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惱人的珍珠 第六章

惱人的珍珠

第六章

「噢,沃爾特!我嚇壞了,我受不了提心弔膽的。」
「我想他不能跟我一起去,親愛的,一切都安排好了,他們也不會允許的,我必須單獨赴約。」
我把早上發生的事情簡要地跟他說了一下。
「蓋齊先生?我想我們之前沒有見過面吧,是嗎?」
「中介所給我打電話了,有份工作要招人,我最好過去瞧瞧。我辦完事後需要過去一趟嗎?」
「如果你拿到了珍珠,我會讓保險公司的人把錢賠給我的。」他說,「如果他們還想做我生意的話,他們就不會刁難我。銀行就在街角,我會等他們來電話的,如果沒有給我打過電話,他們是不會給你兌現的。小心點,孩子,別受傷。」
亨利的聲音傳來:「朋友,你感覺怎麼樣?我就像跟12個瑞典人宿醉狂歡了似的。」
他用白色羽毛在左耳上打著圈,點點頭,說:「繼續,孩子。」「珍珠其實是真的,格雷莫爾先生。您是彭拉杜克夫人的老朋友了——也許是青梅竹馬。當她因為自己的慷慨而急需要用錢時,她把她的珍珠項鏈——也就是她的金婚紀念禮物給您,請您幫忙賣掉,而您沒有賣掉它,格雷莫爾先生——您只是假裝把它賣掉了。您自己掏腰包給了她兩萬塊錢,把真正的珍珠還給了她,假裝那是從捷克買來的贗品。」
「噢,沃爾特!」
「那個地方旁邊就是沙灘,亨利,你不能跟我一起去。如果你要喝醉的話——喝吧,但你不能跟我一起去。」
「說真的,你喝得酩酊大醉對這事可沒什麼幫助。」我冷酷地對他說。
「你的猜測令人難堪地正確,蓋齊先生。」他說著,然後嘆了口氣,「彭杜拉克夫人是個非常驕傲的女人,否則的話我就可以直接為她提供兩萬元的無擔保貸款了。我碰巧是彭杜拉克先生的遺產管理人之一。我知道根據當時的經濟形勢,除非大量變賣彭杜拉克先生產業,否則根本沒辦法湊足現錢來照顧那些親戚和需要資助的人。所以彭杜拉克夫人賣了她的珍珠——至少她是這麼認為的——但她又堅持不讓別人知道。所以我就像你所猜的那樣做了,這不重要,我還承受得起。蓋齊先生,我從來沒有結過婚,是公認的有錢人。事實上,在當時的條件下,那串珍珠根本賣不到我給她的一半的價錢,甚至都賣不到今天他們所要求的5000塊錢。」我垂下了眼睛,擔心這位老紳士會因為我的注視而感到不便。「我想我們最好還是湊齊這5000塊錢,孩子,」格雷莫爾先生立刻又用輕快的語氣補充道,「這個價位不算read•99csw.com高了,雖然偷來的珍珠可比切割的鑽石難賣多了。如果我只憑初次見面就信任你的話,你覺得你能處理好這件事嗎?」
「是的,我明白,」我說,「繼續說你的指示吧。」我冷冷地補充道。
「仔細聽著,蓋齊,今晚8點整,你來太平洋帕里塞德,知道在哪裡嗎?」
「我表現得就像個傻瓜,」他帶著怪異的笑容說,「我好久沒有聽到人像簡·奧斯汀小說里的人物那樣說話了,這讓我變得跟個呆瓜似的。」
「是的,亨利,無論如何你都要來一趟。11點鐘之前我應該就能辦完我昨天晚上跟你提過的那件事了。」
他放下酒瓶,粗糙的臉上滿是不可置信,「喝醉?沃爾特?」他吼道,「我是聽到你說喝醉了嗎?一個艾克爾伯格家的人會喝醉?聽著,小子,我們現在沒多少時間,要我喝醉至少得花三個月!等你什麼時候有三個月的時間,也許還要準備五千加侖的威士忌和一個漏斗,我會很高興拿出我的時間來給你看看一個艾克爾伯格家的人喝醉時候的樣子。你不會相信的,小子,等我喝醉了,城裡除了幾個珠子和一堆爛磚頭之外,什麼都不會留下的,而在這堆廢墟中間——該死的,如果我跟你多混幾天,我就能學會說英語了——在這堆廢墟中間,只有死寂,方圓50英里之內都不會有活人,亨利·艾克爾伯格會躺在太陽下,對著太陽微笑。喝醉!沃爾特,到時候可不是酒氣衝天,甚至都不是鄉巴佬喝醉。到時候你才可以用到『喝醉』這個字眼兒,我才不會覺得被侮辱了。」
他的震驚簡直難以用言語來形容。「天哪!」他驚嘆道,嘴巴張得大大的。「你是說你就這樣從那個格雷莫爾那裡——拿到了五千塊錢?」
我們一直這樣快樂地消磨著時光,直到兩點,這時候我覺得睏倦,於是就躺在了床上,沉沉地陷入夢鄉。
「不,親愛的。格雷莫爾先生讓我不要告訴她。我現在在第六街上的一個雜貨店裡給你打電話。噢,沃爾特,我真的好害怕,亨利會和你一起去嗎?」
「情況不算太壞,亨利。」
「蓋齊先生,」他說,「你能猜出來他們為什麼會對一串珍珠項鏈開價5000塊錢嗎?」
他大笑著說:「樂意之至,沃爾特。而且據我所知,她是可以信任的,所以我會告訴她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的。」
事實證明,蘭辛·格雷莫爾先生的確沒那麼容易見到,於是我只好告訴他的秘書說這跟彭拉杜克夫人有關,而且事關機密。當這個消息一傳到九*九*藏*書他的耳朵里,我馬上被帶到了一間長長的辦公室里,在辦公室的盡頭,格雷莫爾先生站在一張巨大的辦公桌後面,他對我伸出了粉紅色纖瘦的手。
「幫我打個電話給艾倫·麥金托什小姐,她有點兒在生我的氣。請您轉告她,我今天沒有喝酒,而且您委託我完成一件非常重要的任務。」
「當然,它是日落大道西邊的馬球場附近的一個住宅小區。」「沒錯,日落大道直接通到那兒。那兒有個營業到9點的藥店,今天晚上8點整在那兒等電話。我是指一個人,蓋齊,不許有警察或者強壯的傢伙。那裡是偏遠的鄉村地帶,我們如果確定了你是自己來的話,會告訴你怎麼去外面要你去的地方。明白嗎?」「我又不是傻瓜。」我反駁道。
「孩子,你的腦子可比你的言談聰明。」格雷莫爾先生說。他起身走到窗前,把精美的窗帘拉向一邊,往下看著第七街熙熙攘攘的人群。他回到書桌邊坐下來,若有所思地微微一笑。
「亨利,這是我的職責,我必須得去。」我安靜地說。
電話在我耳邊咔嚓響了一聲,我掛斷了電話。幾乎是在下一刻,電話又響了起來,這回可是我最渴望聽到的聲音了。
「老兄,」他真摯地說,「你身上有那種名流的派頭,說話方式又那麼與眾不同,許多人自然而然地就會為你掏大把的錢。5000塊錢——從一個做生意的人手裡拿來的——就這樣?噢,如果有人給我5000塊錢,我願意去當猴子的叔叔,蛇的爸爸,去牛郎店裡陪酒都沒問題。」
「事情的確如此,格雷莫爾先生。」我說,我隨即把整個故事都毫無保留地告訴了他,甚至連我昨天喝了過量的威士忌這件事我都說了。
「我給自己立了這樣的規矩——從不承諾任何事情,蓋齊先生,」他說,「我覺得這是一個非常不公平的要求,但如果照你說的,這件事情與彭拉杜克夫人有關,而且必須要極其小心,又不能聲張,我想我可以破一次例。」
「別帶假鈔來,蓋齊,我們會檢查錢的,也不準帶槍。我們會搜你的身,也有足夠的人手從各個方向監視你。我們認識你的車,別耍花招兒,也別自作聰明,別犯錯,就不會有人受傷,我們就是這麼做生意的,鈔票是什麼樣子的?」
「是的,格雷莫爾先生,我們是沒見過。我是麥金托什小姐的未婚夫——至少我昨天晚上還是的,我想你應該認識她,她是彭拉杜克夫人的護士。我來是為了向您請教一件極其微妙的事情,在我開口之前,我希望您向我承諾您read.99csw.com會保守秘密。」
到故事快要結束的時候,他好奇地盯著我,精心保養的手拿起了一根老式的白色鵝毛筆,慢慢地用鵝毛筆上的羽毛搔著自己的右耳。
「噢,沃爾特,」艾倫叫道,「我昨天對你實在是太凶了!請原諒我,沃爾特。格雷莫爾先生告訴了我一切,我很害怕。」
「沃爾特,你是個好人,」亨利說,「我要跟你一起去鑽這個圈套。聞聞這酒里的香味吧,沃爾特,你看起來有些虛弱。」
「不喝酒,親愛的,」我堅定地說,「一滴也不喝。」
「沒錯,亨利。」
我把那沓鈔票放進口袋,說:「請給我一卷兩毛五分的硬幣。」「一卷兩毛五分的硬幣,先生?」他的眉毛挑了起來。
他從瓶子上方看著我,眼神散亂而堅定。「聽著,兄弟,」他用低沉冷硬的聲音說道,「我從電話里能聽出來這是個圈套。把你一個人騙到那個雜草叢生的地方,用棍子把你痛打一頓,搶走你的錢,讓你自己躺在那兒——珍珠還在他們手裡。不行,老兄,我說——這行不通!」最後幾個字他幾乎是吼出來的。
「那個人有再打電話過來嗎?」
他坐下來又開始喝酒。我情緒不穩地盯著地板,沒什麼話可說的。
正是我期待的聲音中的一個——雖然不是我最渴望聽到的聲音。「今天早上你覺得怎麼樣,蓋齊?」
「如果讓我來猜的話,因為這件事情既然如此保密,我看只能有一個理由了,格雷莫爾先生。」
又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一切都那麼美好,這真是一個令人開心的日子。
就在這個時候,就好像有人盯著我別墅的入口一樣,電話聲又響了起來,我衝過去接起來。
「都是一百塊錢的鈔票,」我說,「只有一些是新的。」
「不行,亨利。」
我從他那兒離開之後,就帶著支票去了銀行,出納員懷疑地打量著我,然後就從櫃檯后消失了好長一段時間,最後終於點出了一沓一百元的鈔票,臉上不情願的表情讓人以為那錢原本是他的一樣。
「你的意思是說,你已經把錢準備好了?」
我接過一卷硬硬的硬幣,把它丟進口袋裡,開車回到了好萊塢。亨利已經在莫雷納別墅的大廳里等著我了,他的兩隻粗糙結實的手正轉動著帽子,他的臉比昨天看起來更憔悴,我發現他的嘴裏有威士忌的味道。我們一上樓走進公寓,他就急切地轉向我。「運氣如何,老兄?」
「看起來好多了,」我說,「如果我確定自己能得到尊重的話,我決定接受你的條件。」
「但那些,」亨利說,「都是以後read•99csw.com的事情了,現在我只能吃藥。就像他們說的,如果沒有一點兒癲狂勁兒的話,那我就不是我了,我就是這麼長大的。我要和你一起去,沃爾特,那個地方在哪裡?」
我坐下來,點了根香煙,平靜地看著他。「好吧,亨利,我不確定我是否應該把這件事告訴你。不過經過昨晚你對甘德西所做的事情之後,不告訴你又似乎有些小氣。」我又猶豫了一會兒,亨利一邊看著我,一邊按摩著左手臂上的肌肉,「珍珠是真的,亨利。我得到指示要我繼續解決這個問題,現在我的口袋裡就裝著五千塊錢現金。」
「現在就在我的口袋裡。」
他又和我握了握手,我有些猶豫地說:「格雷莫爾先生,您比任何人都更加信任我,當然,先父除外。」
「你的車很大,沃爾特,我會蓋上一條毯子,躺在後備箱里,很容易的。」
「沒錯,我用來付小費的。當然,我希望能把它們包得好好的帶回家。」
「還沒,亨利。」
「什麼忙,蓋齊?」
「亨利!」我大叫道。
我們為此爭吵了一個小時,我的頭隱隱作痛,而且我開始覺得非常焦慮和疲倦。就在這個時候,我可能犯了個致命的錯誤。我屈從了亨利的誘惑,喝了一小口威士忌,純粹只是為了治療的目的。這讓我覺得輕鬆了許多,於是我又喝了一大口。那天早上我沒有吃早餐,只喝了咖啡,前天晚上的晚餐我又吃得很少。在接下來的一個小時里,亨利又出去買了兩瓶威士忌回來,我跟小鳥一樣歡快。現在所有的困難都消失了,我發自內心地同意亨利應該蓋條毯子躲在我的車廂後面,陪我赴約。
面對眼下的情況,這樣的事情叫我很高興,雖然別人可能毫無興趣。在我向她保證我跟那群壞蛋一見完面就給她打電話報平安之後,我們依依不捨地道別了。
「謝謝您,先生。我知道我的措辭有些造作。能斗膽請您幫一個小忙嗎,先生?」
「噢,我明白了。請給我十塊錢。」
「只是幾口而已,沃爾特,」他有些懊悔地說,「在我到那兒之前,那份工作就已經沒有了。有什麼好消息嗎?」
「好吧,就這樣吧。」他掛斷了電話后我去沖了個冷水澡,颳了鬍子,換好衣服。我穿上一套低調的褐色商務西裝,從樓下的咖啡店裡叫了一杯咖啡上來。我請服務員把我公寓里的空酒瓶都清走,為了表示因為此事給他帶來麻煩的歉意——我給了他一塊錢。在兩杯黑咖啡下肚之後,我覺得自己又精神煥發了。我開著車前往城裡第七街的規模龐大、富麗堂皇的店面,那正是格雷莫read.99csw•com爾珠寶公司的所在地。
「呵!」亨利哼了一聲,「我說不行,你是個瘋子,不過怎麼說你還是個好人。我說不行,威斯康星州的艾克爾伯格家的亨利·艾克爾伯格——事實上,我還有一部分密爾沃基艾克爾伯格家的血統——說不行,而且他是用兩隻拳頭說話。」他又從酒瓶里喝了一口。
急促的電話鈴把我吵醒了,我看見清晨的陽光已經灑落在房間里。已經早上9點了,房裡所有的燈都亮著。我起來之後覺得身上有些僵硬,手腳無力,這是因為我還穿著我的晚禮服。但我身體健康,情緒也很穩定,所以我起身時沒有預料中的那樣難受,我走過去接起了電話。
「雖然他有些粗魯,但我和他現在已經非常親近了。」我說。格雷莫爾先生又把玩了一會兒白色鵝毛筆,然後拿出一本很大的支票簿,填了張支票,他小心地吸幹了上面的墨水,隔著桌子遞給了我。
他大概有75歲,又高又瘦,但看得出來保養得當。眼睛是冰藍色的,但笑容很溫暖,穿著很年輕——他穿著一身灰色法蘭絨西裝,翻領上還別了一朵紅色康乃馨。
「好的,那就8點見。放聰明點兒,蓋齊。」
「格雷莫爾先生,」我堅定地輕聲說,「我對您來說完全是個陌生人,我只有一副血肉之軀而已。但我以我對死去父母的回憶擔保,我絕不會膽怯退縮。」
「亨利,」我說,「在我們進一步開展今天的工作前,我希望你明白,我不想喝酒。我看你已經沾上酒氣了。」
那個人好像在慢慢地呼出一口氣:「只要我拿到了錢——我們就會把那些彈珠還給你的,蓋齊。我們在這一行混了很久了,從不食言。如果我們食言了,馬上就會傳得盡人皆知,就再也沒人願意跟我們打交道了。」
「沒什麼好怕的,」我柔聲對她說,「彭杜拉克夫人知道了嗎,親愛的?」
「好,好一個血肉之軀,孩子,」格雷莫爾先生親切地說,「我一點兒也不怕你會把這些錢佔為己有。我對麥金托什小姐和她的男朋友的了解可能比你想象中的要多一些。而且,這些珍珠已經以我的名義上了保險,事實上,應該讓保險公司來處理這件事。但你和你的可愛的朋友好像進行得不錯,我相信你們一定能做好的,這個亨利一定是個了不起的人。」
我從電話旁轉過身,發現亨利正在痛飲他先前放在口袋裡的一瓶酒。
「沒什麼好怕的,」我安慰著她,「這隻是一次簡單的交易,我又不是什麼小矮人。」
「可是,沃爾特——噢,我會試著堅強的,沃爾特。你能答應我一件很小的事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