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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是一排木筏。」我說。
「是的,先生。」
我聽了覺得怪不高興。可我還是說,這件事我是非做不可——我可不是胡謅的。正在這會兒,開過來了一隻小划艇,裡頭有兩個持槍的人,他們停下來了,我也只好停下來了。他們裡頭有一個人說:
「得啦,我的好孩子——再見,再見。你要是見到逃跑的黑鬼,就找人幫忙,把他們逮住,你還可以賺一點兒錢呢。」
「可憐的小東西,原來你也有一本難念的經。現在我們心裏也替你難過,可是我們——得了,去它的,我們可都不想得天花,你要明白。你聽著,我就告訴你該怎麼辦。你單獨一個人可千萬別上岸,要不然你準定壞事了。你不妨還是順水而下,再漂過去二十來英里,你就會來到大河邊上的一個小鎮。那時候,太陽早已出來了,你就不妨求人幫忙,對他們說你一家子都在打擺子,發高燒。別再傻裡傻氣,讓人家猜摸著是怎麼回事。現在我們儘力想要幫你一下忙;所以,你務必離開我們二十英里遠,那才算是個好孩子。你要是在有燈光的那邊上了岸,也不見得有什麼好處——那邊才不過是個貯木場。嘿——我估摸著你老爸準定窮得很,我敢說他也是倒霉透頂。得啦——我把這枚價值二十塊的金幣,放在這塊板子上,等它一漂過去,你就把它收下來吧。我覺得把你扔下不管,也是夠缺德的,可是,我的天哪!得了天花可不是好玩的,你知道不知道?」
「吉姆!」
我就使勁地划我的槳,他們也使勁地划他們的小划艇。我們才劃了一兩下,我就說:
「讓我先坐小划子過去看看,吉姆。你要知道,也許那還不是開羅呢?」
我坐了小划子過去,想要探聽一下。沒多久,我發現河上有一個人坐著小船,正撒下一條曳釣繩。我沖他劃過去,問:
「我聽見你們在說話,我就溜到河裡去,要是他們到木筏上來,我不妨游到岸邊去。他們走了以後,我再回到木筏上來。可是,我的天哪,你可把他們捉弄了一番,哈克!你這一招可真漂亮!我告訴你,小伢兒,我說這可救了我老吉姆一命——我老吉姆忘不了你的恩情啊,小寶貝。」
天快破曉時,我們就靠了岸,吉姆特別小心地把木筏隱藏得好好的。隨後,他忙活了一整天,把東西都捆紮好,一切都準備停當,只待離開木筏。
後來,我們又談到究竟該怎麼應付才好,我們覺得沒有別的辦法,只好讓木筏順水而下,直到我們碰上機會,另買一隻小划子再趕回去。雖然四周圍什麼人都沒有,可是我們並不打算去借一隻,就像老爸慣常順手牽羊似的,因為那麼一來就會有人追我們來了。
我大聲喊過了吉姆十多次,可是我都沒聽到他回話。當我正在「踩水」的時候,碰著一塊木板,我就抓住了它往岸邊懸浮過去。但是我發覺這兒河水是向左岸流去的,這就是說,我已來到了一個渡口;所以,我就改變方向,衝著那兒游過去。
我猛地鑽進水裡——也就是想要摸一下河底,因為這條大船上有一個三十英尺的大水輪是在我頭頂上轉動的,所以我要擁有足夠迴旋的餘地。平日里我在https://read.99csw.com水裡能待一分鐘;這一回我估摸著自己在水裡卻待了一分半鍾。隨後,我急不可待地往上一躥,躥出了水面,因為那時我差不多快要憋死了。我猛地冒出頭來,但是我的胳肢窩仍在水裡,這時我既用嘴往外吐水,又用鼻子孔往外噴水。當然,這一帶水流向來湍急;不消說,這條大船隻停了十秒鐘,隨後又打開發動機了,因為他們那些人對撐筏人是從來不放在眼裡的。反正現在它正在浪花翻騰中奮力逆水而上,漸漸消失在茫茫的黑夜裡,雖然我還能依稀聽到它的聲音。
原來他是在河裡,躲在木筏的尾槳底下,只是讓鼻子露出水面。我告訴他說,他們早已沒影兒了,於是他就爬上來了。他說:
我們有老半天沒吭聲。其實也沒什麼好說的了。我們兩人都知道這又是那塊響尾蛇皮在作祟;那再談它還管什麼用呢?那好像是我們還在自怨自艾,到頭來還得招災惹禍——也就這樣一直倒霉下去,最後學乖了,只好一氣不吭。
我聽了他這一套話,幾乎涼了半截。要是在從前,他怎麼也不敢說這等話。只要看一看他剛才認為他快要得到自由了,馬上就跟從前判若兩人了。老話說得好:「黑鬼總是得寸進尺。」我暗自琢磨:這都是我不動腦筋造成的結果。眼前這個黑人,差不多就是靠我幫忙逃出來的,現在他打開窗子說亮話,竟要把他的孩子們偷回來——至於孩子們究竟歸屬哪一個人,我可壓根兒不認得;反正此人從來也沒有得罪過我。
「且慢,帕克,」另一個人說,「這枚二十塊的金幣,也替我放在板子上,算是我給他的。再見吧,孩子,你就照著帕克先生對你說的話去做,準定沒事啦。」
眼下我們只好目不轉睛地凝望著前方,切莫視而不見地把那個小鎮給錯過了。吉姆說他准看得見,因為他一看見那個小鎮,他就成了自由人,可是他萬一錯過了,又到了販賣奴隸的地方,看樣子他就再也得不到自由了。於是,他動不動就跳起來說:
我們幾乎睡了整整一天,到了夜裡才上路;趕在我們前頭的,是一排長得出奇的木筏,好像一支長長的遊行隊伍似的。木筏每一頭都有四把掌握航向的長槳,依我們看,它大概可以搭乘多達三十個人。木筏上有五座大窩棚,彼此間隔很遠,正中央燃起一堆露天篝火,每一頭還豎起一根大旗杆。看起來它很有氣派。在這樣帥的木筏上當個撐筏人,可真的是了不起呀。
「別扯那個了,哈克。可憐的黑人是不會走好運的。我一直懷疑那塊響尾蛇皮在作祟,還遠沒有完呢。」
「今兒晚上,河灣口上頭逃跑了五個黑鬼。你那個人是白人,還是黑人?」
「再見,先生,」我說,「我絕不會放走一個逃跑的黑鬼,只要我力所能及的話。」
如果在那塊蛇皮向我們作祟以後,人們還不相信耍弄蛇皮乃是蠢事的話,那麼九_九_藏_書,他們只要再往下看看,一看到它仍然向我們繼續作祟,就會相信了。
他們都打住不划槳了。這時離開木筏已經不太遠了。他們裡頭有一個人說:
我聽了吉姆的這些話,心裏挺難過,因為這無異於降低了他的身份。我的良心又把我喚醒,使我感到無比激動,到最後我就對自己的良心說:「別跟我過不去吧——現在還不算太晚——只要一看見燈光,我就划到岸上去告發他。」於是,我馬上心裏感到自在、高興,渾身輕快有如一支翎毛似的。我所有的煩惱一下子都消除了。我抬眼凝望著岸上有沒有燈光,自己心裏就像在唱歌似的。沒有多久,岸上露出來一點兒燈光。吉姆樂不可支地大聲嚷著說:
「你要想知道的話,就自己過去看看清楚。你要是在這兒再打擾我大約半分鐘的話,我就讓你吃不了兜著走啦。」
「我在這兒,哈克。他們都沒影兒了吧?說話小聲點兒。」
於是,我就向木筏劃了過去。吉姆感到大失所望,可是我說沒什麼,依我看,下一個地方就是開羅了。
「也許我們就在下大霧的那天夜裡,把開羅錯過去了吧。」
「你就是那木筏上的人嗎?」
我們聽得見它轟隆轟隆地開過來,不過一直要等它開到跟前方才看得清楚,它是衝著我們開過來的。有時候,他們就是這樣開過來的,想要看一看怎樣跟我們擦身而過,但又不會發生碰撞;有時候,水輪將一把長槳給砸掉了,那個領航員探出頭來,哈哈大笑,覺得自己露了一手真帥。眼下,它離我們越來越近了,我們說,眼看著它要給我們刮鬍子了;但是看來它一點兒也沒有改變航向。它是一艘大型船隻,又是來勢迅猛,望過去好像是一堆烏雲,四周圍發出好幾排螢火蟲似的亮光;可是驀然間,它卻凸現成龐然大物,簡直令人害怕,長長的一排敞開的鍋爐門,有如燒紅了的牙齒似的噴吐出火光來;它那大得驚人的船頭和防護裝置,已經高懸在我們頭頂上了。沖我們而來的是一聲喊叫,還有要關掉發動機的叮叮噹噹的一陣鈴響,末了是一片咒罵聲和放汽時的嘯叫聲——這時候,吉姆和我各自從木筏兩頭剛跳入水中,我們的木筏一下子就被大船撞碎了。
吉姆一直在大聲說話,可我老是在自言自語。他說:一到了不實行蓄奴制的自由州,他要做的頭一件事,就是拚命地積攢錢,一分錢也不花,等到積攢夠了,那時他要去鄰近沃森小姐家的那個農場,把自己的老婆給贖回來;隨後,他們兩口子打工掙錢,把那兩個孩子也都給贖回來;要是他們的主人不肯賣的話,他們就踅摸一個廢奴派,乾脆把孩子們偷回來。
「先生,那個小鎮就是開羅嗎?」
等到大天亮的時候,這邊不消說是碧澄一色的俄亥俄河,外側就是那條古老的、始終渾濁的大河!可見開羅的確是錯過去了。
他跳過去把小划子準備停當,他的舊外套已鋪墊在艙底,讓我坐在上面,接著把划槳交給了我;我剛把小划子撐開的時九-九-藏-書候,他說:
「他得的是——那——個——哦,可不是什麼大不了的病。」
要買小划子,就得找岸邊停靠的木筏。可是我們看不到有木筏停靠在岸邊,所以,我們就徑直往前走了三個多鐘頭。這時,夜色越發陰沉凝重,差不多如同下大霧一樣令人膩味。你說不清河上的動靜,也看不出距離該有多遠。約莫到了萬籟俱寂的深夜,忽見一條上水輪船開過來。於是,我們立時點亮提燈,揣摸著它一定看得見。通常上水輪船是不會靠近我們的;它們總是向外拐,順著沙洲,收縮帆篷,踅摸平緩的水道駛去,但在這樣漆黑的深夜,它們就逆流而上,奮力行進。
「哦,」我哇哇地哭著說,「以前我不管見著誰都說實話,可是他們聽了個個扭頭就走,壓根兒不管我們了。」
他們開走了,我就登上了木筏,心裏難過極了,因為我深深知道自己做了一件錯事,我心裏明白自己就是想學好也不管用;一個人打從小時候開始就不好,往後也絕不會有好的表現——一旦危急時,也沒有什麼東西來支持他,讓他堅持到底,於是他就垮下來了。接著,我又想了一分鐘,暗自琢磨著:且慢——假如說你做對了,把吉姆交出來,難道你的感受會比現在好一點嗎?我說,不會的,我還會感到難過——我會感到如同現在一樣難過。得了,我說,做對了惹麻煩,做錯了沒事兒,而付出的代價都是一個樣,那你幹嗎非要學著做對不可呢?我一下子給難住了。這個問題我可回答不了。所以,我想自己再也不必為它犯愁了,打這以後,只要是最不費勁的事,照做不誤就得了。
「那可並不是你的錯,哈克,你壓根兒不知道。你可不要一味責怪自己。」
我們就這件事全都交談過了。打岸上走是不行的;當然咯,我們也沒法讓木筏逆水北上。毫無辦法可想,只好等到天黑,再坐小划子回去碰碰運氣。所以,我們在棉白楊樹叢里睡上了一整天,以便干起活來有力氣;沒料到天快黑下來的時候,我們回到木筏上一看,那隻小划子連影兒都不見了!
我剛操起槳把小划子開走,急得一身汗,想去告發他;可是一聽他說的上面這些話,看來我一下子泄了氣。我就慢慢吞吞地朝前劃去,我鬧不清楚此時此刻自己是高興還是不高興。待我到達了五十碼開外的時候,吉姆說:
「把小划艇開回去,約翰,快點兒開回去!」一個人說。說罷,他們立時往後開回去了。「快閃開,孩子——躲到下風處。該死的,我估摸著那陣風已經沖我們把它刮過來了。你老爸得的是天花,你心裏可要比誰都明白。可你幹嗎不一下子都說出來呢?難道說你存心讓大家都給傳染上嗎?」
我走進了小窩棚,可吉姆不在那裡。我舉目四顧,哪兒都見不到他。我就大聲嚷道:
我可沒有馬上回答。我本想回答的,可是話兒老說不出來。我試過了一兩秒鐘,想要壯一壯膽地說出來,可我偏偏沒有那麼大的膽量——連一隻兔子的膽量都沒有。我知道我已力不從心了;我就只好無可奈何地回答說:
我不由得感到自己實在太卑劣、太糟糕了,恨不得馬上死掉算了。九九藏書我在木筏上煩躁不安地走來走去,暗地裡自己罵自己,這時吉姆也挨在我身邊煩躁不安地走來走去。我們倆誰都心情平靜不下來。每當他手舞足蹈地嚷著說:「那可不就是開羅嘛!」我一聽就像身上挨了一槍似的,我想如果說那真的是開羅的話,說不定我會難受死了。
「吉姆,我可巴不得沒見過那塊蛇皮才好——我真巴不得壓根兒就沒見過它。」
「它就在那邊!」
我們在天亮以前開過了另一個小鎮,我本想再上岸去看看;不料那一帶地勢很高,所以我沒有去成。吉姆說,開羅附近是沒有高地的。可我不知怎的早就給忘了。這一天,我們就在鄰近河左岸的一個沙洲上好歹給打發過去了。我開始將信將疑起來。吉姆也是一樣。我說:
「那它是個什麼小鎮,先生?」
我說:
「我們可得救了,哈克,我們可得救了!趕快跳起來,跺腳吧!我們終於來到了老開羅這個好地方,我包管知道!」
可它並不是小鎮。原來是鬼火,或者是螢火蟲罷了。於是,他又坐下來,依然一眼不眨地凝望著。吉姆說他因為離自由越來越近了,使他渾身上下發抖、發燒。得了,我聽他這麼一說,也讓我渾身上下發抖、發燒,因為我腦子裡明白他差不多已經自由了——這該責怪誰呢?反正是責怪我唄。不管怎樣,我也不能不受自己良心責備。這件事使我心煩意亂,坐立不安,到哪兒都沒法泰然自若。我從沒想到過我正在乾的究竟是什麼事。可是現在我想起它來了;它老在我心裏縈繞不去,而且動不動挖苦我。我想竭力給自己申辯,說這可不能責怪我,因為我並沒有讓吉姆從他合法的主人那裡逃跑;但是這都不管用,每一回我的良心都說:「可你明明知道他是為了奔向自由而逃跑,你本來可能劃到河岸上去,對人家說明嘛。」事情就是這樣——我怎麼也迴避不了。說難也難在這裏。良心對我說:「難道說可憐的沃森小姐因為虧待過你,她手下的黑奴在你眼皮底下逃跑,你看見了連一句話都不說?請問那個可憐的老婦人在哪兒虧待了你,才使你對她如此缺德呢?說實話,她竭盡全力地教你念書,她不遺餘力地教你做人,反正她千方百計想要對你好。一句話,她就是那樣對待你啊。」
「那真該死的,夠缺德的,也是夠奇怪的。我說,孩子,你老爸得的是什麼病呀?」
「嘿,虧你說的!我們可忙得不可開交,孩子。不過我說我們還得去。去吧——使勁划你的槳,咱們一塊兒去吧。」
「他是個白人。
「我敢說,我老爸準會從心眼兒里感激你們啦。我求過人家幫我把木筏拖到岸邊去,不拘是誰都扭頭就走,可我獨個兒卻又拖不動。」
「我馬上就要https://read.99csw•com高興得大喊大叫了,我會說,這可都得歸功於哈克;現在我是個自由人了,要是沒有哈克,我永遠也不會得到自由;這多虧是哈克做的好事。我吉姆一輩子都忘不了你,哈克;你是我吉姆頂頂好的朋友;現在,你也是我老吉姆獨一無二的朋友。」
隨後,我們就談到那些錢。這可真的撈進了一大筆——每人各得二十塊金幣。吉姆說,現在我們上輪船可以坐統艙,這些錢足夠我們在那些不實行蓄奴制的自由州里到處走,想走多遠就走多遠。他說,撐著木筏再走二十來英里,算不上太遠,可他巴不得我們早已到了那裡。
「你走了,你這個忠實的老哈克;在白人裡頭,只有你對我老吉姆說話算話。」
「那上頭還有人嗎?」
那是一個有兩英里長、歪斜的渡口;所以,我耗去了很多時間才遊了過去。我選定了一個安全地點,才爬到岸上來。我看不出有什麼好辦法,只好在那高低不平的地上,一邊探聽,一邊往前走了四分之一英里,不知怎的來到了一幢老式特大木頭房子跟前。我本想一閃而過,立時離開那裡,不料有好幾條狗從裡頭躥出來,沖我狂吠不休,所以,我覺得此時此刻還是一動也不動為好。
「開羅?不是的。你該死的準是個大傻瓜。」
「我也巴不得你們親自過過目呢,」我說,「因為那邊是我的老爸,也許你們肯幫忙,把木筏拖到那兒有燈光的地方去。他得病了——媽媽跟瑪麗·安也都得病了。」
所以,等天黑了以後,我們就撐著木筏開走了。
「我看我們還得親自過過目才好。」
「孩子,你這是在說假話。你老爸到底得了什麼病?現在,你給我直截了當地說,那對你會有好處。」
「那我一定說,先生,我一定老老實實地說——不過,求求你們,千萬別甩開我們。那種病是——是——諸位先生,只要你們徑直往前劃去,讓我把木筏頭上的纜索扔給你們,你們就用不著一直劃到木筏跟前——求求你們行個好吧。」
「只有一個人,先生。」
我們順水漂進了一個大河灣,這天夜裡,陰雲密布,天氣又很悶熱。這一段河面寬闊極了,茂密的參天大樹像大牆似的排列在河的兩岸;你幾乎看不出那兒有什麼豁口,或者有一點兒亮光來。我們談到了開羅,真不知道身臨其境認不認得哩。我說恐怕我們不認得,因為我聽人說過那裡才只有十幾戶人家,要是碰上他們正好沒有掌燈,我們哪兒會知道自己正在路過一個小鎮呢?吉姆說,只要那兩條大河在那兒匯合,那一看就會知道了。可是我說,也許我們會以為自己路過一座島的末端,照舊又回到了原來的那條大河。這麼一來,讓吉姆感到煩躁不安——我也是一樣。反正問題是明擺著,那究竟該怎麼辦才好呢?我說,只要一看見有燈光,趕緊操起槳劃到河岸邊,索性告訴人家,說老爸就在後頭跟著商船一塊兒過來,他剛剛學做生意,想要打聽一下這兒離開羅該有多遠。吉姆一聽這是個好點子,於是我們就一面抽起煙來,一面耐心等著。
「那邊是什麼?」
那天夜裡約莫十點鐘,我們在下游靠左的河灣附近,看見一個燈光閃爍的小鎮。
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