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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卷 業垂千古 三十八、顏回之死

四卷 業垂千古

三十八、顏回之死

「是,老師。」
一簞飲,一瓢食,居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你從不遷怒於人,也從不犯貳過。自從有了回,杏壇愈加親密,相處如兄弟。
魯君笑著說:「應該的嘛,辛苦這麼多年了,修訂完畢您老該休息一會兒了。」
孔子說:「這樣傑出的人沒了,我不為他而哭,為誰哭?」
孔子學堂里深夜燈燭不滅,孔子和弟子們都在日夜挑燈奮戰,桌几上擺滿了竹簡書。
孔子看他不過二十一二歲,便問子游:「他擅長文還是武?」
「不行,老師,您這樣下去,身體會垮掉的。」
子遊離席答道:「稟老師,奮鬥大同小康。」
孔子雙手拉起了他,說:「好,我收你為弟子。」
西風葉雨坡。
大家久仰孔聖人的大名,一個個早已拜倒在地。
吾心已醒豁,
次日,子遊說:「老師在這兒多住幾天,老師太累,也好休息一下。」
當晚,孔子和弟子們就在邑署安歇。
公良孺、南宮敬叔見孔子哭得太悲切,怕孔子出事,硬是把孔子攙到外屋。
兩人來到孔子家,孔子正伏案寫《春秋》。
何日能報國?
孔子點了點頭,說:「蒙國君誇獎。」
原憲給孔子端來了葯,他把孔子扶了坐起,說:「老師,請喝葯。」孔子接過碗把葯喝了,問:「剛才那醫生怎麼說的?」
回啊!為了領會我的心旨,你願跟著我受窮,不去入仕,跟著我周遊列國,榮辱與共。踉著我整理「六經」,「六經」快整理好了,你也去了……
「路啊!不是為師小氣,實在是因為不合禮儀,我的兒子孔鯉死了,不是也沒有加外槨嗎!再說,我把車賣了也不行呀,出入怎麼辦呢,我看還是用內棺就可以了,主要是悼人嘛!」
到了城裡,又聽見老百姓稱他為賢邑宰,心裏對子賤更為滿意。
曾參說:「老師,顏回是走了,可是老師並不孤獨,還有我們呀!」
「好,太好了。」孔子高興地說,「本想讓你們休息幾天,既是這樣,那就太辛苦你們了。」
孔子一人躺在床上,眼一閉,顏回的一切便浮現在眼前……
顏回躺在床上已不省人事,床邊、枕頭上都是咯吐的血漬……
孔子到武城官衙內,看見子游政務做得井然有序,尤其見他在武城尚武的基礎上實施禮樂文明,突出了邊城的特色,又不失周禮文明,實在是師高弟子強,孔子倍感欣慰。
魯哀公又問:「夫子的弟子中,誰最好學?」
「我也這麼想,我看,子游在武城治理得不錯,我們就陪老師去看看吧!」
孔子捶胸頓足,悲切至極,甚過親生兒子的死,哀嘆道:
子賤謙恭道:「以百姓之父為父,以百姓之子為子。」
子張、子夏他們和子游,高興地握手言歡。
冉耕的病,顏回的病,使孔子心裏非常難過,加之連日九-九-藏-書伏案撰寫《春秋》,孔子身體每況愈下……曾參、子夏、商瞿、子貢看孔子氣色不佳,疲勞過度,就硬把孔子從書房中拖出去郊遊舞雩山。
孔子說:「子賤,你做得對,愛護百姓的生命高於一切。」
子游把孔子扶進自己的車內向城門馳去。
子遊說:「學生最看重子羽,是因為他年紀雖輕,卻十分懂得自重,他行不由徑,辦事從來只走大道,不走小路。而且,沒有公事,從不來找我。」
子夏又說:「老師,《詩經汾、《書經》都已整理完畢,我們願協助老師寫《春秋》。」
澹臺滅明向孔子撲通跪拜下去,說:
「老師,曾參說得對,還有我們呀!」子張說。
子貢見老師著急,忙安慰道:「老師別著急,顏回會好起來的。」
子貢從家裡給孔子端來了肉湯,說是家人打來的野味,吃了就有精神了,孔子喝了幾口又躺下了。
愛徒顏回,忽然舍老師而去……天呼,痛哉!
子夏把琴遞給老師,孔子接過便操起了琴,邊歌邊彈,弟子們也跟著歌了起來:
嗟呼!德行:顏淵。回啊,最有品德的學生,最能敏悟仁德的學子。
「老師駕到,弟子不勝榮幸。」
子游又說:「他姓澹臺,名滅明,字子羽,是我們魯國人。」
十五歲從師,勤奮苦學,二十五載如一日。一生與老師生死與共,同舟共濟、忠貞不渝,未曾一日相離。
曾參、子夏見孔子的身體日益衰弱,十分焦急,兩人在一起商議。
顏路走到孔子面前鞠了一躬,悲切地說:「老師素知顏路家財不興,我父子二人一生追隨孔子,尤其顏回自跟老師后從未離開一步,如今回兒已去,死不能復生,老師能否將車賣了為顏回買一外槨厚葬之,以慰藉回兒在天之靈?」
老師唱得很凄涼,情緒感染了大家,使山坡上傳出的歌聲凄婉而悲涼……
弟子們忙說:「老師,我們返回曲阜吧,老師身體不好,不能太累了。」
「夫子率領弟子編纂的『六經』完成了嗎?」
顏回依然說不出話,獃獃地看著孔子的眼睛慢慢無了神……
孔子說:「不了,過兩天就走,準備到單父去看看宓子賤治邑。前不久,我讓巫馬施去考察,他化裝成一個農民,經過一河邊,看見一個釣魚老翁,好不容易釣到一條魚,又把它放到河裡,很是奇怪,就問原因。老翁回道:宓子賤邑宰禁止釣未長成的小魚,我所以把它放歸。巫子期又看到全邑治理得井然有序。所以,我想去看看。」
「好,我們勸老師去。」
回啊,你視老師為父,老師待你如子。未曾忘記,三盈三虛,那艱難的歲月,唯你不動搖,十四年周遊列國,甘願隨師顛沛流離,經受風雨,壯心不移。
在王公花園的亭內,魯哀公和孔子坐著說天。九九藏書
「唉,只好這樣了,力不從心了啊。」
臉也漸漸變得青灰起來,然後頭一歪,閉上了眼……
於是一個個頭矮小,相貌較丑的年輕人離席向孔子施禮道:
傷心哉,回也!恨蒼天太不公,何以奪走我的學子?
下葬后,孔子捧了一壞黃土撒在顏回的槨木上說:「回啊,你安息吧,你看這麼多人都來送你。回啊,你我幾十年來,名為師生實同父子,你視我為父親,我卻沒能把車賣掉給你買槨,因為我不想越禮,想讓你和我的兒子伯魚的葬禮一樣,我想只有你能理解我。」
子遊說:「我也聽說了,宓子賤治理單父邑很有方。」
老天是在要我的命了。
第一次見顏回,他站在後排聽講,頭髮枯黃,面色蒼白,但一雙大眼睛卻炯炯發光……
在一處松柏成陰的山丘平台上,孔子師徒坐下休息。
「好,好,我的好弟子們……」孔子感動得熱淚盈眶。
孔子又說:「子賤啊,你治理單父才短短三年就名聞全國,說明以仁德治國是正確的。你做得對,看來,你不僅是一個治小邑的人才,更是一個治天下的大人才,老師放心了,你好好乾吧。」
進了城門后,孔子見街道整齊,人們向孔子彬彬有禮地招手,住屋窗內還傳來陣陣琴聲和誦書聲。孔子感到很是驚奇,便說:「怎麼這個以武力聞名的邊城,忽然變成了禮樂城,子游莫不是宰雞用牛刀了吧?」
曾參說:「老師,您的氣色不是太好,是太累了,應該出去走走了。聽說子游在武城幹得不錯,我們陪老師去看看,好嗎?」
孔子搖搖頭說:「我的時間不多了,《春秋》一定要寫好。」
「老師在上,小輩子羽有禮了。」
孔子說:「在我的弟子中,顏回最好學,他從不把怒氣發泄到別人身上,不重犯同樣的過失,可惜不幸短命死了。唉,再沒有像顏回這樣的人了,這樣好學的人再也看不見了。」
子夏和曾參都坐在桌几前,翻查從魯國史館借來的史料,孔子感到眼睛花得厲害,就放下筆伏在案上閉閉眼睛。曾參關切地說:
孔子雙手扶起了宓子賤,於是師徒同乘一車。一路上,孔子見田園整齊,莊稼茁壯,心裏十分高興。
席間,孔子問:「子游從政的奮鬥目標是什麼?」
「謝老師。」澹臺滅明對孔子再拜下去。
這是孔子師生常去的地方,因為孔子喜歡野外教學,另一方面站在舞雩台上可以登高眺望,這是孔子最喜歡的。
「醫生說是悲傷太過,要注意調養,不可再傷心。」
回啊!我還想和你一起探討《春秋》的一些問題,可惜,已經不可能了,你撇下老師而去,叫老師如何不傷心。
孔子看了看弟子們,說:「你們都回去吧,我已經好多了,謝謝你們。」然後對子夏說:「顏回去了,你把《詩經》整理好后,接著顏回完成《書經》。」
嗚呼哀哉!天喪予也。九九藏書
子夏也說:「老師,您快去休息吧,夜深了。」
孔子放下筆,抬起頭,說:「好吧,去看看子游,我也很想念他。」
顏回的死,給了孔子致命的打擊,孔子病倒了,渾身乏力,弟子們守候在一旁。
孔子只好點了點頭。
孔子用手撫摸著顏回蒼白的臉,悲傷地喚著,聽到老師的呼喚,顏回奇迹般地睜開了眼,然而已經說不出話,一雙眼睛痴痴地看著孔子,湧出了兩串淚……
歸來啊,回!
曾參拿蒲團給孔子墊上,扶老師坐下,孔子說:「子夏,把琴給我,為師要彈一曲。」
孔子又問:「聽說,一次,齊人過境,你沒有讓百姓去搶收地里的莊稼,而是緊閉城門保百姓,後來還被季相國誤解了。」
孔子不願提寫《春秋》一事,怕引起麻煩。
「天喪我矣,天喪我矣!」
於是,子貢和南宮敬叔等幾個比較富右的弟子,出資為顏回買了內棺及外槨。出殯時,孔子的弟子幾乎都參加了,加上鄰里、街坊以及平時對顏回推崇的人,送葬人確實不少。一路吹吹打打,嗚咽著到了葬地。
「回啊,你不能走,記得在宋地被圍時,你說過:老師健在學生豈敢走,現在你莫非要違背諾言了嗎?」孔子心碎地說。
次日,子賤陪孔子及師兄弟們去參觀,大家見邑里,男耕女織,百姓安居樂業,更加佩服宓子賤的治邑有方。
於是孔子和子夏、子張、曾參、公良孺等幾個弟子便乘坐一輛車出了城門往南而去。
子夏也說:「老師,我們將像顏回一樣時時陪伴在老師身旁。」
「老師歇息去吧,夜深了,您的身體……」
孔子一一扶起了他們。
深秋的郊山,楓紅了,柿黃了,田裡的谷穗黃了,呈現著一片金色。
點點遠空廓。
子游便說:「老師說過,居君臣地位的人,學了仁禮,就會愛人,百姓學了就變得文明,無論何地何人,都應該懂仁禮,這難道不是老師的意願嗎?」
孔子寫了一陣,發現了一個問題,習慣地轉過頭跟顏回說:「回啊,魯國史上,臣弒其君,子戮其父者有之,關於這些問題一定要寫下以警垂後世。」
「老師請收下我吧,早仰夫子聖賢大名,子羽願拜老師為師。」
杏壇在被少正卯的官學堂挑戰時,學生走了不少,但我每次來講課,老遠就見你端坐于正中,不管學生跑掉多少,你都端坐不動搖……
子賤說:「是的,麥子雖然被齊人搶割一空,但老百姓卻無一傷亡。麥子割了明年還可再種,人死了卻不能復生。」
「老師駕到,弟子不勝榮幸之至。」子游躬腰施禮。
魯哀公也嘆了一口氣,表示同情。
「啊!」孔子倏地站了起來,「回城。」
子游得知老師來了,便率眾官員遠迎于郊外。
「好,我們都以修訂『六經』,撰寫《春秋》為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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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公又問:
歸來啊,回!記得宋地被圍時,回曾說過:老師在,回豈敢離去?如今,老師雖風中之燭,卻尚在,然你竟先老師而去……回啊!莫怪老師怨你言而無信矣。
子游向孔子介紹:「老師,我向您推薦一個才子。」
乳子說:「你和宓子賤治邑都受到了好評,我心裏真高興。」
「你們都各自忙去吧,不用守著我了,老師一下還走不了,『六經』整理完了,我還要最後定奪,《春秋》尚未完成,我還必須活下去。」
「好吧,只是我很想念閔子騫,想去看看他。聽說他在那兒治理得也很好。」
孔子聽了贊道:「子遊說得對,子遊走到哪裡都不忘師訓,有了你們這樣的好弟子,我不愁後繼無人了。剛才不過是句戲言。」
撫琴泗水河,
哭顏回
怎麼沒有回答……啊,顏回已經不在世了,再也聽不到我的話了……孔子放下書簡呆坐著……
「唉,顏回的病這麼多醫生看了,怎麼還沒起色啊!」
商瞿和曾參、子張、子夏進來了,弟子們見老師一人坐著發獃非常難過,曾參說:「老師是不是又在思念顏回兄了。」
掩埋好顏回,孔子在子貢的攙扶下顫巍巍地離開了墓地,剛要上車,曾皙飛奔來告訴孔子:「老師,冉耕也去世了,已被他家裡人葬了。」
「微臣呷見夫子。」
子游在自己府上為孔子一行設宴接風,師兄弟們分別了一段時間又相聚在一起,自然很是高興,大家舉杯互敬。
「是的,已經接近尾聲了,國史館圖書室給了我很大支持,我表示感謝。」
魯哀公看著孔子憔悴衰老的容顏,關心地說:「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夫子不必太憂心了。」又說,「夫子已經為國家培養了那麼多人,應該很欣慰了。」
嘯嘯飛鳥過,
孔子捶胸頓足,悲切至極,甚過親生兒子的死,弟子們也都大哭了起來,孔子哭道:「老天要我的命了,老天要我的命了啊……」
孔子回頭見是幾個弟子進來了,便叫他們坐下,「是啊,顏回走了,如折斷了我的臂膀,心裏難受啊!」
子夏忙說:「老師,我們不辛苦,我們以此為樂。」
嗚呼!天昏昏兮,日月驟黯;地茫茫乎,星光慘淡。
孔子嘆道:「這就是父母官的所在,子賤啊,你做得好,難怪大家都稱你賢邑宰。」
曾參和子夏硬把孔子扶回了家,又把孔子扶上了床才返回學堂。
山坡下馳來了一輛馬車,車上跳下一個人往山上奔去……
孔子聽了顏路的話感到很為難。同意嗎,實在是有點違禮,因為按古制只有大夫、卿一級才加外槨;不同意嗎,又是自己最心愛的學生,再說自己是個大夫,沒有車用步行也不合禮,於是婉言道九-九-藏-書
「老師,不好了,顏回大咯血,快不行了。」
孔子喘息了一會兒說:「沒什麼,只是感到氣接不上,全身無力。」
到了顏回住的陋巷,孔子下了車,手拄拐仗,在子貢等的攙扶下奔向顏回家裡。
回啊,你三月不違仁,要做像舜一樣的人,你天慧過人,聞一知十,既能博,又能約,淡泊名利,從無妄欲……
「是。」
子游轉身向眾人介紹:「這就是我的恩師孔夫子。」
孔子笑著扶起了他。
「微臣見過夫子。」
「老師,等您身體好點再去吧!」
弟子們只得走了。
落日映楓紅,
初霜后的舞雩山上楓林盡染,丹楂掛樹,紅黃如抹,滿目生色。
孔子無心觀景,身邊沒有了顏回陪伴,好像有一種不祥的預感,顏回從十五歲拜師后便一直跟隨他一起郊遊,便嘆道:
曾參說:「子夏兄,老師越來越衰弱,心情也越來越壞,我們還是想辦法讓老師出去走走。你看如何?」
孔子問:「子賤的經驗是什麼?」
孔子師徒告別了宓子賤后,本打算到閔子騫的費邑去,但半路上孔子忽然感到心慌氣喘,子夏、子張忙問:「老師,您怎麼啦?」
子貢在一旁聽了忙過來說:「顏路師兄,老師年事已高,出入不能沒有車,顏回的棺木就由我來籌備吧!」
魯哀公得知顏回死後孔子心情不佳,便邀孔子到王宮一敘。
「回啊!醒醒啊!……您怎麼忍心離老師而去啊……」
子貢流著淚勸道:「老師請保重,從來還沒有見您這樣傷心過。」
「謝謝老師鼓勵。」
馬車飛快地往曲阜馳去。
顏回死後,孔子一直悶悶不樂,經常望書興嘆,人也消瘦多了。
於是,澹臺滅明成了孔子的最後一個弟子。孔子當然沒有想到,這個相貌不揚的學生在孔子死後,把老師的思想南傳江南,成為名聲幾乎與北方子夏相齊的大弟子。
這天,孔子坐在書房伏案寫《春秋》。往日,顏回總是坐在一旁,不時向孔子提出問題,或是孔子解答,或是與他切磋;可是現在,身旁沒有了顏回,孔子感到說不出的孤獨。
孔子和弟子們又到單父邑去看子賤。子賤聽說老師駕到,高興地迎出郊外。
「回啊,我的好學生啊,你要挺住啊!」
「公子請起。」孔子扶起了他。
孔子感到精力衰退得很厲害,有點寫不動了,但還是堅持著。
「但願蒼天保佑啊!」孔子兩手合掌向蒼天祈求。弟子們見狀都非常感動。
舞雩台上歌。
孔子贊道:「好,大同,就是朝政諧和,國家一統,天下為公。小就是家家過上禮樂文明的日子,好,太好了。」
「啊,雪上加霜啊。」孔子的心都快痛碎了,眼淚又滴了下來,問:「葬在哪?去看看。」
「老師,今天來不及了,改天再去吧!」
子游到南邊關武城當官去了,少了一個筆杆子,不過聽說他在那兒幹得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