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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哈姆雷特的獨自道白,你要知道!那是莎士比亞戲劇裡頭最有名的精華。嘿,那可真的神極了!真的神極了!總是把全場觀眾都給傾倒了。可惜我這個腳本裡頭沒有這一段——我這兒只有一冊——不過,我估摸我大概可以從回憶中把它湊齊的。我這就來回溜達一會兒,看看能不能從我的天靈蓋里把它召回來。」
「去找他的閨女吧!——快呀,去找他的閨女就得了。有時候,他倒是肯聽她閨女的話。要想把他勸過來,只有她行。」
「比奇沃特,『催來一個』是怎麼個玩意兒?」
但是那從來不曾有一個旅人回來過的神秘之國,
「喂,卡佩陛下,你要知道,咱們可要把這齣戲演得不同凡響,所以我估摸咱們還得往裡頭再添上一點兒什麼東西。咱們也得事先想好一點兒什麼節目,好應付台下喊著『再來一個』。」
特邀加演:
倫敦德魯里巷大劇院小大衛·加里克,
壓迫者的凌|辱,傲慢者的冷眼,
他看見了我,就策馬奔了過來,說:
快到女修道院去吧——快去!
商鋪全都開設在一條街上。每一家商鋪門口,都支起一座家庭製造的遮篷,鄉巴佬就把他們的馬拴在遮篷的支柱上。遮篷底下堆放著許多裝貨用的空木箱,那些遊手好閒的人整天價賴在上面,手裡拿著巴洛牌小折刀,在空木箱上來回亂削,嘴裏咀嚼著煙葉子,同時還在張口打哈欠,伸伸懶腰——真是好一夥流氓阿飛。他們通常頭上戴著黃色大草帽,帽檐很寬像把傘,但身上是從來不|穿外套或是背心。他們彼此稱呼不是比爾,就是巴克,或是漢克,或是喬,或是安迪什麼的。他們嘮扯起來,總是慢聲慢氣,拖拖沓沓,還攙著好多罵人的髒話。這樣的流氓可多著呢,在每一根遮篷支柱旁邊,至少就有這麼一個流氓歪靠著。他差不多老讓兩隻手插在褲兜里,只有在借給別人煙葉子,或是搔癢的時候,才把手掏出來。人家聽到他們之間整天價嘮著的老是類似這樣的話:
為了這個緣故,我們必須躊躇:
於是,有人就一溜小跑找她去了。我往大街那頭只走了一段路就停住了。過了約莫七八分鐘,博格斯又過來了——可是這回沒有騎馬。他光著腦袋,跌跌撞撞地穿過大街向我走過來,他兩側都有一個朋友挽著他的胳膊,催著他趕快走。這時候,他默不作聲了,看上去面有難色。他一點兒都沒有躊躇不前,他自己也正在急匆匆往前趕。猛地有人大聲喊道:
舍伯恩上校把手槍往地上一扔,就地來了個向後轉,大步流星走開了。
他就這麼著破口大罵舍伯恩,凡是說得出口的,他全都罵到了。整條大街上擠得水泄不通,大家全都聽著,笑著,數落著。過了一會兒,有個約莫五十五歲、趾高氣揚的人——他還是那個鎮上穿著最講究的人——從那家商店裡走了出來,於是,圍著看熱鬧的人立時分立兩旁,給他讓路。他泰然自若地、慢慢悠悠地對博格斯說話——他說:
「得了吧,有一回我已還過你好幾口呢。」
使人們甘心久困於災難之中;
「得了,把你咬著的那塊給九-九-藏-書我,這小半塊你就拿去吧。」
隨後,他們拿出來公爵用橡木板條製成的兩把長劍,就開始排演擊劍——公爵自稱理查三世。他們在木筏上一忽兒聲東擊西,一忽兒龍騰虎躍的姿勢,真的很有看頭。可是沒多久,國王摔了一跤,掉到水裡去了;過後他們歇息了片刻,談到了從前他們在河上碰見過的各種各樣的驚險遭遇。
人們把博格斯抬到了一家小藥房里,那一大群人照舊圍著往裡頭擠,全鎮的鄉親們都跟在後頭。我就衝到前頭去,在藥房窗子外面找了塊地方,在那裡我離他挺近,往裡頭張望也挺清楚。他們把他平放到地板上,拿一本大部頭《聖經》枕在他的頭底下,還把另外一本《聖經》打開了,攤放在他胸脯上——不過,他們一開頭就把他的襯衫扯開了,所以我看到了那顆子彈穿孔之處。他長噓了大約十幾口氣,當他吸氣的時候。那本《聖經》就被胸脯拱了起來,他吐氣的時候,那本《聖經》卻又落了下去——過後,他就躺在那兒,一動也不動了;他終於死了。他的女兒一邊尖聲喊叫,一邊還在號啕大哭。人們把她先是拉開,繼而帶走了。她大概二八年華,長得挺俊,也挺文雅,可是臉色慘白,露出驚恐萬狀的樣子來。
倫敦皮卡迪利布丁巷白教堂皇家秣市劇院,
「我打算就跳個蘇格蘭高地舞,或是水手角笛舞來應付一下吧。可是你呢?——哦,讓我琢磨一下——哦,我琢磨起來了——你就不妨來上一段哈姆雷特的獨白。」
「我倒也納悶,真不知道他這一回打算幹掉誰。如果說在過去二十年中他把所有他打算幹掉的人都幹掉了的話,那麼,他現在的名氣也應該說是不小了。」
「這一套我早聽膩了,可是,我還能夠忍受到午後一點鐘。忍受到午後一點鐘,要記住——不再等了。過了一點以後,你只要再敢罵我一句,那麼,不管你走到天涯海角,我也得把你踅摸到。」
嶄新戲裝,嶄新布景,嶄新道具!
「漢克,給我一口煙嚼嚼吧。」
莎士比亞名劇重演!
富有驚人的魅力
那天離正午時分越近,街上的車馬就越來越稠密,而且還在絡繹不絕地來到。一家老小都是帶著午飯,從四鄉趕過來的,所以就坐在大篷車上吃午飯。只見到處都有人在喝威士忌酒,我還看到過三起大打出手的場面。沒有多久,有人大聲嚷道:
誰願意忍受人世的鞭撻和譏嘲,
「不錯,你是還過我的——大概是六口吧。你借我的是從店裡買來的板煙,可你還我的卻是黑色壓縮煙磚。」
「哈姆雷特的什麼玩意兒?」
正在向人世間吐放癘氣,
美麗的奧菲利婭:
敲門把鄧肯叫醒了吧,但願你做得到;
所有籠罩在我們屋頂上的陰雲,
也因此改變了它們氣流的方向,
誰願負著重擔,直到勃南森林真的來到鄧西嫩read.99csw.com
可是心中對身後事懷有恐懼,
博格斯騎著馬兒來到了鎮上最大的一家商店門口,低下頭來,從遮篷帘子底下往店堂里瞧著,而且還大聲嚷道:「舍伯恩,快快滾出來!滾出來,跟你詐騙過的那個人見見面。我來找的就是你這個狗東西,我還得要你的狗命呢!」
「不行——我自己只剩一口了。跟比爾要去。」
「博格斯!」
也許比爾會給他一口;說不定他也會撒謊,說他一口都沒有了。這伙流氓裡頭有的窮得一個子兒都沒有,連一口煙葉子也沒有。他們嚼的煙葉子,通通是跟別人借的——他們會跟另一個同夥說:「我真巴不得你能借我一口煙嚼嚼,傑克,剛才我把自己最後的一口煙給了本·湯普遜啦。」——這分明是在說假話,幾乎每回都是老一套——斷斷乎不會有人上他的當,除非是個陌生人。不過,傑克畢竟不是陌生人,所以他說:
有好些靠河沿的房子,都朝著河面凸出去,好像彎腰打躬似的,差不多快要栽進河裡去了。那裡頭的居民都已搬出去了。還有一些房子,因為一隻牆角下的駁岸倒塌了,那隻牆角也就懸在半空。不過有人還住在裡頭,實在危險得很,因為有時候一長條像房子那麼寬的宅基,一下子就倒塌到河裡去了。有時候,一長條寬達四分之一英里的地基沿著河岸開始坍塌,一點兒一點兒地往河裡陷下去,只消一個夏天,就整個兒都陷到河裡去了。像那樣的小鎮,就不得不往後面挪了又挪,挪個沒完沒了,因為河水永遠在那裡啃著它。
朱麗葉……基恩先生
站在前頭的人馬上頂嘴大吵一陣。我趁機開溜了,心裏琢磨,也許又要出亂子了。各條街上人山人海,個個都激動極了。凡是親眼目睹過這起槍殺慘案的人,都在講述剛才發生的慘事的經過,在每一個講述者的四周圍,都有一大群人伸長脖子聽著。有一個細高個兒、披著長頭髮的人,後腦勺上扣著一頂白色緞制高筒型大禮帽,拄著一根把手變了形的手杖,在地上一一標出當時博格斯站在哪裡,舍伯恩又是站在哪裡。大伙兒全都圍著他團團轉,從這一個地方轉到那一個地方,一邊全神貫注地看著他的一舉手一投足,一邊頻頻點頭,表示懂得他說的意思,而且還彎著腰,兩手撐在大腿上,看著他用手杖在地上一一標出那些肇事地點。隨後,他就到了舍伯恩站過的地方,腰板挺直地站著,眉頭一皺,把帽檐耷拉到齊眉處,大喊一聲:「博格斯!」接著,讓他的手杖慢慢地放下來,瞄準了,喊了一聲:「砰!」他踉踉蹌蹌地往後退去,又喊了一聲:「砰!」他就四腳朝天倒在地上了。凡是親眼目睹過的人,都說他表演得呱呱叫,恰好跟剛才發生的情景一模一樣。於是,就有十幾個人掏出自己的酒瓶來,請他干一杯。
里士滿……基恩先生
在此只獻演一夜場!
過了一會兒,全鎮的人都到了,挨挨擠擠,推推搡搡,全想擁到窗子跟前看一看。可是那些早已佔好地方的人,偏偏不肯讓開,於是,站在後頭的那些人,老在那兒嘀咕著說:「喂,喂,你們這夥人總該看夠了吧;你們老不挪窩,也不讓別人有機會,實在太不公平,太不像話啦。別人都跟你們一樣,也有權利瞜一瞜呀。」
「你給過他一口,是真的嗎?你妹妹那個傢伙奶奶的也給過他一口哩。萊夫·巴克納,你把我借給你的那幾口先還給我,那麼,我再借給你一兩噸都行,還用不著你補利息。」
《羅密歐與朱麗葉》中陽台幽會一場!
大自然里第二條必經之路,
過了一會兒,有人就說應當給舍伯恩動私刑處死。大伙兒馬上也都跟著這麼說。於是,他九_九_藏_書們好像發瘋了似的,一邊喊叫一邊走,見到晾衣服的繩子就扯下來,打算絞死舍伯恩時好派用場。
理查三世……加里克先生
被憂慮蒙上了一層病容,
我們頭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就是公爵他馬上印好了許多海報。後來,我們在河上漂流的那兩三天里,這座木筏就成了一塊非常熱鬧的場地,因為整天價沒事可做,只有擊劍和「綵排」——這是公爵所使用的詞兒。有一天早上,我們順流而下,來到了阿肯色州,看見一個大河灣那裡有一個小不點兒的村鎮;我們就在離上游不到一英里的小河口靠了岸,這條小河都被翠柏濃陰遮蓋住,賽過一條隧道似的。除了吉姆以外,我們全都坐上小划子,開往小鎮去,看看在那兒有沒有演出機會。
哈姆雷特之不朽獨白!
在荒涼死寂的深夜裡,鬼魂都從墳墓里出來,
決不向我們所不知道的幽冥飛去。
莫要張開你那笨拙的大理石嘴巴,
藝高技絕 扣人心弦
使我們寧可拋出命運的暴虐的毒箭,
只獻演一夜場!
由赫赫有名的基恩獨演!
「快閃開,給我讓道!我這是來打仗的,棺材就要漲價啦。」
戕害了清白無辜的睡眠,
失去了行動的意義。
「他倒是並沒有什麼惡意。他一喝醉了酒,常要開這樣的玩笑。在阿肯色州,就數他這個老傻瓜心眼兒最好啦——不管他醉不醉,從來沒傷害過人。」
隨後,我們就在小鎮上到處閑逛。商鋪和住房差不多都是一些歪歪扭扭、乾裂了的木框構架的陋屋,外面從來沒有油漆過。這些陋屋都有離地三四英尺高的支柱撐著,河水泛濫時就不會被淹沒了。住房周圍都有一塊塊小園子,可是裏面好像沒種上什麼東西,只有一些曼陀羅、向日葵、一堆堆爐渣、變了樣的舊皮靴和舊皮鞋,還有一些破瓶子、爛布頭,以及廢舊洋鐵皮器皿等等。這一帶的圍柵都是用各種不同的木板拼成,釘起來的時間也是有先有后,因此東歪西倒,很寒磣;圍柵門上多半沒安裝鉸鏈——只用一條牛皮帶子拴著。有些圍柵真不知道什麼時候刷過白灰,不過公爵卻說那大概還是在哥倫布時代吧。園子里常有一些豬闖進來,老是被人攆出去。
幸勿失之交臂!
說罷,他一轉身就進去了。這一大群人看來腦子一下子清醒過來了;沒有一個人亂走亂動,誰也不再哈哈大笑了。博格斯騎著馬兒走到大街上去,沒命似的大吼大叫,痛罵舍伯恩。過了一會兒,他又回來了,在那家商店門口停住,仍然沒完沒了,罵個不休。有好幾個人走上去把他圍住,勸他閉口,可是他偏偏聽不進去。他們跟他說,大約再過十五分鐘就到一點了,所以說,他務必回家去——他馬上就得走。可是這都沒有什麼結果。他依然死勁兒破口大罵,還把自己的帽子扔到泥漿里,騎著馬兒在它上面踩過去。過了一會兒,他又大嚷大叫地罵到大街上去,他那滿頭白髮在背後飛舞著。凡是有機會跟他搭話的人,都竭盡全力地連哄帶勸要他下馬,以便把他關起來,讓他頭腦清醒過來,可是這些都不管用。——他從大街上再沖回來,又痛罵了舍伯恩一頓。不一會兒,有一個人說:
從店裡買來的煙是小塊壓扁的黑色板煙,可是這些傢伙多半把生煙葉搓起來嚼。他們跟別人借煙時,通常不用刀子切割,索性把煙塊放在兩排牙齒中間,一邊使勁兒用牙咬,一邊用手撕扯,就這樣分成了兩個大小不一的半塊。有時候,煙塊的主人怪心疼地瞅著遞給他的這一小半塊煙,就會酸溜溜地說:
《理查三世》中擊劍場面https://read.99csw•com
羅密歐……加里克先生
入場券每位二十五美分;幼童及僕人每位只收十美分。
另外加演:
腥風血雨 刀光劍影
這兒不管大街小巷,到處都是泥漿,沒有別的,只有泥漿——像柏油一樣黑的泥漿,有好幾處差不多有一英尺深;反正到哪兒也都有兩三英寸深。那些豬到處亂轉悠,還呼嚕呼嚕地不斷地叫喚著。你會看到一頭滿身泥水的大母豬帶著一窩子小豬崽,懶洋洋地從大街上踱過來,躺在泥漿中亂打滾,行人只好都從它邊上繞過去。它舒展身子躺下來,兩眼閉上,大耳朵晃來晃去,讓小豬崽吸吮它的奶,瞧它那種快活的樣子,好像它是美滋滋領年薪似的。過了一會兒,你就會聽到一個阿飛大聲喊道:「嘻!夥計,過去咬它,小虎崽!」那頭大母豬馬上撒腿就跑,還尖聲叫著,怪慘的,因為它的兩隻大耳朵都被一兩條狗咬住不放,後面還有三四十條狗一齊追上來。那時,你會看到那伙流氓阿飛全都站了起來,看鬧猛,還格格地大笑,一直到它們跑得沒影兒了,喧鬧聲也聽不見了,他們臉上才露出無比痛快的樣子來。隨後,他們又都返回原處待著,一直等到斗狗時再過來看看。不過,像斗狗這類事,斷斷乎不會給他們很大刺|激,讓他們渾身上下感到痛快——除非是給一條迷路的狗澆上松節油,點上一把火,或是在狗尾上拴一隻洋鐵皮鍋子,看著它跑累了,斷了氣,這時也許他們才過癮哩。
因此剛毅的本色,像老古話里那隻貓咪,
千古奇觀 百看不厭
那些阿飛們看得出個個喜上眉梢了——我估摸他們慣常跟老博格斯逗著玩兒。他們裡頭有一個人說:
全班演員協力助演!
茲因赴歐邀聘演出在即,
那老頭兒也很喜歡這一篇台詞。他馬上把它背熟了,所以念得頂呱呱,彷彿天生就有演戲的才能似的。當他學這一段獨白的時候,他演得很投入,頂來勁兒,瞧他那滿口穢語、眼淚汪汪、痛不欲生的樣兒,真是妙不可言了。
說罷,他又往前飛奔而去。我心裏害怕得要死;可是有一個人說:
我往那邊一眼望過去,想看看是誰在喊他,原來就是那位舍伯恩上校。他泰然自若地站在街上,右手舉起一把手槍——他並沒有專門瞄準誰,只不過是槍口朝天罷了。一剎那間,我看見一個少女連跑帶奔過來,還有兩個男人跟著她。博格斯跟那個人都掉過頭去,看看到底是誰在喊他。那兩個人一看見手槍,就往旁邊閃開,這時候槍口慢慢地放下來,持平了——槍的雙管都扳起了扳機。博格斯馬上舉起雙手,說:「哎喲喲,老天哪!千萬別開槍!」砰!頭一槍打過去了,他就踉踉蹌蹌地往後退去,兩隻手在空中亂抓一氣——砰!又是一聲槍響,他身子就往後傾倒,笨重地摔在地上,兩條胳膊向外伸展著。那個少女尖聲地叫起來,就沖了過來,撲在她父親身上號啕大哭,說:「哎喲喲,他終於把他打死啦,他終於把他打死啦!」那一大群人都簇擁過來,把他們團團圍住,相互之間用肩膀推推搡搡,挨擠在一塊兒,還伸長了脖子,想要看一看,而裏面的人想要把他們攆回去,大聲嚷道:「往後退,往後退呀!讓他透透氣,讓他透透氣吧!」
這是值得虔誠祈求的圓寂。且慢!
曾在巴黎連演三百個夜場!
及皇家大陸劇院老愛德蒙·基恩九_九_藏_書
午飯過後,公爵說:
「瞧,老博格斯來了!——他從鄉下趕到小鎮上,來過他那一個月一回的小酒癮啦!瞧,他過來了,大伙兒快看呀!」
博格斯騎著馬兒飛也似的奔過來,像印第安人那樣大喊大叫。他大聲嚷道:
活著呢,還是死去?就是這一柄小小的刀子
特邀舉世聞名悲劇藝術表演大師
演出莎士比亞素負盛名的傑作
我們真的很走運,那天下午恰好有個馬戲團要在那兒表演,許許多多住在四鄉的人,都坐著各式各樣的破舊大篷車,或是騎著馬兒趕到小鎮上來。那個馬戲團天黑以前就要離開那裡,我們恰好趕得上在當天晚上演出。於是,公爵包租了法院的大廳,我們就到小鎮上各處去張貼海報。海報上是這樣印著:
禮俗規定的黑色喪服,陰森可怖,
他已經喝得醉醺醺了,搖搖晃晃地坐在馬鞍上。他雖然年過半百,但是面色還很紅潤。大家全都衝著他大喊大笑,而且說話時還挖苦他,他也反過來挖苦他們,說往後輪到他們的時候,他要再來收拾他們,要他們的命;可是現在他一刻兒也耽擱不得,因為他這會兒到鎮上來就是要幹掉老舍伯恩上校的。他的口頭禪是:「先吃肉,末了再喝湯。」
於是,他就這麼著來回地溜達起來。他全神貫注地在回想,時不時就皺緊眉頭,真是怪可怕的;接著又讓眉毛往上一揚,再用他的一隻手緊緊地攥住腦門子,踉踉蹌蹌地往後退了幾步,嘴巴里還在哼些什麼的;隨後,他嘆了一口氣,假惺惺地掉下了幾滴眼淚。看著他那副德行真逗人。不一會兒,他回想起來了,他關照我們大家留點兒神。他就擺出一副非常高貴的派頭來,一條腿往前邁了一步,兩條胳膊高高地向上伸著,腦袋向後仰著,臉兒望著天;隨後,他就開始滿嘴粗話,口出囈語,咬牙切齒;反正他念的那段台詞從頭到尾,老是在那裡大聲吼叫,踅來踅去,挺胸凸肚,端的把我以前看過的所有演出全都蓋過去了。這就是那篇獨白——他一邊教給國王聽,我一邊就記牢了,還算很容易呢:
法律的遷延,和他的慘痛所換來的寧靜,
另一個人說:「我倒是巴不得讓老博格斯來嚇唬嚇唬我,因為那麼一來,我就知道自己一千年也死不了呀。」
太陽已升得很高了,可我們依然一個勁兒往前趕,還沒讓木筏拴靠。沒有多久,國王和公爵都出來了,看上去有點兒灰溜溜的樣子。可是,等他們縱身一跳,在河裡遊了一會兒以後,他們一下子就興高采烈起來。早飯過後,國王就在木筏的一個犄角上落了座。他先把靴子脫下來,再把褲腳管卷上去,讓兩條腿掛在水裡搖晃著,好不舒服。接著,他點燃煙斗,死記硬背他的那些《羅密歐與朱麗葉》的台詞。等他背得滾瓜爛熟的時候,他和公爵兩個人就在一起開始排練。公爵不得不一遍又一遍地教他每句話該怎麼個說法。他還讓他一邊直嘆氣,一邊用手按在胸前;不一會兒,他說他表演得很不賴,「只不過,」他說,「你千萬別那麼大聲咆哮著喊『羅密歐!』好像公牛在吼叫似的——你應該細聲細氣地輕輕吐出他的名字來,好像是有氣無力、惹人愛憐似的,你好好聽著,是這麼著——『羅——密——歐!』那才惟妙惟肖啦,因為朱麗葉畢竟還是個嬌小可愛的少女,你知道,她斷斷乎不會像公驢似的乾號著。」
「孩子,你是打哪兒來的?你打算找死嗎?」
公爵告訴了他后,說: