子吃了點苦頭后就可愛多了。」
甘德西這會兒終於抬起了頭,他平靜的杏仁狀的黑眼睛里滿是無奈,「所以呢?」他聳聳肩問道,「是關於什麼事?」
「我們要和你私下談一談,」亨利告訴他,「找一個不會被打攪的地方吧。」九九藏書
「我告訴過你我們要的是什麼了,大餅臉。」
「這個就不勞你操心了,謝了,甘德西。」
「買五分鐘跟你單獨相處的時間。」
「謝謝,」亨利安靜地說,又瞄了我一眼,「你相信他嗎?」「好吧,亨利,」我說,「我看他也不會對我們撒謊吧。」
「你打了我一棍子,」亨利說,「所以給我仔細聽著。」
「等一會兒,亨利,」我說,然後轉向甘德西,「這個梅拉克里諾是個人名嗎?」我問他。
亨利湊過去瞪著他,後者的眼睛現在很明亮,沒有眨動,也沒有欺瞞。
男人輕輕地用手指敲著桌子,一個身材高大的侍者走到了他身邊。「這些人都喝醉了,」他毫無生氣地說,「把他們扔出去。」服務員抓住了亨利的肩膀,亨利隨意地伸出手,抓住了服務員的手用力一扭。服務員在藍色燈光下的臉色變得難以形容,但我敢說一點兒都不健康,他發出了一聲低低的呻|吟。亨利放下他的手,對我說:「往桌上放一張100塊錢的鈔票。」
藍礁湖的吧台前擠滿了人,亨利和我直接走向了吧台後面昏暗的小餐廳里。一個穿著髒兮兮的晚禮服的服務員走了過來,亨利問他甘德西在哪裡,他指了指了房間另一頭兒的角落,一個胖子獨自一個人坐在一張桌子邊,我們朝那兒走了過去。
「好吧,你們到底想要什麼?」甘德西突然說,不帶一絲義大利口音。
甘德西搖搖頭,又有些畏縮地說:「我不會替小偷打掩護,也不和打家劫舍的人打交道,你們誤會我了。」
「好好聽著,」read.99csw.com亨利用低低的聲音說,「你可能已經聽到了一些風聲。」他右手的兩根手指在他面前輕輕地搖晃著那根短短的棍子。那頂稍稍嫌小的帽子還在他的後腦勺兒上,儘管有些皺了。「亨利,」我說,「今天晚上的活兒好像都是你在做,你覺得這公平嗎?」
當亨利緊跟在我身後要經過甘德西面前走進房間時,後者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他的衣服里掏出了一根閃著光的黑色皮革棍子,用盡全力一棍子敲在了亨利的腦袋上,亨利向前撲倒在地上,四肢著地。甘德西迅速關上了門——以他這種體格的人來說,速度已經算非常快了——然後靠在門上,左手拿著一根短短的棍子,轉瞬之間,他的右手上又出現了一支又短又重的黑色左輪手槍。
甘德西嘆了口氣,轉過他椅子上胖乎乎的身軀,拉過電話。他用帶著墨跡的手指撥了一個號碼,靜靜地聽著。過了一會兒,他說:「喬嗎?……我是盧,兩個保險公司的夥計想解決一樁卡隆德萊特公園的生意……是的……不,是彈珠……你一點兒風聲都沒聽到嗎?……好的,喬。」
他朝甘德西走過去,後者趕忙從口袋裡掏出折好的一百塊錢給他,亨利把錢給我,我把它又放回了錢包里。
「你是要賣——還是要買?」甘德西問話的時候,開始上下點著下巴,好像被逗樂了。
亨利和我跟著他穿過擁擠的桌子來到西餐廳後面,穿過一扇嵌在壁板上的門,走進一條狹窄昏暗的走廊。甘德西推開了走廊盡頭的門,走進一個燈光明亮的房間,他站read.99csw.com在門口幫我們把著門,橄欖形的臉上帶著嚴肅的笑容,我先走了進去。
「幹什麼?」甘德西問。
甘德西靜靜地一邊看著名片,一邊咬著手指。他的臉突然亮了起來,「你們最好去見見傑克·羅勒。」他說。
「他是誰?」亨利問。
「給他打電話。」亨利說,指了指那張破舊的辦公桌上的電話。「電話壞了。」甘德西若有所思地拒絕了。
「閉嘴!」亨利吼道,「這是我的台詞!消息可靠,是嗎?甘德西?關於這個傑克·羅勒?」
他打開了門,然後我們快步走出去,離開了藍礁湖,路上沒有任何侍者出來攔我們。
「我想我沒聽說過這回事。」甘德西小心地說。
「你說呢,大餅臉。」
甘德西放下電話,又坐在椅子里轉過了身,他用迷濛的眼神觀察著我們,「什麼都沒有。你們兩個是替哪家保險公司幹活兒的?」「給他一張你的名片。」亨利對我說。
「關於一些珍珠,」亨利說,「一串有49顆珍珠的項鏈,精心挑選,粉紅色的。」
「我還不知道你們是誰,」甘德西一邊說著,一邊小心地坐到了一張簡陋的辦公桌旁的木椅子里。他擦了擦自己的臉和脖子,又碰了碰身上其他幾個地方。
我掏出錢包,從裏面的兩張百元大鈔里抽出一張——為了以防萬一,我們在來之前到莫雷納別墅的取款機里取了現金。甘德西看著鈔票,朝身材高大的侍者做了個手勢,他轉身離開了,走的時候雙手還緊緊地貼在胸前不停地揉搓著。
「你們去過梅拉克里諾那兒了嗎?」甘德西問。
這時甘德read.99csw.com西的臉色已經變得自然了些,他的眼睛沉穩地盯著我們,「保險公司的傢伙,嗯?」他懷疑地問。
「買。」亨利說。
「他經營企鵝俱樂部,就在斯特里普大道上——日落大道上的8644號之類的,如果有誰能查出來這回事的話,就非他莫屬了。」
「哈,」亨利粗聲說道,「是大胆狂徒,還是——」但我立刻打斷了他的話。
甘德西在地上轉了個身,緩慢而痛苦地從地上爬了起來,搖搖晃晃地站在那兒,一隻手在臉前上下揮了揮,衣服上沾滿了灰塵。「就是這根棍子,」亨利說,把短短的黑色棍子給我看了看,「他就是用這根棍子打的我,是不是?」
接下來到底發生了什麼,我沒看清楚。上一秒,亨利的手和膝蓋還在地上,背對著甘德西,下一秒,或者就在同一瞬間,有個東西就像水裡的大魚一樣在空中一轉,只聽到甘德西咕噥了一聲,接著我就看見亨利滿頭金髮,堅硬的腦袋埋在了甘德西的肚子里,他的兩隻大手抓住了甘德西毛髮旺盛的手腕,然後亨利直起身子,甘德西被架在了空中,在亨利的頭上試圖尋找平衡,他的嘴張得大開,臉變成了深紫色。只見亨利晃了晃自己的身子,看起來好像十分輕鬆,就聽見甘德西砰的一聲重重地背朝地摔在了地上,躺在那兒喘著粗氣。門裡的鑰匙轉了一下,亨利背對著門站在那裡,左手抓著棍子和左輪手槍,急切地摸了摸風衣口袋裡的威士忌。這一切發生得都如此之快,我靠在牆邊,看得胃裡一陣噁心。
「哈!」甘德西突然說,「是大胆狂徒!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