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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篇 走向皇權 第五章 求賢士

中篇 走向皇權

第五章 求賢士

李善長聽了,略一思考說:「國公所言,微臣認為非常有理。而今雄霸天下,能與我匹敵,唯有陳友諒。陳友諒如今兵多將廣,佔地遼闊,但因其不義之為,內部人心惶惶,此事陳友諒自然清楚,要向外擴張,必先肅清內部。現我們可竭盡全力作外部騷擾,散布輿論即將攻打安慶,使陳友諒只思防我去攻,暫不作內部肅清。其次,趙普勝既是決不肯降,就多派使者往與之談,漫天應其條件,加深陳友諒對其猜疑。到趙與陳完全對立,與其降我相差無幾。」
「現如今,陳友諒隨時在謀划我們,希望我們早日被朱元璋殺盡,這樣一來,他就可以肆無忌憚地取代皇上。因此,在這種情況下,我們不能為建小功傷了自己的實力。反倒要不斷地擴大實力,既為了我們自己能立於不敗之地,又能夠有效的扼制陳友諒篡奪皇位。因此,我們如今必須安坐池州,放手招募兵勇,待那朱元璋在歙縣打得火熱時,然後舉兵襲擊銅陵,截其糧草。這樣既可以充實我軍需,又可以壯大我軍力。」
隨著徐達的聲音,郭英、趙德勝以及他們上萬的士兵都跟著大聲地喊:「奪下常州!消滅張士德!」
「你怎麼知道我會來?」朱元璋問。
朱元璋點頭稱是,說:「先生正氣貫胸,心裝百姓,我授先生為僉營田司事,造福百姓,不知先生是否願意。」
沒多久,李行素寫成至徐達書,親自送到後花園,張士誠正左擁右抱,興奮上頭,很不情願地說:「丞相所書,一定可以,我就不再看了,速派人送去,到時把徐達反應告於我知便可。」
「未將曾派人三次與之聯繫,但趙普勝念及兵敗巢湖之辱,不肯與我們合作。」花雲說:「據報,徐壽輝見陳友諒不許趙普勝入城,多次為趙普勝叫屈。」
一切準備就緒,張士德單等探子來報,便可出擊。午夜剛過不久,三路探子紛紛回城,一一報告說:一路尋去,並無半點伏兵;徐達營內,也無絲毫異常。
「是啊,大儒,架子太大,今天派人去請了,不肯來。」
「現在天下亂紛紛的,怎麼才能平定下來,我為天下人求問先生,還望先生賜教。」朱元璋一進來,就開門見山地請教。
眾說紛紜,理由都非常充分,張士誠聽了,一時拿不下主意。他低頭沉思了許久,然後抬起頭來,對丞相李行素說:「丞相的看法,不知如何?」
這三萬剛領了賞銀,吃飽馬肉的將士,懷了一顆僥倖的心,興奮而又有些擔心地在暗夜裡急行。當他們可以看到徐達營中高懸的燭燈那閃爍的一團時,將士們的心都提得緊緊的。想著瞌睡的崗哨,想著甜睡的宋兵,想到他們如天而降地出現在宋兵面前的情景……
說完,劉伯溫哈哈大笑,眾人都跟著笑起來。清朗的笑聲穿過殿宇、古松,直傳到山間的小路上。
張士德為宋軍所虜,短短的兩月,江蘇南部又盡為徐達所奪,張士誠心裏煩躁不安,又害怕得不行。正在這時候,有探馬來報:「徐達已離開常熟,揮軍南下,直取蘇州。」
「不是,絕對不是。對於這些大的決定,我還是需要你,來堅定我的信心。我想,我明天還是同李善長一道,去樂思山上,請來劉伯溫等四位大儒。」
「以上七條,陳友諒明顯地佔著只有一條:軍事實力比國公強大。」劉伯溫說:「因此,要敗陳友諒,國公必須集中所有兵力,將西路、東路、北路大軍都召回來,方可一舉擊敗陳友諒。」
趙普勝聽了,翻動眼珠,是不是那和尚又在使詐,伏兵于城外……想到這裏,他眼裡露出凶光,在心裏說:就算他伏兵城外,我也要擊敗他。這麼想著,趙普勝揮舞雙刀,率軍向北衝去,安雲華提槍緊隨。殺到北門時,身邊已聚集了眾多將領。趙普勝下令打開城門,帶了眾將直奔江邊,一路過去,竟是沒有宋兵攔截。正在奇怪,江邊來了幾十條自己的大船接應,趙普勝高興萬分,率領幾萬將士,渡江而去。
是啊,你這話是不妥當。朱元璋看一眼李善長,心想:這次可要讓花雲他們吃苦了,池州在他們手上最多只能保得了個把月,可是,這一切都是暫時的,到時候,陳友諒的安慶、汀州,我遲早要奪得,又怎能說池州會不保?
徐壽輝連這個主也做不了?朱元璋在心裏問自己。看來,陳友諒取代徐壽輝只是遲早的事。朱元璋知道,這陳友諒原來不過是倪文俊手下的一員副將。倪文俊要殺徐壽輝取而代之不成,敗逃到陳友諒處,陳友諒乘機殺了倪文俊向徐壽輝邀功。徐壽輝將兵權交給陳友諒不到半年,自己便被架空,若大的一支義軍盡歸陳友諒所有。
這時安雲華湊到他耳根悄聲說:「唯獨北門,沒有宋軍。」
李善長面帶微笑,似乎難以啟齒,朱元璋見了心裏明白,這參議官的看法肯定與自己相左,這才不好開口,於是懇切地說:「參議官有何高見,一定要直說,不管怎樣,我都會感激的。」李善長聽了,心裏一熱,支唔著說:「我一時也不能拿得很准,只是感到常元帥之言,實在值得考慮。我們如不能一舉擊敗張士誠,逼得急了,他可能投降元朝。」
倆人似乎都看懂了對方心裏的想法,四目相視,哈哈大笑。笑聲里,充滿了對勝利的信心與自豪,卻絲毫沒有對池州的上萬將士生命的挽惜。
宋濂點點頭,雙手作揖搭禮道:「得國公相識,真是三生有幸。」
朱元璋聞言,非常高興,對花雲等說:「參議官之言,你們定要謹記。希望你們在此能使百姓安居樂業,使眾將士心情舒暢,我們只有建立起一個個穩固的地盤,方可圖長遠之大業。」
「我想應該還在,他們既然來了南京,絕不會就這麼輕易回去的。」
張士誠思慮再三,終於下了決心,派親信周仁前去元江浙行省請降。時元朝右丞相達識貼睦邇留守杭州,正孤立無援,見張士誠請降,歡喜不盡。一面致書張士誠表示願意接收,一面報請元朝任張士誠為太尉。張士誠聞知精神大振,立刻派出使節與西東南面元軍聯絡,互為依靠,準備迎擊徐達之兵。
他搖了搖頭,掀開轎簾直盯著那遠遠站著的,捏著破碗的年輕人。「我當初曾是這樣么?」他問自己,隨即有力地搖搖頭。如果真是這樣,再過幾年,他今後又成為一個朱元璋?!他不由得為自己這點想法笑起來。那麼,我是為他們打天下的?!朱元璋有些茫然了。
對於自己的武將,從感情上來講,朱元璋最喜歡的是湯和、常遇春與徐達,他感到自己與他們帖的很近,總是儘可能的把最高的職位給他們。特別是對於常遇春,他非常信任,信任的就如同信任自己一般。然而,常遇春是一個很有自知之明的人。自從徐達來了之後,他越來越清楚,他遇上了一個軍事上的天才。隨著徐達的軍功越來越大,常遇春甘居於后。這使朱元璋對常遇春更加敬重。對於文臣,朱元璋雖然也喜歡,卻不能象對武將那麼信任。有時,還會從骨子裡透出一種對他們的蔑視。朱元璋非常清楚地知道,自己離不開李善長。可是現在,他還拿不準給李善長一個什麼樣的官爵。這一夜,朱元璋想了很多,也想了很久很久。
「難道你不信么?」
「你知我要來。」朱元璋品著熱茶問。
郭麗兒沒半點吃醋,也沒半點生氣,更無半點不滿,那美麗的雙眸露出絲絲兒不解。
朱元璋看著她,希望她說下去。
可是,就在廖永安船隊接近蘇州西城時,城上火矢如雨,紛射船上。廖永安見亂軍火力太猛,知道硬攻必然傷亡太大,急忙喝令回航。
「這……」
其實,關於這個問題,朱元璋已經想得很明確,只是一時沒把這層意思說出來。聽李善長說拿不準,心裏不由得暗暗得意,只把目光投向李善長,微笑著點點頭。李善長見了,也微笑地點點頭。對於陳友諒有沒有膽量讓趙普勝進安慶城,李善長已經想得很清楚,而且與朱元璋想到一起去了。他之所以不明說出來,正是想給朱元璋長一份高興,一份自信。因為在這段與朱元璋相處的時間中,他深深地感到,朱元璋並不喜歡他的臣子處處都比他行。李善長博古通今,深知帝王之術,更明白為臣的道理。所以,他一面儘力為朱元璋出謀獻策,一面又時時注意不讓朱元璋感到他李善長處處比他朱元璋高明。偶爾顯示出不如這個大有希望做皇帝的主子,對自己將來的發展,無疑是非常有益的。正因為如此,李善長終於能使朱元璋一直相信自己。朱元璋做了皇帝時,曾對天下人說:李善長是他開國的第一功臣。只可惜https://read.99csw.com李善長到了晚年時,終又為朱元璋的那點帝王的私心所殺死。這是后話。
「三個月?」朱元璋說:「好!在這三個月之內,我一定要先消滅……」說到這兒,他突然停住,看著馬秀英,問道:「依你之見,我是先打陳友諒,還是張士誠?」
「好,你陪著我,待我睡熟了再離開。」
四位大儒,之所以來南京城,為的就是這句話,此時聽了朱元璋說出來,又見他如此誠意相請,自然大喜過望。四人同聲道:「能得國公厚愛,我們願意隨國公下山,效力于麾下。」
走進馬秀英卧房,馬秀英便遞來杯熱氣騰騰的龍井茶,這茶是要花點時間才能泡出來的。
這裏江面寬闊、水流平緩,平時白鶴飲江、景色迷人,而今萬人飛渡,舟橫浪飛,滿江飛雪騰雲,非常壯觀。趙普勝立於船頭,迎風眺望,心中浩渺茫然,百思不得其解。這次雖說丟了池州,可死傷卻是甚少,宋軍既然是早混進城裡開了城門,按說死傷一定重大,依朱元璋之實力,來個全殲又未嘗不可,沒料到,幾乎能全師而回,這朱和尚又在搞什麼明堂?
郭英建議說:我們可以設一伏圈,候其入內,四面殺出,盡可擒之。
說完他將「求和書」交給李善長,讓他們都看看。待大家看完,朱元璋開始徵求意見。常遇春先談自己的看法,他認為徐大元帥可先穩住張士誠,待這邊攻下歙縣,急速東進時,徐大元帥再趁勢南下,構成東、南兩面夾擊杭州之勢,到時就可一舉擊敗張士誠。
宋濂、葉琛、章溢三人聽了,都把問詢的目光一起轉向劉伯溫。稍一思考,劉伯溫朗然地一笑,非常坦率地說:「恭敬不如從命,更何況我們來此鐘山靈谷寺,不就是希翼國公的招喚么?!」
「我家國公乃奪天下之人,你若降了,自當得到重用,有一光明前途。」徐達說。
第二天一早,朱元璋召來李善長,一見面就開門見山地問道:「劉伯溫等四人,現在是否還在靈谷寺?」
「我親筆寫了個信,派湯和帶去,還帶去一仟兩黃金……」
朱元璋對他笑笑,高興地邁開大步,劉伯溫、宋濂、葉琛、章溢,還有李善長都跟隨著朱元璋,浩浩蕩蕩地一路走出靈谷寺,走下鐘山,走進了國公府。朱元璋進住南京后,早以命人蓋了一座禮賢館,以備講經講學之用。當晚,四人都被朱元璋安置在這座豪華的禮賢館內。等不及第二天,朱元璋當晚就去了禮賢館,他首先見著的,是堅持不受浙東都元帥府僉事,退隱匡山的章溢。
「到底有沒有?」朱元璋追問李善長。
朱元璋、李善長、常遇春在南門城樓遙望江中逃命的趙普勝,彷彿是猜透了他心中的疑慮,不由相對微笑。
潘之園聽罷,得意萬分,忙回去復命。這邊,徐達一邊派人將情況讓人速去告之朱元璋,一邊部署軍隊準備進攻張士誠。
「就是他寫的那本『資治通鑒·魏紀』里,我這就給你找來。」
「這怎麼可能?元朝喪盡民心,乃日薄西山,能照幾時?張士誠應該知道,何以去降?我看你是多慮了。」
郭英聽了,信服地點點頭。不料,張士德卻並不領情,怒目而視,對徐達說:「你們是何人,我怎能降?」
趙普勝聽了搖搖頭,非常自信地說:「這一回,我要巧施妙計、借力打力,讓朱元璋領教領教我趙普勝的智慧,也讓他知道,我趙普勝不是等閑之輩。」
走到裡間,劉伯溫四人早起身相迎。李善長從旁上前,正要介紹,朱元璋攔住了他:「四位賢士,我朱元璋久聞大名,如雷貫耳,雖未某面,卻已是很熟。右相國暫莫介紹,待我朱元璋猜猜看。」
「可是……如今……」章溢還是看著劉伯溫,希望他能說上幾句,劉伯溫捋著鬍鬚,把頭偏向窗外,微微地笑著。
朱元璋認真的打量著李善長,弄不明白為什麼他會這樣輕鬆、熱情。莫不是他算到我要給他加官進爵?朱元璋在心裏問自己,然後又搖了搖頭,對自己說「我的心思,他怎麼可能知道?」朱元璋看著李善長,只看得他可笑的轉動著腦袋來看自己。朱元璋終於哈哈地大笑起來,說:「我是想,在去請劉伯溫之前,給你、徐達,還有常遇春加官進爵。」
「別這麼說,我今日能有些勢力,也全靠大家相幫始成。就是這樣,比之西面陳友諒,東面張士誠,也遠去一些,如今處在兩面夾縫之中,不知如何才有作為?」
馬秀英聽了,高興萬分。她知道,一個在戰亂中求賢若渴,喜歡看《資治通鑒》的義軍領袖,一定會比別人做得更好。
劉伯溫慌忙還禮說:「國公相貌不凡,威武仁厚,且能禮賢下士,實是帝王風範,令伯溫大開眼界。」
「這兩個人遲早都是你手下敗將。」馬秀英說:「只是三個月……我看還是先把已攻佔的地盤穩固好。」
「暫時無妨,這要看陳友諒何時殊殺趙普勝,陳友諒一旦得手,必攻池州。」李善長很有把握地分析著。
郭英、趙德勝出師順利,集聚常熟,便催徐達速進兵杭州。徐達聽后微笑搖頭,說:「兩位將軍,我們不可逼人太甚,張士誠雖說連吃敗仗,但軍隊仍然比我們多,特別是他的身後是元軍的地方,若是逼急了,他一定會很快地投靠元軍,到時候要消滅他就難了。更何況,如今吳國公在西南,陳友諒過於強大,恐是隨時會召我們前去接應。若張士誠降元,我們必難抽身,到時兩面全是勁敵,可就難辦了。」
趙普勝巢湖敗走之後,帶著幾千兵勇奪了樅陽,然後招兵賣馬,迅速發展。不到一年,趙普勝已有兩萬餘眾。他又乘勢偷兵夜襲,奪了軍事重鎮安慶。原想在這裏整頓軍馬,伺機再圖更大發展,卻不料陳友諒趕來,強令趙普勝去奪池州,然後與南下的朱元璋部對峙。
「不,早就該做這事了。真有些委屈你們,特別是委屈你。」
「幸會,幸會」朱元璋說著又走到一位身材修長,濃眉厚唇的人面前:「先生定是博學有才藻,曾授行省元帥的葉景淵。」
「好,我想親自去請他們來。」
第二天早上,走進帥府時,徐達腦袋仍是昏昏然然的。「既是國公所令,還是遵之為好。」徐達這麼想著,最後下了決心,命令部隊:向蘇州進發。
朱元璋說話時,劉伯溫認真地打量著他,只見朱元璋身長背挺,腰粗肩窄,額骨突出,下頰肥碩,眼細嘴闊,齒小唇大,手肥實而指細小,腿修長而腳板大,行動起來,猶如龍蝦在水……劉伯溫心中暗自稱奇,自己一生鑽研相術,卻還是第一次見到這般相貌的人……見朱元璋正等著自己回答,劉伯溫這才回過神來說:「張士誠目前已降元朝,是有些麻煩,但比較而言,陳友諒的麻煩更大。一是他的力量強大,而且還在迅速壯大,二是陳友諒野心勃勃,先殺自己的主子倪文俊,如今又控制義軍領袖徐壽輝,可說是挾天子以令諸侯,對國公您發起進攻,恐怕就在近時。」
趙普勝言畢下令三軍:好好養息,沒有軍令,不得善自出擊。
「我看不會。」宋濂說:「憑著吳國公的智慧與經驗,一定不會,要不然,我們也沒有必要在這裏再住上一晚了。」
正說著,外面報告張士誠派使者來。徐達吩咐他請進來。來人是李行素親信潘之園,雖說長得精瘦,卻是挺胸塔腰,目光炯然,見了徐達說:「在下潘之園奉隆平王之命,致書吳國公。」
朱元璋聽了連連點頭,心想:李善長幫我出謀劃策、整頓軍紀、安撫百姓、徵兵籌糧,調解各方面關係,可說是我的蕭何。徐達可說是我的韓信,這劉伯溫只怕就是我的張良了。那麼,我該是誰?朱元璋激動了,不由得緊緊擁抱著馬秀英,深情地說:「對於患難之交,我是不會忘記的。李善長、徐達、常遇春……都該給他們加官進爵了。」
常遇春說完,李善長正要開口,被朱元璋攔住,他果斷地說:「張士誠求和,無非是贏些時間,以圖再起。我看徐達不必再等,應該乘勝追擊,擊潰張士誠的軍隊。參議官以為如何?」
「這是自然的,漢朝的司馬光說:為治之要,莫先於用人;而知人之道,聖賢所難也。」馬秀英說。
「我封你為右相國、湯和為統軍元帥、徐達為左相國、常遇春為平章政事。你速擬公文,告之於天下。」
看著劉伯溫也只笑不言,宋濂便說:「看吳國公身邊的人才,便知伯溫的話沒假,尤其是進深山請善長之舉,不是很能讓我們動心么?」
「做學問之人,最美最樂之事,莫過於將其所學傳授眾人,能得國公如此安九_九_藏_書排,宋濂感激涕零。」宋濂作揖拜說。
朱元璋見劉伯溫說得真誠,不由也很感動,執著劉伯溫的手說:「我朱元璋為人直率,相處久了你就會知道,有關軍國的大事,先生有什麼想法時,還請隨時賜教。」
馬秀英只微微一笑,並不作聲,替他把床被整好,愛憐地說:「看你這麼疲倦,先到床上去躺一躺。」
「關鍵是他……」劉伯溫是想說朱元璋善於鑽空子,在別的義軍與元軍大戰中獲利,但他不明說出來,只是詭秘地一笑,問到:「如是陳友諒或張士誠,我們會在這裏等?」
安排停當,趙普勝心裏高興,便約了師爺吳貴前來下棋。吳貴平日里對趙普勝畢恭畢敬,但在這棋盤上,卻是絲毫也不留情,直殺得趙普勝額上冒汗,脖露青筋,正難分難解時,突然見安雲華滿身是傷地沖直來說:「大事不好,宋軍已衝進城來……」
趙普勝聞報,不由得萬分高興,對他的副將安雲華說:「朱元璋這禿和尚死期到矣!」
張士德聞言大喜,吩咐傳令下去:按計劃行動,全軍出擊,擊退徐達,重賞三軍。為激勵士氣,張士誠召集他的軍隊,作戰前的動員,張士德興奮地說:「我們趁夜襲擊,打敵人一個措手不及,待他們驚慌失措之時,我們趁亂擊殺,一定能夠打他個落花流水……」
「國公?呸,一野和尚罷了。」張士德惡言相向。
對於陳友諒的如意算盤,趙普勝是心知肚明的,但迫於陳友諒強大的武力,他只好率軍池州,以圖發展。在趙普勝看來,對付朱元璋自然比對付陳友諒容易,而且,他對朱元璋也是恨之入骨。這回,一來能夠不與陳友諒立即對抗,二來又可奪了朱元璋的池州;既可報巢湖之仇,又可趁此擴大自己的實力。不過,朱元璋也是非等閑之輩,我須得小心謹慎地來打好這一仗。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我必須先搞清楚朱元璋的詳細情況,然後才好有的放矢地做出安排。趙普勝這麼想著,便派了許多探馬,前去探聽朱元璋的消息。沒過幾日,探馬來報:「朱元璋放棄池州,孤軍南下。」
「黃金?」馬秀英說:「你若不讓湯和帶黃金,可能他已經來了。」
這時的朱元璋,雖然凡事很喜歡聽取別人的意見,特別是李善長的,但他到底還是一個非常有主見的人,骨子裡,是非常自信的。這回聽罷李善長的一番話,很不以為然,特別是李善長斷定張士誠決不肯臣服自己的話,朱元璋很不願聽,心想:就算他降元,我也要迅速拿下杭州這個大糧倉,我越來越龐大的軍隊冬季需要供養,況且,讓張士誠這麼蓄精養銳,再去攻打恐怕更加費力,到時這邊杭州攻不下,那邊陳友諒在解決了趙普勝后又出兵來襲,就難應付了。這麼想清楚了,朱元璋果斷地給徐達下達命令:「乘勝前進,進攻杭州,擊潰張士誠。」
徐達還是搖搖頭,心想:既然這樣,我就多留他些日子,待到消滅了張士誠,將他兄弟倆囚在一起,看他降還是不降。徐達這麼想著,抬眼去看張士德。只見張士德正嘿嘿冷笑,橫眉冷對。徐達心中感到好笑,再不理他,吩咐人將張士德帶下去關起來。臨走時徐達特意交待看守張士德的士兵:要好好款待張士德,不得給他苦頭吃。郭英對此很是不解,待士兵押走張士德便問徐達。徐達告訴他:「張士德是張士誠最心愛的將領,殺了,只會激其仇恨,留著總會使張士誠有所顧忌,尤其是對其他將軍,更是影響很大。」
「睡熟了,我也不離開。」馬秀英說著,幫朱元璋寬衣解帶。
說罷,朱元璋走近一位相貌偉岸,長著長髯的人面前:「先生是博通經史、書無不窺、尤精象緯之學,才比孔明不弱的劉伯溫。」
「是這樣。」曾在元朝做過行省元帥的葉琛說,「就眼前的實力看,吳國公勢力遠不及陳友諒與張士誠。能否握有天下,還在於今後的幾次大仗。」
席間,朱元璋問花雲有關趙普勝情況,花雲回答說:「趙普勝過江以後,因陳友諒見他全師而返,疑其為我所用,故一直未能入安慶城,如今乃駐池州對岸樅陽鎮里。」
「趙普勝是個人物。」朱元璋說:「可不可以設法收為我用?」
於是喚來常州縣令,命其大開府庫,清點銀兩,全數賞給三軍。當天晚飯,異常豐盛,沒有雞鴨,張士德下令宰殺了些戰馬,將士們吃了,士氣果然高漲不少。只可惜,張士德的這些行動,徐達全部一清二楚。原來,早在進攻常州之前,徐達早派人混入城內,以作內應。
劉伯溫點頭稱是。
他想起李善長跟他提到的口號問題。如今元人大勢已去,誰在群雄中稱霸,誰就會最後去解決元朝的問題,去取而代之!想到這裏,朱元璋即刻振奮起來。他突然感到自己渾身有用不完的力量,他堅信自己身邊人的能量……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象是從水底冒出來一般,廖永安船隊的後面,突然飛馳而出上百條戰船。原來,長興的元軍得到命令,出兵增援張士誠,打朱元璋船隊一個首尾夾擊。在強大的敵軍面前,廖永安首尾不能相顧,被元軍殺上船來。可憐廖永安沒殺幾個元軍,便死在亂刀之下。
朱元璋聽了,非常高興,當即表示:到了南京,首辦此事!李善長聽了,有些兒不安,他有些怕那個劉伯溫。
「感謝,感謝夫人提醒。」朱元璋還是笑呵呵地說。
「他們又沒見我們,怎麼知道?」湯和說。
郭英在一邊聽了大怒,說:「這等無知之輩,留他何用,不如乾脆殺了痛快」。
「但問無妨,只要我劉伯溫知道的,一定如實回答,只怕是劉伯溫知道的,國公早已成竹在胸了。」
五十八條戰船,上面裝有火炮、巨弩、鏈搶、滾石……廖永安坐在船首,志在必得蘇州。徐達率重兵已臨蘇州城下,只等水軍得利,便蜂起攻城。
暗夜中,徐達一直睜大雙眼,注視著張士德的部隊,冷靜而清晰地向自己的部下發出命令。他命令他的軍隊:要勇猛地向前,要齊聲地吶喊。作為軍事家的徐達,深知不戰而倔人之兵是上上戰。要達到這個目的,就必須善於用威勢來震攝敵人,來瓦解敵人的軍心。
徐達告訴他:常州城外,地面開闊,設伏很難不被發現。分析道:假如等敵人深入到我們軍營,這時他們的心已有戒備,我們突然發起攻擊,他們要退也難,一定會奮力拚殺,如果我們待敵軍出城半里,就迎頭而上,敵知我有備只好撤兵,必是慌亂,我軍趁此追殺,一鼓作氣,定可奪得常州。
「凡要成大事,都只能先將基礎打牢。特別是征戰之事,更需要慎之又慎,萬萬不能有半點兒差池。這話,也是你自己說的。」馬秀英望著朱元璋,輕言細語地說道。
司徒李伯升聽了,堅決反對,站出來說:「元朝已如殘陽西山,去之時日轉瞬之間,假若降之,當為義軍眾敵。到時候,我們的日子,將是更加難捱。不如調集軍馬,與徐達決一死戰。只要我們上下一心,一定能夠打敗他們。」
朱元璋此時剛拿下歙縣,聞知張士誠降元,徐達蘇州受挫,不免慨然長嘆:「蘇州之敗,不在徐達,在我朱元璋所為。」
單個人的局限頗多,稍不留神就會出錯,特別是人最風光時,更是最可能失誤。因為這些失誤,必然會有不幸降臨,所以智者總是特別小心。
想到這裏,朱元璋不由又聯想到自己。「我朱元璋原本不也是郭元帥手下的副將么?不過,我得到今天的位置,並沒有大逆不道。可是,我的手下有沒有陳友諒這樣的人呢?」
「而今天下大亂,是因為人心已亂。」宋濂說:「所以,要平亂世,武力統一固然重要,但統一人心也是非常重要的。要統一人心,首先要讓人明白事理。『春秋左氏傳』是孔子褒善貶惡的書,如果能好好推行書中的意思,那麼人們就能明白事理。知道那些是好事,應該去做;知道那些是壞事,不應該去做,真真達到這般境地,天下自然就統一了。」
「聽先生這番話,使我朱元璋茅塞頓開,我在這裏再次感謝了。」朱元璋說著,就席上朝劉伯溫拱手作揖。
「劉伯溫是元朝大臣,家境頗豐,他要來隨你,為的是功名。你拿黃金給他,他不需要,反倒認為你是小看了他。」
張士誠聽了參軍俞思齊與司徒李伯升的意見后,都覺得不妥。投降元軍,太丟顏面,何況元軍確實也自身難保;與徐達決一死戰,想著就害怕,萬一戰失利,豈不是死無葬身之地?倒是丞相李行素提出的:與徐達講和,正合心意。張士誠露出笑臉,對李行素點點頭說read.99csw.com:「既如此,丞相可代我速擬一書,轉給徐達,視其反應,再作定奪。」言畢,哈欠連連,宣布退朝,自回後花園,看他的天魔舞隊排練節目去了。
安雲華聽了,也很高興,想了想建議說:「我們可以趁朱元璋兵到青陽時,伏兵聚而殲之。」
朱元璋看李善長的臉色,已經差不多全明白。心想:這些儒士,就是愛相互吃醋,真有點象娘們。想是這麼想,嘴上卻一點不露出來,還一個勁感謝李善長推薦這幾個人。
這回,馬秀英沒料到他會來,有些不很明白的模樣。朱元璋笑了,說:「這回你不知我要到你這兒來吧?」
元朝已是及及可危,有人相投,自是條件甚豐。於是,以參軍俞思齊為首的主降派很快佔了主流,極少數想打下去的武官講出話來也無人去聽。正在這時候,被俘的張士德秘密託人捎來口信:實在撐不下去,可降元朝,背有依託,東山再起。
待李善長走後,馬秀英說:「李文忠、沐英這些人,你不可以也考慮考慮?
章溢點點頭:「我們四人中有誰不信,還會在這裏等他。天時、地利、人和,我看他全佔了。」
聲音象滾滾的迅雷,瀰漫在戰場的上空,有力的憾動著交戰雙方的軍心。在這震憾人心的呼聲里,徐達身邊的大將,郭英和趙德勝坐下的一黑一白兩匹戰馬,如閃電一般,唰地衝出,去追殺張士德。張士德回身與郭英剛戰兩個回合,便被從後面衝上來的趙德勝一槍刺中右臂,手中長劍登時落地。郭英順勢回馬揮劍砍下,張士德無處躲避,只好滾下馬來,士兵們蜂湧而上,擒住張士德,緊緊地綁了。
「這話說得好,你在哪裡看見的,找出來給我看看。」
「可能是個問題。」
郭英、趙德勝聞言,深感高明,於是點頭稱是,遵照徐達之言,傳令三軍,作決戰準備,只等張士德兵來,給予迎頭痛擊。
這時,馬秀英才看出來,原來朱元璋早有了自己的打算。於是也笑著說道:「你現在,是用著我這個『軍師』了!」
朱元璋更加歡天喜地,目光灼灼地望著他們,熱情地朗然邀請道:「我們就此下山去罷!」
「國公自然比我明白。」李善長笑著說,心想,這個朱元璋,真是了不得,剛有一點閃失,自己就糾正過來了。只見朱元璋還在等自己說明白,只好接著說:「只是近月而已。不過,此話又是不盡妥當。」
「伯溫先生,你也相信。」章溢轉向劉伯溫。
他的謀士張升認為:徐達從鎮江南下,節節勝利,如今圍困常州多日,必然只考慮進攻,不會去想有人敢去襲擊他。建議張士德大開府庫,傾其所有,獎勵三軍,鼓足士氣,然後乘夜突然襲徐達,就算不能殲多少敵人,也可使敵人遠去,暫解常州之圍。
你怎麼能理解我對她的感情,他是我的好朋友,好夥伴。朱元璋在心裏說,拍拍郭麗兒的肩膀,對她微微一笑,抬腿朝馬秀英的房間走去。朱元璋走後,郭麗兒有些激動,美眸充盈淚水。若比相貌,身材,馬秀英比她郭麗兒差去太遠,而今又有身孕,但他還是要到她那兒去。她那絲絲兒不解,便是為此,而今解了,她為他的重情重義激動的幾乎流淚。
「幸會,幸會。」朱元璋歡快地笑著說:「我今天實在是太高興了。四位乃當今一等一的大賢士,能在這裏與我相見,實是我朱元璋三世修來的福氣。還請四位看在天下百姓的份上,隨我朱元璋下山,平息戰亂,救民於水火。」朱元璋說著,對四位恭身一一作揖。
四人能在南京同游,全是志趣相投,並不曾約,便在南京遇上了。來的目的都是一樣,知道朱元璋並不與富人作對,而是以驅遂韃子,一統中華為口號,便都想替他出些力氣,自己也圖個進取。一到南京,四人結伴,四處遊山玩水,旨在引起朱元璋的注意,親自來請,誰知朱元璋竟派了湯和來,還帶了仟兩黃金。四人當中,章溢最為性直,湯和走後,開口道:「伯溫先生贊朱元璋可比漢高祖,寬大為懷,渴望別人來幫助,如今……」他望著劉伯溫一笑。
徐達的這一招虛張聲勢,非常見效。在他的部下氣壯山河的喊殺聲里,張士德的軍隊已被嚇破了膽。機不可失,戰爭的勝敗常常是其間點滴機遇的爭取。徐達抓住了這個千載難逢的戰機,他不等張士德的軍隊回過神來,更不等他們恢復元氣,徐達將雪亮的寶劍高高舉起,直指常州,聲音高亢有力地大喊:「沖啊!奪下常州!消滅張士德!」
離開池州的途中,朱元璋問李善長:「依參議官之見,池州可保多久?」
聽李善長如此說,朱元璋來了情緒,把目光停在他臉上,分明是讓他把心裏的話都說出來。李善長也知道,這事,朱元璋已是胸有成竹,之所以問他,只不過是想驗證自己的看法,於是分析說:「小明王如今雖在北面四處出擊,但多處都在失利。由察罕帖木兒和孛羅帖木兒率領的兩支元朝最兇狠的軍隊,對宋政權的包圍圈正在縮緊,我想劉福通也撐不下去多久了。國公今天一番言語讓小明王得知,到時必然向我求助……國公乃是天生英主,遠見卓識,聖人也不能及也。」
早在張士誠佔領杭州以後,為了博得讀書人的好感,聽從那些文人學士的建議,專門在杭州的最繁華處,開設了學士員、弘文館。一時間,元朝的舊吏、士豪劣紳,紛紛趨之若騖。
劉伯溫一席話,直說得朱元璋額頭冒汗,忙問:「依先生之言,我現在當如何防禦?」
「花雲留守池州,不知可守多久?」朱元璋徵求李善長的意見。
「我一下子也拿不準。」李善長說。
徐達接了內應傳來的情況,立刻與左右先鋒郭英趙德勝商議。大家都認為張士德此舉,旨在鼓勵士氣,作困獸斗,今晚可能要來襲營。
郭麗兒不知朱元璋在想什麼,一直摻著他站在旁邊。她是個非常能給男人快樂的女人,能理解人,會體貼人,朱元璋對她愛之不盡。與她生活的越久,朱元璋越喜歡她,同時也越思念馬秀英,所謂飲水思源,郭麗兒是馬秀英給他的。朱元璋突然很想見見馬秀英,走到正清閣前時,朱元璋對郭麗兒說:「我去看看她,你去歇息罷。」他說這話時,眼睛不離開郭麗兒的臉。他是非常在意他身邊的人心裏在想什麼的。
徐達派重兵圍住常州已有五日,張士德雖是打敗了徐達的幾次進攻,但如今城內糧食日益緊張,張士德猶如熱鍋之螞蟻在府里來回踱步。
「劉伯溫?聽說他可是個大儒中的大儒!」
「必須打著,這樣既可減少目標,又可更得民心。」
「我當然相信。」劉伯溫說:「葉琛說他連續勝利……我認為他自己不會去想這些勝利,他現在考慮的,是如何打贏後面的幾仗。如果不是這樣,他就不是朱元璋。」
正想到好處時,已到銅陵,守將鄧友德出城迎接朱元璋、李善長入城,鄧友德設宴相待。席間,小明王特使到來,宣曰:「封朱元璋為中書省左丞相。」
這些箇舊吏、士豪劣紳,之所以投靠張士誠,原本是以為元朝統治即將完結,新的統治者可能就是張士誠。為了求取自己的榮華富貴,他們前來投靠張士誠,不料轉眼之間,張士誠連敗於朱元璋的手下徐達,大片富饒城鎮盡屬朱元璋所有。在這種情況下,這些人便從各自切身的利益出發,又回過頭來竭力勸張士誠投降元朝。
馬車沿著長江南岸東北而行。窗外是一望無際的平原,連個山峰也看不見。零星的房子,散布在成行的楜樹之間,小道便從那房子群落中延伸出來,一條條地彙集到稍大一些的路邊。路上的過客很少,偶而能見到的,多是柱著木棍,捏著破碗的要飯人。
當夜月明星稀,樹影婆娑,徐達心中疑慮,信步來到花園裡,來來回回地走過不停。這在以往,他還從來沒有出過這樣的情形。「參議官李善與與常遇春都在國公的左右,他們的所思所慮應該是非常的周全,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失誤?難道,是我徐達想的不行?」徐達是個辦事謹慎,遇事總是先反省自己的君子。可是,在他反覆地反省了自己之後,結果還是相信自己是對的。現如今,朱元璋已不再是昔日兒時的玩伴,而是獨居一方的吳國公,他徐達的主子,朱元璋的命令,徐達不可以不執行……這一夜,徐達思慮良久,始入內室,通夜不能寐。
回到府前,朱元璋看著橫樑下「丞相府」三個字,不由得想起「鎮撫府」、「平章府」。這才幾年時間,軍隊擴大了十多倍,府牌也換了好幾個。謀士嘛,當然也得多來幾位。不然,攻佔的城九九藏書市,誰來幫著管理?想到這裏,朱元璋不由得笑了。
朱元璋聽了,非常高興,說:「先生分析的精妙,一定還有敗敵良策,還請都能講出來。」
「幸會,幸會」朱元璋說著,最後走近一位肩闊胸挺,勇猛壯健的人面前:「先生定是堅持不受浙東都元帥府僉事,退隱匡山的章三益。」
「殺!殺!殺……」宋兵要命的喊聲還在繼續,就像似在啖食著偷襲者身上的肉,撕裂去他們僅存的一點點為了生存而敢於還擊的勇氣。
「又上那和尚的當!」趙普勝雙手將棋桌掀翻,咬牙切齒。畢竟是久經沙場的老將,他很快便冷靜下來,大聲命令:各部且戰且退,往北門集結,突圍出去,一定要保存實力。
「幸會,幸會。」朱元璋說罷又走到一位狀貌雄偉,美須髯,眼近視但卻明亮的人面前:「先生便是以強記博覽著稱,就學于夢吉,能曉《五經》的宋景濂。」
張士德思之良久,決定孤注一擲,決一死戰。
郭英見了,忍不住對徐達說:「張士德一介匹夫,殺我多人,不如殺了解恨,勸他歸降為甚?」
朱元璋與宋濂作別,找到劉伯溫,已到深夜。劉伯溫備了上好的茶候著,似乎專等朱元璋的到來。
三人見劉伯溫說得這麼坦率,先是目瞪口呆的一驚,隨後哈哈地大笑起來,直笑出眼淚。朱元璋和李善長見了,忍禁不住,也跟著哈哈的大笑起來。
馬秀英正想回答,朱元璋早已是呼呼熟睡。馬秀英深情地望著他,心裏充滿柔情。
朱元璋由李善長領著,進了靈谷寺的殿宇間,聽到劉伯溫等人的笑聲,心裏一動,不由得駐足聆聽,然後對李善長說:「這笑聲清朗,有穿透力,我想定是那四位賢者的笑聲罷?」說著大步向前。李善長、湯和緊隨其後。來到一間雅緻的會客房,三人剛剛停步,便有一書童模樣的人走出來施禮說:「我家先生請幾位貴客裏面說話。」
短短的三天時間,三處皆下。郭英、趙德勝與徐達集兵一處。徐達下令,部隊作戰前準備,故意做出立馬就要南下,進攻杭州的樣子。
全屬浮言麗辭,以延我進攻之期。徐達心裏這麼想,表面卻笑著對潘之園說:「隆平王有此美意,我非常高興,待我稟告吳國公,再予回復。你就先去告訴隆平王,說我家國公深明大義,相信我們一定會友好相處的。我徐達認為,大家都是義軍,這仗,我們都是不願打的。」
這一夜朱元璋就在劉伯溫的館里,徹夜長談,直到無亮時,才回到國公府。朝郭麗那邊看看,他還是走進馬秀英的卧房。這是他已養成的習慣,無論是太疲倦了,還是太高興了都要到她那裡去。疲倦了時,他渴望在馬秀英那裡休息;高興了時,他首先是想讓馬秀英知道。
「國公誇讚,伯溫實在愧不敢當。」劉伯溫點點頭,微笑著。
「讓他趙普勝去纏住陳友諒,我們可以放心南略歙縣了。」李善長說。
朱元璋雙手扶起章溢,恭恭敬敬地朝章溢作了個揖,說:「我代天下百姓感謝你。」
章溢聽了,也直言不諱地說:「平定天下沒有一定的準則,只有高尚品德的人才能做成這件事。只要國公寬仁待人,取得民心,天下一定是國公的。」
朱元璋聽了連連點頭,說:「先生學貫古今,一代大儒,如蒙屈就,請先生留在我身邊,隨時請教,今後就在禮賢館內,常常設壇講課,傳授『春秋』、『尚書』、『三略』等儒家經典,教化文武百官,不知先生願意嗎?」
「看來,朱元璋是不要奉銀,而是要置我于死地。這個禿和尚!」張士誠這麼想著,又怕又恨,惶惶不安。他召來眾臣,商議對策,希望他們能有一個好的建議,讓他能躲過這一劫。張士誠身邊官員,主要來自元朝舊官吏。投奔他張士誠,一為保命,二為保富貴。現如今見張士誠將為宋兵所敗,當然都說投元最好。這一回,風吹一邊倒,再沒有人主張迎戰,也沒有人主張去講和。張士誠自己也明白:如今既沒有迎戰的力量,也沒有講和的本錢。長嘆一聲,在心裏對自己說:看來,如今只有投降元朝了!
說罷,倆人哈哈大笑。笑畢,朱元璋收斂笑容說:「元璋想以天下大事問先生,還請先生不吝賜教。」
黑暗鋪天蓋地,像是把世界都濃縮在棺材里,慘淡的靜寂中,遠處不時傳出一聲孤獨的蟲鳴,偶爾也有頑固的鬼火閃爍,瞬間又在隱隱無聲的黑暗中熄滅。常州的南門,在這鬼都有些擔心的暗夜中吱吱呀呀地吊起,張士德一馬當先,率領三萬將士,衝出城來,直插徐達大營。
「你去找來就放在桌頭上,我還得去請劉伯溫。」朱元璋說。
「如今,朱元璋之軍,如洪水猛獸,洶湧無情,眼看就要來淹滅我杭州城,抵抗不及,只能作水中冤魂。此時若投降了元朝,既可以用元朝之兵,反敗為勝擊退朱元璋,又不為人斥之盜賊,實是一舉兩得之美事!」參軍俞思齊慷慨激昂地說。
他為自己突然冒出的這個想法嚇了一跳。望著沐英,一張英俊而透出厚道之氣的臉,他想起擁兵最多的徐達、常遇春。不,他們不可能是陳友諒。我既不是倪文俊,更不可能是徐壽輝,我是朱元璋!這麼一想,朱元璋的臉上漸漸露出一種稟然的自信。一旁的李善長,將朱元璋面部的這些個變化看得清清楚楚,可就是不知道,朱元璋何以如此。正在揣測,只聽得朱元璋對他說:「陳友諒現在還沒有取代徐壽輝,是因為他自知軍心盡失,我們現在可以製造更緊張的軍勢局面,使之顧及外面,暫不敢作內部清理,這樣可以使我們爭取時間,整頓三軍,鞏固已佔之地。如何採取行動,參議官談談有什麼好的看法。」
朱元璋聽著李善長的分析,心中卻在對自己說:這個趙普勝,不是等閑之輩,不是一下子就能殺得了的。想到這裏,問李善長:「依先生看來,陳友諒這回有沒有膽量讓趙普勝進安慶城?」
李行素早已經有了自己的看法,只是又不太好說,聽張士誠點名問了自己,便開口道:「局面至此,也沒有什麼好的辦法可行。臣以為,現在我們可以修書徐達,對他說我們願意講和。這樣拖他一些日子,重振我軍力,然後方可戰而勝之。」
徐達接到朱元璋手令時,有些不解。在這個問題上,他與李善長的看法非常一致,如照此辦理,張士誠勢必投降元軍,如有元軍為其撐腰,會出許多麻煩。這是個非常明白的道理,朱元璋為什麼就想不明?
「三個月。」
李善長在一邊聽了,只得暗自叫苦。他深知,這麼一來,張士誠非降元不可,到時肯定更難對付。
朱元璋上前一步,緊緊地抱住她。他感到馬秀英挺著大肚子。
李善長聽了,心中一驚,對於朱元璋也更加的敬服起來。如今,戰事尚未塵埃落地,他就想到了禮樂之事,非天子之胸襟,又何能如此!對於尋找些賢儒的事情,朱元璋已經給他說了幾回。李善長自己就是一大儒生,物以類聚,英雄識英雄,李善長的心中自然有幾個熟知的賢儒在。只不過,如將差一些推薦給朱元璋,可能會使這個胸有大志的國公感到不快;如果將那最優秀的推薦給朱元璋,李善長又擔心這樣一來,豈不是自己將自己趕下這第一謀士的舞台。因此,時間過去了這麼久,李善長始終沒有給朱元璋推薦一位賢儒來。這次聽朱元璋又說起,知道朱元璋已經看透了他心中的那點小算盤。既然如此,李善長就不能不說出一個賢儒來。李善長稍稍猶豫了一下,對朱元璋說:「我見國公這一向忙於軍務,沒來得及告訴你,就在南京的東面、樂思山上,有四位君子,皆是當代之大儒賢儒。國公可以去請來,當做大事用。」
「國公說這話,真是羞煞善長。」李善長慌忙跪下說:「善長能有今日,全是國公所賜,不然,也就是山裡的一個小地主罷了。」
可是,就在這時候,宋營里衝出黑壓壓的無數勇士,高亢而雄壯的喊殺聲,劃破這慘淡靜寂的暗夜,震憾著偷襲者繞幸的心,瞬間便擊破了他們原本懷著的美夢。
葉琛連聲說:「對,對,對,感謝國公知我。」
李善長是個儒生,既然說出了看法,便要把因由說清,於是辯道:「張士誠乃俗氣小人,他舉事早於國公,且已稱王,一點薄面,決不可臣服於國公。元朝雖說氣數已盡,但南方尚有浙江、福建大部分在,北方更有大都、天津等大城市,況且原本是泱泱大國,張士誠降之,既不失體面,又可借其力壯大自己。因此依臣之見,若是逼急了,張士誠必降元軍。」
「快去!」朱元璋扶起李善長:「辦好此事https://read.99csw.com,速來與我同去靈谷寺。」
言罷,雙手捧獻書信。
「不好,宋軍有準備。」張士德難受地說:「傳我的命令,后隊轉前隊,撤!」
「謝謝國公知我。」章溢點頭說。
「你這不是來了么?」
「你相信他會親自來?」章溢問。宋濂點點頭。
張士德部下,沒來得及逃走的,早無勇氣再戰,見主帥被擒,正好舉槍投降。徐達帶著主力部隊,乘勢沖入城內。到處都是跪在地上、張士德的投降士兵,到處都是驚惶失措、東奔西逃的百姓。徐達見了,明令三軍:收編俘虜、嚴肅軍紀,召告百姓,使之安居樂業。一時間,百姓歡欣雀躍,皆言徐達軍為正義之師。待到安定下來,百姓爭相送子、送夫參軍入伍。徐達兵馬,頓時猛增,加上張士德的降兵,已由鎮江時的四萬,迅速發展到八萬多人。他滿心的歡喜,讓人帶來張士德,親松其綁,好言相勸,令其歸降。
「你是否相信他一定能握有天下?」章溢又問。
徐達活捉了張士德,在常州休整兩日,即派郭英率兵二萬取泰興,派趙德勝率兵二萬取長興,自己則帶著四萬將士,直取常熟。
陸上的徐達,聞之水軍受挫,便不敢再去攻城,只好緩緩撤兵城下。
「感謝國公的特別恩賜,只是去看當今天下的大儒要緊,國公的恩賜是不是待看過劉伯溫他們之後再說。」
「不是防禦的事。」劉伯溫說:「孫子曰,決定戰爭勝負,主要是從這七個方面來分析比較,國君政治是否賢明,將帥指揮是否高明,天時地利那方更好,法令能否得到貫徹執行,軍事實力那方強大,士兵訓練是否有素,賞罰是否嚴明。就這七條,國公與陳友諒相比,勝負也就出來了。只要國公消滅了陳友諒,張士誠勢孤力單,一舉可破,然後國公向北挺進,便可成帝王之大業。」
「唉。」朱元璋嘆息出聲:「這兒應該比濠州富裕,這兒可是中國最富遮的地方啊!」
朱元璋微笑,領旨謝恩。「我如今戰無不勝,攻無不克,他小明在北方已處於劣勢,我反倒來領他的封賞!」朱元璋這麼想著,心裏感到有些可笑,嘴裏卻大聲吩咐:「給我重賞小明王特使!」
看到搬出的幾箱金子,特使高興的目瞪口呆。朱元璋讓他回去稟告小明王,說:西系紅巾軍早已反叛,我們東巾系紅巾軍將誓死忠於小明王。如有什麼難處,可隨時通知我朱元璋,到時一定拚命效忠。特使聽了,感動不已,又誇又謝地去了。送走特使,朱元璋問李善長:「小明王之旗號,是否還得打下去?」
「可是,如若召回常遇春與李文忠,張士誠與殘餘元軍必然趁隙反撲,奪我東部、北部的領土,後果一定不堪設想。」
一將成名萬骨枯,統帥在制定戰爭計劃時,追求的只是勝利,他的軍隊哪怕是剩下一個人,只要勝利,他也會在所不惜。
朱元璋聽著,滿心的歡樂,又問李善長:「此番回南京,是否也收些儒生,作些禮樂之事,以究管理之業。」
離開章溢,朱元璋找到宋濂,說:「先生乃當今儒學之首,不知先生對當今天下,是何看法?」
徐達聽了,微微一笑說:「張士德是張士誠的親弟弟,若能投降,豈不可以羞煞張士誠。就算他不投降,留在我軍中做階下囚,也可以牽制住張士誠。」
「你是怎麼去請的?」
「不知常遇春與徐達怎樣了?」朱元璋睡下后,突然睜開眼說。
「對,都應該往上提一提,可是該怎麼提拔?」朱元璋說:「這還真有點費事,以前我只是想著施小計,得小勝;後來是謀大略,奪大勝;如今倒是要把主要精力,放在給人加官進爵上,這確實讓我感到更難。」
急奔的腳要停住並向後轉,三萬人的部隊,已沒了軍人的戰鬥勇氣,突出其來的變化已經使他們心驚膽戰,軍人的勇氣已讓懦夫的絕望填滿。亂了,張士德的部隊一下子全亂了!正如徐達所料,有些兒潰不成軍,昔日好勇鬥狠的軍人,慌亂的象兔子見了狼一般,睜大著雙眼只忙著尋路逃命。
「國公擔心,非常正確。但群雄爭霸,在於實力,喪失土地換來實力壯大,才可能是最後的贏家。如其不然,則實力盡而土地喪,再無爭勝之本錢,不知國公認為是這樣的嗎?」
「你也是這麼看的?我還想在這三個月的時間里,消滅他們中間的一個,作為給我兒子的見面禮。」朱元璋笑哈哈地說。
徐達聞知,深知情況不妙,遂駐兵錫山,派人稟告朱元璋請求水軍前來支援。朱元璋聞報,立即大力支持,派出廖永安率二萬水軍由無錫入太湖,從西面直逼蘇州。這些水軍已久經訓練,船隻均為新建,厚實堅固。
朱元璋雖然判斷失誤,令水軍傷亡慘重,但能當眾承認,不免讓李善長等人佩服不已。自己反省了一番后,朱元璋著令常遇春,負責西南大軍諸事宜,鞏固好長江中部南岸陣地,自己與李善長火速趕回南京。路過池州,花雲設宴迎候。朱元璋與李善長再進池州,只見市井生意興隆,百姓安居樂業,不由非常滿意。
「還請將軍明示。」安雲華真誠地說。
任何偉大的人在勝利的過程中都會犯下些錯誤,他們之所以終能勝利,是因為他們能感受到自己犯了的錯誤、並且勇敢地正視和堅定地改掉這些錯誤,並從中接受有益的甘露。
此時,朱元璋的東南路軍徐達,派人前來報告:他們已經奪了常熟、泰興、長興等地,還帶來了張士誠的「求和書」,朱元璋看了哈哈大笑:「徐達真我韓信也。看看,他把張士誠逼得願交奉銀了。」
「這點都不知道,還值得我們前來相請。」朱元璋微微一笑,對書童模樣的人說:「走吧,我等不及與你家先生說話呢。」
「還有幾個月?」他問。
徐達展開一看,只見上面寫道:「吳國公閣下:實因元朝政治腐敗,民不聊生,本人為順天意,起兵泰州。現今佔有杭州,雖是稱王,目的只在為救百姓免受戰亂之苦。閣下起兵淮中,跨有江東,又有南京為都,建立了大業,真應為閣下祝賀。上次承蒙閣下遣使通好,因我愚昧無知,不明事理,冒犯閣下,實是大罪,現今幡然醒悟,還請閣下寬待之。我願每年獻糧二十萬石,黃金五百兩,白銀三百斤,作為犒軍之用,以求各守疆土,保境安民!」
「在這裏笑什麼?走罷,我們去跟了吳國公,到戰場上笑去!」劉伯溫豪爽地說著,對朱元璋禮貌地一伸手,說:「國公請!」
「是不是連續的勝利,使他也生出一些常人的驕氣?」葉琛說。
在人類漫長的爭鬥中,只有尊重人才並得到他們支持的人,才可能贏得最後勝利。如果說爭鬥的開始靠個人機遇、智謀和勇力,到最後決定勝王敗賊關鍵時,只能看是誰贏得人心。
昨天晚上,李善長也想了一夜。他對於靈谷寺的四位當今大儒,非常認真地,一個一個進行了分析,最後終於得出結論:就朱元璋眼前最需要的人才來看,他們四個中間有三個不及他李善長,用不著去為他們擔什麼心。而四個人中間,唯一能超出他的劉伯溫,在為人處世方面,一定不及他李善長。也就是說,儘管劉伯溫似乎比他李善長謀高一籌,但就贏得朱元璋的信任來說,卻不及他李善長。把這些事情都想清楚了,李善長大大地鬆了一口氣,埋怨自己說:「我早先為什麼不仔細地想一想,把這些利害得失考慮清楚呢!」有了這些想法,李善長舒心了,也跟朱元璋一樣,迫切地想去看一看,當今天下的四位大儒。
郭英於是心悅誠服。
就在去年,章溢因破賊有功,元朝論功封他為浙東都元帥府僉事,章溢堅辭不授,說:「我率領眾將士打敗敵寇,現在他們大都戰死,我活著還要加封,實是情所不容。」可是,今晚,章溢感謝朱元璋從百姓出發,讓他為官,便欣然接受了,望著朱元璋說:「國公有命,何敢不從!」說罷跪下謝恩。
「你也知我定在等你。」劉伯溫說。
陳友諒自殺了倪文俊后,便想殺徐壽輝取而代之,卻又擔心屬下不滿,其中最為擔心的,便是這趙普勝。這回,陳友諒就是想借朱元璋的手,來滅了趙普勝,縱然不能如願以償,自己樂得個觀虎鬥,但有一方受傷,便去襲另外一方,豈不是仙人的高招。
靈谷寺前身是什善寺,位於鐘山左側。古松間殿宇棟棟,一泓清流潺潺其間,倒是十分的雅緻清幽。劉伯溫、葉琛、章溢還有宋濂,白日里遍遊了城裡城外名勝,去了玄武湖,又到莫愁湖,再爬上鐘山,入夜便在這左側靈谷寺里安歇。
「如果這樣,真是太好了,善長願意為國公帶路。」李善長非常熱情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