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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讓斯蒂芬的英名長逝。
極樂世界哪能不流連忘返。
只因為不慎失足墮深淵。
眼前是怪可愛的一家人,又是在怪可愛的一幢房子里。我在鄉下還從來沒見過一幢房子有它那麼雅緻,那麼大的氣派。大門上既沒有鐵鑄門閂,也沒有跟鹿皮帶連在一起的木製門閂,但是安上能轉動的黃銅把手,如同城市裡的住宅一模一樣。客廳里沒有安放眠床,連眠床的一絲痕迹也都沒有;但在城市裡的很多客廳都置放著眠床。這裡有一座大壁爐,底座是用磚塊鋪砌的,這些磚面都保養得潔凈而又紅亮,因為平日里都要潑上凈水,並用另一塊磚去擦洗的。有時候,他們還給磚面上抹上一種紅色水彩顏料(他們管它叫作西班牙褐色塗料),就像城市裡的人常常塗抹的那樣。他們在壁爐里還放上一些大號黃銅薪架,可以把一大段鋸木架起來。壁爐架正中央置放著一台座鐘,鍾面玻璃的下方,有一幅小鎮的風景畫,畫的中央有個圓塊,代表太陽;你可以見到那幅畫後面的鐘擺在來回擺動。聽到這台座鐘發出嘀嗒嘀嗒的聲音,真是太悅耳了。有時候,一位修鍾錶的工匠上門來了,給它擦洗油泥,調試得好好的,於是一擰發條,它就連續不斷地敲了一百五十響,這才好像累得敲不動了。人家修好以後,照例是分文不取。
「我可不是鬼鬼祟祟地亂轉悠,先生。我是從輪船上掉到河裡去的。」
「快把那個燈端走,貝慈,你這老笨蛋——你怎麼老是拎不清的?把它擱在前門後頭地板上。博布,要是你跟湯姆全都預備好了,你們只管各就各位得了。」
「得了,」我說,「你果然念出來了,但開頭我還以為你不會念呢。這並不算是什麼難念的名字——一看就念出來了。」
他們全都哈哈大笑了。博布說:
「別提了,巴克,好孩子,」那位老人說,「你早晚能露一手的,往後機會有的是,用不著犯愁。快去吧,照媽媽點撥你的去做就得了。」
他之所以遽然命赴黃泉,
論年紀,巴克看上去跟我差不多——才不過是十三四歲左右,但他長得比我的個兒大一點兒。他身上只穿著一件襯衫,瞧他一臉臟相。他走過來時還在打哈欠,一個拳頭在揉眼睛,另一隻手裡提著一支槍。他說:
「得了,」我說,「你這就念念吧。」
現在再看看我剛才所說的那個大客廳,窗子上掛著美麗的白色窗帘,上面繪著許多圖畫,有藤蔓滿牆的城堡,也有到溪邊去飲水的牛羊。還有一台舊的小鋼琴,裡頭我想丁零噹啷夠鬧猛;反正聽著年輕的姑娘們唱《最後一縷情絲已斷》,演奏一支《布拉格之戰》樂曲,那才是美不滋兒的呢。各個房間四壁都用灰漿刷過,地板上十之八九鋪著地毯,整幢住宅外面也粉刷過。
「反正壓根兒就沒人來叫我,那怪誰呢。我老是低人一等,叫我怎麼露一手呢。」
待到人們趕到把他撈上來,
讓他吐盡積水為時太晚了;
這位年輕的小姐在世時有一本剪貼簿,她老是把《長老會觀察報》上刊載的訃告、意外事故,以及虔心苦行的事例都剪下來貼上去,後面還附上她獨出心裁所寫的幾行詩。反正她的詩寫得很不賴。以下就是她寫的一首詩,哀悼一個不慎落井溺亡的男孩子,他的名字叫斯蒂芬·道林·博茨:九九藏書
「嘿,他就是在黑暗那兒呢!原來他就是待在那個地方!」
他們在四壁掛上了好多畫——多半是華盛頓和拉斐德的畫像,描寫戰爭的畫,一幅名叫《瑪麗》的畫,還有一幅畫名叫「簽署《獨立宣言》」。有好幾張他們所謂的蠟筆畫,乃是他們的一位已故女兒畫的,那一年她才十五歲。這些蠟筆畫,跟我以前見過的迥然不同——多半要比常見的蠟筆畫黑得多。有一幅畫的是一個女人,身穿一套瘦長的黑色衣裙,胳肢窩底下都用帶子束得緊緊的,兩隻袖子管中間凸了起來,像兩棵大白菜似的,頭上戴著一頂偌大的、賽過長柄鏟的黑色女帽,前面還掛下來一塊黑色面紗,纖細白凈的腳踝上系著黑色緞帶,腳上穿著一雙小不點兒的黑色拖鞋,妤像兩副鑿子似的;她若有所思地佇立在一棵垂柳底下,用右肘偎靠著一塊墓碑;她的左手則垂在另側,拿著一塊白色手絹和一隻手提網兜。在這張畫下端題著:「哎呀,難道我永遠見不到你嗎?」另一張畫的是一位年輕的姑娘,她把自己的秀髮一直往上梳到頭頂,就在一把梳子前面綰了個扣兒,好像一塊椅子靠背似的。而且她正在用手絹捂著臉兒哭泣,她的另一隻手裡卻仰面躺著一隻死鳥兒。就在這張畫的下端題著:「哎呀,我再也聽不見你那曼妙的歌聲了。」還有一張,畫的是一位年輕的姑娘,正在憑窗仰望月亮,粉腮上淌著兩行淚珠;她手裡拿著一封拆過的信,信封邊上還沾著一塊黑色火漆,她把這封信連同那帶著項鏈的精美小錦盒一塊貼在自己嘴上。在這張畫下端題著:「你走了嗎?哎呀,你果真走了!」我暗自揣摸著,所有這些都是很好的畫,但我不知怎的對它們好像不太欣賞,因為要是我心裏不大開心的時候,這些畫總會讓我越發煩躁不安。對於她的死,大家都感到很惋惜,因為她生前還有很多如此這般的畫沒有畫出來,而且,從她所畫的遺作里,也可以看出她的死給大家帶來多麼大的損失。不過話又說回來,依我看,像她這樣脾性的人,還是樂得到墳墓里去要痛快得多。當她正在畫一幅畫——據說是她最最了不起的作品——的時候,她卻病倒了;於是,她就日日https://read.99csw•com夜夜地做禱告,祈求上帝讓她多活些日子,畫完了這幅畫再死也不遲,無奈她始終沒能如願以償。那幅畫上畫的是一個年輕的婦人,身穿一襲長長的白色禮服,站立在一座橋的欄杆上,卻準備好往河裡跳下去;她的頭髮都披散在背後,抬頭仰望著月亮,淚水順著兩頰往下淌。她有兩隻胳膊交叉合抱在胸前,另有兩隻伸向前方,此外還有兩隻是高高地舉了起來,像要去攀摘月亮似的——原來她的構思是要先看一看究竟哪雙胳膊樣子最好看,隨後再把別的胳膊通通擦掉。不過,正如我剛才所說的,她在還沒有作出決斷之前就死去了。如今,她家裡的人把這幅畫懸在她閨房裡的床頭上,每逢她的生日,還把許多鮮花掛到畫上去。平時總是用一塊小小的帷幔把它遮蓋起來。畫上這位年輕的婦人,她的臉兒似乎甜得很可愛,只不過胳膊太多了,我覺得一眼望過去,活像蜘蛛網似的。
我們上樓來到了他的房間里,他把自己的一件粗布襯衫、一件緊身短上衣和一條褲子交給了我,我就一一都給穿上了。趁這工夫,他就問我叫什麼名字來著,可我還來不及回答,他已搶先告訴我,前天他在樹林子里捉到一隻藍櫻鳥和一隻小兔子;他還問我,蠟燭熄滅了的時候,摩西在什麼地方。我說我可不知道;這事我壓根兒就沒聽說過。
「哎喲喲,我的天哪,索爾,你瞧這個可憐的孩子身上濕得夠嗆;你覺得他會不會——肚子餓了?」
「哦,」他說,「要是他們真的敢過來,我想我包管逮著一個。」
這位老婦人接著就說:
「哪一支蠟燭呀?」我問。
「誰是『我』呀?」
「深更半夜,你幹嗎鬼鬼祟祟地來這兒亂轉悠——?」
絕不是這些病症不治,
「別亂叫啦,寶貝們!是誰在外面呀?」
「不認得,先生——我壓根兒就沒聽說過。」
冷的玉米餅,冷的腌牛肉,還有黃油和脫脂乳——以上這些就是他們在樓下給我預備的,也是我從來沒見過的一頓美餐。巴克和他的媽媽,跟所有在場的人都在抽玉米芯煙斗,只有剛離開這兒的黑人婦女和兩個年輕的女人,算是例外。他們全都在一邊抽煙,一邊閑扯;而我則是一邊吃飯,一邊閑扯。那兩個年輕的女人披著有襯墊的大褂,頭髮都被甩到身子背後。他們都向我提過好多問題,我就告訴他們說,老爸、我和所有家裡的人,原住在阿肯色低洼地以南一個小農場上,我姐姐瑪麗·安從家裡出走,嫁了人以後再也沒有消息了。比爾四處去找過他們,可後來連他本人也沒有音訊了。湯姆跟莫特都死了,光剩下了我跟老爸;老爸因為接二連三老是倒霉透頂,到最後也就一貧如洗了;所以,等他死了以後所剩下的一點破玩意兒,我就一塊兒帶走了,因為那個農場畢竟不是我們自己家裡的。隨後,我上船住統艙,逆水北上,自己不小心,卻掉到河裡去了。一來二去,我就是這樣來到這兒的。所以,他們就說,我可以把這兒不妨當作自己的家,要住多久就住多久。這時候,天色快亮了,大家都去睡覺,我就跟巴克一塊兒去睡。轉天早上,我一覺醒來的時候,真該死,我把自己的名字都給忘了。所以,我躺在床上回想了差不多個把鐘頭,等到巴克醒了,我就說:
「全都預備好了。」
「你有什麼貴幹呀?」
蠟燭豎立在地板上,他們全都在那裡瞅著我,我也瞅著他們,約莫有二十來秒鐘光景。有三個身材高大read.99csw.com的男人拿槍指指戳戳地對著我,說實話,真讓我渾身直抽搐。年紀最大的那一個,滿頭白髮,約莫六十開外了,另外兩個都是三十歲左右——三個人都長得好端端的,挺漂亮——還有一個非常討人喜愛的、滿頭斑白的老婦人,她背後跟著兩個年輕的女人,但是我不能看得十分真切。那位老先生說:
這張桌子上還覆蓋著一塊很美麗的漆布,上面畫的是一頭紅藍兩色、展翅飛翔的老鷹,四周圍都是彩繪花邊。據說它是從遙遠的費城運來的。還有好幾本書方方正正地置放在桌子的四角上。有一本是大部頭家用《聖經》,裡頭圖畫比比皆是。有一本是《天路歷程》,說的是有一個人離家出走了,可並沒有說出自己出走的原因。偶爾我也看過一些,覺得怪有趣的,但就是啃不動。還有一本,書名叫作《友誼的奉獻》,書里充滿了詩情畫意,可是我並沒有去看那些詩。另外一本是亨利·克萊的演說集;還有一本是甘大夫的《家庭醫藥大全》,詳細指點你萬一有人病了或是死了,究竟該怎麼處置。還有一本讚美詩,以及好多其他的書。客廳里還有好幾把薄木條編成的椅子,全都是完整無損——椅墊當中沒有像破籃子似的塌下去,或是裂開了。
「現在我問你,喬治·傑克遜,你認不認得謝潑德遜家裡的人?」
我說:
「我可不知道他在哪兒,」我說,「你說說他是在什麼地方呀?」
「我敢說,只要你會的,我也都會。」他說。
「敢情好,也許這是實話,也許不是。哦,全都預備好了。喬治·傑克遜,你走過來吧。記住,你可急不得——要慢吞吞、慢吞吞地走過來。要是有人跟你在一塊兒,就讓他待在後面得了——他要是一亮相,就得一槍給斃了。得了,過來吧。慢吞吞地走過來吧。你自己把那道門推開來——稍微推開一點兒,只要擠得進來就得了,你聽見了沒有?」
才讓斯蒂芬棄世而去。
「我敢說,你不會念我的名字。」我說。
不,如今我道出箇中原因,
我偷偷地把它記下來;說不定下次有人會叫我念的,所以,我要做到對答如流,一點兒咯噔都沒有,彷彿是早已說慣了似的。
「你的名字就是『叫——子——夾——個——城』,可不是嗎?」他說。
「得了,要是你早就知道他在哪兒,幹嗎還要問我?」
「你會念字嗎,巴克?」
不,年紀輕輕的斯蒂芬啊,
埃米琳·格蘭傑福特還不到十四歲,居然能寫出這樣的好詩來,那麼,她只要不死,往後會達到什麼境界,也就用不著多說了。巴克說,她一作詩就能朗朗上口,真可以說,得來九九藏書毫不費工夫。她簡直是不假思索,出口成詩。他說,她隨便塗一下就是一行詩;她萬一踅摸不到跟這一行押韻的詩句,就馬上把它塗掉,另塗一行,如此這般繼續寫下去。她並不算特別挑剔,隨你要她寫什麼,她也都會寫的,只要是傷心的事就可以。每逢某某男人死了,或是某某女人死了,或是某某孩子死了,她總會在他們屍骨未寒以前把她的「悼詩」寫好了。她管那些詩叫作悼詩。街坊鄰居都說,頭一個到的是醫生,緊接著就是埃米琳,最後才是殯儀館里的人——殯儀館里的人從來不搶在她前頭的;不過,有一回她因為要押死者惠斯勒的韻,耽誤了好些時間,所以就破天荒遲到了。從那次以後,她就完全變了樣;她從來沒嘆過苦經,可是眼看著她日漸消瘦,沒多久就死了。可憐的姑娘!我已經有好多回了,先是她的一些畫惹我生氣,繼而使我不免對她有點兒討厭,於是,我就情不自禁地來到她原先住的那個閨房,把她那本可憐的舊剪貼簿拿過來,盡情觀賞一番。其實,我很喜歡那一家子人,連死者都包括在內,而且還不樂意讓我們彼此之間存在任何芥蒂。可憐的埃米琳生前給所有的死者都撰寫過悼詩,到如今她已玉殞香銷,居然沒有人給她寫一點兒什麼的,看來是有失公允。因此,我個人儘管搜遍枯腸,想寫上一兩首,但不知怎的還是寫不出來。她家裡的人把埃米琳的閨房拾掇得一塵不染,所有的東西還是照她生前所喜歡的樣子一一置放在那裡,而且從來沒有人在那裡就寢。那位老婦人還親自照管這個閨房,儘管她家裡有好些黑奴,她老人家常在這兒做做針線,而且時不時上這兒來念念《聖經》。
「我會的。」他說。
更不是胃穿孔大出血,
你姑且睜開淚眼先聽我言:
「反正不管是哪一支都行。」他說。
這台座鐘的兩側,豎著一對稀奇古怪的大鸚鵡,好像是用白灰製成的,外面塗得紅紅綠綠的,俗氣極了。在一隻鸚鵡旁邊,有一頭陶貓;在另一隻鸚鵡旁邊,則有一頭陶狗;你要是向它們使勁摁一下,它們就發出吱吱的叫聲,但是它們並不張開嘴巴,樣子也不變,更談不上有什麼表情了。那種吱叫聲是從底部發出來的。就在這些小擺設背後,展示出兩把用野火雞彩翅製成的大扇子。在客廳的正中央一張桌子上,有一隻惹人喜愛的陶制籃子,籃里堆滿了蘋果、橘子、桃子、葡萄,都要比真的水果紅得多,黃得多,而且好看得多啦,可惜畢竟不是真的,因為你可以看到,它們的表皮已有一些斑斑點點剝落下來,裏面的白灰之類的東西也都綻露出來了。
難道說他真的病逝魂銷?
人們有沒有傷心落淚,
「我什麼貴幹都沒有,先生。我只想打這兒走過去,可是這幾條狗偏偏不讓我走。」
「那我怎能猜得著呢?」我說,「反正我從前壓根兒沒聽說過。」「不過你照樣可以猜呀,可不是?再便當不過了。」
「沒有,先生。」
命里註定絕不會如此這般;
「貝慈,」(這是一個黑人婦女)「趕快給他踅摸一點兒吃食,越快越好,瞧他怪可憐的;你們裡頭哪一個過去把巴克叫醒,通知他——哦,他自己已經來啦。巴克,你把這位小客人帶去,讓他把身上的濕衣服都脫下來,再把你自己的一些乾衣服讓他穿上。」
「是我。」
既沒有百日咳使他形銷骨立,
「嘿,真該死,那是個謎語,你不知道嗎?我說,你打算在我們這兒待多久呀?你就得老待在這兒https://read•99csw•com才好。咱們正好痛痛快快地樂一陣子——眼下也用不著上學啦。你自己有沒有養過狗?我自己有一條狗——它會趕過去,把你扔到河裡的油炸土豆片給叼回來。星期天你喜歡把頭髮梳得晶光鋥亮,或是做類似那樣的蠢事嗎?當然咯,我壓根兒不喜歡,可媽媽她硬是逼著我呢。該死的,這條褲子,我想我還是穿上的好,雖然我真的不樂意穿,熱得夠嗆。那你都穿好了嗎?得了——走吧,老朋友。」
他的夭折與百病毫無關係。
「謝潑德遜家的人沒有過來吧?」
送葬時哭得死去活來?
又沒有麻疹留下紅瘢討人厭;
斯蒂芬說起來年紀還小,
「得了,你就猜猜看吧。」他說。
「你說得真不錯,雷切爾——可我卻給忘了。」
既不是失戀釀成禍因,
「先生,我是喬治·傑克遜。」
「你聽我說:要是你說的是實話,你就用不著害怕——沒有人會傷害你。不過,你還得一動也不動,就在你原地站好。你們幾個人把博布和湯姆都給叫起來,把槍也要拿來。喬治·傑克遜,還有別人跟你在一塊兒嗎?」
我一點兒也不急,我就是想急一點兒也不行。我每一次只好慢吞吞地邁出一步,一點兒響聲都沒有,只不過我覺得好像聽見了自己怦然心跳的聲音。那幾條狗也跟人一樣默不作聲,只是緊跟在我背後罷了。我一到了那三大根原木的門階跟前,就聽見了他們正在開鎖、移動門閂、拔去插銷的聲音。我用手在門上輕輕地推了一兩下,後來有人說:「得啦,那就夠了——把你的腦袋伸進來。」於是,我就照伸不誤了,但我暗自琢磨也許他們會摘掉我的腦袋。
「哦,這話是你說的,是真的嗎?喂,你們哪一位給我劃一根火柴。那你就說說你的尊姓大名呀。」
啊,滿頭鬈髮的年輕人,
他的英魂已飛往九霄雲外,
他們回答說,沒有,原來是一場虛驚罷了。
「先生,我叫喬治·傑克遜。我才不過是小伢兒呢。」
現在我聽到有一些人在屋裡走動,還看見一點兒燈光。那個人大聲喊道:
這是一幢特大的住宅,當中有一大塊空地方,也有屋頂和地板,有時晌午擺一張桌子在那裡,該有多麼涼爽、愜意。哪兒都比不上它了。更不用說這兒飯菜好吃,而又管飽!
雖然人們都為他傷心嘆氣,
我一走進去,那位老先生就把門鎖上,閂好,並且還插上插銷。他關照那兩個年輕人拿著槍走過來,他們就一塊兒走進了一個大客廳,大客廳地板上鋪著一塊碎布頭編成的新地毯。他們全都待在離前窗很遠的一個角落裡——這裏連一個窗子也沒有。他們擎著蠟燭,把我仔細端詳了一番,隨後異口同聲地說:「哦,他可不是謝潑德遜家裡的人——不是的,謝潑德遜家裡的人的派頭,在他身上一丁點兒都沒有呀。」接下來這個老人說要搜身,看我有沒有帶武器,希望我不要介意,因為這種搜身談不上有什麼惡意——不外乎是想再核實一下罷了。因此,他並沒有搜抄我的口袋,只不過用手在外面捋了一下,就說,得了,沒事啦。他關照我要像在自己家裡一樣,不必拘謹,還要我把有關個人的事通通說出來;可是那位老婦人卻說:
約莫過了半分鐘,有人打從窗子里往外說話,但是腦袋並沒有探出來。他說:
「算了吧,巴克,要是像你這麼慢慢吞吞地過來,恐怕他們早就把我們的頭皮都給剝掉了。」
「哦——我想沒事了吧。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