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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篇 被囚篇 第二十四章 孤月寒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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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法維新失敗,珍妃被打入冷宮,受盡兩年的非人折磨。庚子之亂,慈禧西逃前夕,珍妃冒死向慈禧進諫要光緒帝留下,終於被慈禧殘忍地處死了。
珍妃的慘死,使光緒皇帝痛不欲生,從此不近女色,為了實現他們在御花園立下維新變法、富民強國的誓言,光緒皇帝發誓一定要活下去,活到老佛爺升天他重新當政的那一天。
為了這一天,光緒帝在軟禁中拚命學習,力圖東山再起……
可是,就在慈禧死的頭一天,年僅三十七歲的光緒帝神秘地死了,在他不瞑的眼神中留下了無盡的遺恨,也留下了千古疑案……
公元1915年,珍妃終於與光緒皇帝葬到了一起,他們的愛魂只有在九泉之下去長相廝守了……

第二十四章 孤月寒星

珍妃醒了過來,屋裡黑茫茫一片,她便支撐著爬了起來,一步步挪到窗口,她雙手扶住窗條拚命地往外望去,可是,除了宮院高牆和茫茫星空之外,什麼都沒有。
小梅,我的好小梅,你死得太慘了,我真慚愧,不能為你報仇……珍妃淚流滿面地想著。
翁同龢抬眼凝望著山北的滾滾長江,嘆道:唉!往事如煙,就像那滾滾的長江一樣,一切都付諸東流了。去了的就去了,再也回不來了,正如孔子所日:逝者如斯夫!
問蒼天!難道興國有罪?愛國該罰!
御書房裡,翁同龢困了伏在桌案上打了個盹時,少年天子輕手輕腳地給翁師披上了外衣。
「聖旨到!」
那太監便對另一太監指著珍妃挖苦道:「瞧她那德行!」
光緒帝在心裏輕輕呼喊,呼喚他的貼心人珍妃,不知她現在怎樣了?
於是她開始吃飯了,太監迭來的早飯雖然是下人吃的粗飯,但她還是把它吃了,為的是活下去能再見上皇上一面,為的是能再與皇上一起變法。
翁同龢說著禁不住又老淚縱橫……
時值深秋,風吹葉落,樹下小石徑上已鋪上了厚厚的一層落葉,站在楓樹下的翁同龢,秋風吹亂了他的白髮,自開缺回家以來,他只有靠讀書及回首往事來打發日子。
最初被關起來的幾天,珍妃看著這陰森森的牆腳,悲痛欲絕,只是哭泣,幾次送進來的飯都原封不動地退了出去。
「你聽見了嗎?你聾了,還是啞了?」
屋裡發散著霉味及馬桶的臭味。,兩隻老鼠明目張胆地在偷吃珍妃早餐時扔在牆角碗里的剩飯。
在仁壽殿召見康有為時他躊躇滿志。
翁同龢正疑惑著,只見知縣陪著傳聖旨的來使已到了屋前。
她迷迷糊糊地昏睡了過去,朦朧中她好像聽見光緒帝在呼喊她:「珍兒、珍兒……」
「還不快跪下聽訓。」坐在椅子上的太監吼道。
翁同龢翻到他向皇上舉薦康有為、梁啟超時心潮澎湃……他放下筆仰望蒼穹,長嘆一聲……皇上啊!何日是歸期?與君再展宏圖……
日本侵犯時,他堅決主戰,並不顧慈禧太后的阻撓而對日宣戰。
「唉!」翁同龢遙望著北方,嘆道:「不知皇上現在生死如何?現傳聞皇上生命垂危,不知是真的還是慈禧耍的花招。唉!皇上您可要挺住啊!」
公車上書時,光緒帝和翁同龢都在https://read.99csw.com流著淚,痛定思癰。
珍妃雙手扶著窗口,望著屋外,她多麼希望能有個人走過,她要打聽皇上的下落,皇上是被殺了?被廢了?還是被囚禁了一可是被關在這間小屋裡已經三個月了,除了每天從門下給她送三次飯,倒兩次馬桶的太監外,再見不到一個人影。
王商扶起光緒帝向殿內走去。
兩扇木門之間被反掛了三把鎖,一個惟一的小窗還釘上了木條欄,真正是插翅難飛啊!
《思帝鄉·何日是歸期》
夕陽彤,陣陣秋風送。虞山已霜凍,楓更紅。
珍妃躺在木板床上,裹著冰冷的被衾,難以入睡。不遠處傳來了「啷、啷、啷」的更聲,在這茫茫的黑夜裡,珍妃只有靠回憶與光緒帝在一起的情景來打發孤獨和痛苦。正是:
養心殿,甲午戰爭時期,翁同龢與光緒帝共同謀划時,光緒帝和翁同龢都同時在手心上寫了個「戰」字。
「唉!」翁同龢嘆道:「皇上本應成為一名愛國英主啊!」
更聲聲,梆噹噹,獨對冷月愁斷腸。瓢食涼,被衾寒,思夢苦夜長。
夕陽已經西下,殷紅的晚霞把山麓下的紅楓樹葉映照得如血欲滴,將這翁世家族陵墓旁的孤房越加顯得蒼涼悲愴。
一陣涼風襲來,他打了個寒戰,合上了手中的《易經》,站立了起來,家僕急忙過來給他披上了氅衣。
蘇州常熟郊外。
唉……珍妃嘆了口氣,此時她跟那隻蟑螂的處境又有什麼兩樣。
珍妃兩手扒著鐵窗,看著漸漸西沉的輪月,她感到自己彷彿一隻孤雁在獨對天邊的冷月……
「老奴還沒打聽到,老奴明天再去打聽。夜深了,皇上還是回屋去吧!」
「大人,您看的是本什麼書?」
皇上,您是被囚禁了?還是被……珍妃打了個寒戰,她不敢再想下去了,反正,只要皇上還活著,她就不死,哪怕蒙受再大的凌|辱,她也要活下去。
翁同龢聽了幾乎暈倒,被家人扶住。
這些太監或宮女的臉都是冰冷的、面無表情的,問他們任何話都不予理睬,既像啞巴,又像聾子,久之,珍妃也不願和他們說話。
翁同龢又想著光緒帝和他名為師生,實為父子的情景:一次翁同龢給幼小的光read.99csw.com緒講學時,天上忽然電閃雷鳴,小皇帝趕快撲到翁同龢的懷裡,翁同龢也抱緊了他……
月星昏暗,一陣湖風刮來,光緒帝禁不住打了個寒戰。
珍妃出來后,被陽光刺了眼睛,她眯著眼停了一下。
縣吏走後,翁同龢回到屋裡吩咐家僕去把他的書稿,尤其是他的《日記》找出來……
在皇宮上書房為皇上講書,小光緒帝總是睜著一雙好奇的眼睛,從小就對新事物的敏銳,奠定了他變革維新的基礎。
「聽見了。」珍妃頭一扭回答道。
「皇上,……您可要保重啊!您這樣下去,讓老奴實在太擔心了。」王商哽咽著勸道。
珍妃只得跪了下去。
常熟城是長江下游的一塊靈地,全城景色迷人,前有長江環抱,東有大海相銜,後有虞山橫貫,中有七琴泉水穿行,到處是青山泉涌,小橋流水……自古地傑人靈,秀才輩出。
翁同龢抬眼問蒼天:為什麼變革者的命運都是這樣悲慘?因為觸及到了權貴的利益。不是嗎?商鞅被車裂,王安石被辭相,我翁同龢被革職回家,永不敘用,嚴加地方官管束……
「……至甲午中東一段,主戰主和,甚至議及遷避,信口侈陳,任意慫恿;辦理諸務,種種乖謬,以至不可收拾。
君之哀,汝之痛,嗟嘆今世長相通。
珍妃木然地看若牆角的蜘蛛網,見那網網住了一隻小蟑螂,那隻蟑螂掙扎了半天,不動了,被蜘蛛網結結實實地縛住了。
在虞山西麓,鵓鴿峰下,環繞著溪泉的琴水河旁,有兩間松柏蔭蔽竹林掩映下的瓦房,房院前種著一畦菜地……
「皇上,夜太深了,快進屋去吧。」王商已經是第三次來催皇上回屋了。
兩行熱淚從珍妃那張美麗的臉頰上流了下來。
珍妃嘆了口氣。
「……」
皇上,珍兒什麼都不想,單想皇上您現在怎麼樣了?
長江滾滾流,望蒼穹,何日是歸期?歲崢嶸。
深秋的夜晚,長空如洗。光緒帝獨自坐在瀛台涵元殿前面的台階上,他遙望著茫茫蒼穹上的一彎鉤月旁的寒星出神……他覺得自己就是那顆寒星,一顆失去了明月相伴的孤星。
門喀嚓、喀嚓、喀嚓地響了三下,三把鎖都鎖住了,四個太監才罵罵咧咧的走了。
秋風蕭蕭,天氣轉涼,落九九藏書在地上的楓葉被秋風無情地卷了起來,時而又被拋落地上,發出了陣陣嗚咽聲。
見皇上不動,他只得拿了一件毛衾給光緒披上。
翁同龢欲哭無淚。
「賤皮子,不吃拉倒!」
啊,今天是中秋節,珍妃扶在窗口上凝望著天空的明月,她想起了那年中秋,太后她們都到頤和園去了,在養心殿的窗下,她和皇上相擁著賞月合吟的一首詩。
珍妃站了起來,接過碗,見上面有幾小塊炸醬肉,便吃了起來,好長時間沒有肉吃了,珍妃的確是太餓了……
「啊!聖旨,莫非皇上又重新掌政,召我來了……不!這不可能,至少不會這樣快,必定是皇上被害,慈禧又來加害我了。」
珍妃揉了揉被太陽光刺出淚水的眼睛,進入了外間。
於是她倔強地站了起來,用毛巾擦去了淚水,走到桌旁坐了下來。
「翁同龢還不快跪下接旨!」知縣喝道。
養心殿,光緒帝在聽翁同龢給他薦康有為,二人促膝談心決心變法維新。
我怎麼了……我就這樣軟弱嗎?
孤獨和絕望伴隨著她。
忽然門被打開了,她聽見一聲高喚:「珍妃,你出來聽訓。」原來是太監又來訓罵了。
我發過誓要活下去的。
「稟皇上,老奴已打聽到珍妃娘娘被太后關起來了。」
想到這裏翁同龢淚流兩行,「唉!」他嘆道,光緒帝確是一個有作為的好帝王,如果不是被慈禧所掣肘,那麼憑他的勵精圖治,憑他的一腔熱血,要使大清中興並非沒有可能。
不,我一定要活下去,慈禧巴不得我死,珍妃就偏不死,我偏要活下去,有朝一日,我還要輔佐皇上變法維新,富民強國。
皇上,你在哪裡?你還活著嗎?珍妃痛苦地在心裏呼喚著,眼淚像泉水一樣從她的雙頰流下。
使者洋洋而去。
「王商,珍妃在哪兒?」
「關在哪兒?」光緒帝怠切地問。
「永不敘用,交地方官嚴加管束……」
《易經》,這是當年皇上最愛看的書。易,就是變易,皇上就喜歡變易日新。日新,就是講一個國家、一個民族、一個人每天都要有新的東西。」
殿內冷冷清清的,涼風從破窗戶紙裂隙處吹了進來,更添幾分寒意,屋內擺設很簡單,被墊更是單薄,昔日華麗的大殿,現已變成擺設簡陋、寒氣襲人的地方了。
可是每逢初一、十五他們送飯來時,那些人就九九藏書會變得面目猙獰、或者凶煞惡神般地、或鄙夷不屑地按慈禧太后的吩咐數落她一番罪過後,才讓她吃飯。不過,也好,等他們滾開后,珍妃便知道又熬過了半個月了。
珍妃黯然看著這個昏暗的小屋,床旁一張破木桌上放著一盞燭燈及一點日常用品,桌旁只有一個木椅子。床對面牆腳是一隻破木箱,放著幾件單衣和內衣,牆角放著馬桶及一隻洗面盆。
正是:
往事總是閃現在翁同龢腦海里,歷歷在目……
「快點,磨磨蹭蹭的。」一個太監提著飯盒在一旁站著,年稍大一點的在桌旁椅子上坐下去,另外兩個太監守住大門。
榮祿等四舊臣逼他簽《馬關條約》時,他悲憤地在大殿里轉了一個多時辰也不肯蓋大印。
夜晚,光緒獨自坐在瀛台涵元殿前面的台階上,他遙望著茫茫蒼穹一鉤彎月旁的那顆寒星出神……,他覺得自己就是那顆寒星,一顆失去了明月相伴的孤星。
回想這幾天發生的事,如同噩夢一般,光緒帝始終處在昏昏沉沉的狀態,他悲觀,他絕望,他恨瀛台的一磚一瓦,、他恨這座牢籠,恨這座活墳墓。
皇宮大門外,被開缺回家的翁同龢跪著,淚送光緒帝的龍輿,二人淚眼相望……
太監又說:「今天是中秋節,賞你一碗炸醬麵。」
於是太監大聲訓道:「我等受慈聖太后之託,對你進行聽訓。你這個狐媚精聽著,你因為狐媚皇上,慫恿皇上變法,犯下了后妃干政的大不違。現你要好好思過,痛改前非,否則格殺無淪。」
翁同龢才顫顫巍巍地跪了下去。
情悠悠,意綿綿,心心念念幾時休?朔風狂,孤燈顫,何日與君伴?
漸漸,她止住了哭泣,她要活下去,若是皇上還活著,那她要是死了皇上該會多痛苦。
甲午海戰時,讀到鄧世昌、林家升殉國壯舉的奏章時他淚流滿面。
「皇上……你今何在?」珍妃悲傷地在心裏呼喚著,她的手已經酸麻,她的腳也已站木了,脖頸也夠得酸疼了,她才失望地回到木板床上坐下。
唉,太可惜了。
翁同龢還在愣著。
「珍妃,你聽見沒有。」
在紫禁城東北角景棋閣北面西邊的一間小屋,在用木條橫釘著的窗口露出了一張俊美卻十分蒼白的臉,那雙美麗的眼睛在凝望著窗外的落葉。眼神雖然凄然,但透過那如一汪九九藏書秋水的眸子,內里的堅毅晦然可見。
政治上的突然跌落,加之沒有了朝夕相伴的心上人,對他的打擊無疑是雪上加霜,光緒帝如同遭遇了滅頂之災,他絕望極了,此時此刻,他實在是太需要珍妃了。
《更漏子·冷月獨對》
珍妃聽了,眼淚涌了出來,她把炸醬麵往桌上一放便雙手捂著臉跑回屋內,她撲倒在木床上放聲痛哭……
晚上,一輪明月升上了天空,月色如洗,從窗口瀉進了囚室。
珍妃從裡屋中出來到了外間,這屋空蕩蕩的,中間只有一張方木桌及二三個椅子,是初一、十五和過節時送飯太監令她跪著聽訓的地方,對面還有一間屋死鎖著。
明月,你在哪裡?珍兒,朕多麼想念你啊!
含情脈脈訴苦衷,一任圓月落夜穹。
有人依偎在窗中
蒙受如此的屈辱,珍妃越想越氣,她蒙在被子里拚命地哭,直哭得全身發冷,手腳僵木……過了好一會,珍妃止住哭泣,自責道:
「今春力陳變法,密保康有為,謂其才勝伊百倍,意在舉國以聽。朕以時局艱難,亟圖自強,至於變法一事,不憚屈己以從。乃康有為乘變法之際,陰行其悖逆謀,是翁同龢濫保非人,已屬罪無可逭……前令其開缺回籍,實不足以蔽辜。翁同徘著即革職,永不敘用,交地方官嚴加管束,不準滋生事端,以為大臣居心險惡者戒。」
縣衙內一縣吏屏退左右悄悄對翁同龢說:「老相國請讓在下敬一言,在下十分欽佩老相國的為人,只是力弱不能相救,為老相國安危慮,請把家中書稿審察一番,以防搜查時危及性命。」
翁同龢聽了,對這位素不相識的縣吏躬身行了大禮,縣吏忙扶住翁同龢。
明月圓,正當空,涼風習習落梧桐。
翁同龢正嘆息著,忽聽家人來報:「大人,有聖旨到!」
在天安門向天下宣詔決心變法維新時,他英姿勃發。
啊!是皇上,皇上,你在哪兒?
貼心細語悄悄送,有人依偎在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