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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開殺戒

馬秀英是位頗具智慧的皇后,她曾是朱元璋最得力的謀士和最溫馨的女人。自從朱元璋做了皇帝以後,身邊的謀士、女人一天天多起來。這個朱元璋,他開創了由東南統一天下的先例,在朝中官職的設置上,開始還是基本上是承繼了原來舊制。至於後宮的設置,也是如此。當了皇帝的朱元璋,以前曾經是那麼熱烈而誠摯地愛他的皇后馬秀英,得到了皇位之後,他的熱烈和誠摯並不妨礙他將那貴嬪、夫人、貴人以及修華、修儀、修容,連同那些淑妃、淑媛、淑儀、婕妤、容華、充華,還有後宮成千上萬的女人,等等這些都一股腦地藏進他的後宮里。一切都是這麼的荒唐,一切又是這麼的合情合理,皇權是這麼規定的。
「我們都是親家了,而且你又……我還信不過你。就這樣罷,汪廣洋回來為右丞相,參政胡惟庸為左丞相。」
胡惟庸與朱元璋、李善長都是地道的老鄉,在朱元璋起兵不久就跟隨了,深受朱元璋的信任,如今已做到了太常太卿之職。如果他跟李善長不靠得這麼近,肯定是朱元璋的丞相首選人物,可經李善長這麼再三推薦,朱元璋反倒是有些猶豫了,因為一旦任用胡惟庸,就意味著加強了李善長的勢力。李善長的勢力已經很大了,再大一些未免對自己的皇權有威脅,這可是做皇帝的大忌。經過再三斟酌,朱元璋想起了汪廣洋。在朱元璋眼裡,汪廣洋是個能謀善斷、廉明持重的人,在平定山東之後,朱元璋曾親自命他理行省。
朱元璋已經從同各式各樣的人交道中清醒地認識到,任何人都有他的弱點,你只要從他強的對面去尋找,就一定可以找得到:輕利的人,大多都好名;不好名的人,大多都重利;至於那些不怕馬革裹屍的人,很多都是風流鬼……只要不過份,都可以委以重任。所謂過份,就是影響到皇帝的聲譽和皇帝天下的安穩。除此,都算不了什麼。因為,對人材的解釋、裁判與賞罰的權力,都在皇帝的掌握之中,皇帝永遠正確!一切事情,只須權衡利弊,明白其對皇權天下的損與補,就能知人善任,穩定天下。譬如楊憲,他持寵持才,那又有什麼。李善長的勢力太大,有人制衡一下,是件好事。用楊憲的目的明確了,用他到什麼時候,給他個什麼樣的結果,這才是最顯朱元璋手段的地方。
1362,察罕帖木兒在益都被降而復反的王士誠、田豐謀殺。擴廓帖木兒襲承父職,被元順帝拜太尉、中書平章政事、知樞密院事。為報父仇,察罕帖木兒領兵破了益都,殺死田豐、王士誠。後來,因察罕帖木兒又殺了元廷所置的官吏,被順帝下詔削去官爵。直到1368秋,朱元璋派徐達、常遇春北伐,情況緊急,元順帝這才恢復察罕帖木兒的官職,令他抵抗明軍。徐達、常遇春進軍迅速,察罕帖木兒未及趕到,明軍已逼大都,順帝北逃,大都失守。察罕帖木兒不甘心,兵發大都,想把大都重新奪回,奈何徐達去襲太原。察罕帖木兒只好回兵救太原,兩軍相遇,察罕帖木兒再次為徐達所敗,隻身逃往甘肅,收集殘兵敗將,一面不斷騷擾大明西北邊境,一面隨時伺機報仇。此時的察罕帖木兒,已經非常成熟,他變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謹慎,更加冷靜,猶如一隻被獵人追趕過多回的狡兔,縮在窩裡,豎起耳朵,圓睜著眼睛靜靜地觀察著。他已經知道了獵人是多麼可怕,但他還是有勇氣要去尋找自己的生路。擴廓帖木兒雖曾臨陣逃命,但仍不失為一個勇敢的統帥,他知道求生的方法不是等待,而是要主動出擊,只有給追趕他的軍隊以沉重的打擊,他才能夠在黃河南面長久地呆下去,關鍵是尋找機會。
「原想打敗了元軍,能在一起,沒想到元朝的皇帝都給趕跑了,你還是在外面征戰。」張氏嘆息著說。
「窩裡斗」,指的是「一家人」和「一個地方的人」在那裡自己相鬥,成了習慣以後,便會在同學、同事、同行乃至同一民族、同一國家範圍之內爭鬥。有了這毛病,勇敢會變得懦弱,強大會變得弱小,聰明會變得愚蠢。
李善長做夢也沒有想到:原本是趁自己生病之時,推薦胡惟庸來暫理丞相之事,藉以增強自己在朝中的勢力,結果反倒讓劉伯溫又回到皇城,使自己多了一個最強有力的對手。
為席生之事,楊憲栽得太利害,他要報復,要將汪廣洋徹底打下去,可又找不出什麼好辦法來。正在苦惱,朱元璋來旨喚他去。楊憲接了聖旨不知何事,心裏惴惴不安的,隨了楊公公來到朱元璋的御書房。朱元璋正靠在龍椅上閉了眼睛養神,見楊憲進來,睜開眼看了他一會,說:「朕處理了席生之後,你認為貪污偷稅之事是不是有所緩解?」
張公公再一次離開后,劉伯溫長長地舒了口氣,令家人關起大門,整理行裝。今天一早,劉伯溫領了家人,靜悄悄地離開這熟悉的金陵。
「那我該向你道賀了。」劉運深深一揖。
「近來身體可好?」朱元璋關切地問道。
「你,太累了!」馬秀英說。
劉伯溫聽了,看著朱元璋,好半天不說話。楊憲雖然仰慕自己,忠實于自己,可是楊憲的德才,劉伯溫是非常清楚的,對於他回鄉后楊憲的作為,他也是能料到的。劉伯溫相信,朱元璋不可能不知道楊憲的德行作為。可是,為什麼還要讓楊憲來主持更重要的工作呢?劉伯溫緊張地思考著。
楊憲聽了,抬起頭來,有些吃驚地看著他的皇帝。
「臣謹遵皇命,立即就去辦理。」楊憲說。
「謝陛下隆恩!」
作為跟隨了朱元璋半生,作為大明皇朝宮庭教師,作為明初詩文與劉伯溫、高啟齊名的三大家之一,宋濂的晚年就落了這麼個下場!
馬秀英讓朱元璋靠在隨時都收拾得乾乾淨淨、往日他最愛坐的一張大椅子上,兩眼極為關切地打量著他,說:「是不是讓御醫來看一看?」
看著劉伯溫離去,朱元璋最後作了決定:楊憲為中書左丞,汪廣洋為中書右丞,胡惟庸暫任中書省參知政事。只有這麼安排,中書省里的幾人才能夠互相牽制。這樣一來,他們就不可能合謀一心對付朕,朱家的天下至少就不會受到大臣們的威脅。朱元璋這麼想著,讓人去喚楊憲、汪廣洋、胡惟庸三人。按理來說,這三人都是我的老部下,也都是我一手提拔起來的。從他們往日的表現來看,對朕一直是忠心耿耿的,他們三人都沒有什麼劣跡,應該是沒有問題的。朱元璋在想著,楊憲、汪廣洋、胡惟庸三人已來到跟前,行過君臣大禮之後,朱元璋把目光罩住他們,說:「朕宣你們來,是想要把中書省的事,交給你們來辦理。朕任命楊憲為中書左丞。」
楊憲非常清楚,朱元璋是個講究實際的人,在治國方面更是如此,只要對他的天下鞏固有好處,無論是道、儒、法家的觀點,他都一概拿來為我所用。儒家的「孝道」,對於鞏固政權是非常有幫助的,更何況朱元璋又是幾十個兒子的父親,對這一點自然是很堅持,對違背者的處罰,非常嚴厲。楊憲是個聰明透頂的人,他將朱元璋希望的群眾告官與「孝道」的堅持聯繫起來一考慮,立刻有了整倒汪廣洋的絕招。楊憲決定發動群眾,讓老百姓去狀告汪廣洋的不孝。
朱元璋肅然地揮了揮手,趕走許多不相干的圍觀人,虎著臉、咬緊嘴唇,望著躺在馬秀英懷裡、臉色蒼白的朱標,心想:「他平日里這麼柔弱,而今竟然會有如此激烈的行為,難道真是我把他給逼急了。這麼想著,朱元璋不禁搖頭嘆了口氣。這兒子!再急也不能這樣,為什麼就會想到去死呢?他在心裏問自己。
「按你的說法,除了李善長,就再無做丞相的人?」
已經是二十多年的患難夫妻了,自認為天下最了解朱元璋的馬秀英,反而越來越不了解朱元璋了。
「你知道宋濂犯的是什麼罪?」
「對於肅清貪樅之事,朕也是通過一番思考,才想到了普通的老百姓。朕相信,真話在老百姓中間。從今日起,朕決定發動老百姓來告官。楊憲,朕令你將剛才朕親自所作的《大誥》,即刻傳達下去,詔誥各郡縣。」
朱元璋聽了,心中很不是味,發狠地說:「這個楊憲,真恨不得再殺他一回。」
劉伯溫此時雖然低頭順眉,沒有去正視朱元璋,可他感覺得很分明,此時的朱元璋,對自己的回答並不滿意。唉,這個皇帝,如果多些士大夫味就好了,他心裏剛生出這個念頭,立刻又自己給否定了:自古而來,真正的士大夫,又怎麼能做得了皇帝。爭權奪利,性命相拼,要勇要謀,更要陰險狠毒,真正的士大夫,是很了難做得到這後面一點的。
「正宮。」朱元璋吐出這兩個字,在張成的摻扶下坐到車上。
朱元璋聽了,又是高興,又是擔憂。高興的是,劉伯溫對楊憲的看法與自己是這麼的一致,而劉伯溫只知這樣的人不可用,卻不知這樣的人也可用,這說明自己還是比劉伯溫高明。同時還高興,楊憲那麼處處攻擊李善長,護著劉伯溫,而劉伯溫並不就此為楊憲護短,這使得朱元璋更加相信自己的目光,能夠一直欣賞劉伯溫。那點擔憂,也正是劉伯溫能如此知人,而又如此深得下屬擁護。記得昔日戰爭之時,他朱元璋最得力的將帥,無論是徐達還是常遇春,都很敬重劉伯溫,而如今的楊憲,對劉伯溫也是打心裏敬服,這是朱元璋最不願看到、想著也擔憂的事情。
想到這些,馬秀英心裏舒坦了許多。是的,朱元璋是愛老百姓的,更是非常愛他的兒子的。可是,他為什麼要殺太子的老師呢?那久違的熟悉的鼾聲還一陣陣地傳來,馬秀英不忍去打擾,仍立在那兒。
「看來,這個宋濂是不能留了。」朱元璋睜大眼睛,彷彿是替宋濂挽惜,由不得輕輕地嘆了口氣,然後讓人喚來楊憲,吩咐道:「宋學士的事,宋濂的事,就依律法辦吧。」朱元璋說完,閉上了眼睛。
自古有夫榮妻貴的說法,已經貴到之至的馬秀英,如今卻很忙碌。昨晚,她睡得太遲,因為要處理田夫人吵著要安置她弟弟的事情。今天早晨,天剛亮,又有人來報,王妃昨日打死了她的一個丫鬟。馬秀英只得起來,讓人去喚了王妃。她打著哈欠穿上衣服,靜靜地等著。
朱元璋點點頭,又說:「朕任命汪廣洋為中書右丞。」
這回告的是:汪廣洋挾私報復,派人打傷一個告狀的百姓。真是孰不可忍,朱元璋一怒之下,差點殺了汪廣洋,只因念及他往日的忠勇,還有他對自己的天下並未造成絲毫的傷害,這才從輕發落,將汪廣洋流放到窮僻的海南。
皇上也老了,他是愛朱標的。
「不信!要不了一月,邵榮定反!」張氏很有把握地說。
朱元璋派太監張公公來問候,劉伯溫對張公公說:「老臣身體越來越差,蹲下去站起來就頭昏眼花,看樣子真是老了。」
「他是我的老師,不管他犯了什麼罪,都饒他一次。」朱標雖然聲音很低,卻是一字一字說得很清楚。
大本堂里藏有古今圖書,是太子和諸王讀書的地方。朱元璋聘請天下名師擔任教師,不僅傳習經史禮儀,也朝夕論說「民間稼穡之事」和「往古成功之跡」。朱元璋讓老師們對皇子嚴加管束,皇子中有不聽話的,老師們甚至可以體罰。而在眾多的老師中,朱元璋最敬重的就是宋濂,可怎麼就會動殺他的念頭呢?
「祝賀是應該的,生為人臣,自當給君分憂,自己得失,又算得了什麼。何況,與元朝統治相比,當今皇上已是聖明千百倍,此去就是丟了這條老命,又有何惜!」
楊憲做夢也想不到,這些普通「老百姓」也能通天,見皇上問起此事,就說:「高斗南對上司不恭,而今又指示『刁民』來京城聚眾鬧事,我只好把他們都扣起來了。」
李善長很快做了國丈,講起話來就更加有些份量。不久,他的弟弟李存義升為太僕寺丞,侄兒李伸、李佑也先後進了朝庭為官。在這種情況下,他當然忘不了向他的宿敵發起攻擊。劉伯溫已經去了鄉下,情況比他差得多,李善長便把楊憲作為主攻對象。他決定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象楊憲打擊汪廣洋那樣,利用「老百姓」來狀告楊憲。
劉伯溫沉思著回答:「八成是李善長病了,朱元璋一人忙不過來。」
「唉,你這個人,病了也不給朕說一聲。現在感覺怎麼樣?」
「知道,御使左丞說他是謀反。」
「皇上英明!如今貪樅之事甚多,抓到治罪的,恐怕是還不足十分之一!」
「不是這樣。」劉伯溫連忙替自己分辨道:「大明天下,人才濟濟,只要皇上用心去尋找,一定可以找到很好的,只是適才皇上提到的三個,確實不太合適。」
馬秀英聽了,心裏更痛。就是為了兒子,她也一定要跟朱元璋說說,更何況,作為帝師的宋濂,能有什麼錯,為什麼要殺他呢?馬秀英這麼想著,吩咐廚師做好一桌豐富的晚餐,然後親自去請朱元璋。
「好,好,一定,一定來看皇上。」從來能說善道的李善長,吱吱唔唔地說著,向朱元璋告辭。朱元璋客氣地站起來送他到門口,拿著李善長的手說:「朕真羡慕你!」
朱標聽了,失聲痛哭,奔了出去。馬秀英急了,趕緊讓自己的貼身丫環紫環跟著去看看。不久紫環回來報告說:「太子回到殿中,獃獃地坐在那兒,樣子看了也讓人傷心。」
湯和早在朱元璋投靠郭子興后,就一直追隨朱元璋。幾十年來,湯和從千戶到總管,再升統軍元帥、封信國公,參議軍國大事。無論是取南京,消滅張士誠軍,迫降方國珍、俘虜陳友定還是乘勝平定寧夏,還是追逐北元軍至察罕腦兒以及克重慶,迫夏政權首領明升出降,都建立了赫赫的戰功,差不多可以徐達和常遇春媲美。再加上,湯和與朱元璋,自幼為同鄉好友,倆人的感情篤深。這些,朝廷中人都知道。湯和自己,從不居功自傲,更不以自己與朱元璋的特殊關係輕視他人,或胡作非為。湯和總是謙虛地做人,誠懇地待人,既不貪財,也不去做損害國家和他人的事情。可是他的姑父席生,卻是一個貪婪的小人,利用湯和的名聲地位做成了許多大筆的買賣,賺得缽滿盆盈,卻還要去偷稅。次數做得太多了,終有人將席生告到中書府。就為湯和姑父席生偷稅的事情,楊憲與汪廣洋又爭論起來。
暫停對元軍的進攻,回守北平。
西邊的太陽,就要九_九_藏_書落山了,把那殷紅的顏色塗在皇宮裡。朱元璋從御書房裡出來,輕輕地擺了擺疲憊的雙手,在把腳踏上宮裡獨有的、異常堅硬的、花卵石上時,感到雙腳是這麼的無力,竟有些兒支撐不住自己的身體,就象是踏上輕揚的白雲,隨時都象要跌倒下去。
李善長聽了,懸起來的心這才放下來一點點。皇上說「狀子之事不少是無中生有,那就是說有些在他看來是真的。」李善長想到這裏,冷汗又忽忽地冒出,雙膝發軟,跪倒在地,一時竟說不出其他話來,只連聲感謝皇上的信任,只聽得朱元璋又說:「你可是開國功臣之首,已經為大明江山拚命了十多年,我可不能讓你一直累著。」朱元璋說到這裏,停下來,靜靜地望著李善長。
可是,這人世間最靠不住的就是誓言,至於帝皇的誓言,就更加靠不住。因為他為了皇權可以不顧一切,更因為他沒有任何制約,也就不會有任何顧及。
待徐達站起身來,朱元璋接著說:「此次失利,責任雖在元帥。可是,元帥一生剛毅武勇,持重有謀,紀律嚴明,屢統大軍,轉戰南北,功高不矜,實在是我大明皇朝的『萬里長城』。俗話說,『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元帥也不必為此深責自己。朕念你近年來護國有功,授你為中書右丞相,改封魏國公。」
果然是智者千慮,也會有一失的時候。從來是深謀遠慮的徐達,得知蘭州被圍之後,立即派出大將於光,前去解圍。結果,正中了擴廓帖木兒圍魏救趙之計。于光率領三萬多人來到定西,看見山谷險要,心中正在嘀咕,就被早已等候在那裡的十多萬元軍團團圍在。元軍一陣射殺之後,于光的三萬多人已丟了三分之一,接著又是一陣猛攻濫殺,而且又是五個殺一個。結果,于光的部下無一生還,于光自己也死於亂刀之中。
堅持以孝道治國的朱元璋生氣了,說:「我平生最恨不孝的人,連自己父母都不孝,又怎麼會忠君,又怎麼能愛民?這樣的人,是不配在朝中做官的。」於是汪廣洋被免職,象劉伯溫那樣回到自己的故鄉。
王妃來了,垂頭喪氣地。按說,一個妃子在後宮裡打死一個丫鬟,並不是什麼大事情。可是,這個丫鬟原本是朱元璋臨幸過的,而且聽人說是有了身孕,馬皇后就必須過問,把這事搞清。然而,她沒來得及問,就見自己的寶貝兒子朱標,垂頭喪氣地走進來。看到朱標那張悲傷著的臉,馬秀英又吃驚又傷心,她對王妃擺了擺手,讓她先出去,然後著急地問道:「皇兒,你這是怎麼啦?」
於是,朱元璋在想起李善長時,也會詔他進宮說說話,還讓他理過御史台的事,遇上軍國大事,也讓他參与議論,聽取他的看法。一次倆人談話投機,扯到了兒女的親事。倆個老人,無論是今日的皇上還是昔日的丞相,都在為自己的兒女操心,談著談著,他們談到一塊,竟談成了一樁婚事。朱元璋決定將自己的長女臨安公主,下嫁給了李善長的次子李祺。
這正是李善長期盼了許久地問話,但他還是不忙立即回答,似乎是思考了很久才緩緩地說:「我看還是只有胡惟庸。」
李善長是什麼人?朕能不知道?待劉伯溫說完,朱元璋靜靜地看著他,心裏想到。只是,朕現在感到李善長權力太大。許多事情,朕都還沒有知道,他李善長就給處理了。特別可怕的是:各地官員來京辦事,現在都先奔李善長住處,好像他們的官職都是李善長給的。這個李善長啊!簡直不象話,讓人心裏老大不痛快。這個劉伯溫啊!更不象話,朕明明說了想撤換李善長,他連原因都不問,就否定了朕的意見,簡直是比李善長有過之而無不及。朱元璋想到這裏,說:「其實,對於李善長,朕一直是非常信任的。」說到這裏朱元璋停了一下,望著劉伯溫一笑說:「朕現在可以坦率地告訴你,李善長在朕的面前,多次講過你的不是。」
李善長要辦的事終於辦成了,他輕輕地舒了口氣。可他做夢也沒有想到,正是他推薦的,或者說朱元璋任用的這兩個丞相,最後使他走上不能善終之路。
李善長早已風聞有人在狀告他,可自認與朱元璋感情深厚,也就沒把這事往心裏去。後來又聽說用人告他專權,李善長更不以為然。我這是為皇上分憂。李善長這麼對自己說,更何況,我現在實際使用的權力,還遠遠還沒有用足皇上賦予我的。有了這樣的想法,他對不在意楊憲的狀子了。可如今看到朱元璋竟把這麼厚的,全是告自己的狀子,親自拿出來給自己看,立刻知道事情不妙。額頭上驚出的汗珠子,立即一顆一顆地落下來。
四月的天氣,瀰漫著春天濃濃的氣息,沈兒峪中的青草、野花,使谷里有一種特殊的香氣,峪兩旁的峭壁上,滿是翠綠逼人的青樹與高竹。只是原本那滿峪的鳥雀和小獸,都被剛剛開進來的部隊給趕跑了,少了往日的許多生氣。
朱元璋本想劉伯溫先說出幾個人來,看是不是自己心中想的人選,不料這劉伯溫反倒將了他一軍,讓他先說出來,而且話已如此,不說反倒顯得自知無主見了,於是開口說:「我心裏倒有幾個人,你看楊憲怎麼樣?你回家這半年,他代理中書御史,辦事幹練,敢作敢為,處理了好幾個貪官。」
楊憲聽了,不敢正視朱元璋的目光,垂下頭去。朱元璋見了,搖了搖頭。如今這些臣子,遇上事情總是沒有一點辦法,如果這事放在以往,朕又怎麼能打得天下。朱元璋這麼想著,不由得又懷念起馮國勝、李善長、劉伯溫等一干老臣來。只是現在遇到的這些事情,就算讓他們來處理,也沒有什麼辦法。突然,朱元璋想起了老百姓:這些生活在最底層的人,他們不可能與當官的拉邦結派,更不可能替當官的包庇隱瞞,對於當官所作所為,他們又看得最清。朱元璋想起自己小時候,從在豆腐房裡開始,就不斷地聽到老百姓談起當官人的事情。某某是清官,某某是貪官;某某當官的讓老百姓恨得咬牙切齒,某某當官的被老百姓捧若神明。想到這裏,朱元璋有了一種豁然開朗地感覺,心中大喜。對!當官的靠不住,我就依靠老百姓!讓老百姓來幫助朕,揪出地方惡貪的官員!
朱元璋聽了,眼前一亮。如今,最讓朱元璋傷腦筋的就是,許多貪樅之徒,曾經都是他的親信,甚至親屬。這些人如今都大權在握,不盡心為朝廷辦事,反而互相包庇隱瞞,貪贓枉法,謀取私利,使朱元璋連一句真話也難得聽到。這使朱元璋感到又是腦火,又是孤獨。這會兒聽了楊憲的回答,一時感受頗深,長嘆一聲,說:「認為不會被發覺。說得好!依朕看來,現如今確實是存在許多不被發覺的貪樅之事,你認為呢?」
「只是什麼?」朱元璋睜大眼睛,目光罩著楊憲,催問說。
徐達知道擴廓非等閑之輩,此時還擁有八萬軍隊;擴廓更清楚徐達是大明王朝領兵打仗的第一人,如今手上雖然只有五萬軍隊,卻一點也不敢輕視。因此,雙方在沈兒峪相峙了四日。他擴廓的兵數量雖然比我多一些,但都是剛剛聚集起來的殘兵敗將,在士氣上就輸了我一大截。徐達這麼想著,決定出擊。徐達是大明的第一將軍,打敗了他,就可以滅了大明的士氣。而且,事已至此,不戰我又能怎得!這麼想著,擴廓也決定出擊。在相峙后的第五天,一個陽光燦爛的春天的日子,兩位一流的將軍,各率自己的部隊,在沈兒峪大戰了差不多有一整日,從太陽剛剛升起,一直殺到天黑。先鋒藍玉,一直衝在最前面,連破擴廓兩營,手韌北元太尉,殺死北元大將哈刺章。到第二天的太陽升起,鮮血象殘陽一樣,灑滿了沈兒峪,屍體滿滿地鋪了一地。結果擴廓的八萬人馬,悉數被殺得乾乾淨淨,徐達的五萬人馬,還剩下近二萬渾身染血士兵。
「這……」劉運有些不知所措地望著他,彷彿為剛才的祝賀表示歉意。
朱元璋上前,雙手將徐達扶起,雙目緩緩的環視徐達身後的幾位大將,然後說:「你們跟隨大元帥徐達長期守衛北平,建立了許多功勛,保衛了朕大明王朝的安定,大元帥已將你們的功勞都一一記錄在此。」說到這裏,朱元璋揚了揚手中徐達剛給他的摺子,提高聲音說:「等朕看過之後,再對你們進行一一封賞!」
「這楊憲不是丞相的材料,那麼胡惟庸呢?」朱元璋緊接著又問。這回他沒有閉眼,而是將目光罩住劉伯溫,擺明自己等著回答。
楊憲書畢,將《大誥》遞給朱元璋,連聲說:「好文章,好文章!『發露其奸頑,明彰其有德』,皇上真是睿智蓋世,想到了讓普通的老百姓來揭露貪官。有了老百姓的幫助,貪樅之人一定都會被揭發出來。這樣一來,天下就可以太平了。」
看著可憐傷心的兒子,朱元璋不免有些心動,他心裏也清楚,兒子說的是實話。而且,他也並不想殺宋濂,讓自己背一個不容人的罵名,只不過想出口惡氣,嚇嚇宋濂,然後趕走罷了。但是,這個好人他不想讓兒子來做。朱元璋現在希望的,是想把兒子從宋濂這個老夫子的陰影中拉出來,學自己威猛的行事手段和集權的君臨天下,因此他目光追逼著兒子問道:「如果他真的謀反呢?」
馬秀英扶著朱元璋躺下,然後握著他的手,坐在他身邊,輕撫著他的手背。很快她就聽到了一種熟悉的、粗重而悠長的鼾聲。她抬起頭來,靜靜地望著他那張寬大的、皺紋鮮明一張臉,然後將目光停留在他那大大的嘴唇上。睡吧!好好的睡吧!我的陛下!她喃喃自語,想起了十多年來,有很多次,她都是這麼坐在疲憊已極的他的身邊,這麼靜靜的守望著他。陛下,你這一生啊,實在是太累了些。以前,是為了打天下,現如今又是為了守天下。原本想,人的一生能掙到一些希望掙到的,就該滿足了、休息一會兒了。沒想到已經掙到了希望掙到的,做了天下的皇帝,還要這麼辛苦。這人的一生啊……她突然看見朱元璋長長的睫毛動了動,然後睜開了眼睛。
清晨,太陽還剛剛升起,巍峨的鐘山染上了一層金紅色的光澤,顯得分外的神奇。在鐘山往南去的險途上,兩輛馬車拉著一家人匆匆地往前趕路。坐在前面一輛馬車上的一位老者,年逾花甲,一張雍容恬靜的臉,此刻露出一種深切的留戀。他不時的回過頭去望望金陵高高的城門,然後把目光留在城樓中的主台上。曾經有許多次,他就是站在那裡,談笑風生地指揮幾十萬部隊,打敗陳友諒的進攻。他就是劉伯溫,一個有著輝煌經歷、對金陵城做出了巨大貢獻的老臣。
在浙江的東南處,歐江的中下游,北與麗水相鄰、南同瑞安接壤、西臨景寧、東瀕溫州處,有一個小小的郡縣。這裏氣候溫和,山清水秀,風光綺麗,正是劉伯溫的故鄉。早在唐睿宗景雲二年,因這小小的縣城北面有一座青田山,故而得名為青田縣。
一個剛剛憑武力打得天下的皇朝,他的文臣武將自然會更加專註于權勢的力量,而如果這時處於權勢頂峰的皇帝又把自己個人的統治看的高於一切時,他必然會培養一批媚上欺下排斥同事的官員來。
張公公走後,夫人不解,問劉伯溫為何出此言。劉伯溫說:「而今李善長勢盛,容我不得。前幾日皇上問起丞相人選的事,我又把朝中幾位大臣都得罪了。現如今,我如果還呆在這裏,只會招人陷害。還是趕快回青田去好。」
太子與皇后聽了他這句話,心底的一塊石頭落下,他們一面感謝皇上,一面抱頭痛哭。
年近花甲的朱元璋,精力本來就不是很旺盛,又因宮中美女太多,需要傷神;加上煩心事確實不少,需要勞神。這麼一來,朱元璋當了幾年皇帝后,不免神氣大衰,常愛閉目養神。今天,他進書房,就睡著了一回,還夢見了兒子朱標。這時已近午時,他又感到有些倦意,半閉了眼鏡,似乎又要睡去。只見朱標走了進來,朱元璋趕忙睜開眼睛。兒子朱標,已經可憐兮兮地來到他前面。朱元璋有些吃驚地看著兒子,很快明白了他的來意。
「伯溫,你在想什麼?怎麼一句話也不說?」龍雲見劉伯溫一直不開口,忍不住問他。
「我去重新再給你熬一碗來?」
御史中丞!有聖旨到!
「母后,我實在沒法可想了。」太子淚流滿面,悲痛地說:「我想我這麼無能,勸不了父皇,救不了老師,我實在羞愧的無地自容,就只有一死了之了。」
朱元璋接過參湯,品了一口,退給馬秀英,說:「這湯,象是沒有原來的香味。」
有謀勇絕倫之美譽的徐達,立即領會了朱元璋的意圖,說:「陛下英明,臣一定謹遵陛下之令,盡全力將元軍趕得更遠些。」
和林是成吉思汗的故都,擴廓逃到和林后,元昭宗也來到這裏,對擴廓以國事任之。從這以後,擴廓開始了獨立支撐殘元的重任。隨著明朝軍隊的不斷逼近,擴廓往北撤退,從其主畢力克圖汗西徙到阿爾泰山一帶,最後死在答刺海。這是后話。
劉運聽了,不由額頭冒汗,劉伯溫從袖中掏出絹遞給他說:「擦擦,別為我擔心。話雖這麼說,我想此去還不至於糟到丟了這條老命,待我回來,我們再好好聊聊。」
「人生如駒馬過隙,轉眼就過去了五六十年。遙想當年,我等都還只是十來歲的少年,也曾泛舟在這山水之間。我曾記得那時談到未來,數伯溫志向最大,說什麼啊?」劉運笑嘻嘻地故問龍雲。
「睡不著了,我們就這麼講講話。」
劉伯溫點點頭,有些傷感地說:「中書省的人都到任了,現在又無什麼大的戰事,劉伯溫在不在對於皇上來說,關係都不大了。」
接連幾天,徐達常要想起這個事情,終還是想不明白,就到了該離京去北平的時間了,他去向朱元璋辭行。在御書房裡,朱元璋讓徐達坐下,靜靜地望了他好一會,問道:「大元帥此去,認為應該達到什麼目的?」
「皇上請你去!」劉公公的聲音很輕,劉運還是聽見了,抬頭去一看,再無下棋的興緻,站起來嘟噥著走了。
朱元璋分明地感到,遐想雖然是人生開始、或者可以說是人生潦倒時的一種自我安慰,卻也是一種樂趣,而且是一種回味無窮的樂趣。如今的朱元璋,已不在有遐想,因為凡是他想到的,都已經做到,沒有想到的,許多也都做到了。遐想沒有read.99csw.com了,剩下的就是要去做,去做一些捍衛自己已經得到的東西的事情。這,實在是一件最枯燥,最容易讓自己感到無聊的事。劉伯溫回了老家,李善長與湯和又忙著給他建造新的京都,建造他朱元璋喜歡常住的新的家。徐達在遠遠的北平為他守護著大明王朝的天下。馬秀英老了,郭麗也沒有以前那麼受用,茹蘭又死了。看來,當皇帝的人,也並不是那麼的快樂。朱元璋這麼想著,不由得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他又想到了濠州,想到了小時的玩耍,想到了那裡的故人。「濠州的建設不知怎樣了?這兩天,怎麼不見李善長來彙報?」朱元璋剛想到這裏,就聽人報:李善長求見!
「可朕還沒聽說過你講他什麼。」
張氏聽了,卻不以為然,她非常漂亮,卻並無多少見識,但對於人的認識,直覺一直很靈。在這二十多年的夫妻生活中,就連非常能識人的徐大元帥,對張氏的直覺也很賞識,有時也會向她請教。有一回大將軍召榮來徐府與徐達喝酒,徐達感到邵榮有些不對勁,但一時又拿不準,就請教張氏。
「差不多清楚了?」
這個宋濂,怎麼把我的兒子教成這個樣子!朱元璋氣憤地喊起來。他在兒子朱標的身上彷彿看到了宋濂的影子,不由得惱羞成怒了。是的,曾經何時,自恨讀書太少的朱元璋,是希望將朱標培養成一個飽學之士,一個仁愛之君。可是,象宋濂般愚腐的飽學之士,能當得了皇上嗎?朱元璋自言自語,漸漸地皺緊眉頭。
劉伯溫淡然一笑,說:「我講他不應該撤換,並不是替他說情。他講我不是,是他對我的看法,我認為他適於做丞相,是我對他的看法。他對我的看法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必需向皇上如實地講出我心中的看法。」
大殿里,徐達跪在朱元璋的御座下面,深深地垂下他那威猛的頭顱,真誠地說:「此次於光將軍及其部屬遇難,責任全在徐達,請求皇上嚴懲。」
李善長聽了,拖著帶病的身軀,強撐著起身向朱元璋謝過隆恩。朱元璋令人搬來把椅子,讓他坐下,然後又說:「你病得這樣重,應該早告訴朕,有些事情,朕也好作個安排。」朱元璋責備他說。
將軍們聽了,個個感動涕零。
這位開國功臣之首立即懂得了皇上的意思,驚嚇得跪倒在地上,連聲說:「微臣願回鄉下,微臣願回鄉下。」
劉伯溫連想也沒想開口說:「汪廣洋心胸狹窄,比楊憲有過之無不及,為相恐怕只會添出許多亂子來。」
朱元璋聽了,不動聲色地問道:「高斗南是不是一直押在京城?」
「逆臣楊憲伏誅,皇上不要去為他生氣,只是人才難得,汪廣洋其實是做丞相的好材料。」
張成早將朱元璋要來的消息讓人告訴了馬秀英,她早丟開了其他的事情,到宮前來迎接。馬秀英雖然開始老了,比起年輕時反而好看了許多,豐|滿的身材,白皙的皮膚,一張端莊的臉,隨時都顯得那麼溫雅和高貴。對於這位相濡以沫、患難與共,曾給了他很大幫助的女人,朱元璋已經是很有些時日不來看了。似乎是老熟人久別相逢一樣,朱元璋與馬秀英相互點了點頭,摻扶著走進正宮。
「我……」李善長喘著粗氣。
「病多久了?」
「臣一定謹遵皇上的聖諭:團結一致,努力行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楊憲、汪廣洋、胡惟庸三人一起回答。
「沒什麼?只是累了一點。」朱元璋強打著笑說。
「皇上對偷稅的官吏,是非常痛恨的。」汪廣洋也冷冷地提醒楊憲。
「傻兒子,傻兒子。」馬秀英哭喊著,朱元璋忍不住也重重地嘆了口氣。太子這才看到自己的父皇也在,心中一時大駭,掙扎著要爬起來,請求父皇恕罪。朱元璋被感動了,一步向前,攔住兒子說:「你……安心養息,你的老師,我赦免他就是了。」
朱元璋點點頭,想了想說:「汪廣洋可以馬上召回來,做個左丞相,只是還是要再來一個人做右丞相。善長,你看什麼人更為適合?」
「快讓他來!」朱元璋說。
徐達是智慧過人的軍事統帥,他最清楚自己目前的處境,擁兵數十萬,是朱家皇朝中最有實權的人物,當然也是皇上最容易起疑心的人物。因此,他雖然留在北平,為人處事,還是非常的小心,對人越發地謙謹隨和。偶爾,還是會想到愛妻的那句話:「你的皇帝哥哥很可怕!」
徐達點點頭,將五萬軍馬駐守在沈兒峪口。果然,徐達的軍馬剛安頓下來,擴廓的軍隊就到了沈兒峪的那一頭。於是,雙方的軍隊在沈兒峪對峙著。藍玉是常遇春的內弟,是一位頗具軍事才能的年青將軍。常遇春死後,他跟著徐達,在這次北伐中被徐達任命為先鋒。自從徐達從南京回到北平,就集結了15萬大軍,分三路北伐。中路由他自己帶領五萬人馬,從雁門直趨北元的指揮部和林;東路由左副將軍李文忠帶領五萬人馬,從居庸關往應昌直撲土拉河,從西北面攻擊和林;西路由征西將軍馮勝帶領五萬人馬,出金蘭直取甘肅。這時,由於元順帝突然病死,西路的馮勝將軍很快取得勝利,奪取了甘肅,將元朝的王公大臣多數殺盡,得到許多的戰利品。中路的徐達,還在這沈兒峪與擴廓對峙。
「一定,他一定會請我去。只不過,最後又一定會讓我回來,而且……」劉伯溫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這回張氏見徐達激動,不忍再說下去,便撲在徐達的懷裡,再不啃聲。徐達的心,漸漸平靜下來,正想說句什麼,又聽張氏說:「近來不知為何,我總感到你的皇帝大哥有些可怕。」
人生本來就在呼吸之間,要快非常之快,出了一口氣,下一口氣接不上來,人也就玩完了。然而,當人還接得上下一口氣來時,有時就會感到太慢。車在崎嶇的山路上,賓士向前,劉伯溫在顛簸的馬車上想了很多:在極權專制的朝庭為官,沒人敢對皇上說半個不字,一切所謂關於「法」、「律」、「紀」的解釋權,都在皇上一人手上。大臣們要想升官發財或永保榮華富貴,唯一的途經更是得到皇上的賞識,這就逼得大家都在皇上跟前演戲。到這時,我這個不願演戲的人自然就呆不下去了!劉伯溫這麼想著,心裏一時舒坦了許多。其實,比較而言,對於朱元璋這個皇帝,對於朝庭的各種事情,我比他李善長還是看得透的多。大丈夫有所為而有所不為,他所做的我真是不願意。是由於本性使然,還是由於聖賢話語在心中堆積得太多?劉伯溫在賓士的車上,自言自語。象是在兩旁的青山,又象是問自己。唉!不管怎麼樣,做人還是要仗義執言,表明心志,倘若這都不能,我寧願選擇激流勇退!劉伯溫微笑著點點頭,閉上了眼睛,在顛簸中回到了青田縣。
朱元璋召回了劉伯溫,繼續讓他做御史中丞,卻一直沒有召他來見面,自然不可能讓他來做一些原來讓李善長做的事情。在朱元璋看來,劉伯溫傲氣太重,如今又是自己主動召他回來,不冷他幾天,自己的心裏也不舒服。更主要的是,朱元璋還有一事要請教劉伯溫,只是這件事情自己還沒有考慮清楚。對於自己還沒有認真考慮了一番的事情,朱元璋是不可能莽撞地就去問人。心裏的這兩個想法,朱元璋都不便說給馬秀英聽,一時閉上眼睛,沉默不語。
朱標!他揉揉眼睛,揉出了一點眼屎,用姆指一彈彈到地上。眼前分明地看到了朱標的那張痛苦的臉。難道是有人要害朱標,他再一次又想起了朱標,由朱標想到宋濂,終於又想起楊憲送來的一份有人告宋濂謀反的狀子。
朱元璋看了看還是垂著頭的楊憲,壓抑不住高興地說:「朕有一個辦法,可以將官員的貪樅之事,都查得清楚明白。」
劉伯溫走後,朱元璋喚來了李善長,格外熱情地招呼他坐下。李善長象是有預感一樣,他恭恭敬敬地行過為臣之禮,微微哈腰地站在殿前,朱元璋喚了他三次坐下,他還是那麼站著。
在沿途的顛簸中,極具預見能力的劉伯溫,曾反覆地猜想,這回朱元璋會問他些什麼事?他很有把握地估計了三件事,卻沒有想到朱元璋會這樣的念頭。在劉伯溫看來,朱元璋就是撤換了朝中所有的臣子,也不會撤換李善長。劉伯溫清楚地知道,在他未來輔助朱元璋時,朱元璋離不開李善長,在他來了之後,朱元璋同樣離不開李善長。不僅是出謀劃策,安排錢糧物質,一個人總得要個可以說話的人,對朱元璋來說,這個人就是李善長。正因為如此,朱元璋當了皇帝之後,就把自己的女兒嫁給李善長的兒子,以維持一種更為牢不可破的關係。在朱元璋大封功臣時,曾坦白地對眾人說:「善長雖無汗馬功勞,但跟隨我很久,保證軍糧供給,功勞很大,應該大加封賞。」朱元璋不僅授李善長中書左丞相,封韓國公,歲綠四千石,子孫世襲,還給李善長免二死,他的兒子免一死的鐵卷。而在當時一同受封的,就只有替朱元璋打了差不多全部江山的徐達、常遇春、李文忠、馮勝、鄧愈共六人。李善長竟然位居六人中第一。這些都說明,朱元璋對李善長的非常信任和喜歡。
「臣確實病了。」李善長苦笑著,有氣無力的回答。
「可是,對於我自己來說,卻並不是好事。」
他象往常一樣沒有回答,只是眼睜睜地看著她。她感到了他已經精神了許多,但還是問道:「是不是再睡一會兒?」
「謝皇上關心,微臣身體還過得去。」李善長欠欠身子回答。
「是的,你的皇帝大哥很可怕。」張氏又是很有把握地說。
果然,第二天太監又來傳話說:「皇上甚為先生身體擔心,說先生如果身體欠佳,可以回鄉養老。」劉伯溫聽了,趕忙跪拜謝恩。
朱元璋聽了,心中一動。對劉伯溫直截了當的表白自己的意見,朱元璋心裏雖然相當不滿,但聽了這句話之後,卻對劉伯溫增加了不少好感。說到這裏,君臣二人已沒有多少話說,靜靜地坐了一會。劉伯溫起身告辭離去,朱元璋瞪著劉伯溫的背影,在心裏說:「劉老先生,你今後只要不給朕添什麼亂,朕一定讓你安享晚年。」
「紙筆侍候!」朱元璋吩咐一聲,對楊憲說:「朕想好了一篇《大誥》,朕念你寫」朱元璋說完,開始緩緩地念道:「自今以後,若欲盡除民間禍患,無若鄉里年高、有德等,或百人,或五六十人,或三五百人,或千餘人,歲終赴京面奏:本境為民患者幾人,造民福者幾人。朕必憑其奏,善者旌之,惡者移之,甚者罪之。所在城市鄉村耆民智人等,肯依朕言,必舉此行,即歲天下太平矣。民間若不親發露其奸頑,明彰有德,朕一時難知,所以囑民助我為此也。」
「我疾惡如仇,又怕繁鎖的事,其實根本不是做丞相的料,李善長才是做丞相的好材料。」
就在那年的十月二十二日,他還讓朱標到臨濠拜謁祖宗陵墓,了解民間疾苦和祖輩創業的艱難,要求朱標「因道途之險易,以知鞍馬之勤勞;觀小民之生業,以知衣食之艱難;察民情之好惡,以知風俗之美惡。」他要求兒子們到祖宗陵墓去拜祭,並訪求父老,訊問他起兵渡江時的事情,記在心裏,以了解他這個做父親的創業有多麼不易。後來天壇建成,朱元璋又帶著朱標前去視察,讓一個太監引導朱標遍歷農家,觀察他們的居室飲食器用,了解老百姓的生活狀況。回來后,他對朱標說:「你現在知道農家生活有多麼辛苦了吧?今後不要對他們橫徵暴斂,要讓老百姓有好生活過。」
李善長是個深知斬草不除根,當春又發生的人,斬了楊憲以後,又告楊憲的同胞弟弟楊希聖弄權不法。象朱元璋這樣的人,凡事總能從大處考慮,已經殺了楊憲,留下他弟弟本身就是個禍害,於是只要有人來告,想都不要想就可以處置了。只是楊希聖罪名還不至死,於是罷了官劓去鼻子,使之成了終身殘疾了事。
望著淚流滿面的兒子,馬秀英驚恐得不知所措,慌忙又問:「皇兒,有什麼事,快說給母后聽。」
如今的朱元璋,已經看得非常清楚:他皇朝的興衰,關鍵是用人;他朱家天下的維繫,關鍵也是用人。他的皇朝,他朱家的天下,都太強大了,強大到當今世上沒人能動搖得了他,除非是用錯了挖自己牆腳的人。因此,而今他必須小心又小心地用好每一個人,就象以前小心又小心地打好每一次戰役一般。上次讓劉伯溫回鄉,他啟用了楊憲,結果發覺,楊憲上任后的表現似乎並不象他想象的那樣。
劉伯溫說:「皇上閱人無數,這麼多年,更是培養了許多人,這樣重要的人選,一定早就心中有數。」
擴廓帖木兒的親生父親是一個姓王的漢人,母親是維吾爾人察罕帖木兒的姐姐。擴廓帖木兒實際上姓王,是察罕帖木兒的親甥,是個漢人與維吾爾人的混血兒。因為察罕沒有子嗣,就收擴廓帖木兒為養子,讓他既受漢人的教育,又學蒙古人的武藝。擴廓帖木兒本來就身材魁偉,頗有英雄氣質,又承受了很好的漢文化和蒙古武藝的教育,逐使他文武雙全、有勇有謀。
朱標投水的這個積水池,是皇宮中最寬最深的一處池子,往日里,朱元璋曾在池邊的玉風亭中聽朱標背誦過聖賢的文章。朱標到這裏來投池,斷然是真的不想活了。朱元璋夫妻趕到池邊時,太子朱標剛剛被救起來。一群水淋淋的衛兵,圍著奄奄一息的太子,積水池中還有幾個衛兵在撲騰著替朱標打撈身上的玉佩。
「你這是怎麼啦,是不是哪裡不舒服?」朱元璋關切地問。
楊憲回答:「是!」
朱元璋聽了搖搖頭,說:「恐怕很難!」
「可是你身體還過得去,我現在有時都感到身體跟不上了。」
楊憲聽了,跪拜在地,說:「謝陛下隆恩!」
馬秀英點點頭,這二十多年來,馬秀英從沒給朱元璋什麼臉色,就是有什麼病痛,見了朱元璋,也總是強打精神,不讓朱元璋為她擔憂。可這一回,朱元璋第一次看到了她愁容滿面的臉色。
「不為什麼。人生就該是這樣,你方唱罷我登場。不過,我想啊,我可能還要去一趟。」劉伯溫說。
朱元璋看了看他,把目光轉向胡惟庸,說:「朕命胡惟庸暫任中書省參知政事!」
楊憲沒料到事情會是這般結果,一面眼淚鼻涕地流著在朱元璋面前認罪、懺悔,一面對汪廣洋恨得咬牙切齒。
這狀子,放在朱元璋的案read.99csw•com頭已有多日,朱元璋不願去想它,也不願去看它,差點把它忘了。因為朱元璋知道,即使是整個朝庭的人都反了,宋濂也不可能反。人老了,總喜歡與自己很熟的人說說話。以往感到寂寞時,朱元璋能說說話的人,除了馬秀英,似乎就是李善長。可是,如今馬秀英老了,話太多太哆嗦。真不知是朱元璋變了,還是馬秀英變了,總之從他們當了皇帝、皇后之後,倆人的談話變得越來越不愉快,特別是遇上皇帝要處置某人,皇后總是勸他手下留情,這使得朱元璋很煩。對朱元璋來說,李善長不僅是他的屬下,也是他的朋友,曾經有多少個寂寞難耐的夜,是李善長陪著他度過的。然而李善長處事不當,只能讓他回家休息去了。這一切都讓人煩心,再加上剛剛的那個夢,朱元璋這時候想到朱標那種懦懦弱弱,有如宋濂般愚腐的模樣,不由得不由搖搖頭。「這都是宋濂教的。」朱元璋憤憤地說,他伸手取過那份狀子,翻開來,根本沒去看狀子上寫的是什麼,卻又分明地想起上次去大本堂時朱標與他的爭論。
朱元璋吱唔著,就在這時候,有人跑進來報告:「出大事了,太子投進了宮中的積水池。」
「感謝陛下!」李善長要跪下去,被朱元璋拉住,望著他說:「只是,你不要忘了,要經常來看看朕。」
朱元璋點點頭,目送他離開后,開始考慮暫理丞相之事的人選。這時的朱元璋,已經養成了個很好習慣,凡在重大決策之時,總要多問幾個人。如今朱元璋的身邊,雖然又多了許多奇人、高人,但不少事情,他還是希望能聽聽劉伯溫的意見。
「差不多了。」徐達撫著張氏的臉說:「這還得怪我自己,若是嶺北一戰滅了擴廓帖木兒,我就可以回京師長住了。」
劉伯溫因李善長的排擠,朱元璋的不滿,回到青田之後,倒也逍遙自在,每日里不是與人飲酒弈棋,就是同親人團聚敘舊,享受天倫親朋之樂,倒也有一番樂趣。這日,劉伯溫約了從小一塊兒長大的劉運、龍雲等幾位好友,泛小舟于麗水之上,悠悠然任其飄流。朋友幾個,一邊觀賞沿途好山好水,一邊把酒品茶,盡興閑聊。
「謝皇上厚愛,臣的病,已經看過醫生了,眼下正在服藥。」
說話間,李善長進來。幾日不見,竟然瘦弱了許多。往日里總是一張紅光滿面的笑臉,此時不但沒了昔日的光彩,而且變得又黃又瘦起來,臉上的皺紋,陡然地增加了許多,人一下子彷彿老了十歲。朱元璋見了,大吃一驚,忙問:「怎麼!病了?」
徐達聽了,感慨萬分,常跪不起,聲音哽咽地說:「謝陛下隆恩!」
「這,真是太可怕了!難道就沒有辦法把所有的貪樅之事,都查得明明白白?」朱元璋盯著楊憲說。
這一次,朱元璋沒有殺宋濂,而是讓他去主修《元史》。可是,1377年宋濂辭官還鄉后,卻因長孫宋慎牽連「胡惟庸黨案」,全家被流放到四川茂汶,途中病死在重慶奉節。
「頭痛、胸悶渾身乏力。」
這是一個中間很大,出口極小的山峪。徐達從安定出來,就看上了這個地方,問藍玉說:「你看這裏如何?」
馬秀英記起來,早在朱元璋稱帝的前一年,那時他還只有七個兒子,他就特別地偏愛朱標,要他在公務中多接受鍛煉,有一次他當著馬秀英的面對朱標說:「我希望你今後能繼承、發揚我的事業,不要去做安逸、貪圖享受的紈絝子弟。」
「宋濂,父皇要殺宋濂。」朱標悲傷地說。
徐達聽了,再不敢多說什麼。第二天,席生便被拉到菜市口腰斬。好在朱元璋看在湯和的面子,沒有累及他的家人。
「真沒用!」朱元璋看著太監將朱標扶走,心裏暗下殺機,非除了宋濂這老夫子不可。
「休息一下就好了,我明天就召見劉伯溫。」
朱元璋聽了,滿意地點點頭,看著李善長可憐巴巴的樣子,朱元璋心想:你的勢力在朝中莫那麼膨脹得太快,超出了朕認可的權力範圍,就算是楊憲再告你李善長的狀,朕也不會去理會。這麼些年來,朕還說你懂得規矩,沒想到現如今你老都老了,還這麼不懂味。朱元璋想到這裏,嘆口氣說:「人啊,有時你認認真真在做事情,卻總是有麻煩來,這就叫樹欲靜而風不止。」朱元璋到這裏,用手推了推御案上的一疊狀子,示意太監拿去給李善長看。
終於看不到金陵城了,劉伯溫掉過頭來,望著前方,對車夫說了一個字:「快!」
朱元璋正在從他的大明皇朝出發,認真地權衡了利害得失,考慮他的人事任命。考慮清楚之後又在考慮該讓劉伯溫再替他做些什麼事情,似乎還沒有考慮得那麼清楚,就聽到劉伯溫要告辭。這個劉伯溫啊!倘若是李善長,他就是這麼等上一天,也不會提告辭的事。既然如此,要走你就走吧!朱元璋想到這裏,睜開眼來,望著劉伯溫,說:「先生有事,就去罷。」
「我這是為標兒……」馬秀英說:「殺了他的老師,你要他今後怎麼做人?」
「好,朕希望你們三人,把中書省的事情好好地做起來,朕也就省去很多事。這一段時間,李善長病了,真把朕給累壞了!」朱元璋說到這裏,靠在龍椅上,閉了眼睛。這些人的長短,朕非常明白,只要能夠很好的發揮他們的長處,而又不讓他們的短處有損於朝庭的利益,看來是沒有問題的。朱元璋這麼想著,又睜開眼來,看著他們三人說:「你們可以去了,今後若有什麼事情,可以隨時來找朕。」
朱元璋聽到這裏,由不得眉頭微皺,追問道:「那麼汪廣洋呢?」
「醒了?」她積習地問他。
朱元璋看著跪在腳下的三個大臣,緩緩地說道:「中書省是決策機構,掌握行政大權,掌管軍事大權,權力特重,責任非常重大,是我大明王朝的核心權力機構,我現在把它交給你們三人負責,你們一定要團結一致,努力行事,不要辜負了朕的希望。」
「你這是做什麼?」劉伯溫喊問,這才看到了劉公公。皇帝召見,沒一點辦法,劉伯溫只好跟著劉公公去顛簸一番,往金陵一趟。
汪廣洋聽了,再次跪倒在地,連聲說:「臣,一定好好向左中丞學習。」
朱元璋見劉伯溫默然不語,便閉上眼睛默默地等待,好一會仍聽不到劉伯溫的回話,忍不住睜開眼來,瞪著劉伯溫,那意思很明顯在催他快說。劉伯溫這才緩緩地談了自己的看法:「微臣認為,做丞相的人,理應持心如水,以文理為權衡政務的尺度,最忌的是參雜個人的恩怨好惡。從這個角度來看楊憲,他沒能夠達到要求。楊憲有當丞相的才能,卻缺乏當丞相的肚量,而這肚量又是做丞相最關鍵的素質。」
朱元璋點點頭。一會兒功夫車輿來到朱元璋的跟前,張成去給他陛下掀開了門帘。
久別重逢,徐達緊緊地擁著張妻,捧著她那張清秀的臉蛋,百看不夠。張氏坦然地迎著徐達的目光,深情地望著她的丈夫。
楊憲、汪廣洋、胡惟庸三人再次跪拜謝恩,正要離去,有北方快馬趕來的使者,報告了一個不好的消息:「徐達手下大將於光部全軍覆滅,于光戰死。」
朱元璋聽到這最後一句,心中一怒,倐地一拍御案,兩眼狠狠地睜著朱標,緊抿雙唇微微地搖著頭。朱標嚇得攤倒在地上。
湯和雖然深得朱元璋的信任,可他是個非常了解朱元璋並對他忠心耿耿的人,因為這事,他閉門謝客,不去給姑父求情。倒是徐達從北平回來,知道此事,去替湯和的姑父求情。
朱元璋見了,心裏非常愜意,朗然說道:「你也不要太緊張了,這些狀子,我知道有不少是無中生有,你隨我征戰這麼些年,我對你是放心的。」
「皇子犯法,尚且與遮民同罪,何況犯罪的是席生,又不是湯和元帥。」
「沒辦法,李善長病了,原本交給他辦的許多事情,現在都得自己來辦。」
「你……」馬秀英感到了朱元璋身體的虛弱,轉過頭來有些吃驚地望著他。
「是為什麼?」
「你……你不知道,皇上對我是如何的開恩。我平生第一次慘遭失利,讓三萬將士全部丟了性命,皇上不但一點也不責罰,反而盛讚我以往的功勞,真讓我又感激又敬服,你還說什麼沒有必要?」徐達有些激動地對張氏說。
楊憲所說的事,朱元璋都清楚,正因為清楚,他才找楊憲來問,想找個辦法來解決此事。自從北方的戰爭基本結束以後,朱元璋把精力放在朝中的政務上,他立刻發現貪污腐敗之事越來越猖獗,似乎日有發生,對朝政的不良影響太大。處理了席生的案子以後,朱元璋一直在認真考慮的事情。聽到楊憲的回答,朱元璋又問:「你說說,這貪樅之事,為什麼這麼多?難道是朕的處罰不夠重?」
「依臣看來,」從青田縣趕來的劉伯溫,似乎是剛剛聽清了朱元璋的問話,臉上的困惑消失殆盡,又露出了平日的從容、恬靜,開始了他那仍是直言不諱地回答,說:「李善長是大明王朝的元勛舊臣,他這個人非常能調和各位將領之間的關係,以臣看來,是不應該撤換的。」
「不是,不是這樣的。我自己,一定要打敗擴廓帖木兒才回京師。原本,我就有這樣的念頭,現在我更必須這樣了。」
龍雲從小性格豪爽,遇事不會轉彎,幾十年過去了,任然如此,指著劉伯溫說:「國之中流砥柱,棟樑之才!」
從此,劉伯溫不問外事,不惹是非,只是與幾友人弈棋飲酒,教子逗孫,就連青田縣令來拜訪,他也「稱民謝客,終不與見。」他唯一的希望,就是遠離世間是非爭奪,過自己的隱居生活。讓他常有不安的是:朱元璋還在挂念著他,有了什麼不解之事,還會派人前來向他諮詢。
「丞相位置上,就徐達與你,徐達長年在外,整個朝庭大事都在你肩上,你能不忙?」
船上的人聽了,都停住了說話,一起往岸邊看去,龍雲眼好,一眼看清了說話的人,對劉伯溫說:「是縣令付清膛,邊上還有京城裡的官差。」
看到劉伯溫沒有馬上回答,臉上顯出一付困惑的樣子,朱元璋一點也不慌。他知道劉伯溫一定會回答的。
這日,天高氣爽,風和日麗,劉伯溫與劉運在池塘邊、柳樹下對奕。正殺得難分難解時,又有人來到身邊,原來竟是那位劉公公。
「許多人都抱了一顆僥倖的心,認為自己所為的貪樅之事,不會被人發覺。」
朱元璋聽了倆人的陳敘,只把目光狠狠地盯著楊憲,良久,才憤怒地吼道:「難怪有人說你不是當丞相的材料,連這樣大是大非的事情都弄不明白。」
朱元璋不願再看下去,掉頭離去。第二天,朱元璋派人專門調查了太子投水獲救的詳細情況,將所有入池救太子的人分成兩類,按類分別給予賞罰。朱元璋下旨:
徐達聽了一愣,過了好一會,象是對張氏,又象是對自己說:「大哥,怎麼會讓自己的妻子感到可怕呢?」
馬秀英一聽,心不由得一沉。憑直覺,她看到朱標如此傷心,就知道宋濂肯定是凶多吉少。因為對朱元璋愛之深切,以往,馬秀英有的話明知朱元璋不願聽,她還是要委婉地說出來。使得朱元璋嫌她的話多了一些,常常幾天不願理她。朱元璋當了皇帝之後,最使這對夫妻發生衝突的,是朱元璋對一些功臣的罰辦,每每遇上這種事情,馬秀英都要盡量地勸一勸,知道沒辦法勸了,心裏默默地難受。朱元璋自然能感受得到馬秀英心裏的難受,再遇上要罰辦一些舊臣的事,更想方設法地瞞著她,朱元璋這次要殺宋濂,事前就一絲兒風聲也沒有露出來。馬秀英知道,朱標從小在宋濂的教導下長大,對老師的感情實在太深,想到仁慈的老師要被父親處死,他自然會受不了。在情急之中,他抱著一線希望,來找自己的母親。這一切,馬秀英都能夠看得清清楚楚。可是,馬秀英也知道,現如今在朱元璋的心裏,她並不比兒子更有份量,兒子的勸說都沒有效果,她的勸說更難有什麼效果。想到這裏,她忍不住也流下淚來。對兒子說:「皇兒,母后的話恐怕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他購買了常州的大片田地,卻不交稅賦。此事告到中書,若不加以嚴懲,如何對得起皇上。」汪廣洋深知朱元璋最是痛恨偷稅的罪行,因此堅持積極查辦,嚴罰不殆,他振振有詞地說。
朱元璋非常熱情地接見了徐達,詳細地詢問了北平戌守的情況。徐達據實一一回答,臨末,徐達小心地問道:「聽說湯元帥的姑父偷稅不交?」
楊憲卻忽視了朱元璋對偷稅者的痛恨,只想到湯和與朱元璋特殊的關係。把湯和的姑父給辦了,湯和肯定要告到朱元璋那裡去,到時候朱元璋龍顏大怒,豈不是自討苦吃!楊憲這麼想著,下決心要壓住此案,以得湯和與皇上的歡心。因此,聽了汪廣洋一番振振有詞的話,他冷冷一笑,嚴肅地對汪廣洋說:「按說處理也是應該的,可是看在湯和與皇上的面子上,有些事我們還是要網開一面的。」
「一定滅了擴廓。」
「你這又是何苦?」朱元璋說。
「可是,有人告他謀反,你難道不知道?」
「孩兒希望父親放了老師。」
「是啊,這姓席的仗著湯和的權勢,不把國法放在眼裡,所以如此,真是可恨。」朱元璋沒有正面回復徐達的請求,冷冷地說。
李善長說:「我正好有個親戚在高郵,昨天剛隨我來到京城,我詳細問了,汪廣洋其實是個非常孝順的兒子,儘管做了丞相,還給母親捶背。」
「這一回,願蒼天保佑,讓我劉伯溫能在青田安度自已的晚年。」馬車出了金陵的城門,劉伯溫回頭看著金陵高高的城門上城樓中的主台,在心中暗暗祈禱。
「為我慘死的三萬將士,也為了皇帝。」
楊憲聽了,放下心來,說:「在席生偷稅案處理之後,我們按照陛下的旨意,接著又嚴處了幾宗貪污偷稅的案子,只是貪污偷稅之事仍然不減,今天還剛又收到一起貪污案。」
李善長還在的時候,朝廷的內部,矛盾早激烈起來。在朱元璋看來,主要是因為李善長,他的大臣才以地域為界限,較明顯地分為兩派,相互在窩裡大鬥起來。大的一派表面以李善長為首,統領著朱元璋手下的淮西老鄉們,在朝庭里人數眾多,勢力非常龐大,包括了郭興、郭英、湯和、周德興等人。但是,從根本上來說,朱元璋卻是這大派的真正首領,只不過他身為皇帝,視野自然更廣闊些,為九九藏書了他大明皇朝的利益,常常也會自然而然地打擊以劉伯溫為首的另一派,但有時也會犧牲他的淮西老鄉。不過,朱元璋對兩派的相互攻擊,又是非常憤慨的。現如今,替朱元璋奪得天下、建立明王朝的第一謀士劉基伯溫,在與李善長的明爭暗鬥中,歸了故鄉;淮西派的表面領袖,被朱元璋稱為文臣第一人的李善長也歸了故鄉。朝中的事多由左右丞相楊憲與汪廣洋打理,倆人都跟隨朱元璋多年,都深得朱元璋看重,如果倆人能總結李善長與劉伯溫的經驗教訓,或許都能有個好點的結果。可惜兩個聰明透頂的人,卻偏要重滔覆轍,又在那兒明裡較勁暗裡爭鬥起來。
「人之將死,不去趕緊搶救,還要脫衣解鞋,如此惜物甚於惜太子之人,怎能不予斬首!」朱元璋大聲地說。
「三位愛卿請起!」朱元璋對他們伸出兩隻手,說。:「楊憲在中書省主事已久,經驗很多了,汪廣洋如今剛去,要向他多多學習。」
劉運聽了,這才破涕為笑。
「快喚御醫!」朱元璋吩咐道。
現如今楊憲死了,李善長一心想推胡惟庸上來。因為胡惟庸是李善長一手提起來的,他信得過。老年的李善長,做事考慮得更加周全,他在向朱元璋再次推薦胡惟庸之前,首先講了自己對汪廣洋的看法。他對朱元璋說:「自從皇上大開百姓告官的風氣以來,已有許多百姓告官,但告的都是貪官、欺民之官,偏是清縣的百姓竟告汪廣洋不孝,這事很有些蹊蹺。」
「人總是要生病的。老了,病會更多一些。既然是這樣,濠州的事情就讓湯和暫時多理一理。你好好地休息,安心養病。」
「是!」楊憲回答,心中萬分高興。他一直在與汪廣洋斗,此時他也突然想出一個好辦法,來打擊汪廣洋。
李善長終於走了,在跟隨了朱元璋三十多年以後,終於回老家去了。朱元璋果斷地撤掉了李善長,也守信地履行自己的諾言,送給了李善長大量的土地、家僕和佃戶。
走過千迴廊,馬秀英來到朱元璋的書房,太監見她來,也不敢阻攔,她示意太監不要聲張,直經走進去。她聽到了久違的熟悉的鼾聲,便止住了腳步,立在那兒發楞:
「差不多有半月。」
朱元璋對貪贓枉法的官史深惡痛絕,處罰極其殘忍,楊憲是知道的。可是,他仍然理直氣壯地對汪廣洋說:「湯和是什麼人你應該知道,他是一位了不起的開國功臣,他與朱元璋同一村寨,在十多年的征戰中,可以說是朱元璋最信得過的元帥。」
「謝陛下隆恩!」胡惟庸跪倒在地,非常激動地說。
悲傷的不是美麗的凋零,而是無法揮去的無奈。無可奈何花落去,留戀生命,終於狠了心來放棄生命。人生至此,是為幸之中的大不幸。
「人總是會在背後講人的。」
朱元璋雖未曾讀過什麼書,識得許多字,但對文字卻頗為敏感。坐上皇帝寶座之後,他大興文字獄,有一字不對他的意,便可召殺身之禍。如今與劉伯溫的一番對話,他已經反感劉伯溫的許多字了。什麼自己「疾惡如仇」,難道別人就都和希泥嗎?還有什麼「用心去尋找」,簡直在教訓我。也就你是劉伯溫,換個人,我今天一定要殺了才解恨。
馬秀英第一次這麼頂撞他,這使朱元璋很不高興,沉著臉坐著。馬秀英看了看他,有些猶豫,但想到淚流滿面的兒子,嘆了口氣接著說:「幾千年來都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平常百姓家都會教育小孩尊敬老師,而到了我們帝王之家,卻要把孩子的老師殺了,這叫標兒怎麼做人?」
「謀反罪該怎麼處理?」朱元璋想起朱標上次為晉王謀反求情的事,冷冷地問道。
一個人經歷了許多之後,又開始老了,年近花甲的人,有許多總要在白日里打打瞌睡。這日清晨,朱元璋走進書房,正準備來忙公務,突然感到很累了,就靠在龍椅上,他看到了朱標,確切地說是看到了朱標的一張臉,一張很痛苦的臉。朱元璋大吃一驚,看到有兩個大臣拉著朱標往山上跑。「來人!」朱元璋大聲喊,就是喊不出聲。他急了,一用力醒過來了。原來自己竟然就睡著了。
楊憲想了想,回答說:「以臣看來,貪污六百錢殺頭,處罰應該算是重的了?」
「我哪能與皇上相比,皇上日理萬機……」
她想起了大本堂,那是皇子們讀書的地方,也是朱元璋最重視的地方,可他卻不讓人給大本堂的建築作雕飾,還命宦官內侍在院中種植蔬菜。朱元璋曾當著馬秀英的面告誡他的皇子們說:「此非不可起亭館台榭,為游觀之所,今但令內使種蔬,誠不忍傷民之財,勞民之力耳。昔商紂崇飾宮室,不恤人民,天下怨之,身死國亡。漢文帝欲做露台,而惜百金之費,當時民安國富。夫奢儉不同,治亂懸判。爾等當記吾言,常有儆戒。」
「難道他們都不怕殺頭?」
「他這樣的人,怎麼會謀反,能反得了嗎?」
楊憲在代理劉伯溫御史之職的半年中,罷免舊吏,任用親信,專決省事,一意孤行,還經常在朱元璋面前告李善長的御狀。開始,朱元璋還感到有些可笑,但很快他就明白:楊憲是跟著劉伯溫的,這使朱元璋雖有不滿,但還是比較放心。因為劉伯溫在朝中的勢力還不是很大。朱元璋用人,最大的心得是要用那些不至於給自己構成威脅,而又能均衡朝中各派勢力的人。他要讓所有的文臣武將都象一盤散沙似的緊圍著他這個中心。同時,朱元璋還深得曹操的真傳,所謂「舉才,勿拘於品行」。你品行不好,或好名,或貪利,或沉迷於酒醉女人,只要你忠實於我,有本領把我交辦的事做好,就行。在此基礎上,讀書不多的朱元璋似乎天生就有「御人」的本領。因為他讀書不多,有許多不知,所以一直以來他都非常謙虛。他的這種謙虛換來了許多人的真誠幫助,朱元璋在接受他人的幫助中知道了怎麼借他人之力來打出自己的天下。通過15年的努力,15年的實踐,朱元璋已經打得天下時,他的御人之道也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實實達到了曹操說過的這句話:「吾任天下之智力,以道御之,無所不可。」
好在這次朱標沒有去談什麼「仁孝為上,重禮教輕刑法」之類的話,只是淚流滿面地說:「宋學士是我的老師,我清楚,他是不會謀反的,請父皇明察。」
「我沒什麼。」馬秀英平靜地回答,望著朱元璋,輕聲地說:「宋濂很有學問,人又忠實,是太子的老師,早些年跟著我們轉戰南北,也出過不少好主意,應該是個有功之臣。這樣的人,怎麼能殺。」
「性格使然,性格使然。」劉伯溫連聲說,臉上自然地露出一點兒得意。
「對皇上來說,自然是好事。」
朱標聽了,渾身冰涼,跪倒在地上。「父皇!」他哭泣著說:「求父皇饒我老師一命,殺了他,天下讀書人會寒心的!」
「老百姓」的面太廣了,其中有許多忠厚勤勞之人,當然也有不少頑劣的潑皮無賴,是個人人都可以利用的群體。楊憲要找的「老百姓」當然是屬於後者,這些頑劣的潑皮無賴是「有錢能使鬼推磨」的創導者和執行人。楊憲給了錢,而且是給了很多的錢,於是他們便努力地「推磨」,組織了近百人,「赴京面奏」。最先「發現」他們的,自然是楊憲。他熱情地接待了這些窮得就剩下一條命的「老百姓」,鼓勵他們大胆揭發汪廣洋的罪名。「老百姓」拿了錢,又有這麼大官的支持,汪廣洋顯然是死定了。因為對於汪廣洋虐待母親的事,這些「老百姓」說得有鼻子有眼,人人都是親眼所見,而這些「老百姓」恰恰又都是高郵人,是汪廣洋的老鄉。
「這麼看來,我大明朝中,能做丞相的,除了先生你,就再也沒人啦?!」朱元璋言辭犀利,卻面帶微笑地說。
「皇兒,你為什麼就會想到去死呢?」馬秀英見朱標醒來,急切地這麼問兒子。這正是朱元璋心裏想要問的話,他便豎起耳朵來聽。
可惜的是,這位最受朱元璋信任,與朱元璋情感頗深的老臣,到了老年,還是不能善終。
「你看是好事呢還是壞事?」
她給他身後再墊了一個枕頭,讓他斜斜地躺著,然後就坐在他的身邊,象以往曾經有過多少回一樣,安祥地望著他。
朱元璋心裏一時很不高興,但仍然不動聲色地盯著他問道「你仍然替他說情么?」
李善長聽了朱元璋的話,知道胡惟庸不能暫理他的丞相事務,心中很是擔心,卻又毫無辦法。他疲倦地望著朱元璋,說:「臣告退!」
「還有,百姓發動起來后,你要通知各地關津、隘口的把守者,對於赴京面奏的老百姓,即使沒有通行證明,也要立刻放行,不許阻擋。對於阻擋赴京面奏的老百姓的人,要以扣押彌封奏章治罪。」
這是一輛紅木做成的車輿,雖不豪華,卻是非常的堅固耐用,車上的飾物,本該是用黃金的地方,全部以銅代替。這輛朱元璋獨享的龍輿,在造它的時候,當時主管的官員曾要將這皇帝的龍輿用黃金裝飾,朱元璋堅決不同意。該官員對朱元璋說:皇帝的龍輿應該用黃金裝飾,這樣做也用不了多少黃金。朱元璋聽了明白地告訴他說:「朕絕非吝惜黃金,而是要提倡節儉,要自己作節儉的典範。」
「為什麼?」
「跟你說過……」朱元璋瞪起眼睛,有些不愉快地提高聲音說:「只是累了一點!」
「母后……」朱標哽咽地喚過自己的母親,再說不出話,只有眼淚沽沽地往外冒。
這時,楊憲才長長地吐了口惡氣,只是他做夢也沒想到,接下來的倒霉蛋,就該是他自己了。結果不但自己丟了性命,還連帶丟了自己胞弟楊希聖罷了官又劓去了鼻子。
馬秀英愛憐地看了他一眼,讓人給他端來一碗參湯,雙手遞到他面前:「先喝一點。」
「不會,他不會。」朱標慌亂地搖著頭。
「這個大將軍,一定想奪你大哥的權。」張氏肯定的回答說。
「還過得去?你身體真好。我記得,你大了我十四歲?」
在朋友們談他的時候,劉伯溫一聲不吭,只是靜靜地聽著。朋友們的談話勾起了他對往事的回憶,他的思絮早回到了自己剛剛走過的這大半生中。劉伯溫出生在一個書香世家,自幼就非常聰穎,天賦又極高。他在家庭的熏陶下,從小好學深思,熱愛讀書,儒家經典、諸子百家,都讀得非常之熟。對於天文、地理、兵法、術數之類,更是興趣尤甚,幾十年來,都在潛心研究,頗有心得。早在劉伯溫十七歲時,就成為江浙一帶的大才子,受到世人的矚目。元統元年,劉伯溫考取進士,從此踏入仕途。由縣丞做到元帥府都事。他希望能通過做官,來實現自己的政治抱負,為國效力。只可惜,他的建議不但得不到朝廷採納,反而不斷地受到朝廷的壓制。劉伯溫失望之餘,曾先後三次憤然辭職,回故鄉青田隱居。后在南京鐘山靈谷寺得朱元璋相邀,決定出山輔助朱元璋,希望通過幫助他打下江山,來實現自己治國平天下的宏偉大志。在打天下的時候,朱元璋視劉伯溫為心腹和軍師。劉伯溫自然拚死效力。先滅友諒,誅士誠,北向中原,一統天下,這諸多的戰略方針,奇謀良策,大多為劉伯溫定下。到公元1368年,終使朱元璋在南京登基稱帝,作為開國元勛,劉伯溫被任命為御史中丞兼太史令。可怎麼也沒想到,為了殺一個該殺的李彬,為了維護他朱元璋制定的法律,結果竟然被迫轉回故里。唉!還真如劉運所言:這人生,真如上戲台一般,演一回又下來了。還真不明白是怎麼回事?
自從上次為丞相人選問題如實回答了朱元璋之後,劉伯溫就知道自己在京城裡呆的時間不會長久。他想要主動請辭,又怕朱元璋惱怒。「想不到我劉伯溫,竟然也會落到這般進退兩難的境地。」劉伯溫悶悶不樂地閑呆在家裡感嘆著,連著好幾日稱病在家,懶得去上朝。
「皇子犯法,當與庶民同罪,為何你的老師就不能殺?」
李善長既已被撤官,對天下沒了什麼威脅,朱元璋由不得又漸漸挂念他來。畢竟是相處了二十多年的故人,更何況李善長是那麼善解人意,總是順著朱元璋的意思去說話,相比之下,以後的丞相可就差多了。朱元璋已是年過半百的人,要交一個能閑聊的,越來越難了。
馬秀英說完,再不言語,兩眼飽含淚水,祈求地望著朱元璋。朱元璋為她的話心動,忍不住伸手去給馬秀英擦淚,手伸過去,馬秀英的眼裡一串串的淚珠不斷滾下來。
「這……胡惟庸。」李善長堅持說完最後這三個字,不停地猛咳嗽起來,一邊咳一邊不忘了用眼睛去留意朱元璋。在大明朝廷內,李善長已經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但畢竟是上了些年紀,不由得使他想得更遠一些。他知道作為臣子不可能永遠在宰相的這個位置上。為自己的今後著想,只有趕緊培養一個忠實于自己的人。所以,他想趁自己生病期間朱元璋能重用胡惟庸,為現在增強自己的力量,為今後自己也好過一些。
劉伯溫只好舍了泛舟清流閑聊的樂趣,令人將船靠岸。臨行前劉運問他:「可知宣你去所為何事?」
朱元璋聽了,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那年,清遠知縣高斗南因對上司不恭之罪被楊憲重罰,不僅丟了官,還押在京城準備秋後問斬。李善長了解了有關高斗南方方面面的情況后,決定在這上面大做文章,打擊楊憲。李善長首先派人到清遠,花錢買通了上百的「百姓」,讓他們結隊到京城來反映情況,找到楊憲,反映了一大堆高斗南勤政愛民的善事政績。楊憲自然是火冒三丈,將這些人關了起來。這正是李善長所需要的,第二天,這事就給朱元璋知道了,立刻傳來楊憲問話。
「看來,伯溫真是又要上台去了。」劉運正說著,又聽到縣令付清膛與京城裡的官差一起喊道:「宣御史中丞劉伯溫急速回京!」
徐達趕緊捂著張氏的嘴:「這話可不能亂說。」
「我是問你,如果他真的謀反,你怎麼辦?」
「你不是讓劉伯溫回來了嗎?什麼事情不可以交給他辦?」
就在常遇春攻打開平時,徐達正在甘肅大戰元軍。打下了甘肅最大的城市蘭州后,徐達留下大將張溫守城,自己率軍接著攻打周邊城市。「天賜良機,天賜良機!」當探子將這消息報告給擴廓帖木兒時,他霍地挺起,指著自己的大腿,興奮地喊道:「好機會來了!徐達,你也會九*九*藏*書有今天,我也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給你這個徐達來個圍魏救趙的打法。」擴廓帖木兒在心裏對自己說。然後將自己掌握的二十余萬軍隊分成兩部分,一部分千里奔襲,大張旗鼓地去進攻蘭州;另一部分,則悄悄然地隱伏在蘭州東南的定西山谷中。一切安排妥當,他信心十足地對部下說:「我就不信,徐達這一次能不進我的套子!」
老了!也太累了!李善長這一病,朝庭的事情一下子突然多起來。朱元璋一大早就來到這御書房,滿桌子的奏摺,批了一天還只得一半。實在撐不下去了,他才一腳高一腳低地走出來。本來他想走著去馬秀英那兒,一出御書房來他便感到這短短的幾百步路,竟是這樣的費力。他站在御書房前,舉頭看了看那快要落山的太陽。那火紅火紅的一團,此刻一點也不刺眼。記得很小的時候,他就愛這麼看,看著看著,也不知什麼時候,那太陽就不見了。現如今,他剛看了一會,還是感到不刺眼,可是自己的眼睛卻冒金星了。朱元璋只好眨著眼,垂下高貴的頭顱。太監張成趕忙過來,極小心地問道:「陛下,叫一輛車輿來?」
汪廣洋跪倒在地,有些激動地說:「臣,謝皇上隆恩!」
朱元璋再也按捺不住,龍顏大怒。單是錯關高斗南還可原諒,至於關押告狀的「百姓」,就是直接與朱元璋唱對台戲,已是罪不可赦了,再加上欺君!楊憲當然是罪不容誅了。李善長不愧是猜人、整人的高手,楊憲這一回輸得很徹底,直接就做了刀下鬼,被斬頭于午門。
「只是,伯溫去了,事情也做成了,結果又回來了。我看,這人生真如上戲台一樣,演一回又下來了,真弄不清是怎麼回事。」劉運感嘆地說。
倆人爭來吵去沒個結果,硬是把這事又鬧到朱元璋那裡。
朱元璋又搖搖頭,說:「沒這個必要。」
讓人遺憾的是,這話不幸又被張氏言中了。二十七年之後,在劉伯溫死於朱元璋之手的第三年。這時徐達已清楚劉伯溫、宋濂、小明王、劉福通等都為朱元璋所殺,卻不曾想到朱元璋會乘自己病中來殺自己。這時張氏死了已有一年,她是被朱元璋以不敬之罪絞死在牢里的。這是后話。
「為你那三萬將士,倒還說得過去,可是說為了皇帝,我看沒有必要。」張氏搖了搖頭說。
劉伯溫坦然地迎著朱元璋的目光,說道:「胡惟庸雖然精明過人,但卻沒有大的智慧,尤其是他的人品,我認為過於惡劣,如果他有一天登上丞相的高位,恐怕會象是用訓練不好的馬來拉車,調|教失敗的牛來耕地,結果只會車翻犁斷,搞亂朝綱,甚至媧亂國事。」
「誰都怕殺頭,何況只為那點錢。只是……」
朱元璋的目光完全罩著李善長,使得本來從容不迫的他有些慌亂,動了動嘴皮,象是想解釋什麼,朱元璋哈哈地笑起來。
「好,朕知道你是怕朕為你擔心。唉?剛才我還真忘了問你,在你病休期間,誰替你暫理丞相的事情?」
擴廓的戰馬實在太強健了,載了擴廓,又載了他的妻子一路往北而去。夫妻倆到了黃河邊上,眼見得無路可逃,卻偏有順水流下的一根大木頭。擴廓喜出望外,一手拉了妻子,一手抱緊大木頭,竟然橫江而去,出了寧夏,直奔和林。徐達率領兩萬渾身染血的士兵,走過沈兒峪疊疊的屍首,一路往北追去,卻還是眼睜睜地看著擴廓逃往和林。面對滔滔的黃河水,徐達仰面蒼天,無奈而又遺憾地長聲嘆息:「天不亡擴廓,徐達又奈其何?」
楊憲深知除惡務盡,遺患無窮的道理,並不肯就此罷休,而且這時汪廣洋罷官在家,對楊憲來說,不過是砧板上的一塊肉,只能任他隨意宰割。於是,他再次發動群眾,在汪廣洋回鄉不到三十天時,金陵又來了狀告汪廣洋的「百姓」,只是這次來的人比上次多了三倍,足有近三百人。
「皇兒來有什麼事嗎?」朱元璋明知故問。
馬秀英府身抱住兒子,大聲吩咐喚太醫來。朱標也算幸運,他是瞅准了四周無人才跳下去的,不巧還是給一個跑去報信的丫鬟發現了,她便大聲地喊起來。這丫鬟的聲音又尖又脆,轉眼就來了許多人,有太監、有執勤的衛兵。聽說是太子落水,大家便爭先恐後地跳下去,這才救了太子朱標一命。朱標醒來時,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滿臉是淚的母親。
在聽到太子朱標投水以後,皇帝與皇后,雖然都大驚失色,但朱元璋心中更多的是憤怒,而馬秀英的心中更多的是擔心。在眾人的簇擁下,他們雙雙趕到池邊。
「大元帥真有眼力,我看這裡是最好的戰場。」藍玉回答說:「只怕是,我們到了這裏,擴廓會馬上來。」
「虛長,虛長。」
早在馬秀英懷了朱標時,曾主動的將朱元璋有意的郭麗兒送到他的懷裡。那時候,馬秀英的心裏雖然也有許多痛苦、有許多不得已,但總得來說,還是她自願的。因為她太愛自己的男人,這愛使得她甘願痛苦自己。可是現在,原本只屬於她一個人的男人,如今卻要讓萬千上萬的女人來瓜分!這是為什麼?馬秀英這位頗具智慧的女人在心裏問自己。皇帝是天之驕子,皇帝的所為是稟承天意,對於這些,馬秀英根本不相信。是誰給男人,特別是皇上的這種權力?為什麼要讓女人一生的唯一依靠變成了眾人的東西,讓這本是一個小小家中的一點點清流,去灌溉成千上萬的田地,而使家中方寸的禾苗活活渴死?這如果真是上天的旨意,這上天也是該詛咒的。頗具智慧的馬秀英雖然心中不平,但還是得替朱元璋掌管著這若大的一個後宮。現如今,馬秀英每天看到的人,都是清一色的女性,還有就是性殘廢的太監。她每天都要處理關於她們的許多事情。同時,她還在她的心裏一心一意地愛著她的皇帝,專註著這個皇帝的事業,全身心地對他的帝業進行維護,因此她很累很累。
「為什麼,非要滅了擴廓帖木兒你才能回京師?」
朱元璋高高在上,俯視徐達。對於擴廓帖木兒,朱元璋非常了解,知道他是一員威名赫赫的戰將,是天下的一位文武雙全的奇男。在朱元璋的心目中,擴廓帖木兒的軍事才能甚至超過了他手下幾乎所有的名將。徐達在連勝他之後,有此一敗,應該是非常正常的事。更何況,今後要消滅擴廓帖木兒,還必須要徐達親自馬,假如換其他的人,恐怕都不行。朱元璋的心裏這麼想著,抬起目光,看一眼殿下寂然無語的群臣,一抬手對徐達說:「元帥請起。」
劉伯溫見了,知道皇上已經是聽夠了自己的話,不願再聽下去,心裏又一次感到非常的失落,不由得想起了家鄉的那些山,那條河,想起了青田的隱居生活。唉!如果我當年一直都不出來,就象劉運和龍雲一樣,哪裡會受到這般的窩囊氣!想到這裏,劉伯溫一捋自己花白的鬍鬚。人都這般老了,又何必?看來,我還是要想方設法,離開這宮廷,離開這人世間是非爭奪最厲害的地方。劉伯溫抬眼再去看朱元璋,發現他還是那樣閉了雙眼,象是在想什麼,又象是在睡。
清晨,朱元璋坐在皇宮的平台上,眺望著遠方。夏日的驕陽已經離去,轉眼已過了立秋。屋外的綠樹還是那麼深翠逼人,宮裡的紅牆綠瓦顯得比往日更莊重,逶迤連綿的青山,似乎就在宮牆的外面。如今,朱元璋事情太多,無論是樂事、國事、家事,還是天下事,都夠他忙得了?他已經很少有時間,象許多年前那樣,一個人爬上高山,快樂地四處眺望,海闊天空地、不著邊際地遐想……那時候似乎非常的苦,現在回想,卻又感到是多麼的有趣,多麼的值得留戀。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李善長萬萬沒有料到,朱元璋偏偏對這事反感起來。又是胡惟庸!朱元璋在心裏說,不由得皺了皺眉頭。他愛憐地盯著李善長,等他咳嗽稍緩,說:「朕知道了,你去好好養病,快一點養好,回來主持大局。這段時間誰來替你,容朕考慮一下再定。」
自從中書府里來了左右丞相楊憲與汪廣洋后,變得比以往熱鬧了許多。被朱元璋稱為文臣第一人的李善長歸了故鄉,中書府里的事全由他二人來打理。以前李善長在,說一不二,中書省內風平浪靜,現在他二人雖說一左一右,卻彼此都不太服氣,常為一些小事情爭論不休,弄得中書省不得安寧。許多時候,還要把這不安寧,攬到皇帝面前去。
對於穿著衣褲鞋子入池救太子的,官升兩級,各嘗白銀八百兩;對於脫了衣褲鞋子入池救太子的,一律斬首。楊公公大為不解,趁閑時問朱元璋理由。
「對,劉伯溫走了些日子,現在可以讓他回來了!」朱元璋對自己說。
然而,世事總是多變,既由不得劉伯溫,也由不得朱元璋,因為任何人的初衷都是可能改變的,皇上自然也不可能例外。對大明朝立下了不世功勛的劉伯溫,最後終於還是不能安享晚年。
太子終於平安無事,朱元璋獨自坐在大殿里,心裏暗暗發誓道:「罷罷罷!宋濂,就算看在我兒子的份上,我也是不會再殺你了!」
「陛下,如沒有什麼事,臣告退。」劉伯溫輕輕地說完,睜了眼看著朱元璋,靜靜地等待。
「還是龍雲老弟記性好,伯溫確實是這麼說的:我長大之後,一定是國之中流砥柱,棟樑之才!」劉運比龍雲大三個月,所以這麼稱呼他。
「你來了?」朱元璋問。
現如今,時間過去了剛剛一年,朱元璋怎麼就動起了撤換李善長的念頭?聽了朱元璋的詢問,劉伯溫真是不解了!
夫人聽了,有些著急,忙問劉伯溫:「皇上會放我們走嗎?」
「問清楚了么?」劉運問道。
「不用,我不想喝,只想歇一歇。」
「伯溫,你是認為那個皇帝還要請你去台上?」
「再難也要滅了他!」徐達說的很堅定。
「對,讓他來幫幫你,你可以少許多事情。」馬秀英高興地說。朱元璋聽了,詭秘地一笑。
朱元璋剛狠狠地訓斥了楊憲,怒氣還沒消,聽說徐達求見,這才轉怒為喜,朝楊憲與汪廣洋一揮手說:「你們下去吧!」
沈兒峪一戰,徐達心中雖然有許多遺憾,但畢竟完成了朱元璋交給的任務。消息傳到南京,朱元璋非常高興,心想:自己的目的基本上達到,雖然跑走了元軍的統帥和皇帝的兒子,但卻讓他們認清了明軍的強大,不敢再有大的侵擾行動,更泯滅了捲土重來的勇氣。於是,朱元璋嘉獎了這次北伐所有立功的將領,特別是對藍玉非常滿意,加上對常遇春的那份情感,破例封他為涼國公。同時命令徐達:
君臣二人,各想各的心事。朱元璋看到劉伯溫在點頭,認為他是在堅持自己的看法,不由感到好笑。如今可不比往昔,你劉伯溫怎麼還這麼固執?朱元璋再不願聽劉伯溫講下去,哈哈地笑起來,寬宏大量地說:「好好好,你算是都講了心裡話,就讓我再好好想一想,想一想。」朱元璋說完閉上雙眼,似乎在認真地想。
朱元璋起身上前扶起李善長,友好地望著他的眼睛說:「放心地回去,好好享受,朕要賜給你許多的土地、家僕、佃戶,讓你能夠風風光光地安度晚年。」
「能為我大明皇朝做些事情,是我的幸事,我要感謝皇上對我的信任。」
「你不該這麼累自己。」馬秀英說。
朱元璋本來還想好好地考慮一下用人的事,待有了很成熟的想法,再找劉伯溫來議一議。現在,我確實累不下去了。朱元璋在心裏對自己說,睜開眼來。
「我在想這大半輩子以來,自己在戲台上都演了些什麼戲?也在問自己為什麼演一回又下來了?」劉伯溫從沉思中醒來,衝口回答到。
龍雲聽了,說:「伯溫是這麼講的,結果還是做到了,我們當初沒那麼大的志向,就一直守在這青田裡了。」
在馬秀英那裡休息了一宿,朱元璋感到精神好了許多,一大早起來,來到御書房,將劉伯溫召來,說道:「先生剛剛回來,就忙於禮法制定,宮殿建造,李善長病了這麼久,而今朝庭的許多事,都沒人打理,我想再挑個能幹的人來,補一補缺,不知何人更能勝任?」
當時,明王朝剛剛建立,朱元璋面臨許多實際的問題:首先是戰爭摧毀的國民經濟急待恢復,看著他的臣民衣食艱辛,朱元璋非常的心痛甚至不安。一方面,貧苦的出生使朱元璋對於勞苦大眾有著很深的感情,他不容忍當官的害民、欺民,也不忍讓百姓總是窮困潦倒,他希望在他的統治下,人民能過上好一些的生活;另方面,從苦極困極中打出天下的朱元璋更清楚,饑寒交迫的百姓,是會為了能活下去,鋌而走險,起來造反的,自己當年不就是這樣?基於這兩方面的認識,剛坐上皇位的朱元璋聽從了劉伯溫的建議,制定了休養生息的利民政策,正在積極推行恢復和發展生產的有利措施,儘可能地減免各地賦稅,大力推行墾荒、屯田的政策。其次,各地的農民起義和鬥爭,並不因為明王朝的建立就完全終止了,小規模的起義和鬥爭仍在一些地方繼續進行。還有更讓朱元璋惱火的是,跟他打下大明王朝江山的諸多驕臣悍將,已經在開始爭權奪利了。等等這些,都使得朱元璋不能象以前打天下時那樣,全心全意,傾國傾城來對付元朝勢力。有了這些想法,朱元璋又對徐達說:「朕給北伐戰爭定了個調:不求消滅元軍,只需將元軍趕得更遠些。你認為,這樣如何?」
徐達聽了,不覺一愣,瞪了眼問張氏:「你說大哥可怕?!」
朱元璋聽了,大吃一驚,見那三人還沒有走,便朝他們揮揮手說:「你們去吧!」
半月後的閱兵式時,邵榮果然要殺害朱元璋,只是結果終被朱元璋所殺。
就在這時候,聽到了岸邊有人高聲喊:
朱元璋聽了,底頭想了想,感到李善長的話有些道理,便說:「到時候,我再派人去查一查。」
劉伯溫想到這裏,不由得微微地點一點頭。
再智慧的人,雖經千般考慮仍有失敗。經常成功,偶遇失敗,並不能說這就是笨。關鍵在於智慧的人,能從失敗中收穫到走向勝利的經驗,這是睿智的表現。
終於,鼾聲停了,馬秀英緩緩地走過去,正好遇見朱元璋抬起頭來。
「你是朝中的元老,對朝中的元老,都了解頗深,這次請你來,就是想問你一個關於朝中元老的事情。」在朱元璋的御書房裡,劉伯溫一進來,朱元璋就開門見山的對他說:「朕現在想撤換李善長,你覺得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