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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爭皇奪位 第十二章 父皇之心

第三部 爭皇奪位

第十二章 父皇之心

李淵睜開眼來看了看,然後又痛苦地閉上眼睛,擺了擺手說:
「兒臣認為,太子不會指使楊文干起兵。」
「想清了,我知道用什麼辦法來保住我的太子之位。」
李世民又一次凱旋歸來,心中已沒有了往日凱旋歸來時的那份喜悅心情。他安置好勝利之師,即刻到仁智宮去見他的父皇。仁智宮在長安以北的宜君縣,這裏山色風景,畫一般美麗。加上綠樹成蔭,清溪潺潺,實在是夏天避署的好地方。
「太子殿下,你看……」李建成陷入了往事的回憶中,突然聽到田妃小孩似的呼喊。扭頭去看田妃那張臉,果然在燦爛地笑著,如同綻開的白合花,純潔得令人心醉,溫存地令人想擁在胸前。
「你,你真會說話。」李淵捧住尹妃一張美艷絕世的臉。
「兒臣有罪,請父皇懲罰!」李建成驚恐萬狀地抬起頭來,望著他的父皇。
「兒臣認為非常重要。」
「陛下息怒,身子要緊,身子要緊。」
「擔心……既然皇上已令你兄弟二人均不可再私自募兵,你為何……」裴寂說到這兒停了一下,肅然地望著太子,「你為何還要私自募兵?」
原來,那楊文干雖說只是慶州都督,因有太子李建成作後盾,平時身邊也畜養了許多謀士。聞聽募兵一事暴露,楊文干立即召來眾人商議。結果大家都認為:這樣的事情,一旦暴露,念在骨肉親情,太子定不會受死,可慶州參与此事的人,斷然沒有一個能夠活命。既然橫豎都是個死,不如乾脆反了,如果大家齊心協力,可能還有一線生機。於是,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就在李建成被召進仁智宮的當日,楊文干宣布起兵。
令使部侍郎鄰兵三萬,前往朔方,招降梁師都。
「臣聽說皇上也這麼對秦王說過。」
「皇上可有話要交待。」
「水淹。」尉遲敬德脫口而出,然後又補充道:「只是,如此一來,會累及許多無辜百姓。」
此時,宇文穎已經顫魏魏地退出,御書房裡,就只剩了李淵和李世民父子了。
「孩兒不敢,孩兒萬萬不敢!」李建成驚恐萬分,再一次伏跪在地,連連瞌頭。
裴寂聽了,祈求地去望他,李淵卻視而不見,眼瞪著衛士,看著他們把李建成押下去。
「陛下真是偉大,一番苦心,為國為民。」張妃仰望著李淵說。
「可是,他不是已經反對了嗎?置朕的旨意于不顧,私自招募兵勇?」
「我不能去,這次父皇一定會責罰我?」
「我懷疑,這可能從一開始起就是秦王設下的一個圈套。」
「這可不行。」杜如晦說:「此計的提議,還是他房玄齡。」
「如今首夏清和,芳草未歇。這裏山光適人,林翠風涼,我們正好散發乘涼,開軒閑卧,跟著秦王好好享受享受,到時再來解決太子募集勇士的問題。」
「真象,象神了我的竇氏——太子和秦王的母親!」李淵在心裏喊到。他的目光,貪戀地停留在尹妃酥嫩的豐乳上,似乎想做點什麼,又感到有些力不從心。
「為我擔心?」
圍繞著劉黑闥舉兵之事,大家已議論多時,就是還沒有個切實可行的解決辦法,見秦王進來,便都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李世民聽了,萬分高興,急召杜如晦、房玄齡、尉遲敬德前來,商議如何應對太子私自募集勇士一事。杜如晦見秦王對此事如此著急,微微一笑說:
「兒臣是擔心……擔心輸給秦王。」
「夫君!」她淚眼婆娑地望著他,動情地喚著。
李淵高坐書案後面,目送李世民,待看不到他的影子,長長地嘆息一聲,在心裏說:
「王妃,我的王妃。」李世民緊緊地抱住她。
張妃聽了,這才鬆了口氣,仰望著李淵,說:「臣妾只是希望陛下身體永遠康壯。」
「你違抗朕的旨意,該當何罪!」李淵又一次大聲地吼起來。吼過之後,連聲咳嗽。尹妃忙著給他抹胸,張妃忙著給他捶背,兩位佳人,淚水漣漣地央求:
二妃聽了,起身要迴避,李淵拉住她倆說:「就在此侍駕,無須迴避。」
「太子讓慶州都督楊文干私自招募兵勇,準備謀反,你看此事當如何處之?」
李世民聽了,沉思著點點頭。在心裏對自己說:手足相殘,本不是我願意,可人在宮中,為了自保,又不得不如此。只是本為同根生,相煎也不能太急,縱然是狠狠地回敬他一掌,也還是要手下留情。
「既然知道,請太子馬上動身。」裴寂催促說。
「皇上倦了,到內室休息去吧?」張妃關切地問道。
「擔心什麼?」
「宰相認為,父皇會不會因此廢了我的太子之位?」
張、尹二妃忙過來摻了李淵,三人在侍從警衛的前呼後擁下,回到玉華殿。
「住嘴,你難道不知道,朕傷心的是他違抗朕的旨意。」
不久,裴寂匆匆趕來,李淵喝退左右,讓裴寂來到跟前,憤憤地說:
裴寂聽了,大吃一驚,稍作沉思,問道:
對於要查明太子私募兵勇動機的說法,李世民正在後悔。因為他話出之後,儘管李淵沒有露出半點聲色,聰明的秦王還是已經分明地感到了父皇的不樂意。這麼看來,父皇對此事的看法,已瞭然於心,他已經不可能懷疑太子會起兵謀反。只是,沒想到那愚蠢的楊文干,竟然真的就反了。父皇還是要就此事來問自己,可見,父皇還是堅信自己原來的看法:太子永遠不會謀反。這麼說,父皇是藉此事來考察自己。想到這裏,李世民似乎豁然開朗,剛好聽到父皇的問話,便回答說:
李世民聽了,對長孫氏一笑說:「還真讓你說准了,皇權也不都是無情的。」
「兒臣,罪該萬死,罪該萬死。」
「你如果不去,你的父皇就有可能相信。」
「有這樣的可能。」
清晨,大地剛剛蘇醒,淡淡的夏陽,如流金般從精緻的雕花窗中悄悄地瀉進來。李淵積習般地睜開眼睛,轉動著雙眸,四處打量。他看到了尹妃半裸的胸,看到了她那娟秀的一張臉。
房玄齡聽了,對杜如晦看了一眼,說:「這都是如晦的功勞,是他精心設計,在楊文干招募的壯士中,安插了幾名我們的親信。」
「對,現在非常擔心。」
「皇上還在大殿里。」
「楊文干是楊文干,太子是太子。」
「陛下太過勞累,是不是明日一早,再宣秦王來。」尹妃勸道。
「謝謝你!」李世民伸開雙臂,將她擁在自己的懷裡。
「太子到!」
「拘捕起來,聽候發落。」
太子聽了,臉色大變,兩眼緊緊地盯著裴寂,問道:「父皇他都知道了?」
「司農卿宇文穎正在殿外,派他去最為適合。」裴寂說。
他來了,這麼快,莫不是又有什麼不好的消息?這念頭掠過李淵的腦海,不由地大聲喊到:
聽了秦王的話,房玄齡開口道:「楊文干乃慶州都督,原是太子府慕僚,是太子一手提拔到慶州上任的。這人雖然頗有文才,但卻並無謀略,做了慶州都督后,別的事不做,就是大張旗鼓地收羅俠客武士,還公開說是為太子府用。現如今,他已招募有二千零四十三名俠士,兵器也已打造出來,就缺鎧甲裝備。」
聰慧美麗的太子妃,一直在留意著他,非常擔心自己有什麼地方出錯,會觸怒了他。近來,不知道為何,太子總是這般容易發怒,太子妃只能凡事都很小心翼翼的。對太子的許多事情,她雖然不是很清楚,但從剛才的留意中,她還是看得出來九_九_藏_書:太子在希望、企盼著什麼,後來又有些失落。這,使她有些不明白。太子已經是人臣中的最高貴,是註定了要接皇位的人,怎麼會是這樣?太子妃極小心地迎著李建成的目光,儘可能溫和地微笑著。太子看到了田妃的做作,心裏有些不高興,但他還是忍著,凝視著她,回報一絲兒淡淡的微笑。
李世民一聽,知道一定是又出了什麼大事,慌忙往大殿趕去。
「陛下是不是找秦王來談談,也讓他有個教訓。」張妃說。
「司農卿宇文穎求見!」
「陛下息怒,不要聽憑他人嚼舌。太子是皇上的長子,又是皇位的繼承人,是個仁德厚重的大忠臣,怎麼可能謀反?」扶李淵斜靠在自己身上,尹妃輕輕地給他捏著肩說。
尹、張二妃聽了,感動萬分,一左一右,靠緊李淵,萬般溫存地說:「謝皇上獎掖,臣妾能侍候皇上,便是萬幸,能讓皇上快樂,萬死不辭。」
尹、張二妃聽了,相互看了一眼。緊挨李淵坐下。太子李建成進來,倒頭便拜,裴寂跟在後面,面色同情地看著太子。
「父皇,劉黑闥乃竇建德之屬下,今舉兵起事,皆因在此之前兒臣清剿不盡,現願統兵,再去征討,務必一舉盡除。」
這事,直接與李淵和關東地區的地方官有關。本來,竇建德被俘以後,他的夫人曹氏和夏國的左僕射齊善行,以將府庫財物分給士卒,讓他們各自散去。然後由左僕射齊善行與右僕射裴矩等,率領遺留的部屬,帶著傳國玉璽,投降了唐朝。河南、河北、山東等地原屬鄭、夏政權的州郡官吏見了,也紛紛降唐。至此,竇建德的夏國徹底滅亡,關東地區反抗勢力基本平定。但是,竇建德押回長安后,卻被李淵殺了。唐王朝派往關東地區的地方官,開始貪婪地追索竇、王投降官吏軍人的財物。他們採取高壓的手段,威逼這些投降官吏軍人,使他們心存驚懼和仇恨。戰爭結束時,被李世民譴散的5萬戰俘,得不到基本的安排。他們衣食無著落,飽受歧視和生活困頓的煎熬,忍無可忍。就在這時候,竇建德的少年好友、部將劉黑闥,自稱大將軍,趁勢振臂一呼,設壇祭祀竇建德,要為竇建德報仇。一時間,那些投降的官吏軍人,那5萬被李世民譴散戰俘,紛紛歸附劉黑闥,各地竇建德原來的官吏,也紛紛響應、支持。很快掀起了較大的對新的唐王朝的舉兵起事。
李淵聞之後,立即派出名將李神通和李世績,前往征討。卻不料,在短短的兩個月時間內,劉黑闥連連擊敗唐王朝名將李神通和李世績的軍隊,勢力很快發展到竇建德原來的規模,收復了竇建德原來政權的所有故地。今日消息傳來,使得李淵大為震驚,再無心回宮與尹貴妃或是張婕妤作樂。早過了以往上朝的時間,還留下眾臣在大殿上,商議此事。
記得那是一個蔭霾蓋日的午時,天氣污晦得讓人沒有一點好的心情,王圭與魏徵都走了,可他們的話卻鯁在太子的心裏:秦王一天天坐大,野心也如焰火遇風般勃勃騰起,若不及早加以制襯,恐怕這魄麗的大唐江山,不一定就屬皇上欽定繼承人的。想到這裏,太子在心裏恨恨地說:李世民,我知道你能力不錯。可是你的長兄,李建成我也絕非是無能之輩。凡事自有天命安排,如果,你是太子,我不會有非份之想。可天命安排我做今後的皇帝,你卻不能安守本份,伸手來爭,要逆天意而行。既然如此,我只能奮然而起,為護我太子的身份,衛我今後的帝位,與你競爭到底。罷、罷、罷!為萬全之計,我當再增加私人武裝,以便到時候能戰勝你這個欲奪我江山的賊人。想到這裏,李建成召來他的親信,他一手提拔的慶州都督楊文干。
「陛下神武英俊,就是不做皇帝,妾遇上了,也會一見鍾情。」
「擔心,輸給秦王?」
「你回答朕。」李淵打斷秦王的思考,催促道。
「你怎麼也流淚?」秦王從感傷中醒來,雙手捧著長孫氏一張嬌美的臉。
「他聽了朕的話,沒有再加一兵一卒。」
「重賞倒不必。」杜如晦說:「既然秦王關心,我們就把下一步的打算說出來,還請秦王明示。」
裴寂走後,李淵再看那岩溜噴空的飛雨,竟感到有種凌利侵心的寒意,不由一揮手說:
「楊文干謀逆,當何處之?」
李世民聽了心中一動,隨即又平靜下來,說:「將軍快去布置,就用洺水,淹敗劉黑闥軍。」
宮中的劉公公來了,鴨子似地搖擺著,到了秦王夫婦跟前,喜笑顏開地說:
太子從她的目光中看到了心動,看到了真誠,由不得也有些心動,正待開口,只見裴寂移步走來。
「秦王留下,其餘都給我退出去。」李淵大聲吩咐。
「楊文干在慶州私募兵勇,為兒臣指使,兒臣罪該萬死,請父皇降罪。」
他親自安排了這一次對太子的打擊,彷彿是安排了一次保家衛國的重大戰役,心裏非常的高興。在李世民看來,把皇權看得大如天的父皇,一定不會放過太子李建成的這一次忤逆。就算不要他的命,肯定會罷了他的太子之位。到時候,繼承大統的人,捨我其誰?李世民越想越是意,表面上,卻不敢露出半點端疑。
李淵聽了,心中大失所望。李世民,你明明知道你大哥為何要私募兵勇,卻還要說什麼需查明原因。難道,無論是什麼原因,還有比違抗父命更重要的嗎?唉,你真使我失望。李淵正想著,突然聽到侍從喊道:
「這一點,皇上看得很清。」
「這個太子!孽子!!」
啊,是一輪明月,一輪如雪花般潔白無遐晶瀅的明月!它是這般的溫和而又是這般高傲地孤懸天際,山峰、流雲,還有淡淡的清風……這人世間的一切,彷彿都只是在為它而存在,為襯托它這冷清的美麗,才到這人世間來。
李淵來仁智宮時,安排李建成留守長安,帶了齊王李元吉,同來這裏享受清閑,聞說李世民凱旋歸來,令李元吉迎于仁智宮外。
李世民與李建成,都是他看重的兒子。比較而言,在感情上,他更親近李建成一些。因為一直以來,在他看來,李建成似乎更加聽話,更容易管教。而李世民,卻較有個性,遇事常有一些不同於自己的看法,特別是圍困洛陽時,因為久攻不下,他曾發密旨招李世民回來,李世民竟敢置之不理。儘管後來的事情證明李世民是對的,而且非常之對。就因為李世民的堅持,才能夠一舉消滅了王世充、竇建德這兩個強敵。然而,在李淵看來,他寧願要一個聽話的哪怕是打了敗仗的兒子,也不願要一個不聽話的打了勝仗的兒子。李世民的公然抗旨,一直耿耿於李淵的懷中。對於君王來說,一個有能力的兒子固然重要,但一個聽話的兒子似乎更為重要。李世民既然如此有個性,如今又有這麼大的勢力,也難怪李建成怕他了!李淵開始理解李建成,開始為李建成開脫,然而,他為什麼就不能先爭得朕得同意呢?想到這裏,李淵由不得又嘆了口氣。
李淵知道她說的是心裡話,不禁也動了真情,左右相視一笑,感慨地說:「現如今,也只有你們倆位,對朕忠心耿耿。」
「事已至此,我以他事為由,去長安召太子來。待陛下問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再作處理?」
李世民不作回答,反問尉遲敬read.99csw.com德:「如今這裏的戰事,要速戰速決,當用何策?」
「是的,他當時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說此事到此為止,不可再有私自募兵的事發生。」
「這很重要嗎?」
「依你看,這事……」
「既然他知道這一點,為何還要廢了我太子之位?」
對於劉黑闥的起兵,李世民一直也在關注著。他一直認為沒多大事情,有李神通、李世績等名將去征討就可以解決了。這一次,李世民萬萬也料不到,李神通和李世績,竟會敗在劉黑闥手裡。看來,劉黑闥還真又成了氣候,非得自己親自出馬了。這麼想著,他緩緩地走上前去,對李淵說:
「是的。」李建成鬆了口氣,說:「這事父皇知道,也指責了我幾句,但是我對他說,秦王也招募了八百壯士,他也就默認了。」
「在這種事情上?」李淵在心裏重複著秦王的話,由不得心中生痛。可見,朕的這個二郎,他如今仍然以為,在有些事情上,可以違背朕的旨意。這,簡直荒唐透頂!如果皇命可以違背,皇帝的威嚴將何以存在?!我既已知他的心事,也不必再追問下去了。想到這裏,李淵微微地嘆了口氣,放緩聲音問道:
李淵咬緊了牙關,嘣出一個粗重的「嘿」來。看著裴寂,好一會才緊張地問:「難道,他們之間,就到了這樣的水火不溶?」
「只因……只因孩兒見秦王府中人才濟濟,文臣武將,還有兵勇……」
「不過。」杜如晦坦然地望著李世民,說:「長安城中,太子的勢力已遠遠超過秦王,可他還要再招壯士,其用心可見。況且,皇上何等英明,儘管人贓並獲,也不會相信太子謀反,只不過對他違旨私下募集兵勇之事,會給一些懲罰、一些警告、一些限制。這,正是我們需要的。」
「全知道了。」
「宣!」
李世民在窗前肅然地站立了太久,長孫氏看著心疼,她輕輕地來到丈夫的身旁。看到他眼角上有一顆晶瀅的淚珠,長孫氏禁不住心裏一熱,伸出白皙纖細的手,小心地為他擦去。
自從進駐長安后,東宮與秦王府,還有齊王府,本來都有自己的衛兵,可他們都沒有因此而能夠滿足。私下裡,兄弟仨都在擴充自己的私人武裝。出兵征討劉黑闥之前,秦王府中已暗自收羅的勇士已近千人,而太子則半顯半隱地私自招募了二千多名勇士,號稱「長林兵」,分別駐守于東宮的左右。李淵知道此事,曾通過裴寂警告他們,私募勇士之事,到此為止,誰都不可再有增加。李建成得了父皇的警告,自然不敢造次,近年內,一直不再增加衛士。可是,自李世民擊敗王、竇凱旋歸來,使他感到了秦王的壓力,趁李世民再次東征,背著父皇,派出親信可達志,去燕王李藝處調來幽州突厥精銳騎士三百,悄悄地安排在東宮內。除此之外,還派出親信楊文干,到各地去招募武藝高強的壯士。
「他身為太子,多招募幾個兵勇……」
「為什麼?」
「可是,秦王就只有那八百勇士,而你的長林軍,已經有二千人!」
「你怎麼吞吞吐吐,快說,還是什麼?」
「你說得真好,太子殿下,真好!你……」田妃傾慕地看著他。
「這真是太好了,先生,我要重賞你。」
侍衛應聲而出,領旨剛要離去,李淵又放低聲音,說:「慢,傳宰相裴寂來見。」
「微臣拜見皇上!」
「我已經說了,你必須去,你現在已經別無選擇。除非……」
「是不是因為太子俯上的長林軍沒有朕的御林軍多,你,想與朕比比實力?」李淵冷冷地問道。
「但願如此,你去罷。」李淵揮揮手,送走裴寂。
「私募兵勇,你指使的?」李淵一字一字地說,聲音不大,卻很沉重,猶如大雨來臨之前的悶雷。李建成聽著,心中驚竦,聲音顫抖地回答:
「是兒臣指使,兒臣罪該……」
「為夫君感天動地的情義。」長孫氏充滿敬意地望著李世民,一雙美眸猶似一泓清澈的泉水。
「皇上聖喻,因秦王討伐王世充、竇建德建立奇功,特將弘義宮賞賜居住,欽此。」
「陛下,不要為這些事傷心,保重龍體。」尹妃勸道。
李淵畢竟度過了勞勞累累的青年和壯年,而今已經58歲,就是躺在佳麗那香酥的胸口上,也常常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他正在走向老邁,更有了走向老邁人的那份睿智。在人生的顛峰上,他憑高俯瞰未來,清楚地看到了自己往後的路,也清楚地知道自己這一路下去,將需要什麼,就能得到什麼。李淵雖說已經做了皇帝,到了這樣的年齡,也象所有睿智的老人一樣,開始變得實際,也開始變得寬容。除了權力和榮譽,他開始思考自己,比較實在地來對待自己。至高無上的權力,他要擁有;平凡而充滿樂趣的生活,他需要。李世民平定了劉黑闥之亂,在大唐王朝廣袤的土地上,就只剩下了朔方的梁師都還在抻著。這是個沒多大能力的傢伙,只要派吏部侍郎殷開山去,就可以解決。於是李淵下召:
李淵目光將宇文穎罩住,等著他的回話,宇文穎卻再不開口,只將雙目四顧張望。
「果然這樣,這個二弟也真是太黑心。這回,是父皇令你來的?」
李世民大敗劉黑闥,再不戀戰,率領大軍,速回長安城。
「可惡!」
「好了,我就重賞你二人。」
「我的皇兒,父皇征戰一生,從沒怕過什麼。如今,四海統一,大唐江山,空前穩固,可是,我卻要來為你們兄弟倆擔心!但願我李家祖宗庇佑,我大唐江山,不會出現兄弟相殘的事情。」
「陛下,太子倒了。」
此刻,李淵並不在乎楊文干起兵之事,只是由此更加惱怒太子。這個孽子,怎麼就這麼無眼力,連個親信都看不準,將這樣重要的事,交給一個有賊心賊膽的逆臣。想到這裏,李淵萬分惱怒地大聲嘆息:
李淵聽了,心中雖然高興,但更多的卻是吃驚。我這個兒子怎麼一下子就變得這麼快。剛剛還要追根究底,要找出太子募兵的原因,如今又來替太子說情?李淵心裏這麼想著,目光卻逼視著李世民,憤憤地問道:
李淵搖了搖頭,說:「用不著了,是內史侍郎唐儉,內史令倆人查明後派人來報的。如今證人就在宮外,還用得著再去查明?」
「下一步,我們就派黃鐵去與楊文干聯繫訂做鎧甲之事。待交貸的那一天,請秦王設法通過宮中之人,將此消息透露給皇上,讓他派禁軍去當場捉『奸』。到時候,太子縱有千張嘴,也難逃私募兵勇,企圖謀反之兼。」
「是啊,陛下,如今太子已經知錯,讓他解散召來的兵勇,什麼事都沒有了。」張妃說。
「我只是說有這樣的可能,因為告發你的人,已經證據確鑿。有人說你在私下募兵謀反,皇上得有個交待。」
「我還不知道這事情有多大,只是想來問問太子。」
裴寂聽了,慌忙回頭,只見太子頭破血流,昏厥過去。
李淵順水推舟令李世民去征討劉黑闥,心中稍稍地鬆了口氣,他想趁此休息一下非常疲憊的身子,就帶了尹、張二麗人,去了仁智宮。李建成的招募勇士一事,他也就一無所知。然而,李世民卻知道了。長安來的密探,給他報告了李建成私招壯士的祥情,李世民靜靜地聽完,久久不語,尉遲敬德忍禁不住,憤憤地說:
果然不出秦王所料,真的又出了件九九藏書天大的事情:李神通與李世績等名將去征討劉黑闥,卻被他給打敗了。現在,劉黑闥勢力已發展到竇建德原來的規模,不但收復了竇建德原來政權的所有故地,還仿照竇建德的舊政權格局,又建立了新的政權。
「為什麼?」
「我要你在慶州暗招壯勇,隱送東宮。」李建一字一句地交代楊文干說。自從楊文干離開以後,李建成就一直有些兒魂不守舍,容易發怒。
李建成心中驚懼,連連磕頭,撞地出聲,一會兒,便砰地一聲,倒在地上。尹貴妃最先見了,大聲喊道:
「朕也是為了自己。」李淵放低聲音:「這話,朕只說給你們兩位聽。朕如果不做皇帝,哪能得到二位愛妃。」
「兒臣還是擔心,擔心他的實力!」
「不想謀反,私募兵勇為何?」李淵大聲喝斥。
「對,這倒是個好主意。」李淵抬起頭來,對張妃道:「你叫李勇去宣秦王來見朕。」
「田妃,你去罷,宰相與我有要事商議。」太子說完,目送田妃遠去,忙問裴寂:「宰相臉色如此凝重,莫不是出了什麼大事。」
「胡說,上一次他私募長林軍,朕已當面交待過。這不單是他私募兵勇的事,而是他怎麼對待朕說過的話。」
「行了!」李淵眼瞪著裴寂,一擺手,再次打斷裴寂的話。我怎麼不知道他只是擔心秦王?可是,他既然違背了朕的旨意,就該受到懲罰。朕是皇帝,絕不能容許任何人對朕有半點不敬,更不能容忍任何人置朕的話予以不理,包括自己的兒子。不然,皇權何威?朕又何威?難不成還真要象張妃說的那樣,朕非常安康健壯,他們才不至於興風作浪?想到這裏,李淵抬起頭來,望著裴寂說:
張妃看著李淵說:「尹妃說得有理,陛下龍體要緊。」
「美嗎?」田妃激動地問,為自己的發現而得意。
聽罷皇上牙縫裡嘣出的「可惡」兩個字,剛剛站起來的宇文穎卟通一聲又跪倒在地。
「請皇上息怒,保重龍體。」
裴寂並不吭聲,只是靜靜地看了看太子,然後又看田妃一眼。
夏日的傍晚,太子李建成獨坐在府中的觀景亭中,舉目西天。看著那明明耀耀的山光,漸漸暗淡下來,心中有些兒失落的感覺,他回過頭來,看一眼他的太子妃。
「那黃鐵是何人?」
「兒臣以為,此事是父皇的權力,一切應由父皇決定。」李世民畢竟是睿智的秦王,頭腦靈敏,反應得很快,衝口就答了出來。
當天深夜,尉遲敬德領了上萬軍士,在洺水上游,伐木建樁,壘石填土,很快築起高壩,截斷了水流。第二天一早,李世民全軍出動,于洺水之畔與劉黑闥決戰。劉黑闥見了,心中高興,親率步騎兵二萬三千人,強渡洺水,要與唐軍決一死戰。可是,他做夢也沒想到,二萬三千步騎兵正渡河時,突然洪流湧來,河水傾刻漲至深有丈余,劉黑闥大軍,溺死就有數千。洪流來時,李世民率唐軍早登河畔小山,待大水過,蜂擁殺至。劉黑闥「洪災」劫難之後倖存的一萬多人,已經淹淹一息,又被宰牛殺豬般悉數屠殺,劉黑闥大敗,只與范願等二百余騎得以逃生。
從太原起事以來,李世民一直跟在父皇身邊,雖說近幾年是獨自領軍作戰,但每次戰前、戰中,都能得到父皇的指點,感受到父皇的大力支持。父皇對戰事的看法,常有許多與自己相左的地方,後來的事實證明,其中大多數父皇都是對的。與自己相比,父皇有許多棋高一籌的深謀遠慮。每當李世民對這些領悟了之後,常會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這種時候,他就會真誠地為父皇喝彩。他會在心裏對自己說:我一定要更加地努力,遇事也能如父皇這般深謀遠慮。
「好,就再辛苦你一次,速去平息了楊文干這個逆臣。」
「我只是擔心秦王,奪了我的太子之位!」
在李淵走向皇權的戰鬥中,李世民學到不少,也展露了許多自己天才的軍事指揮才能。李世民明白,這一次與太子較量,實際上是在暗地裡與父皇叫板。他相信自己可以比較輕鬆地戰勝他的大哥太子,但能不能得到父皇的承認,卻有些拿不準。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需等到一定的火候才能做到,李世民不知他這時有沒有這樣的火候。派人去宮裡密告了太子私自募兵以後,李世民想了許多,甚至憚盡竭力地猜測父皇將會怎樣處置太子,可就是沒想到,父皇會就此來徵求他的看法。
「美,真是太美了。」太子說:「在這夕陽散盡的時候,它,這溫和而高傲的月亮,就是大地的主宰,就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它雖然不象太陽那麼耀人眼目、光芒四射,可在它清和溫潤光照之下,萬物華新,使人有恍然若在瑤台做客的感覺。」
「秦王,你說說,楊文干起兵的事,是不是受太子的指使?」李淵靜靜地沉思了一下,平靜地問道。此時,李淵不僅是惱怒太子李建成,他更加關心的,還是秦王李世民對他親哥哥李建成的態度。
李淵點了點頭,讓尹、張二妃,扶進內室。
「不,我怎麼會謀反?難道你相信?」
「皇上默認了你的長林軍?」
「秦王怎麼就忘了?前年你到西山守獵,在林中,發現一商人被砍倒在血泊中,是秦王你救了他,還給了百兩黃金讓他在京城繼續開他的皮貨店。」
「宰相,你不是在仁智宮陪皇上消署,怎麼有閑到這裏來。」
李世民此次回來,本有許多事情急待處理,現聽父皇是這樣的意思,想了想,回答說:「父皇的恩賜,兒臣領受。這裏山青水秀,風景秀麗,又這樣的涼爽安靜,正是學習的好地方。兒臣近些年連連征戰,甚少學習,想召來幾位僚臣,趁此時間,給兒臣講詩析典,解惑釋難,還請父皇能夠恩准。」
李淵搖搖頭,揮揮手讓裴寂快去。裴寂走後,李淵身子一斜,靠在尹妃身上。尹妃輕輕地摟著他,如摟小孩一般。
「兒臣願領三萬兵馬,親往平息。」李世民回答。
「父皇既然這麼說了,兒臣只有從命。兒臣認為,要處置此事,首先需查明……太子,他為何要私募兵勇。」
正想著,有人來報:
李淵似乎也不含糊,目光罩住他,一字一句地問道:「如果,朕堅持要你來作出決定呢?」
隨著侍從的喊聲,宇文穎快步走進御書房,他雙腿跪下,君臣大禮畢,聲音慌張地說:
「是不敢比?!」
劉黑闥的軍隊,大都是竇建德舊部,深受敗軍之恥辱,打起仗來,更是比原來勇猛頑強。李世民兵至,在洺水附近,與劉黑闥交戰多日,竟不能佔半點便宜。劉黑闥與李世民,雙方在洺水附近相持兩月有餘,各有小的勝負。其間,李世民兩次被困,險些喪命,手下大將,死傷多人。李世民遇到這樣頑強的敵人,心中大驚,感慨地對尉遲敬德說:
李淵雖說出身王侯,顯貴之極,但在任太原留守之前,卻一直不得志。任了留守后,又一直在為皇位而戰。原來是身份顯赫,心比天高,而卻是位卑職低,忍辱負重。後來是箭在弦上,寶刀出鞘,指揮大軍,攻城掠地。直到六年前,總算爭到皇位。雖說可以稱孤道寡,三宮六院,終是還沒有結束天下的割據。西有薛舉父子,北有劉武周、梁師都,東有王世充、竇建德,他們都已稱皇稱帝,擁有重兵,隨時都有可能,取唐而代之。如今,這些個皇帝總算一一掃除,對唐王朝九九藏書的威脅也蕩然無存。在這六年中,他李淵不敢有絲毫的懈怠,兢兢業業地治理他的大唐帝國。經過他六年的治理,無論是政治、法律,還是經濟、文化,大唐王朝都已有了新的氣象,步入了他李淵心儀的正道,開始進一步的完善和繁榮。李淵突然感到,他經登上了自己人生的巔峰,雙腿已經乏力,再無從前的那股勁,頭腦也遲頓許多,再無從前那般敏銳。
「太子的衛士,已超過我們幾倍,何故還要如此招募?」
「皇上,太子這一次私募兵勇,只是擔心……」裴寂見李淵一直低頭不語,忍不住要為李建成求情。
「朕的話,你不聽,他聽!」
「你又建如此奇功,父皇真不知道怎樣嘉獎你。不如這樣,你就留在這仁智宮裡,我讓人去接了王妃來,你們在此共宵這炎炎夏日,好好調理一下勞累的身子。」
在尹妃的摻扶下,李淵走過千迴廊,來到御書房。他端莊地坐著,慢慢地品嘗一碗尹妃送到他手上溫熱的參湯。李世民來了,匆匆地來了,不待侍從通報,他已經出現在李淵的面前。
「臣妾該死,請皇上恕罪。」尹妃誠惶誠恐地說。
聖旨下達之後,李淵大大地鬆了一口氣,心裏非常高興。他帶了尹、張二妃,來到蘭芝谷中的玉龍亭納涼。舉目前方,只見「岩溜噴空晴似雨,林蘿礙日夏多寒。」正悠悠然然,享受著這仙山裡的美景美人,忘情地與尹、張二妃逗笑調情,忽見宮中內侍李立新匆匆趕來,湊到李淵的耳根旁,幾句話后,李淵登時大怒,大聲喊到:
「太子和秦王有你這樣的父皇,真是三世修來的福氣。」尹妃說。
「臣以為,太子造反,絕無可能,私自募兵,恐怕,恐怕還是……」
「是適才途中遇見,臣想到得有一人去招來楊文干,故留他在殿外候著。」
「你去罷,沒你的事。」李淵平靜地說。
「這,倒還象一句人話。」李淵瞪著兒子,在心裏對自己說,心中的那股陰狠之氣,漸漸消去,餘下的,只是憤怒。沉默了一會,他突然大喊一聲:
殘雪暗隨冰筍滴,新春偷向柳梢歸。洺水附近,兩軍鏖戰正急;統帥大營,李世民正與尉遲敬德談心;長安城裡,李建成卻正忙乎著擴展自己的勢力。
「是他,好!只是,這麼對待太子,是不是……太過了一點?」
「怎麼不配?朕就你與太子這兩個兒子最親,天下也就太子與你最有權威。如今要處置太子,除了朕,就是你。朕要你來決定,你就配。」
「妾聞你適才說皇權無情,其實並不是這樣的。臣妾以為,任何權力都是人行使的。皇權也是如此,在有情人手上,就不會是無情的。」
李淵見了,哈哈大笑,說:「朕不是說你。」
「太子私募兵勇一事,他已經供認不誨。」李淵望著秦王,緩緩地說:「現在,朕已經把他拘在鐵石房裡。喚你來,想聽聽你的看法,該如何處之?」
「皇上,臣都知道,還請保重龍體,這些事情,問明了一定可以解決的。」
「來人,給我傳太子來見。」
太子並沒有回過頭去,只是更加專註地凝視著田妃那張露出真誠欣喜的笑臉。這才是我的太子妃,美得……唉,這世上還真沒有比她更美的。只不過,這隻能在她真真高興的時候。現在,又是什麼使她如此地高興?記得剛與她見面時,她是看到了一隻蝴蝶,一隻碩大的色顏異常艷麗的蝴蝶,他其實並不喜歡這隻蝴蝶,但卻為她的喜歡而展示出來的美麗驚呆了,於是也跟著她去歡天喜地地追著看這隻蝴蝶。結果她沒有追到蝴蝶,他卻追到了她。如今,她又看見了什麼呢?他終於跟了她的凝視,扭過頭來。
「難不成,太子你要與你的親弟弟秦王開戰?要演一場自相殘殺的鬧劇?」
「你想清了,該怎麼做?」
李世民聞言,大喜,急忙出來,迎接他的長孫王妃。
「是!」
聽罷楊文干起兵一事,李淵並無半點驚慌,只恨恨從牙縫裡蹦出兩個字:
「陛下不要傷心,保重龍體比什麼都重要。」尹妃輕撫著李淵的手背說。
聽杜如晦如此一說,李世民頓時放寬了心。他知道,這位先生如沒有周全巧妙的安排,是不會這樣輕鬆調侃的。於是,盯著杜如晦說:
「說明白一點。」
「兒臣領命。」李世民說完,拜過李淵,匆匆離去。
「裴寂,朕適才心煩,對你發怒……」
見李淵高興,尹妃極溫柔地說:「陛下,有了這回教訓,太子一定不敢了,為了你當初的想法,就饒了他這一回。」尹妃說。
裴寂坦然地迎著李淵的目光,點了點頭,說:「儘管如此,以陛下的神威,此事,還是可以解決的。」
「話雖如此,這事就你們知道,讓本王著急,這天底下,哪有這樣做臣子的。你還是快快把你們的安排都與本王說了,也好讓本王放心。否則,今宵大家都只能在這裏,一直商議下去。」
裴寂見此,慌忙上前,伏跪于地,大聲地說:
「稟告皇上,微臣還未到慶州,楊文干就已經起兵謀反。」待侍從衛士退盡,宇文穎急急地說道。
裴寂從太原起兵以來,一直跟在李淵身邊,雖無大功,卻是事事順著李淵的意思去辦,為李淵解了不少的憂煩,被李淵視為親信中的親信,有時就做錯了,也不加半點責難,如此大聲喝斥,還是第一次。裴寂雖然心中不快,但看到李淵以往優雅從容的一張臉,現在變得如此憂戚疲倦,便也明白了李淵憤怒的根源,便小心翼翼地說:
「稍坐一會兒。」李淵說著,長長地嘆了口氣。
「太子與兒臣一樣,都是父皇的親兒子,不會反對自己的父親。」
「如果真是這樣,我不去?」
仁智宮雖是在玉華山中,卻是李淵登基以來所建的幾座行宮中最大的一座,宮門雄偉,宮殿巍峨。其中玉華殿,更是氣勢壯觀,陳設豪華,是為正殿。
「兒臣認為,他不該如此,不該在這種事情上違抗父命。」李世民衝口而出。
秦王搬進弘義宮的當天,就去皇宮裡給李淵謝恩。此時已近傍晚,萬葉秋聲里,千家落照時。如在以往,李淵此時定在後宮,與尹貴妃或是張婕妤一道,歡歡喜喜地打發自己的光陰。自從竇氏去世之後,李淵一直未立正宮。在與成百上千的女人云雨之後,已過半百的李淵,終於挑定了自己最相適宜的女人。或許是心理的相互理解,或許是生理上的最相適宜。總之,此時的李淵,硬是讓一宮的麗兒坐守空房,獨願意與尹、張二妃在一起。縱是偶爾也想來點新鮮,過後總是悔之莫及。一個人,當他真正成了皇帝,當然不可能有普通人的愛情,更不可能有什麼專一。他有的只是慾望與發泄,能使自己最爽的待遇。尹、張二妃能如此得到李淵的垂青,除了自身的條件,自然還有一顆象裴寂一樣,能理解他的心。可惜,今晚此時,李淵不能快樂在兩位麗妃的自身條件和理解的心裏。當李世民離了秦王府,直奔後宮時,張公公將他攔住,告訴他說:
劉黑闥擊敗唐名將李神通和李世績的征討后,軍威大振,勢力大增。在眾人的勸說下,劉黑闥在相州稱東漢王,改元天造。他任命范願為左僕射、董康買為兵部尚書,高雅賢為右領軍,征王琮為中書令,劉斌為中書侍郎,將竇建德時期文武官員,悉複本位。設法行政,都仿照原夏國的。
「是臣自己請命前來,https://read.99csw•com建議他請你去仁智宮當面問清楚再說。」
「可是,他確實私募兵勇。」
「行了,你沒有罪,你不過因為他是朕的長子,想替他說幾句話。可是,如今滿朝的文武百官,還有太子、秦王、齊王,這麼多跟著朕享盡榮華富貴的人,又有幾個對朕忠心耿耿。他們,一個個在朕的面前唯唯喏喏,恭恭敬敬,朕就是放一個屁,都說是天籟之音,敬之若神。可是,在他們的心裏,卻根本不是這樣認為的。連朕說的話,太子竟然也敢置之不理,細想起來,還真叫人傷心。」李淵說著,臉色凄然地望著尹、張二妃。
「臣參見太子殿下。」
「既如此,為何還要私自募兵?」
「除非什麼?」
「兒臣不配!」李世民雖然還是衝口而出,聲音卻沒有上次乾脆。
李世民雖然越來越不喜歡這個弟弟,李元吉也越來越忌妒他的這個二哥,但在這樣的場合中,兄弟倆還是表現出應有的熱情,他們相互問候著,來到宮裡。李淵忙迎上來,拉了李世民的手,讓他坐在自己的龍椅邊,詢問了戰事後,李淵似乎有些為難地說:
「夫君為朝中大臣流淚,臣妾為夫君流淚。夫君的淚是感傷的痛苦,臣妾的淚是感動的幸福。」
「秦王妃到!」
「父皇!」李世民見李淵太過憤怒,輕輕地喚道。
「是啊,只要陛下身體康壯,什麼人都不能興風作浪。」張妃握著李淵的另一隻手,也輕輕地撫揉著。
李淵聽了,微微一笑,抱緊了二妃。正在這時候,有通報傳來:
「臣妾有罪,請陛下恕罪。」
「宰相還真有遠見,你就去跟他說一聲,讓他火速召楊文干,明日見朕。」
李建成已被押走了好一會,李淵的目光還停留在大殿的出口處。那兒有一盞宮燈,熠熠的光亮,如白晝一般將四周照得通明。曾記得,當年李建成出生時,也是在燈下。為了生他出來,竇氏從上午一直痛到晚上,最難受時,咬緊了嘴唇,甚至出了血。
「問我?我能有什麼事?」太子有些吃驚地問。
李淵聽了,哈哈大笑,說:「皇兒不忘學習,為父非常高興。這仁智宮雖不及長安宮大,也可住得上萬人。你只管召幾位僚臣來就是,西面的這些房子,任由皇兒選用。」
「微臣罪該萬死,乞請皇上恕罪。」
「這麼夜了,他來為何?」
「陛下英明!」張妃說。
「願竇氏在天之靈,保佑她的兒子們和睦相處!」
「來人!」李淵大聲喊道:「快,宣秦王來覲見。」
那時的李淵,是多麼年輕,還剛剛23歲。他為自己的第一個兒子即將出生興奮不已,更為自己將為人父欣喜若狂。在竇氏的痛苦與李淵的興奮中,他們的第一個兒子,終於瓜瓜落地。李淵記得,那一晚,這兒子的哭聲,在靜夜中是多麼的雄勁有力。從接生婆手中接過這幼小的生命,李淵看見了他那烏黑髮亮的眼睛,正清清純純地盯著自己。在孩子的身上,李淵看到了自己延續的生命,看到了宗室流淌的血液。李家終於有了第一個繼承人,這孩子一定會為李家建立奇功,成就大業。於是,他給他取名叫李建成。這孩子沒有辜負他的希望,一直以來,總是步調一致地跟在他身後,按他的意志行事,從來也沒有忤逆過他。可如今卻這麼大胆,竟敢置他的話于不顧,去私募兵勇!
「不是,不是啊!兒臣怎敢與父皇相比實力?」
「只是謀反一事,太子斷然難為。」
「除非你真正想謀反。」
「參軍對彼,如何知之如此詳細?」李世民頗感興趣地問。
「我現在唯一的願望,是希望他們兄弟和睦,不要再相互猜忌。兄弟倆和和睦睦,待朕百年之後,一個做皇帝,一個做護國大將軍。我大唐天下,世代相傳,國家日益昌盛,百姓安居樂業。想當初,朕反了煬帝,自己做了皇帝,心裏就是這麼想的。」李淵舉目尹妃、張妃,真誠地說道。
「你都知道。」
「一定是秦王府里的人告得密,我知道他派有不少人在盯著東宮的動靜。我已經讓楊文干凡事小心又小心,可還是……」
尉遲敬德聽了,點頭稱是。正要開口,卻有密探帶來長安的消息。
「兒臣拜見父皇。」李世民說完,給李淵深深一揖,靜靜地等待父皇的聖喻。
「敗軍新聚,竟這般強大有力,皆因心中恨重,為我原來疏忽所至。當初譴散夏軍,若稍做安排,對其投降的地方官吏,若不威逼,縱然劉黑闥還是舉兵,也必無眼前之勢。可見,欲敗敵軍,先服其心,方可一勞永逸!」
「你不要再替他求情,朕知道該怎麼處理。眼下之事,是要火速派人去拿了楊文干。你說,派誰去?」
「一個皇帝,難道要身體康壯,他的臣子,才不敢興風作浪?」李淵扭過頭來,一雙龍眼,逼視著張妃,搖了搖頭,說:「不,如果這樣,這個皇帝未免做得太可悲了。皇帝之所以讓群臣敬畏,靠的是皇權,是至高無上的皇權,誰敢藐視皇權,就只能去死!」
「我們回吧。」
「知道,正因為知道,我才為太子擔心。」
「臣妾不是這個意思,臣妾不是……」張妃嚇得語無倫次,額頭上冒出汗來。
「長林軍,殿下是不是已經招募了兩千長林軍?」
「你,有罪?」李淵瞪大龍眼,俯視太子,適才的憤怒、感傷,早已蕩然無存,那略顯疲憊的臉上,誇張地露出許兒驚疑。
秦王聽了,不由得大驚。從父皇的逼視中,他已經看得非常清楚。父皇也在怪自己。這相信,使他猛然想到自己,有時也會違背父親的命令,特別是在圍困洛陽時……難道,父皇還在為此事耿耿於懷?李世民在心裏問自己。隨即,又為自己辯護說,我之所以這麼做,完全是為了大唐江山,是為了一舉消滅兩個強敵,太子卻不同,他的所做所為,只是擴充他自己的實力……
「唉,看來朕是老了。」停了好一會,李淵又一聲長嘆之後,說:「張妃,你沒有罪,你與尹妃,整日陪伴著朕,是朕的安慰。你們放心,朕不會嚴罰太子,只不過要讓他受幾日罪。」
李淵喃喃地說完,毅然地坐起身來。尹妃醒了,看到已經坐起的李淵,輕輕地喚一聲「皇上」,忙著給他整理衣衫。
「對,一定會。」裴寂肯定地說:「但是,你已經別無選擇,你必須去仁智宮,見你的父皇。」
「兒臣罪該萬死,請父皇降罪。」
「快傳太醫!」裴寂一邊大喊,一邊上前扶起不醒人事的李建成。
「是,不是!」李建成的額頭上布滿了汗珠,渾身顫抖不已,終於,他鎮定了自己:「兒臣從來沒有想與父皇相比什麼的念頭,兒臣只是父皇的臣子,一生一世,永遠都是父皇的臣子。」
「針對秦王。」
「快說!」李世民催促道。
「宣司農卿宇文穎覲見!」
李淵得知李神通和李世績被打敗的消息,就想讓李世民再次前去征討劉黑闥,只是顧慮到剛殺了他的好友劉文靜,又顧慮到老是這麼讓他一人出征會讓他感到朝中再無他人,思來想去,沒讓人去通知他這個屢建戰功的兒子。沒想到,他自己來了,又自請征討。順水推舟是李淵之所長,秦王又成了第四次東征的統帥。
「此事,是不是需要臣去進一步查明?」
「既然如此,為何私自募兵?」
李淵聽了,長嘆一聲,點了點頭。看著裴寂禮畢就要離去,又喚住他說:
「既然這樣,我聽宰相的,去見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