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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篇 患難篇 第二十一章 袁賊告密

中篇 患難篇

第二十一章 袁賊告密

「皇上派袁世凱殺我,還要圍頤和園害太后。」
梁啟超想了想說:「事到如今,也只好這樣了。皇上剛剛召見了袁世凱,又給他封了侍郎候補,他應該知恩圖報。」
「啊,廢了皇上,這……可能嗎?」袁世凱佯裝驚訝,卻在專等下文。
下午三點到了天津站,袁世凱直奔總督府,榮祿當即接見了他。
「什麼?你再說一遍。」
袁世凱眼珠子骨碌碌地轉著……額頭的汗珠已滾到了脖頸。
譚嗣同用袖揮去了淚水,說:「皇上確實危在旦夕,現在我們只有鋌而走險了,我看只有一個辦法了……」
「不,皇上,就是死,珍兒也跟您在一起,珍兒決不離開皇上。皇上,珍兒的命不足惜,珍兒擔心的是皇上……」珍妃哭了。
「啊,譚君,你也太小看袁某了,袁某雖非仁人志士卻也不是那等告密賣國的小人,你說吧,要袁某做什麼?」
第一密詔是要康有為「迅速外出,不可遲延」。全文是:
我手下才有兵七千,而且彈藥還控制在榮祿手下。榮祿不但兵多勢大,而且他也在防範我,要不,為什麼把聶士誠的兵馬調來擋在小站與北京之間,分明是想切斷我的西路以防不測,可見榮祿這個老奸巨猾的狐狸哪裡是好對付的……
袁世凱看后大驚失色,他辨不清是否是皇上的手諭?心裏萬分緊張,此時袁世凱寬大的額頭上冒出了冷汗,他深感事態的嚴重,心裏在想,一定要誘他說出合謀,自己再將計就計……
袁世凱聽了忙跪了下去說:「臣對天發誓,一定遵旨。」
光緒帝心急如焚地對珍妃說:「袁世凱早該到天津了,怎麼還沒一點消息,莫非他變了掛。他曾向朕跪下起誓,一切遵旨。」
「珍兒別哭……」光緒帝自己也泣不成聲,「只要變法能成功,朕的命又有何惜?」
這時慈禧已入睡,因為白天去皇宮暗察光緒帝接見日本前首相伊騰博文,回來時已很乏了,所以隨便吃了點東西便躺下了。
榮祿、李鴻章都已經花甲之年,我才三十多歲,只要我好好效忠他們,等他們死了,我還能當上直隸總督、兵部尚書什麼的,……
榮祿走後,慈禧下令立即到紫禁城皇宮。
光緒帝還想再說什麼,殿外監視的太監又轉了過來。光緒帝馬上回到御座上,然後語重千鈞地說:「你跪安吧,要辦好。」
榮祿先是一怔,後接過密詔一看,幾個赫然細字印入眼帘:
「滾!別來煩我。」
「好吧!……就是不知康有為走了沒有,不能一網打盡啊。」
生死相隨情意真,風雨同舟何畏險?
「這……」袁世凱心裏當然能夠判斷,但他還是張大了嘴故作驚訝態。
譚嗣同又說:「我受託帶來了皇上的密詔,請將軍過目。」
就算我殺了榮祿拚死突出重圍也到不了北京,更莫提救皇上了,到那時已調在長辛店的董福祥還不先我進入了北京……那我還不被他西太后千刀萬剮?何況榮祿是那麼好殺的嗎?他來電借口英國船艦向我領海作示威游戈催我回去,說明他已在防我……
「您給他密詔了嗎?」
「滾!老子沒睡意。」
哼,慈禧她只是個女人,她可以殺了肅順,奪了大權,垂簾聽政,我還是個大男人呢,只要我有軍權就不怕。光緒皇帝連我這樣的一個三品武夫都來拍我的馬屁,就是因為他沒有軍權……啊!軍權,太重要了,我袁世凱終身要以軍權作為我飛黃騰達的翅膀。
袁世凱聽了,眼睛躲閃著譚嗣同的目光後退著……
袁世凱翻了一個身,叫侍兵進來給他倒水喝,他喝了一口嫌茶不熱,就把茶杯向侍兵砸去,嚇得侍兵趕快去燒水重新沏茶端來。
榮祿又想,皇帝召你袁世凱不就是為了拉軍隊嘛,可惜太晚了,慈禧太后就聰明在她牢牢握住軍權不放。看來,我榮祿走慈禧太后這條路是走對了,我榮祿現在的軍權已經高至步兵統領、直隸總督、北洋大臣、軍機大臣,統管三軍還包括京畿衛隊,這都是慈禧太后給的,所以,榮祿必當知恩圖報。
他又想著榮祿提拔他,並曾袒護過他的好處,所以要殺榮祿他還真有點下不了手。可是不殺榮祿,皇帝就得死,榮祿與皇帝相比較,當然救皇上更緊要。可是……唉,袁世凱啊袁世凱,救榮祿我便可以飛黃騰達,而救皇上則將以我的生命為代價一袁世凱看了看窗外的藍天九-九-藏-書、田野……
袁世凱跪拜后,說了兩句感謝皇上的話:「臣袁世凱感戴皇上隆恩,皇上如果沒有什麼吩咐,臣就準備回小站了。」
「榮大人饒命,此非臣的本意,是皇上逼我……」
譚嗣同問:「怎麼,怕啦?」
榮祿一把將他扶起,帶人內室,屏掉左右,故作驚訝問道:「慰廷不是奉召進京謁見皇上嗎?聽說皇上已授你為候補侍郎,這是大喜事呀,為何如此神態?」
珍妃把頭靠在光緒帝懷裡,光緒擁抱著她說:「可是,這幾天太危險了,你還是趕快走吧!」
珍妃心一酸,眼淚頓時涌了出來,光緒帝緊緊地抱住她感動地說:「愛妃,我的愛妃,你永遠是朕最心愛的人。」
榮祿仍從容地聽著,他臉色已經逐漸變綠,變得猙獰,牙齒也咬得咯咯響,袁世凱見了,知道榮祿已經按耐不住了……但榮祿的臉色很快又轉了回來,說:「你報告得好,我知道了,你先回營去待命。」
康有為於是拿起筆迅速寫下了「誓死保衛皇上」的奏摺交林旭面呈皇上。
他想:這次的政治賭注實在太難了,如成功了,我袁世凱一夜之間便成力了救國變法的英雄,名揚天下,……
「將軍難道沒有想到其中隱藏著陰謀嗎?」
袁世凱下了決心后,才又把窗帘放下,坐回桌旁大呼:「給我拿好酒來。」
李蓮英知道最近政局不安,又聽榮中堂夜晚微服來求見太后,他哪裡敢怠慢,趕快披衣下床,親自去到大門口把榮祿迎進樂壽堂門外等著。
「我?」袁世凱嘴張得更大了。
袁世凱在夢中大叫……
「是。」李蓮英退下。
朦朧中袁世凱彷彿看見譚嗣同、康有為被西太后縛往刑場殺了,鮮血噴在了他的臉上……一會兒又好像看見榮祿把刀架在他的脖上罵道:「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我待你不薄,你卻要殺我,今天我非要你的狗命不可!」
啊!只有一半路了,怎麼辦?這個抉擇太難了,反差太大太大了。
朕惟時局艱難,非變法不足以救中國,非去守舊衰謬之大臣,而用通達英勇之士,不能變法。而皇太后不以為然,朕屢次幾諫,太后更怒。今朕位幾不保,汝康有為、楊銳、林旭、譚嗣同、劉光第,可妥速密籌,設法相救,朕十分焦灼,否勝企望之至,特諭。
慈禧太后坐在鑾轎里一臉嚴肅,不停地下令快行,轎夫們小跑著,累得滿頭大汗,太監、宮女們大氣不敢出拚命地在轎兩旁緊跟著,前後左右的騎兵衛士荷槍持彈如臨大敵……
「皇上,休息一會兒吧。」他們相擁著上了床,光緒吹滅了燈。
風雨同舟
當康有為讀到「今朕位幾不保,……設法相救」時悲痛至極,已是泣不成聲了。
一陣煙霧過來,榮祿的眼睛似乎進了煙子,他用手揉了一下,便關上窗子,拉上窗帘,大腦緊張地思索起來……哼!光緒帝想要我的命?!我看究竟是誰要誰的命!本來秋天太後來閱兵就準備下手的,即使不殺了他,也得囚禁他,現在看來是要提前對他們一網打盡了。
「天津站。」
「他還威脅我,如果不從,就先殺了我,他再自殺,就是說要我不從也得從。」
「他就跪下向您起誓了。」
袁世凱走後,老奸巨猾的榮祿才氣得直跺腳,他恨恨地罵光緒:哼!想置我于死地,我要讓你求生不能,投死不成!
袁世凱煩躁地把茶杯往桌上一擱,拉開衣領站了起來,把車窗打開讓涼風狠狠地吹他漲得直疼的大腦門兒。
譚嗣同見他迴避,便說:「危難之際,我們就明說了吧,皇上已危在旦夕,太后和榮祿可能要借閱兵之際把皇上調出北京,然後趁機了皇上。」
「皇上放心。」
不,我才三十多歲,如日中天,我不想死,我還要活,還要升大官、任大將……我憑什麼要去做康有為的槍彈,憑什麼偏要我去救皇上?何況我也救不了他。再說我是一個武夫,我只知道誰的勢力大我就投靠誰,我他媽的袁世凱從來只知道有奶便是娘,管你是君還是臣。
可是,能成功嗎?皇帝是個半傀儡,沒有兵權,那幾個書生更是手無寸鐵,他們來靠我,我又靠什麼?
「皇上,您太偉大了,珍兒願為您獻出一切。」
「唔?快,快傳。」
待頭腦稍微靜了下來,他又開始思索,若照他們的指使去刺殺榮祿顯然是把自read.99csw.com己量于死地,何況未必能誅殺得了早已有防範的榮祿,這條路看來是絕對行不通的……如果……我如果不去告發也不去執行皇帝的密詔,那麼不管以後鹿死誰手我這個活口也必然要被除掉,仍然是死路一條……不如去向榮祿告密,不但可保性命,更可發跡,榮祿不就是辛酉政變保駕慈禧政變立了大功而發跡的嗎?我袁世凱今天在戊戌政變保了榮祿的命同樣立了大功,他還能不提拔我……至於留下罵名嘛,去他娘的,哪朝哪代不是勝者為王,敗者寇!我袁世凱要是大發跡了,誰敢罵我,不是嗎?
原來是光緒帝借謝詔之名第二次召見他。
譚嗣同又接著說:「怎麼不可能,如果他只是閱兵,那為什麼董福祥及聶士誠的軍隊要往北京調,皇宮及頤和園的防衛為什麼突然換了人?」
「沒有,但第三次召見時,我給了他口諭,令他誅榮祿。」
侍從進來見狀,小心翼翼地問:「時候不早了,請將軍安寢。」
「不,皇上只是口諭,密詔是譚嗣同連夜送到我住處的。」
「盯住他。」榮祿對隨從使了一下眼色。
這段從北京到天津為時四個小時的火車時間改變了袁世凱的一生。這四個小時的痛苦決策在他一生的政治軍事生涯中得到了對兌。使他的政治投機手腕及政治野心得到了最大限度的膨脹……不是嗎?戊戌政變袁世凱得到了慈禧太后的青睞,李鴻章死後他果然當上了直隸總督兼北洋大臣,實現了他的第一個野心。
「對,所以,朕相信他不會出賣朕,可能是出什麼事了,如果是這樣,那他的安危?」光緒帝愈說愈急。
「好。」康有為當即表示同意。「只有這個辦法了,也只有袁世凱可用。」
「好,放下吧。」
譚嗣同見狀便上前一步,目光逼人地說:「袁大將軍,我已對你全盤托出,兩條路擺在你面前:要麼知恩圖報,救皇上于危難;要麼馬上去告密,殺了皇上殺了我等,你也可飛黃騰達,扶搖直上。」
「譚嗣同!康有為的追隨者,皇上新貴。……有可能。他還向你說了些什麼?來,坐下。別著急,你仔細給我說來。」
林旭走後,康有為他們開始了營救皇上的密議。
「袁將軍醒醒,皇上有諭旨到。」侍從來急喚他。
袁世凱「撲通」一聲又跪了下去,從懷中掏出密詔遞了上去,說:「祿中堂,大事不好啦,康有為他們要我殺您,這是他們給我的皇上的密詔。」
袁世凱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怎麼也不能入睡,大腦里像翻鍋的粥一樣滾動著。
速誅榮祿。
袁世凱緊張地思索著,今天皇上的神情和窯諭,證實了皇上確實危在旦夕,看來天津閱兵,皇上是真的要遭榮祿暗算了。皇上的確很可憐,我真想救他,可是榮祿掌握著宋、聶、董、袁及皇宮禁衛軍足足有十萬精兵,加之守城的八旗營及鳥槍營等已近二十萬兵力,而且裝備也不差,以我區區六七千人去與他拼,無異於以卵擊石。他焦躁地想著,對比著。
袁世凱拉開窗帘看了看站名:廊房。
這個湖南瀏陽人,是維新派的核心人物,曾在長沙創辦時務學堂及《湘報》,宣傳變法維新而赫赫有名,並曾被光緒皇帝召見,如此非常人物深夜來訪,恐怕來者不善。他緊張地思考了一下,想不見讓侍從告之他已回天津,可是轉念一想,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不如見他,看他有什麼招,來個隨機應變就是。
怎麼辦?
「算了,到京再說。」
「怎麼,皇上已危在旦夕了,將軍難道還不知道,現在能救皇上者,惟將軍你!」譚嗣同目光直逼對方。
所以袁世凱的人格,正如別人給他戴的「首鼠兩端」的帽子一樣。
譚嗣同又說:「不過,圍園兵諫,事關生死存亡,袁世凱尚未回津,我想親自去考查他一下,如果然忠耿就照計劃辦,如果他不幹,那譚嗣同就與他共存亡。」
再說,這些人是皇上的特寵,萬一他們得勢,……我不能自絕門路……想到這裏便把手一揮,說了聲「客廳稍候」。
「朕信任他,所以才把如此大事交託於他。」
當康有為讀到「汝一片忠愛熱腸,朕所深悉……將來更效馳驅,共建大業,朕有厚望焉」時已是熱淚盈眶了。
「好。嗣同弟不愧仁人志士,大家還有沒有其他辦法?沒有,那就照嗣同說的辦。」康有為堅定地說。
兩個專侍慈禧穿衣的宮女忙進來幫慈禧read•99csw•com穿好了衣服,然後扶著她到外堂坐下,榮祿進來后,「撲通」跪了下去,他泣不成聲地說:「太后救我,皇上反了,他要殺我。」
袁世凱一見榮祿便立即跪了下去,聲音哽咽地說:「榮中堂,慰廷有要事稟告大人。」
夜晚,一輛馬車往法華寺駛去。住在法華寺海棠院的袁世凱從奕劻、李鴻章府邸返回,正在洗腳準備睡覺。
榮祿拉開窗帘,向外看去,暮色蒼茫,大地一片灰暗,不遠處的房屋、樹木皆一閃而過,榮祿心急火燎,坐卧不安,恨不得火車插翅而飛。
康有為用衣袖擦了擦淚,發誓說:「誓死保衛皇上。」
榮祿立即安排了一下事務便換了裝,乘專車直駛北京。
侍從出去了,袁世凱急忙叫一侍從給他揩腳,然後穿上朝服便急忙往客廳走去。
譚嗣同看出了他害怕便說:「如果你害怕動太后,那隻要你殺了榮祿,然後把軍隊立即開來保衛皇宮,至於圍頤和園我可以安排人去。怎麼樣,袁將軍?」譚嗣同目光如炬。
同樣的夜晚在皇帝寢宮還燈火通明,光緒帝在屋裡走來走去,心中焦躁萬分,他問坐一旁看奏摺的珍妃說:「珍兒,再查看一下從天津方面來的電文。」
譚嗣同回禮后不坐,只是環顧了一下室內說:「譚嗣同有重要事來訪,請至內室獨談。」
到了客廳,袁世凱被來者怔住了,只見他體格偉岸,額頭寬廣,一雙大眼目光深邃,此刻正神情嚴肅地站著等他。
大刀王五,是京師著名俠士,年已過半百,但依然老當益壯拳腳不減當年,因使得一手好刀法,故名大刀王五。他一生豪俠仗義深得大眾崇敬而名震京師。大刀王五體格魁梧,鬚髮盡白然面容卻黑里透紅,一雙濃眉大眼顧盼有神,他和譚嗣同素有交往,受其影響,對維新派十分贊同。現他正蹲在門口叭噠著旱煙桿邊聽他們開會,邊為他們守衛。此時聽到康有為說他,便朝譚嗣同點了點頭。
袁世凱的腦海就像開了的鍋在翻滾著,……不錯,我袁世凱只有將計就計,看他們還會不會再授給我什麼高位……
不到半個時辰,在重兵護衛下的慈禧太后一行便從頤和園東宮門出發,經西苑直奔皇宮而去。
光緒帝緊緊擁抱了自己心愛的妃子。他們相擁著,漸漸入睡。
讀完詔後幾個人都失聲痛哭。
譚嗣同反問道:「榮祿是提拔你的上司,又是手握重兵之人,殺他豈是易事?」
榮祿看后大驚,但他馬上鎮靜下來,因為這一切都已在他的預料之中。把密詔仔細辨認了一番,是皇上的口氣,但是否為皇上的手諭他也拿不準,便問:「是皇上親手給你的嗎?」
「大人,到大站了,要不要下去走走。」
譚嗣同便壓低聲音說:「設法說服袁世凱起兵殺榮祿,然後進京圍頤和園,兵諫以救皇上。」
「皇上,您太累了,睡一會吧,明天還不知道會有什麼事呢。」
過了一陣,光緒帝見門外監視的走了過去,便馬上下了御坐走到袁世凱面前輕聲地說出了使袁世凱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的諭旨:
也未必不可能,我以後兵權愈來愈大了,我也可以像慈禧一樣搞政變奪權,說不定還能弄個袁大皇帝噹噹,到那時,什麼告密啦,叛賊啦,見他娘的鬼去吧!誰還會說我告密,恐怕為我翻案為我辯護,甚至為我袁大頭掉眼淚的還大有人在呢!
「啊……什麼?」袁世凱揉了揉又腫又泡的眼睛問道。
此人的確「不是個東西」。
袁世凱出了皇宮,就直奔火車站。
「是。」
「沒有,皇上,宮門已經被嚴密監視了,連我請志靖哥哥帶出去的食品都不讓了。」
「榮中堂,要不要用點夜宵?」侍從來問。
「是。」侍從趕快退出。
「是。」侍從見袁世凱不再皺眉后,知道不會再向他發火了,趕快去給他開最好的酒。
榮祿想到這裏,有點得意,便把窗子開了一點兒,他稍敝衣襟,讓發熱的頭腦稍微涼一涼。
「啊……這個……」
可是,就在他們剛剛朦朧入睡時,就聽見宮內一片嘈雜聲,光緒帝聽了一驚,正疑惑若,王商進來跪報:「皇上,太后連夜到皇宮來了,現已出了頤和園了。宮裡已添增了許多士兵。」
「好,關上吧。」
「好吧,請速作準備。」
「不,不,沒有……」衰世凱不由得又後退了一步。
殺榮祿,兵諫太后!
譚嗣同
袁世凱眼睛睜得大大的,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活像一條受了傷的九_九_藏_書豹子在屋裡轉過來轉過去地亂竄著。
「珍兒,我的愛……」
袁世凱便在榮祿對面坐了下來,把譚嗣岡夜訪他的話全盤托出。
侍衛走後,榮祿又想:昔日慈禧太后從熱河回京準備奪肅順等八大臣的權,我護駕立了大功所以能步步高升。今天,如保住太后,讓她依然親政,那我榮祿的地位才能確保,否則如讓光緒皇帝、康、梁之流得逞,那我就是腦袋不搬家也要被開缺回家。想到這裏,榮祿打了個寒戰,又催侍衛:「去通知司機,再開快點。」
康有為說:「讓大刀王五暗中保護你。」
「啊,我們已被嚴密監視了。珍兒,如果袁世凱有變,那,我們都完了,趁現在還來得及,你快化妝逃回娘家去暫避一下。」
上了火車,他就坐在桌上喝悶酒,侍兵小心翼翼地侍候著。
其他人也都表示了同意。
譚嗣同以為袁世凱真的不是那等賣國小人,便環顧了一下四周,然後壓低聲音,一字如重鎚地說:「照密詔辦!殺榮祿,兵諫太后。」
梁啟超聽了立即表示同意:「也好,為了慎重起見,就請嗣同再到法華寺跑一趟了。」
「什麼辦法,嗣同快說。」性子急的劉光第問。
不過,榮祿不是皇親國戚,雖得慈禧寵信,然而不立點大功,焉能穩住地位?
光緒帝表揚說:「你練兵練的好,要好好練下去。」
袁世凱見光緒帝半天不開口,抬頭望去,只見皇上眼睛盯著他,呈現出一副欲說又止的樣子。
康有為又說:「現在英、日都不會出面干涉的,只有靠我們自己了。」
天快亮了。袁世凱才在茫然中睡了過去。
於是榮祿便把譚嗣同夜闖袁世凱住處授皇帝密詔,要袁世凱誅榮祿圍太后的事向慈禧哭訴。並把袁世凱交來的密詔呈遞太后。慈禧太后看了密詔后氣得渾身發抖,臉色青灰,她猛地一擊案,站了起來罵道:「小子反了,要哀家的命來了,好哇,化倒先下手了。榮中堂你趕快下令讓北京周圍的軍隊立即進城包圍皇宮,李蓮英去傳樞臣連夜進皇宮大殿侍命。」
「不,皇上,愈是危急,珍兒愈要跟您在一起。」
袁世凱不敢怠慢,急佇進皇宮見駕。
譚嗣同說:「事到如今,別無選擇,也只好如此了,我就負命跑一趟吧。」
光緒帝看了看鍾說:「都子夜時分了,如無異變榮祿的頭該下來了,可是為什麼到現在還沒有一點動靜?」
袁世凱看了必里一沉,足下的洗腳盆被他蹬翻了,水灑了一地,侍從趕快進來收拾。袁世凱緊張地想,此人是康有為的弟子,新進了軍機章京行走的皇帝新寵。
榮祿連夜坐上專車,一路綠燈,嗚……,火車汽笛嗚叫著急速地向北京駛去……
光緒及珍妃聽了,都慌忙翻身坐起。正是:
榮祿冷靜地聽著。
時間是9月20日上午,也就是慈禧太后發動宮廷政變的前一天。
「老佛爺,老佛爺。」李蓮英輕輕喚醒了太后,說:「老佛爺,榮中堂來了,說有機密大事求見。」
譚嗣同又問:「太后馬上要在天津鬩兵之事,將軍知道嗎?」
「大人,請用香蕉。」侍衛兵輕聲說。
其實,保太后,就是保我榮祿,沒有了太后的今天也就沒有了我榮祿的明天,那次丙宮太后從熱河回北京是跟肅順等八大臣的較量,這次是跟皇帝較量,不過是跟一個沒有實權尤其沒有兵權的皇帝較量,所以問題還不算太嚴重。
譚嗣同也不坐,只以目光直逼,問道:「將軍覺得當今皇上如何?」
驚雷電閃變了天,狂風暴雨惡浪掀。
侍兵替他端來了熱茶,榮祿端起杯子,喝了兩口,又想到,袁世凱啊袁世凱,你到底還算聰明,恐怕你已經知道你已陷入了重圍之中,就是你不向我告密,我也知道皇帝召你的目的。當然如果你不告密,事情就會稍微麻煩一點。
果然,腳還沒泡完,侍從就送來了來訪名帖:
「皇上不愧是勵精圖治、力興大清的曠世之君。」
「皇上,您覺得袁世凱可靠嗎?」珍妃問。
「是嗎?不至於吧,愛妃,你太多疑了。對了珍兒,你娘家有什麼消息迭進來?」
光緒帝還想藉機會與他深談,怎奈殿外太監都已換了,便欲說又止,只是語重心長地叮囑他要奉旨行事,好好練兵,然後便想等殿外監視的人離遠一點,可是監視他的人寸步不離,光緒帝只好沉默著不說話。
「嗯,皇上。read.99csw.com」珍妃一邊翻著一邊應著。
袁世凱只好將他讓人內室,屏退左右,關好門后請他坐上座。
光緒皇帝在皇宮午門接見了他,因為光緒帝發現他自己已經受到了慈禧太后的嚴密監視,便只讓他作為常規的謝詔接見。
唉,孰是孰從……
康有為又接過第二密詔讀道:
譚嗣同神色凝重地看了一下門窗,康有為忙說:「當講莫慮,有廣仁在外望風呢。」
可是……袁世凱又想,救皇上跟救榮祿聲名又完全相反,救皇上是救變法維新,我袁世凱的名字將名垂青史;救榮祿,歷史會把我留下臭名。唉!袁世凱啊袁世凱,你正處在生與死、邪與惡的劇烈搏鬥的政治漩渦之中,你的命運太危急了……
袁世凱仍然避開逼問,繞著彎回道:「皇上天津巡兵時,如榮祿敢問難,皇上如避人袁某宮中,令袁某誅奸賊,那殺榮祿如殺一條狗也。」
整個頤和園燈火齊亮,人喊馬嘶一派非常景象,太監、宮女穿來走去在作出發準備,守兵衛士驟增幾倍。
「是。」
「皇上,我怎麼總覺得袁世凱有點安祿山的影子。」
譚嗣同走後,袁世凱站在內室里,半天回不過神來,這殺榮祿圍頤和園的使命太可怕了,袁世凱緊張地思索著,自從皇帝突然召見,又突然特授,他就預感到要大禍臨頭了。可是萬萬沒有想到禍竟降臨得如此快,如此猛烈。
袁世凱心裏一震:「聽說了。」
武昌起義,袁世凱這個北洋軍閥竊取了辛亥革命的勝利果實,在南京當上了臨時大總統,后又當了正式大總統,實現了他的第二野心。后又想當皇帝恢復帝制,因遭到全國反對而美夢破滅,自己也死於憂懼之中。早年他出賣了康有為,辛亥革命時期又迫使孫中山讓位於他,足見這個政治投機者的一貫伎倆。
「譚君放心。」
袁世凱回答道:「確實不是易事,所以我必須先回營去作準備,尤其彈藥是榮祿總管。」
「大人,我把窗子關上吧,有點涼了,怕您……」
袁世凱轉念又想:其實皇上的命並沒有捏在我的手上,即使我不告密,過幾日天津皇上閱兵時,還不是要被他們弄死,……那就等他們動手吧,我何必去告密,去背臭名呢?不……不行。
侍從來問:「將軍,是小站下車,還是……」
康有為朝皇官方向跪下叩拜了三下,才接過密諭讀了起來。
在海南會館的內屋裡,康有為、梁啟超、譚嗣同、康廣仁、楊銳、楊深秀、劉光第等都神色緊張地注視著林旭撕開衣帶取出的皇帝手諭。林旭對康有為說這是皇上流著淚寫的,珍妃親自替我縫在衣帶里的。
袁世凱燙燙地喝了幾口茶后,心靜了一下,又想,我如果去向榮祿告密,日後自是官運攀升,可是康有為他們就會人頭落地,我將落下個出賣皇帝、出賣變法的罵名。
光緒帝連送三個密詔交軍機處楊銳及林旭先後送出。
「對,誓死保衛皇上。」梁啟超、譚嗣同等都哭著回答。
袁世凱接過密詔,是皇上寫給康有為的,上有「殺榮祿、兵諫太后」,袁世凱看后大驚失色,他辨不清是否是皇上的手諭?心裏萬分緊張,此時袁世凱寬大的額頭上冒出了冷汗,他深感事態的嚴重,心裏在想,一定要誘他說出合謀,自己再將計就計。
「你起來,慢慢說,一切有哀家替你做主。」
到了頤和園,正是晚上10點鐘,大門已關,並有重兵把守,到處是巡邏衛士,守門太監認得榮祿,聽說有緊急事通報太后便去喚醒了李蓮英。
「是。」
「皇上,抱緊我,珍兒總有一種不祥之感。」
他一面泡腳,一面在想著奕劻、李鴻章的話……不錯,沒有李鴻章,沒有榮祿,哪有他的今天?他還在回味那些似讓他懸崖勒馬的雙關語……得了皇上的召見和無功受祿,肯定還會有新的內容,決不會這樣便宜他的。
朕今命汝督辦官報,實有不得已之苦衷,非楮墨所能罄也。汝可迅速出外,不可遲延。汝一片忠愛熱腸,朕所深悉。其愛惜身體,善自調攝,將來更效馳驅,共建大業,朕有厚望焉。特諭。
經過痛苦的、刷烈的邪與正、靈與欲的較量后,邪惡與慾望終於佔了上風。
袁世凱忙施禮道:「久等了,久等了,請坐,請坐。」
侍從又重複了一遍,他才迷夢清醒,趕緊下了床,穿了朝服到院外跪迎。
「皇上,別著急,著急也沒用。」珍妃起身走了過來關切地對光緒帝說:「皇上坐下歇會,別老是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