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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第三十九章 關係型搜索

第四部

第三十九章 關係型搜索

「嗯。所以你以前在南非當傭兵?」
「這個人有什麼要查?」
「總有人會有好眼光,就算我股份很少,還是會借我錢,因為回收利益龐大,風險很小,而且所有的大投資都已經完成,包括當地的賄賂工作。我們甚至在叢林里開出一條跑道,準備將貨物直接裝上貨機,經由烏干達運送出去。你很有錢嗎,哈利?我可以幫你看看有沒有機會分一杯羹。」
「我需要你們去霍門路逮捕一個人。」
「我們指的是誰?」
「名字呢?」
哈利知道東尼此言不虛。證人對長相的描述往往跟事實相距甚遠,但如果擺出一排照片給證人指認,通常不會出錯。
哈利遲疑片刻:「你可以幫我查一查尤西·科卡這個人嗎?他是警察。」
「我會記得自己曾經看過這張臉。」
「我去一個房間找鋪位睡的時候,把燈打開過,看看哪個鋪位是空的,那時我看見兩個人在睡覺,一男一女。」
「為什麼?」東尼聳了聳肩,「會上山滑雪的差不多都是那幾個人,我想看看有沒有熟人。」
哈利搖了搖頭:「你最近去過斯塔萬格市嗎,萊克?」
「報上說你是案子的負責人,所以我當然直接找你。反正呢,就像我剛剛說的,我希望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我想直接找最高負責人。」
哈利知道他掌握的證據,不足以讓警局事務律師發出逮捕令。
「沒有。」
「等一下!你不想聽尤西·科卡的事嗎?」
「什麼事情也沒發生啊。梅莉·歐森跟我聊起紅酒,然後又聊到要維持現代的情感關係有多不容易,也就是說,我覺得她的感情觀比我還跟得上時代。」
「好啊,反正我自己是老闆,」東尼說,「至少目前是這樣。」
「為什麼?」
「那種小屋晚上都很昏暗,如果我說一個人是金髮,一個人是深色發,可能會有點兒偏離實際情況。就像我剛剛說的,我連小屋裡有幾個人都不記得。」
「原來如此,」哈利說,彷彿毫不知情,「可是我必須衡量許多因素,無法對你做出任何保證。不過這不是訊問,只是談話,通常我不會把這種談話泄露給媒體知道。」
「所以你不確定跟你在同一個房間待上很久的人,卻很確定那些你只看過幾秒的人?」
哈利希望自己聲音平靜,並未露出興奮之情:「原因是?」
「第五個人呢?」
「聽起來很合理,但我手上沒有姓名,也沒有住址。」
「沒有,他們只偷走一輛自行車。」
「不是嗎?《晚郵報》讓我這樣認為。」
東尼挑起右眉,形成黑色人字紋:「怎麼說?」
「自己一個人去?」
「你不會也去過剛果吧?」
「最近有沒有發生什麼令你擔心的事?」
「可能是跌倒撞到的吧。」
身穿羊毛外套的男子轉過身來。那類外套的質料看起來通常很像克什米爾羊毛,有時確實也是,但以男子身上穿的那件來說,哈利斷定應該是貨真價實的克什米爾羊毛,這是因為男子肩寬膀闊、四肢修長,膚色和發色都深,可能有一點兒阿拉伯血統。
「那你為什麼在那裡沒有自己的小屋?」
「他們的長相呢?」
「這就是重點所在,」哈利說,「我不知道他有什麼要查。」
哈利瀏覽搜索結果,最後找到一篇金融報紙的報道。
「結果有嗎?」
哈利緩緩點頭:「用在手機里。」
「這個比喻不是很恰當吧,你的口氣聽起來好像我剛判了一個人無期徒刑。」
「結果有用嗎?」
「你剛剛不是說逮捕嗎?如果只是審訊為什麼需要幫忙?」
「哦,」東尼說,露出微笑,「這樣我應該辦得到。」
「好。你想一個人靜一https://read•99csw•com靜,卻跟梅莉聊起感情的事。」
「C代表什麼?」
「如果你想再開殺戒……」
「休閑廳要八點半才能進去,」卡翠娜說,「我現在就準備過去,還有事嗎?」
「拘留嗎?」
東尼大笑:「並沒有。我想辦法借了些錢,卻被靠不住的合伙人搞砸,失去了一切。後來我又借了些錢,又搞砸,又借了錢,然後才賺回來一點兒。」
「咖啡很好喝。」東尼說,彷彿說的是肺腑之言。哈利看著東尼拿著咖啡杯的細長扭曲手指。先前東尼伸出手時,便解釋說這不會傳染,只是很常見的關節炎,來自家族遺傳,好處是他可以精準地預測天氣。「可是坦白說,我以為警署分給警監的辦公室會好一點兒。這裡是不是太溫暖了點兒?」
東尼再度露出那排瓷白色牙齒:「有。」
「萊比錫市?」
「我幾乎把他忘了。說吧。」
「你可以描述這兩個人的長相嗎?」
「我已經想再開殺戒好幾次了,我想可能還成功過吧。」
「當然是去滑雪。」
「太棒了!」哈利喊道,「你是天使。」
「哦?」
「蓮娜?她……」東尼啜飲一口咖啡。哈利突然想到,通常做出這種話說到一半喝咖啡的舉動,是因為需要時間思考。「她在家。我……我們……」東尼看著哈利,臉上露出些許絕望的神情,彷彿是在求救。哈利並未回應。
「我只是想儘快排除你在這件案子里的嫌疑,這樣我們才能專註在更重要的工作上。」哈利的食指滑過鼻樑,「如果你不想讓媒體得到風聲,我想你應該不會想找律師,或是召開正式訊問之類的吧?」
「可惡。不必有壓力,對吧?」
「你這樣做過?」
「是斯塔萬格市。」
哈利走到檔案櫃前,那個檔案櫃是他們拖回辦公室的。他打開各個被害人的檔案,拿出五張照片,遞給東尼,東尼很快地瀏覽一遍。
「警方沒找到其中的關聯,但是在數字信息最深處的腸道……」
「嗯。他撞見你們兩個人在一起,然後打了她,是不是這樣?」
「原來如此,」哈利說,靠上椅背,「為什麼?」
「搜索到一個結果,在數字信息最深處的腸道之內。」
「叫我東尼吧,或東尼·C。」東尼露出他口中光亮潔白的咀嚼工具。哈利心想,他這個表情彷彿世界上沒什麼事好憂慮似的。
「一點兒?」
「對,我正在吃早餐,老實說差點嗆到。」
「哦?」
很顯然,東尼的確有辦法在社會上站穩腳跟,或者說,站穩採礦靴的腳跟。無論如何,《財經日報》報道了東尼的採礦計劃,並稱呼他為有幹勁的企業家。報上登了一張照片,照片中是東尼和兩名頭髮中分的年輕同事,他們身上穿的並不是標準的設計師西裝,而是連身服和工作衣。他們坐在直升機前方的一堆木材上,面露微笑。東尼臉上的微笑最大。他肩寬膀闊、四肢修長,膚色和發色都深,還有一個十分突出的鷹鉤鼻。他的膚色和鷹鉤鼻加起來,讓哈利覺得他應該有一點兒阿拉伯血統。但是差點兒令哈利按捺不住的是這篇報道的標題:剛果之王?
「你去荷伐斯小屋做什麼,萊克?」
「你為什麼指名找我?」
「你一定會喜歡這個結果。二月十六日那天,艾里亞斯·史果克接到一通電話,來電者的號碼並未登記在任何人名下,換句話說,這是個秘密號碼,這可能就是為什麼奧斯陸……」
「也不會讓我……最親密的人知道?」
「除非有充分理由。既然你害怕被人知道你來警署,那你為什麼還來?」
「聽說過鈳鉭金屬嗎?」
九九藏書「我只是想了解到底是什麼情境讓你想殺死他,如果你口中說的『殺死他』真的就是想置他于死地的意思。」
哈利利用谷歌搜索東尼·萊克,得到許多結果,多半是小報對他的報道,而且幾乎都跟他的未婚妻蓮娜·高桐有關。另外還有一些金融報紙的報道,文中稱呼他為「投資客」「投機者」和「無知的綿羊」。《資本報》之所以稱呼東尼為「無知的綿羊」,是因為該報認為東尼屬於一群只會模仿領頭羊所作所為的綿羊,而它們的領頭羊是心理學家艾納·金格蘭(Einar Kringlen)。這群綿羊什麼都模仿,從股票、山間小屋和車輛的購買,再到餐廳、酒品、女人、辦公室、房屋和度假地點的選擇。
「嗯。我還得知道你在某幾個特定的日子,人在哪裡,做了什麼事。」
「嗯,那錢從哪裡來?」
「對。就像我剛剛說的,我第一個起床,去廚房吃了幾片麵包。房客登記簿就在廚房,我還沒簽,所以我吃麵包的時候就把簿子打開,仔細看了看前一晚簽在上面的名字。」
「沒錯。」
「我正在對潛在投資者報告我的計劃,這表示我得四處旅行。我今年應該去過斯坦萬格市三四次,但我想夏天以後應該沒去過。」
「當時剛果叫作扎伊爾,但我們大部分時間都不確定自己到底是在哪個該死的國家。那裡全都是綠色,不然就都是黑色,直到太陽再度升起。我給一家所謂的保安公司在鑽石礦場工作,我就是在那裡學會用頭燈讀地圖和指南針的。指南針在那裡根本派不上用場,因為那邊的山脈藏有太多金屬。」
「那天外面放著六雙滑雪板,我記得很清楚,因為我把它們移到走廊上,以免有雪崩。我記得當時心想,這些人對山間滑雪可能不是很有經驗。如果小屋被埋在三米深的冰雪中,沒有滑雪板就會被困在小屋裡。早上我是最早起床的,通常我都最早起,其他人還沒起床我就離開了。」
「這件案子?」東尼用懷疑的眼光看著哈利,「你是開玩笑的吧?你們幹警察的應該眼光更精準才對吧?」
東尼靠上椅背,哈利看見他十分放鬆,並不害怕。
「你的未婚妻怎麼沒跟你去?她不滑雪嗎?」
「那萊比錫市呢?」
東尼·萊克有一項前科,這點正確無誤。根據記錄,他的另外兩次犯罪記錄正如柯比森所述,都和肢體暴力有關。其中一次的指控被撤銷,另一次的案子不成立。
「你們請當晚住在荷伐斯小屋的人出面說明,所以我必須來盡我的公民義務不是嗎?」東尼用疑惑的目光看著哈利,繃緊了臉,「天哪,我覺得害怕,好嗎?我一讀到那天晚上住過荷伐斯小屋的人就是接下來會被殺害的人,就趕快跳上車,直接衝到這裏。」
「這是梅莉·歐森,沒有問題。」東尼說,將照片遞給哈利,「我想這是坐在火爐旁邊的那兩個女人,可是我不太確定。」他將博格妮和夏綠蒂的照片遞給哈利。「這可能是火爐旁邊的男人。」他遞出艾里亞斯的照片。「這些都不是睡在房間里的那兩個人,我很確定。這個人我不認得。」他說,遞迴奧黛蕾的照片。
「所以說除了梅莉之外,你沒辦法告訴我們任何關於其他滑雪客的事?就算我把目前已知下榻小屋的人的照片拿給你看,你也說不出來?」
「喂?」
「她沒提到小屋的事?」
「他打我,所以我才奮力要用刀子殺死他。我正要得手的時候,被幾個朋友拖開了。我被判加重暴行罪,這對殺人未遂來說,算是判得很輕。」
東尼深深吸了口氣:「我不希望讓我跟梅莉·歐森議員同https://read.99csw.com住過荷伐斯小屋的事情曝光。我因為快要結婚的關係,目前是媒體追逐的對象,如果很不幸地,我在這個節骨眼上跟命案牽扯在一起,媒體很可能會深入挖掘,進而……把我已經埋藏的過去給挖出來。」
他們沒走地下通道。哈利陪東尼爬上樓梯,來到監獄,敲了敲玻璃窗。警衛前來開門,讓他們進去。
「你能跟我說你在小屋的時候,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抱歉,」東尼說,臉上和話中流露出真誠的歉意,「我從來沒去過。我應該去過嗎?」
「東尼,你去過利瑟倫湖嗎?就是在奧斯……」
「我曾經企圖殺死一個人。」東尼說,毫不修飾。
東尼搖了搖頭,微微一笑:「我知道下巴斷掉是怎麼回事,你這個是打架造成的,看得出你只是想讓它自己長回來。你應該去看個醫生,不花什麼工夫的。」
「說到金屬,」哈利說,「我好像在哪裡看過你在那裡有個採礦生意。」
卡翠娜娓娓道來。
「嗯。最後一件事,萊克……」
「差不多。這個秘密號碼的用戶數據上出現的名字是東尼·萊克,地址是霍門路一七二號。」
「不會,可是他們不會看回來,這樣你就可以盯著他們看,卻不被發現。」
「呃,」哈利說,「也不盡然,利瑟倫湖是一個很大的湖。」
「這倒是真的。再次謝謝你啦,哈利。」東尼伸出手,「如果你發現任何跟荷伐斯小屋有關的人名,或有人出面說明,打電話給我吧,看我記不記得。我完全合作,哈利。」
哈利繼續瀏覽其他搜索結果。
哈利對警衛點了點頭,拿出卡片,刷過柵門旁的讀卡機,搭電梯到地下室。他大步通過地下通道,打開辦公室的門,點燃今天的第一根香煙,然後利用計算機開機的時間撥打電話。卡翠娜·布萊特的聲音聽起來睡意濃重。
「現在我們正在等待一舉成功的來臨,因為是時候採收鈳鉭金屬了。的確,這句話我很早以前就說過了,但這次是真的。我必須賣掉我在開發案的股份,換取認購權,用來償債。現在一切都很順利,我只要拿到錢,贖回我的股份,就可以再度成為正式合伙人。」
「我需要你執行關係型搜索,」哈利說,「搜尋東尼·萊克和每一位命案被害人的關係,包括萊比錫市的朱莉安娜·凡尼。」
「謝謝你的建議。」
「後來成功了?」
哈利說出四個日期,東尼在鼴鼠皮筆記本上記了下來。
「後來就沒再去過?」
「這位先生找你。」警衛說。
「我覺得好像在參加劇集《奧森三人幫》(Olsen Gang)的演出。」東尼說。他們站在老波特森監獄宏偉高牆外的碎石路上。
東尼離去十五分鐘后,卡翠娜打來電話。
「其中四個人搜索不到結果。」卡翠娜說。
「那其他人呢?」
「帶回審訊。」哈利說。
「我不是最高負責人,萊克。」
「好吧,」東尼說,彷彿哈利給了肯定的回應,「因為我需要喘口氣,離開一下,好好思考,訂婚、結婚……這些都是非同小可的事。我需要自己一個人,去山上的白雪高原想一想。」
「我前陣子去過剛果,想說你會不會也去過。」
「沒辦法說得很詳細,但我有把握可以認出他們。」
哈利放下電話,面對計算機準備工作。
「你還記得別人嗎?」
「你不敢完全確定?」哈利問道。
「我說過了,我記得梅莉·歐森,我們一起喝了杯紅酒。我是聽她說了之後,才知道她是議員。」
「對啊!」東尼高聲說,睜大雙眼,「很不幸地,我知道。」
東尼點了點頭:「他們在睡覺不是嗎?」
「前後https://read.99csw.com三年。南非只是我從軍的地方,戰鬥發生在周圍國家。那裡永遠都有戰爭,永遠都有專業軍人的市場,尤其是白人。黑人現在還是認為我們比較聰明,你知道的。比起他們自己的同胞,他們比較相信白人軍官。」
「夜晚的叢林里不太容易看見黑人,只能亂開槍。」
「姓名?」
「好。你說你有過不堪的過往,可以大概告訴我嗎?」
「這樣啊,」東尼說,扣起羊毛外套的扣子,「那我可能就幫不上什麼忙了,除了你可以把我的名字畫掉之外。」
哈利看著自己跟他剛剛判定在過去三個月殺了六個人的男子握手。
東尼的身體在椅子上搖晃著,猶如準備出發的一級方程式賽車手坐在桶型座椅上。「我在這裏說的話應該只有我們知道吧?」
八卦報對即將到來的婚禮和蓮娜·高桐的賓客名單比較有興趣。
「你手上有姓名嗎?」東尼問道。
「你欠他們很多錢嗎?」
「你說呢?」東尼說,站了起來,「東尼當然是安東尼的簡稱,所以我想我應該需要一個首字母,這樣我的名字才會有點分量,你說是嗎?外國人都喜歡這一套。」
「真有詩意。」
「是哪種金屬?」
「我一進辦公室就查,」東尼說,「對了,這上面有我的電話號碼。」他遞給哈利一張名片,上頭寫的是:東尼·C·萊克,企業家。
「對,還有遊戲主機。九十年代手機製造業起飛的時候,我們的部隊正在剛果東北部執行任務。有些法國人和當地人在那裡經營礦場,僱用童工用尖鋤和鏟子挖掘鈳鉭金屬。它看起來就跟一般石頭沒兩樣,但可以用來煉出鉭,一種非常貴重的元素。我知道如果有人肯資助我,我一定可以打造出一座正派又現代的礦場,讓自己和同伴發大財。」
「我只跟他們點了個頭,說聲哈啰而已。就像我剛剛說的,我是去那裡一個人靜一靜,不是去交朋友的。」
「我想蓋小屋的地方拿不到執照,國家公園的規定不允許。」
早上六點四十五分,哈利來到警署。大廳除了櫃檯警衛之外,厚重大門內別無他人。
「你認為連環殺手會兼差偷自行車?」
「你可以在五分鐘內派兩個人和一輛車到車庫外面待命嗎?」
哈利看了看表。七點五分。他打電話給值班警官。
「你的意思是說挪威電信內部受到高度保護的登記數據吧?」
「小屋裡還坐了幾個人,我只跟他們打了個招呼而已。可是我很晚才到,有些人已經上床睡覺了。」
「那是自然而然發生的。她走過來,坐在我旁邊,她可不是壁花型的女人,非常健談,又胖又活潑。」東尼說,彷彿「胖」和「活潑」的組合再自然不過。哈利突然想到,他看過蓮娜·高桐的照片,以目前挪威人的平均體重來看,蓮娜是個非常瘦的女人。
「警方跟我,最好是你跟我。」
「先這樣啰。」
「你本人比照片高。」東尼·萊克說,露出一排瓷白色的整齊牙齒,伸出一隻手。
「你知道你現在說的這些話,會讓你成為這件案子的頭號嫌犯嗎?」
「口音呢?」
「你還記得住在小屋的其他人嗎?」
「這種時候我是不是應該請律師來,哈利?」
他踏出電梯,朝大門走去,這時有人大喊他的名字。他轉過頭去,看見警衛正在對他揮手,又看見櫃檯前站著一個人,那人身穿芥末色羊毛外套,背對著他。
哈利聽見那名警官哼了一聲作為回應,哈利解讀那應該是代表「好」。
「因為監獄鍋爐的關係。」哈利說,啜飲一口咖啡,「所以你今天早上看到了《晚郵報》有關這件案子的報道?」
「說到臉孔,有人打斷了你的下巴。九_九_藏_書
「什麼意思?」
「你連這個也知道?」
「因為他攻擊我。他堅持說我要搶他女友。事實上,她根本不是也不想當他女友,而且我是不搶人家女友的,我根本不必搶。」
東尼露出微笑,搖了搖頭。哈利心想,東尼臉上的微笑並不是覺得自己說了件蠢事而露出的怯懦微笑,而是卸下武裝的迷人微笑,意思是說:「被你抓到語病了,老兄。」這可是他這種對勝利習以為常的人所給出的華麗祝賀。
「說不定更久。」
「要認出睡覺的人比較容易嗎?」
「沒有。但如果你給我一些那晚可能住過小屋的人名,說不定我會記起來在房客登記簿里看過。」
「為什麼?」
「他們坐在火爐旁,一邊聊滑雪的事,一邊喝飲料,可能是喝啤酒,或某種運動飲料。兩女一男,我猜年齡在二十到三十五歲。」
「幾百萬吧,用來償付債務。但我人脈廣,又上了些頭條,當然也許我樂觀得太早,但這些足以讓我打進富豪的圈子。要成為富豪圈的一員,你的財富必須有好幾個零才算數,是正數還是負數都不打緊。」東尼再次大笑,盡情發出響亮的笑聲,哈利必須強自忍耐,才不至於露出微笑。
「走這裏比較隱秘,」哈利說,「越來越多人認識你的臉孔,警署現在正好是早上上班時間。」
「沒有,」東尼若有所思地吸了幾口氣,「除了前幾天我家地下室被人侵入之外。天哪,我是不是應該裝個警報器?」
「你有沒有向警方報案?」
「說吧。」
「嗯,」哈利說,「既然你來了,我還有幾個問題想問,如果你還有時間的話。」
「對,那是在我頹廢的青春時期做的事。我出獄以後,加入軍隊,直接被送到南非,擔任傭兵。」
「嗯,可以盯著看好幾秒鐘。」
「抱歉,我對口音不是很在行,可能是西岸口音,也可能是南部口音。」
東尼緩緩點頭:「你說得對,謝謝你的建議,哈利。」
「我有頭燈、地圖和指南針。我是臨時決定要去的,所以晚上才搭乘前往沃斯道瑟村的火車。不過就像我剛剛說的,我對那裡的環境很熟悉,我很習慣在黑暗的冰天雪地里找路,而且那天天氣很好,白雪會反射月光,我完全不需要地圖或燈光。」
「斯塔萬格?卑爾根?桑莫拉?」
「找到了。」他喃喃地說。
「那現在呢?」
「嗯,夏天去過。」
「你說你很晚才到,所以你是一個人在黑暗中滑雪啰?」
哈利撫摸著突出的下巴。他尚未判定東尼是個什麼樣的人。東尼把自己的外表打理得十分整齊,身上流露出一種壞男孩的魅力,讓哈利聯想到他在內褲廣告上見過的冰上曲棍球選手。東尼似乎想表現出一種圓融鎮定、老於世故的態度,同時卻又呈現出真誠的一面,有著藏不住的情感。或者恰好相反,也許世故才是真的,情感是假裝的。
東尼想了想,又搖了搖頭。
哈利將照片放回調查檔案。
「其中一個女的說話好像有西岸口音。」
哈利默然不答。
「當然去過,你瘋了嗎!」東尼大笑,「萊克農莊就在盧斯塔區,我每年夏天都去我外祖父家,還在那邊住過幾年。那裡很棒對不對?你為什麼這樣問?」他的笑容突然消失。「哦,該死,你們就是在那裡發現那具女屍的!有點兒巧合,對吧?」
「嗯哼?」
「對。我一連幾天工作壓力都很大,所以需要休假。我常去沃斯道瑟村和哈靈山,睡在小屋裡。那裡可以說是我的地盤。」
他抽了兩口煙,摁熄香煙,站起身來鎖上房門,離開辦公室。他在地下通道走了十米,就聽見背後傳來細微聲響,他知道那是室內電話的鈴聲。
「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